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寂靜的圖書館裏響起了她清脆的腳步聲,在這古老的房子裏發出某種奇特的回聲。春雨跑到了閱覽室裏,看到剛才那個男子已經走到服務台前,好像正在辦理借書手續了。"等一等。"
春雨忍不住叫了一聲,看到周圍幾個學生抬起頭來,她只能抱歉地笑了一下。
他非常敏感地回過頭來,看到春雨後淺淺一笑,壓低了聲音說:"這裏可不能大聲的。有什麼事嗎?"
看著他的眼睛,春雨又有些緊張了,只是指了指他手裏的書。
對方立刻就明白了:"是這本書嗎?你也想要借它?"
"是的,我現在非常需要這本書,能不能先借給我看呢?"
"嗯---" 他看了看手裏的書,有些捨不得地說,"希斯·布朗是美國著名的人類學家,他的這本書對我來說也很重要。不過,既然是你先找到了這本書,自然也應該是你優先借走。"
他緩緩地把這本書交到了春雨手裏。
春雨接過這本書,又低下了頭:"非常感謝。你是哪個系的?看完後我會把書給你看的。"
他微微笑了笑說:"到美術系找高玄就可以了。"
"高玄?"
"高山的高,玄妙的玄。"
高深而玄妙?春雨心想這名字真有意思。
高玄微微笑了笑說:"妳今天讓我空手而歸了。"
這時圖書館就快關門了,閱覽室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管理員已經開始催他們走了。
春雨很快辦理了借書手續,抱著這本好不容易得來的書,小跑著出了圖書館。
六點鐘的天色差不多已全黑了,春雨抬頭看著暗雲下的冬夜,再回頭看看陰森的圖書館,想到裏面那幾十排棺材般的書架,在黑夜裏靜靜地沉睡,如果有誰以此為題材拍部恐怖片,一定會特別嚇人吧。
高玄走到了她的身邊,看著她的眼睛說:"有沒有深夜在這個圖書館看書的經歷?那是非常有意思的。"
春雨做了個鬼臉說:"我可不敢。對不起,天已經黑了,我要回寢室去了。"說完,她飛快地跑了出去,長髮飄飄,卻不敢回頭看一眼。
高玄看著她消失在黑夜中,嘴角露出了小小的酒窩。
去了一趟圖書館,卻讓春雨的心跳加快了許多。
當她心神不定地在食堂吃完晚餐,再回到自己的寢室裏,發現南小琴也回來了,而許文雅則一個人坐在窗前發呆。
春雨感到自己很困,實在沒有力氣和她們說話,便坐到寢室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起了那本得來不易的書:《人類早期文明的地獄傳說》。其實她從沒聽說過什麼希斯·布朗,但在經歷荒村那件事之前,她對古代文明和神秘事件還是挺感興趣的。雖說這些並不是女孩子喜歡的領域,可春雨從小就是衛斯理迷,看倪匡的小說多了,腦子裏就裝滿了許多異想天開的念頭。
不過,對她來說這本《人類早期文明的地獄傳說》實在是太深奧了,隨便翻幾頁就讀不下去了,恐怕只有學哲學專業的人才能看懂。書中把人類各早期文明的地獄傳說作為重點,但大部分都是歐洲和印度的傳說,每一頁都引經據典,排滿了各種學術詞語,似乎更像是考古學報告。總之,這種書絕不是寫給女孩子看的。
正當春雨硬著頭皮要看下去時,突然耳邊傳來了一聲怪叫,把她嚇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發出叫聲的是許文雅,她小小的身體蜷縮在窗邊,像是見到了鬼似的。南小琴立刻扶住了她,問她發生了什麼。春雨也提心吊膽地走到窗前,抬眼向外邊看了看,除了黑暗中幾棵大樹外,並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
許文雅的臉蒼白得嚇人,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了下來,她連滾帶爬地回到了床上,緊緊抓著南小琴的手說:"猴子---猴子!"
"你說什麼?" 南小琴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是一個勁拍著許文雅的後背。
猴子?春雨立刻想起了一部有名的日本恐怖片。
許文雅抱著自己的雙肩,驚魂未定地說:"我看見……我看見窗外有一隻……猴子……它在向我笑。"
"你看見窗外有一隻猴子?"南小琴把她的話連了起來,"你看見窗外有一隻猴子在對你笑?"
許文雅連連點頭,還把手指向了窗戶。
這時春雨打開了窗戶,外面的寒風立刻吹了進來,她掩著嘴巴向外張望了一下,黑暗裏什麼都看不清楚。"大學校園裏怎麼會有猴子呢?何況現在那麼冷的天,半夜裏跑出個猴子來,不被凍死才怪呢。" 南小琴理了理許文雅紛亂的頭髮,低聲說,"你是不是產生幻覺了?"
