第十節:必有一缺(下)
當代大師突然擋在湯森和菲斯特前面,兩人卻毫不驚訝。因為長輩有這種責任和義務,如果他無動于衷,才會讓人懷疑。
但湯森和菲斯特絕對想不到,大師剛剛完成了“華麗轉身”“從的陷害,到義無反顧去斷后,他這一步邁得好大
心里百般雜陳,但英格瑪無暇細品,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百感交集之下,他干脆用隨意聊天的語氣:“湯森啊……”
“我叫湯森。”某君的語音平和有力:“沒有后面那個字。”
“你……”大師沒舍得把時間用來打混,因為他的手指已經捏出勝利焰火釋放姿態:“聽說你把西海岸的黑戶殺得都不敢出門了?”
“不錯。”
“不過是一點小事……”
“我知道了,您別催。”現在的湯森何止有點妖孽,他不溫不火,不急不躁,卻直接把當代大師給逼到墻角:“回去之后,我直接找上門辦完這事”
“我可沒催。”英格瑪大師又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了,正經起來的湯森不裝糊涂,更不會退讓,真是難以招架:“我想讓你別再殺了”
“嗯——?”湯森問:“難道你有親戚朋友混進去了?”
“沒有。”英格瑪搖搖頭:“黑戶不被承認,但他們是異能師,偷偷摸摸練異能不容易啊……”
“我從他們手上活下來也不容易。”湯森興致缺缺,卻戳中英格瑪要害:“那些黑戶是你的?”
“我的?”英格瑪大師堅定的搖頭:“怎么可能是我的?”
“那是誰的?”
“你的”英格瑪沉聲說:“他們在西海岸生活,而且是異能師,不是你的還會是誰的?”
他這話一說出來,菲斯特不免為之側目——本地的黑戶異能師?他們的人數可不少難道他們暗地里真跟英格瑪大師有關?現在一句話,大師就把他們送給湯森了?
“這樣啊?”湯森不陰不陽的應承:“看看再說。”
英格瑪只有苦笑,心說老子這遺言交代的,還不如不說呢
他不知道,身后兩個面具男已經利用假面交流完了意見。菲斯特單邊嘴角一翹,順手把自己身上那半張卷軸揭下來,神不知鬼不覺的貼在英格瑪背后……然后,他輕聲說:“大師再會,大師保重。”
金發的小哥不是不陰人,他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可憐的英格瑪大師還被蒙在鼓里,滿心回護了晚輩的滿足,臉上帶著一絲欣慰的笑:“拖拖拉拉,成何體統?要努力啊,你們兩個都是”
作答的同時,大師的手指急速點向。兩束亮燦燦的勝利火焰,沖天而起
“就是現在”遠方的瑪西亞兩眼一閃,手上的卷軸發動
“我趕上了”當代大師哈哈大笑,多日不曾有過的豪邁語氣,隨之沖上云霄:“這一戰只能是我的”
“都是我的——”當代大師話音未落,就被一只從天而降的無形之爪給捏住了,還捏得很結實。
錯愕的神情擠上英格瑪的臉龐,他的就“咻”的一聲飛上天、就不見了
英格瑪大師的腦袋多油滑?他馬上就明白自己被兩個小混蛋坑了——但這個自己親手設下的自動異能環環相扣,不整套完全釋放,絕無停止的可能。
大地,在身下飛掠,
英格瑪大師已經看見了瑪西亞和小蘿莉,于是又想到件更驚悚的事:自己當時還給這個機關異能加了一道工序,名為“死罪可饒,活罪難逃”。但英格瑪做夢都沒想到,這枚果子最后得自己去吃。大師設計的活罪很有風味,有詩為證:“大地荒涼,枯樹小崗,迎面而來,拍在臉上”
“不”在大師的顫音怒吼中,他被異能力量捆綁的身軀開始滑落了,下降異常的完美,就同設計好的那樣完美。
話說,瑪西亞和小蘿莉手里抱著行李,瞪著雙眼,等著跟神秘人匯合。卻看見很像當代大師的人從遠處飛來、劃出一道流星般的軌跡,然后直接撞向枯樹
她倆只來得及偏開頭——耳中轟然大響,眼前血珠橫飛
但是眼皮一眨,這個很像英格瑪大師的人就不見了,連一絲殘影都沒有留下。可是,那些飛騰的煙塵不是假的啊還有那“砰砰”兩聲,一是鼻梁斷,一是枯樹斷。
“剛剛……”小蘿莉指著正在傾倒的枯樹說。
“那是你的幻覺。”
“但真的好像是……”
“你眼花了。”
“哦,那我們還走嗎?”
