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顯神跡(下)
「哼!你只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在真正的凶器內刻上名字及日期,以達到掩耳盜鈴的目的。
「當然,如果鄭狀師有更有力的證據還請提出來,否則僅僅是這項毫無作用的舉證,根本無法取信在場的所有人!」
簡再一次展現她在義字部里前幾名狀師的價值,把鄭君豪提供的證據造成的傷害減到最低,並且死咬著這把弩就是殺人凶器。
鄭君豪也沒料到,對手竟會如此難搞,要不是自己有高人在背後教導,恐怕根本贏不了這場比賽,當真盛名之下無庸手。
「看來你們還不死心!沒關系,接下來本狀就徹底絕了你們的僥幸之心!」
鄭君豪決定使出最後一招,他拱手向台上的三位主官請示︰「本狀需要借那殺人的箭矢一用,還請三位大人允許。」
三位主官同意了鄭君豪的請求,並讓執法人員將箭矢交給他,他們也很想知道眼前這位禮字部的學生還有什麼手段可以使出。
鄭君豪仔細摸著手中的箭矢道︰「如果真如簡狀師所述,那把弩是這次命案的凶器,那就請你們將這枝在命案發現的箭矢放進弩匣里,依剛才的方式再表演一次。」
得知自己這方還有一戰之力,大山馬上進入狀況,在取回剛呈給三位主官看的弩後,在簡的示意下,取了鄭君豪手中的箭矢,依之前的三種距離各射了一次。
台上台下的每個人都注視著大山的每一次射擊,箭矢依然強勁,但從外觀上看來與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看到結果的義字部學生們,也暗自松了口氣。他們真怕這箭矢是不是會出現什麼問題,不過一切都還在掌握之中。
「對面的幾位不用高興太早,因為等下就會哭喪著臉了!」瞧著恢復笑臉的四位義字部狀師,鄭君豪冷哼一聲。
他從衣袖里取出一塊黑色的石頭,石頭中間被貫穿一個洞。
他走到最後一次射進豬肉與木板的箭矢旁,把豬肉撕下來,將石頭中間的洞對準釘在木板上的箭矢穿了進去,但當他手一放的同時,整枝箭矢就在眾人面前掉了下來。
這一個簡單的動作,立刻讓整個義字部的四位狀師再次變臉。
撿起地上的箭矢和石頭,鄭君豪滿意地笑了笑道︰「三位大人,你們可知道這石頭才十斤重,本狀記得沒錯的話,命案現場那具尸體死時是雙腳離地,整個人被釘在樹干上,死者的重量再怎麼算,也比本狀手上這塊石頭還要重吧?
「為何當初可以把整個人離地釘在樹干上的箭矢及凶器,此時卻無法掛上區區十斤的石頭?
「只有一點可以說明,那就是對方手上的弩並不是真正殺害死者的武器,使得原本命案中發現的箭矢發揮不了真正的威力。」
大山走了過來,一把搶走鄭君豪手中的箭矢和石頭,反覆選了幾個距離做測試,竟無一次可以成功將石頭掛上去。
鄭君豪看著面色發白的四位對手,整個心熱血沸騰起來。
他知道終于打敗這四個義字部的對手了,臉上的肌肉因為喜悅忍不住一跳一跳,看著不停測試的大山道︰「不用白費力氣了,就算你再多試幾次都一樣。
「雖說命案現場發現的箭矢,與你們稍早表演的箭矢差不多長,可你們是否仔細看過,這枝箭矢比一般的箭矢還粗了一點;而箭簇的部位,不像一般箭矢是三角或六角尖型,而是圓形的鈍面,這表示什麼?