"不,絕對不是幻覺!我真的看見一隻猴子了,就掛在窗戶外邊的樹上!"許文雅的口氣是那樣認真,實在不像是瞎說的樣子。
但春雨搖搖頭了,把窗戶關上了。她知道窗外那棵樹連葉子都掉光了,更別提什麼會笑的猴子。南小琴不斷安慰著許文雅,讓她早早地睡下,不要再想什麼猴子的事了。
又是早早就熄了燈,三個女生各自懷著心事睡下了。黑暗的寢室氣氛凝重,就像個大棺材似的。
春雨依然睡在上鋪,閉著眼睛蒙在被窩裏,腦子裏卻想起了今天在圖書館的事。
怎麼會想到這個?她暗暗責怪了自己一聲,然後努力調節心跳和呼吸,要讓自己快點睡著。然而,她的短信鈴聲又在此時響了起來。
她趕緊把手機拿進被窩,將短信鈴聲的音量調到最低,只有放在身邊才能聽到。被窩裏只剩下一小塊藍色的手機背景燈光,映出了短信發件人的號碼---741111
又是這個號碼?
春雨的心裏一顫,她又注意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正好是午夜十二點整。果然,短信的內容被她猜到了---"你已進入地獄的第2層,離開荒村進士第的後院,將選擇1:大廳;2:小樓;3:地宮"。
對了,春雨想起昨天半夜裏,她在短信中進入荒村進士第的後院,結果被推到了井底,傾聽了典妻的悲慘故事。
現在她下意識地選擇了"小樓",編輯短信"2"回復了過去。
在黑暗的被窩裏等待了幾秒鐘後,春雨收到了第二條短信---"你走上荒村進士第的小樓,發現有個房間亮著幽光,你舔破了窗戶紙向裏偷看,房裏點著一支蠟燭,在一張古老的梳粧檯邊上,坐著一個白衣女子。"
春雨傻傻地看著這條短信,這黑暗被窩裏的手機背光,像極了古老房間裏的幽暗燭火。
緊接著又收到了一條短信---"你看到她對著鏡子緩緩梳頭,右手拿著木梳,左手撫著頭髮,三千青絲如黑色瀑布般垂下。現在她回過頭來,直直盯著你的眼睛,目露凶光……"
瞬間,春雨感到眼前出現了那雙眼睛,從古老的房間裏盯著她,幽暗的燭火照耀著那雙神秘的瞳孔,似乎想要對她說什麼。正當春雨在被窩裏瑟瑟發抖,忽然覺得架一晃,就像清幽又爬到了下鋪似的,難道她已經回來了?就在此時,新的短信又來了
---"你很恐懼,但你沒有逃跑,反而推開了房門,卻發現屋裏什麼人都沒有,只有蠟燭還點著,照亮了一張四扇朱漆屏風,屏風上畫著四幅畫。"
那可怕的記憶又出現了,春雨搖了搖頭,卻怎麼也無法遺忘掉。
而下一條短信則接踵而來---"但你還是看到了剛才的白衣女子,她就在屏風的畫裏,她的名字叫胭脂。"
當春雨的腦子幾乎要爆炸時,周杰倫的《東風破》忽然響了起來--她的手機通話鈴聲。
差不多在鈴聲響起的同時,春雨就接聽了手機,但電話那端卻發出一陣奇怪的喘息聲,深呼吸了好久就是不說話。春雨縮在被窩裏儘量壓低聲音:"喂,請說話啊?你是誰?"
又等待了幾秒鐘,對方終於回答了---"你好,小枝。奴家名為胭脂。"
"小枝?"
春雨又被震住了,一開始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後來才想起"小枝"是自己昨晚輸入的暱稱電話那端女聲的腔調依然非常古怪,她就是屏風裏的女人嗎?與昨天半夜的典妻相比,胭脂又多了幾分古典氣息,真的宛如幾百年前的古人。"你聽到過深夜裏的笛聲嗎?"
"不,請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要告訴我的故事是什麼。"
手機沈默了一會兒,突然又冒出了剛才的聲音---"小枝,你最好的朋友死了,對嗎?"
聽到這裏,春雨心裏又是一陣發抖:"你怎麼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你的朋友叫清幽。"
說話的腔調極為怪異,不像是從人的嘴巴裏說出來的。被窩裏的春雨已是又驚又怕,但還是大膽地問:"你知道清幽?她為什麼會死?求求你告訴我。"
電話那端停頓了片刻,忽然吐出了一句不男不女,宛如泰國人妖般的聲音---"拔…舌…"
剎那間,春雨感到自己的嘴裏一陣發澀,剛想要發聲說話,牙齒居然咬到了舌尖上,讓她疼得差點慘叫了起來。手機依然貼著她的耳朵,傳來冷冷的話音---"現在你知道清幽的痛苦了吧。"
霎時,春雨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自己只是輕輕咬了一下舌頭,已經疼得不行了,清幽居然活生生地把自己舌頭咬斷,那該承受多大的痛苦啊?
等到春雨明白這句話的時候,對方卻已經結束了通話。
這時她才注意到剛才的電話號碼,依然是:741111
當舌頭上的痛苦漸漸釋放出來,春雨的腦子也清醒了許多---躲在電波那頭的人究竟是誰?難道真是"典妻"或屏風裏的"胭脂"嗎?
春雨想到這裏時,短信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這是今夜最後一條短信---"你已通過地獄的第2層,進入了地獄的第3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