“走個屁”瑪西亞面無表情的說:“還有影像石嗎?我們單干”
“我有很多”小蘿莉倒出十幾塊影像石:“那些人太討厭了。”
剛才,在湯森犯病、說到“我管到底”的時候,來自三大勢力的光圈突然跳出來,里面的聲音對她們指手劃腳不說,還辱罵湯森。瑪西亞大小姐一怒,“啊啊”裝出幾聲慘叫,接著把傳影的卷軸埋進土里——這是死敵的攻擊,天災耶,你們以后別找我麻煩喲。
“這場熱鬧,不應該少了美女的參與啊讓他們看看,我們的勇氣,也能出現在容妝之外”
“我們上吧。”兩個絕對防御的光球,開始骨碌碌的向小村滾去。與此同時,斷了鼻梁、飆著鼻血的當代大師想是瘋了似的沖向小村。
菲斯特把瞬間傳送放回到自己身上,所以他和湯森卻留了下來,但圖騰死敵這東西開不得玩笑,比那死物厲害多了,他們不可能擋住
此時想進入村內?大師首先要面對層層疊疊的封鎖異能,全是他之前親手布下的——這些玩意布置簡單,解除可要花上十倍功夫。可湯森他們等的及嗎?
搞了半天,總算知道他們萬萬死不得,卻還要眼睜睜看著死嗎?這算是報應嗎?前前后后,大計劃、小心思全涌上心頭,當中夾雜著那些令他決定、讓他搖擺的理由與借口,卻猶如火上攪油。
“我不想殺異能天才……但腓特烈大師……你給我個不殺他的理由啊”之前的某些畫面不斷掠過,像烈火和滾油那樣,一遍遍焚燒他的心:“王者,不禮不讓,正法,不敬不畏,正心;王者一怒,家國同滅。該配上賢者的謙。”
“我不想殺異能天才……給我個理由”
“勇者,應配王者之仁。勇者不慈不悲,因為主殺,不迷不惑,因為承智。因愛而恨,因恨而勇,因勇而怒”
“我不想殺異能天才……給我理由啊”
“賢者,不剛不烈,保全慧眼;不偏不黨,求得獨身;慧眼辨識,獨身定奪,心有怒,手有劍,以怒持劍——”
“以怒持劍——必斬奸邪”英格瑪真的快瘋了心情急切、暴躁、面色及其猙獰恨不得把自己切個十七八塊,再丟去喂狗
湯森啊、菲斯特啊、你們千萬要撐住他都快急瘋了,一心只沖進去撈人,全程殺機凜冽暴力開路,那里注意到腳下身邊?
“隆隆隆”什么見證者?熟視無睹
“轟轟轟”什么慘叫聲?充耳不聞
這個時候,英格瑪才真正明白過來:腓特烈大師,你最偉大的事跡不是創立異能公會,而是預言了黃金啊……我終于知道我的使命了,我也是因此而生
我的滄桑磨難、我的扭曲道路,我的卑微出身,竟都是為了與它和他在此交匯
他真的出現了,它真的降臨了
既然時代無可阻擋,他……和它……就由我來看護
看護到底
“給我個機會啊”大師哇哇大叫,無名村外,異能力量暴起
村中,漆黑平面漸漸突起,漸漸有了一張丑陋奸詐面孔的特征,似乎有個巨大的死敵出現,把它的臉壓在平面上、正在向外凸顯。
菲斯特上前一步,又一步,站定了。
他佩戴的賢者假面,名為無知無覺。這張假面上,正在泛點勇者假面特有的血樣鮮紅;他那平靜雙瞳深處,溢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圖案——湯森家鄉文字:怒
菲斯特張開嘴,齒與舌間,吐出一串陌生而清晰的詩篇。
“因為無力,我不敢期盼、當午夜夢中見我時……”前所未有的宏大之音直上云霄:“朋友的神色驚喜如舊……”
“因為無能,我不敢祈愿、當餐間談笑說我時……”前所未有的鏘鏘詩篇降臨大地:“親人的語態如常……”
“因為無心,我不敢奢求、當閑時恍惚憶我時……”前所未有的劇烈反應被其激發:“愛人的情愫依依如初……”
亂成一團的銀濤城里,逃難的平民突然察覺腳下的土地輕輕搖晃;黎明煉爐外間,防御的異能師們察覺城市上空狂風呼嘯,厚厚雲層為之碎裂。
“我用全力——”銀濤城開口了:“屹立此地戰陣”
“我用全能——”黎明煉爐開口:“堅守此間前列”
“我用全心——”遠古誓約開口:“隔斷此時生死”
“死敵”所有聲音匯集在小村上空,隨菲時特的手指飛出:“受死”
黑幕炸裂、慘叫驚天
巨大的空間平面陣,巨大的漆黑薄幕破碎之后,一個蒼白、瘦弱、奇丑無比的侏儒顯l身影,它正在捂臉狂叫。
“殺——我——殺——”侏儒放下手,面龐炸破,塊塊翻起,流著的,間中透出陰狠森冷的目光:“,竟敢,設計——我”
“死你們都要死痛苦的死”死敵嘶吼著,猛的咧嘴厲吼:“奉吾剛毅——賜汝威壓”
巨大的氣流微一凝滯,后又瘋狂旋轉,攪成一股巨大的龍卷,直接向菲斯特撲還沒臨頭,菲斯特就覺得威力驚人,已經完全不能運用自己的異能了但好在還誓約可用,來自近百里之外的銀濤城——以前站在城墻上也喚不醒,沒想到今日走運,幾十里外一用都能奏效?