「只要使用的弩力量不夠,雖然圓形鈍面的箭矢依然可以射進木板,但因為穿入不夠深的關系,無法像三角或六角尖型的箭矢,可以利用尖部咬住或勾住目標物,很容易就會掉落。
「很恰巧本狀做的弩,就剛剛好可以讓三角或六角尖型的箭矢與圓形鈍面的箭矢,都射進同樣的木頭深度,但這個深度卻只有三角或六角尖型的箭矢可以掛住目標物,而圓形鈍面的箭矢卻不行。
「哈……現在你們最後證據被本狀所破,還有什麼話可以說?」
夕陽西照,台上的義字部四人,似乎就像這西下的太陽,失去原本火熱的光芒。
簡知道自己這方輸了,而且被對手像貓耍耗子一般玩了一遍,臉色蒼白的她,全身的力氣就在這最後一刻消失殆盡,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謝夫子看著已喪失斗志的義字部四名學生道︰「你們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等不到失神的四人回應,謝夫子輕輕一嘆,驚堂木一拍喝道︰「新芽的最後一位資格,由禮字部的鄭君豪取得!」
就在最後一場資格賽結束的同時,在校園內尋找葉弦的鞏天雲,來到了密林的案發現場。
「這葉弦究竟是跑到哪里了?整個校園只差這里沒找過,可看這個情況,似乎他也不在這邊……」
鞏天雲一邊想著,一邊在密林里走著。
幾番搜索依然看不到葉弦影子的鞏天雲,在不經意間瞧見了那棵命案大樹旁的其他幾棵大樹,瞳孔突然一縮——
他連忙走到那幾棵出現異狀的大樹旁邊仔細觀查。
鞏天雲發現這些大樹的樹干上有著許多的小孔,用手摸著這些小孔,鞏天雲喃喃道︰「看這些孔周圍還透著水分,這些洞應當是才剛制造不久,難道是……葉弦所為!」
細細地查探,鞏天雲心中更是確定,這些洞很有可能是葉弦在測試弓弩時所留下的,因為學院所有人都到了比賽的現場,沒有人會在這期間來到此處,要說有的話,也就只有沒參加比賽的葉弦了。
鞏天雲心中猜想,葉弦也許是發現了什麼新的證據,可他為何沒有去參加比賽?是不是認為這次比賽他們沒有勝算所以不去了?
鞏天雲在這幾棵大樹來回走著,除了幾個小洞之外,鞏天雲又發現一片埋在其他落葉間的枯葉上沾有鮮血。
他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拿起地上沾血的那片枯葉。
鞏天雲看著葉上的血漬還沒干透,判斷出把血留在這里之人,離去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他起身環視著周遭,綠葉遮天的密林里,似乎透露著一股不尋常的氣味,鞏天雲皺起眉頭,突然,一道人影向這里飛來——
「是誰?」
機敏的鞏天雲在第一時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這人影听見有人的叫喊聲,頓了頓便落下來,此時鞏天雲才看清來人竟是青竹學院的校長!
「天雲,你怎麼會在這?」
沈天放對于在此看到愛徒有點訝異。
「原來是校長,學生在此是為了尋找義字部的一位學生,名叫葉弦。
只是到目前一直沒有收獲。」鞏天雲恭敬地說著。
沈天放點了點頭微微笑道︰「我已經听謝夫子他們說了,恭喜你通過這次新芽的資格賽。」
鞏天雲客氣道︰「校長過獎了,不知校長您為何也來此處?」
沈天放凝神養氣,停了一會才幽幽說道︰「適才我在房間里休息時,似乎感覺到一股老朋友的氣息,于是尋著這氣息找到這里來。」
「老朋友?」
鞏天雲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人,竟可以讓這位德高望重的校長急忙趕來,可就在此時,他忽然想起自己發現的一些怪事,于是把這些消息跟校長講了一遍。
沈天放眼一眯,沉思說道︰「看來……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天雲你現在立刻回去,請三位夫子馬上在校園里尋找葉弦,並且要求所有學生在這段期間內,不要獨自一個人活動。」
領命的鞏天雲馬上跑回去向三位夫子報告。
此時的青竹學院校長,則低聲自語道︰「老朋友啊,可千萬不要真的是你……」
在這次新芽資格賽上大大露臉的鄭君豪,半吊著眼,意氣風發地走在回房的路上,想著剛剛義字部四人輸了比賽不甘的表情,心里越是暢快。
這幾年,鄭君豪在學院里被人瞧不起所受的怨氣,終于得以抒發,他實在想要仰天狂笑一番。
心中盤算著要如何在新芽的正式比賽中獲勝,而真正獲得學院第一人稱號的鄭君豪,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房門口。
他輕推房門走入,點起了桌上的蠟燭,在轉身抬頭的同時,卻驚覺有一個人正坐在他的床上!