“全力一怒”菲斯特換手一指,天地同震,一股純正的能量噴涌而出,十分壯觀。
血花無聲無息的從菲斯特的手指上綻出,然后一聲巨響,他噴血倒飛——他已經突飛猛進了,可這樣,他還是擋不住死敵的一根手指。
死敵那一句咒令,抽走了他全身力氣
但傳送陣之內的死敵,手指卻齊根斷去一根,這是它壓制菲斯特的代價。
可它的聲音沒有停下:“奉吾驕傲——賜汝”
“全能一怒”湯森見勢不妙,當仁不讓的沖上去,手中長劍疾刺劫難劍尖上爆出一團燦爛的精光,仿若烈日出海般,能噴薄萬里
“叮”的一聲,死敵的咒令似乎也變成一柄劍,與劫難兩兩相交,巨大難言的撞擊力把湯森推得倒退兩步,渾身咯咯作響——劫難緩緩垂落,湯森身體一軟,就地栽倒。
死敵胸前,瞬間翻出一道深深的傷口,痛的嚎叫不已。
但它第三句咒令還是出口了:“奉吾善良——賜汝名譽”
“全心一怒”千鈞一發之際,滿臉鮮血和的英格瑪趕到了,飛身擋在湯森前面,兩手前撐——無數彩色的立方體在他面堆砌,如同一堵高墻,間中又有明亮的光束反射向傳送陣。
只聽“啪啪”兩聲,當代大師臂骨斷裂,不甘的慘叫撲倒。立方體之墻倒塌,但傳送陣內的死敵也斷掉一支手臂——它卻不理會斷手,直接從胸口另長出一只。
“死吧”眼見對手全倒了,死敵慘慘一笑,厲聲叫喊:“奉吾熱誠——賜汝陰森”
“花言巧語”天空中響起一聲冷清的女聲,一襲異能師戰斗袍飛掠而至。
一株纖細的純白小花,在英格瑪前面鑽出地面,葉嫩枝綠,迎風招展。
它牙牙學語一般,把死敵的咒令奉還,卻還是那么:“奉吾熱誠——賜汝陰森。”
“嘭”死敵的嘴,招展小花,同時炸開
“混蛋”身穿異能師戰斗袍、胸戴五級徽章的海柔爾大師嘴角溢血,恨恨的坐倒。
“奉——吾——”死敵痛苦萬分的顫抖著,被慘綠膿液糊滿的嘴卻再怎么也發不出咒語:“奉——吾——”
“你們殺不了我,永遠”死敵陰狠的目光,掃過滿地傷員。
從最開始、承受傷害最大的人類,直至最后一個趕到的女異能師……記住她們的氣息和溫度,以后挖出他們的心、吸他們的血
它沒出傳送陣就傷成這樣,也無法使用其他強大力量,最后那個女人哪怕晚到一步,結局都不會是這樣只要讓它走出去,哪怕走出一兩步,這片大地就歸它所有了
“我會毀掉這里”眼看就要得手的一切,就被這么幾個莫名其妙的人類毀掉,死敵惱怒
“我會毀掉人類”死敵用新長出的畸形手臂捂住嘴,死敵蹣跚著,慘笑著,向后退去……突然,死敵停住腳步,發出尖利的獠牙,向著眾人一聲嘯叫其中那冰寒刺骨的涼意傳到陣外,讓昏迷的英格瑪大師蘇醒過來。
是湯森
湯森搖搖晃晃站起來,劫難依然被布條綁在右手,他沒看死敵,只盯著地上——在稀疏的黑沙上,不知何時出現幾個方正的圖案。這是湯森老家的文字,四個字:劍、刺、死、敵
發出豪邁而的狂笑,湯森長劍平胸,直指死敵——刺
在現實世界,湯森全力一刺,劫難劍拉出一聲輕嘯之后凝止下來;但在異能世界層面,晴天霹靂般的響起另一聲狂笑,哪怕距離千里,真正的強者都能聽到
現實里,劫難的劍尖聚光,劫難的劍身凝影;但在異能層面中,另一柄形制相若、體型略小的長劍,正輕輕從劫難實體中分離不染纖塵的劍身微顫,真是美輪美奐。
這柄劍,居然藏在劫難劍里?