「你是誰?為何闖進我的房間!」昏暗的燭火,讓受驚的鄭君豪一時間看不清來人的面孔。
「這麼快就忘了老夫?該不會是被這短暫的勝利沖昏了頭吧?」神秘男子幽幽地開口說道。
「是你!」
鄭君豪認得這個聲音,就是這聲音的主人讓自己在今天大放異采、揚眉吐氣,他趕緊走到男子面前恭敬的一拱手,激動說道︰「謝謝你的幫助,不然今天小子不會贏得這場比賽。」
男子從容地接受鄭君豪一拜說道︰「老夫曾經說過,只要你按照老夫的安排來行動,最後一定可以取得冠軍,這次僅僅是資格賽,下次可就是真正的比賽了。」
鄭君豪抬頭興奮地問道︰「不知後天的比賽,先生可否教我?」
神秘人靜靜地坐在床上,卻沒有回答半句。
這下鄭君豪急了,這次的資格賽,可是讓他嘗到了把對手狠狠踩在腳下獲得勝利的感覺,那是一種比美酒更令人沉醉的滋味,嘗過一次的他已經深深地上癮。
現在,神秘人的默不作聲,讓鄭君豪內心極度地恐慌,他不想從雲端跌下來,他要再一次享受那萬人羨慕敬仰的美妙。
「我知道要先生再次無償教小子是不切實際的,您開個條件,只要是小子可以做到的,一定答應先生辦到。」鄭君豪兩眼緊盯著神秘男子說道。
就在鄭君豪等得快要受不了時,神秘男子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要幫助你這小子不是不可以,只是老夫的條件,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辦得到,你可要想清楚……」
一听到有機會再獲得神秘人的教導,鄭君豪立刻露出笑臉,卑微地說道︰「只要您老願意再次指導小子,讓我獲得這次新芽的冠軍,什麼條件我都願意接受。」
神秘男子大笑三聲道︰「好!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人,你有這種魄力非常好!不過你放心,老夫也不會要求你做一些無法達成的事。
「條件很簡單,就是要求你確實貫徹老夫所下的一切命令,雖然這次你打敗了義字部的四名學生,但當時老夫可是在下面看的一清二楚,你在最後的收尾部分,竟自作主張提出音容是殺死演辯廳里七名執法者的推論……要知道,如果你的對手是老夫,光是這愚蠢的一步,就可以把你之前所努力的一切全部化為烏有!」
看著說到最後聲色嚴厲的神秘人,鄭君豪身子一抖,冷汗不斷冒出,他當時確實沒有按照神秘人事前安排的方法。
剛剛回來的路上,鄭君豪還曾為自己這神來一筆暗自竊喜,根本沒想到在別人眼里,是一個致命失誤。
「小子保證,接下來一定完全按照您老的要求來做!」鄭君豪連忙表態說道。
神秘人散發出濃烈的殺氣道︰「你嘴里說的最好與實際做的一樣,老夫這輩子最痛恨因為別人的過錯,而使得老夫所布置的表演出現問題,要是讓老夫知道你陽奉陰違的話,就準備用性命來償還老夫的損失……
「這里有一封信,待會老夫走了之後,你才能把它拆開來看,里面會告訴你該如何做,看完後,記得把它給燒了。」
鄭君豪被他的殺氣一激,連忙顫抖著雙手取過信,忽然覺得眼楮一黑,再次看清楚時,那位神秘男子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另一邊,接到鞏天雲傳達校長訊息的三位夫子,在華夫子帶領所有執法人員把學生都趕回房間後,便與其他二位夫子及鞏天雲,開始在整個學院里做更仔細的搜尋工作。
只是,任由眾人再如何搜索,就是找不到半點葉弦的蹤跡。
「這葉弦到底是跑到哪了啊?怎麼就是不見人影呢……」華夫子煩躁地說著。