“命運……雙劍”英格瑪哆哆嗦嗦,卻又淚光盈盈:“希夷我看見了希夷”
“希夷?”湯森第一時間內反應過來:“你就是希夷?”
長劍輕鳴,剛剛分開,卻回轉過來在劫難劍身上輕輕一碰后,才真的飛去右邊三步外。湯森心說你好不容易才出來,跑什么跑?給我回——剛轉頭他就傻眼了。
希夷劍已被人握住,擺出飛刺起手姿態,持劍之人正微笑著回望湯森。
他是另一個湯森。
他有湯森的樣貌,身高體型都一模一樣;他有湯森的神韻,他有湯森的氣質,他和湯森蔑視的、喜愛的、擁有的事物完全一致;他那微微挑起的眼角,淺淺垂下的視線,稍稍上揚的嘴角,這完全是毫不掩飾的敬佩和欣賞……他用真摯的目光,對湯森表達著敬仰和親密。
湯森忍住劇痛,笑了。
這并不是幻覺,這個人也并不是自己,他不是自己,不是自己的寵物,不是自己分裂的人格,不是自己臆想的投影。他是藏在劍柄里的那位“摯友”,從絮語到咆哮的那位。
自己的感覺沒錯,他終于出來幫忙了——他會盡全力幫忙,卻不是肯為自己做任何事的奴仆。他是一顆守護自己的星辰,他是在暗中默默注視自己的孿生兄弟。
他就是傳說中的——情緒剪影
“交給你了。”湯森不想別的,什么都不想,只說:“它有空間護罩,起碼二十層。”
兩個湯森的目光同時望向傳送陣——剛剛囂張無比、兇殘不可一世的死敵,此時正一瘸一拐的跳著、跑著。
不聲不響中,它逃得只剩個影子了。
手持希夷的湯森傲然長笑他一步邁出、兩步邁出、三步邁出——身影幻作一道流光,直接飛進了傳送陣中
居然不受空間法則懲戒?
湯森目瞪口呆,現場眾人目瞪口呆,他們看不見那個湯森,但能看見希夷劍飛進去——傳送陣中閃出一道虹彩、然后就是一聲琉璃碎裂的爆響,第一層空間,破。
再一道虹彩閃出,又一聲碎裂爆響
再然后,是死敵惶恐的嘶叫,它用跛腳拼命蹦跳逃跑,拼命扯下自己的血肉拋灑,卻沒能阻滯身后的追擊——二十三道虹彩二十三聲碎裂最后一道響在前方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傳送陣的深處,手持希夷的湯森傲燃屹立,
而那個侏儒般的死敵——死敵戰栗著,哭泣著,抑制不住抖動的,已經跪在他面前
它甚至長出一張人臉,還長出兩只白凈的人手。
痛、哭、求、饒
傳送陣外的湯森無需想象,他知道乞命者的無恥與諂媚,忍住傷痛,吐出一字:“殺”
遠處的湯森轉頭,對他一笑。然后手起劍落,希夷從死敵頭頂刺入,直至劍柄
死敵的身軀,被希夷分解的光亮撕成碎片——傳送陣內部接著被撕裂,無數碎片崩落、橫飛。整個傳送陣開始劇烈震動。
湯森還沒來得及反應,傳送陣內部傳出“轟隆”一聲巨響,巨大的客端瞬間收縮,一顆只有指頭大小的黑彈珠
然后,它掉落在黑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