停下腳步的謝夫子嘆氣道︰「看來這位學生的處境非常不妙,可能凶多吉少,否則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躲這麼久了,還不被人發現。」
「可就算是死了,也要有尸體,但我們找了一整夜,卻什麼線索也沒發現。」嚴夫子皺著眉說道。
「三位夫子,會不會有什麼地方我們漏掉了?」鞏天雲問道。
嚴夫子撫須答道︰「我們把整個學院都找了一遍,理應不會有遺漏的地方。」
一時間,所有人陷入沉思中。三位夫子更是對有人膽敢跑來青竹學院行凶,抱持著不太相信的態度。
要知道,這里的安全幾乎到了滴水不漏,在他們教學的這些年,從沒發生過類似的事情,要不是鞏天雲說是校長親自下的命令,他們可能連查也不會查。
只是另一個疑問在三位夫子心中冒出——如果真的有凶手,那凶手是誰?是內部的學生,還是外來的仇家?
突然,遠處傳來沙沙的跑步聲,驚醒了沉思中的四人。
沒過多久,三位手持火把的執法人員來到他們面前,其中一位站出來說道︰「校長要各位馬上回到演辯廳,已經發現葉弦的尸體了!」
四人對視一下,這才想起自己搜索的範圍都在外面,而忽略了演辯廳,于是一群人便急急向演辯廳趕去。
來到演辯廳的四人,見到校長沈天放雙手環抱盯著前面的審判堂上,一位年輕男子靠躺在椅上,一顆頭無力地垂著,他就是今晚讓所有人遍尋不著的葉弦。
只不過,尋來的卻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三位夫子馬上跑到堂上,對著椅上的葉弦做了初步的檢查。
謝夫子悲痛地說道︰「依照死者身上的尸斑情況和身體僵硬的程度,死亡應是在一個時辰至二個時辰之間。」
「死者的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除了右手四指有明顯的刮痕,猜測是拉動弓弦或弩弦所造成;在銀針探測下呈黑色,判斷是中毒後死亡。」嚴夫子同樣心情沉重地說道。
「從死者身上的血漬流向、現場桌面及地上的情況研判,這里不是死者遇害的第一現場。」華夫子一臉惋惜地接著說道。
耳里听著夫子們的判斷,鞏天雲的眼楮,卻是死死盯著死者身後牆上的詩句——
「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只當飄流在異鄉。」
「校長,那首詩是什麼意思?」鞏天雲心中隱隱約約對牆上用鮮血寫的字有了猜測。
沈天放嘆了口氣,說道︰「該來的還是會來,可為何要牽扯其他無辜之人?」
謝夫子來到沈天放旁,問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後天就要舉辦新芽的最後比賽,是否要停止舉行?」
沈天放哀傷地看了葉弦的尸體,說道︰「還是如期照辦,青竹學院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被打敗,更何況這次,事關可否讓恥字部重歸……
「待會先通知官府一聲,並把上面那孩子的尸體好好處置,派人通知孩子的家里……
「對了,從帳房拿一筆錢送過去,如果孩子的家里還有其他老小,我們學院負責他們將來的生活。
「對內,這事先瞞著,不要造成學院其他人的恐慌,就說葉弦被我派出去辦事,等新芽結束後,再選個適當的機會告知所有人,並且加強學生的安全;各死角隱密的地方,多派人手守著,就先這樣,你們都下去吧……」
晚風吹的越來越猛,颯颯的風聲如同死者的不甘咆哮,在天地間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