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子夜,女生寢室。
春雨的短信鈴聲如約響起,一條短信跳進了視線---"你已進入地獄的第7層,離開寵物公墓,你將選擇1:午夜凶鈴;2:蘭若寺;3:德古拉城堡;4:地獄咖啡館。"
與昨天不同的是,這一層裏還有"午夜凶鈴",那不是一部經典的日本恐怖片嗎?春雨小心翼翼地按"1"回復了出去。
很快,春雨便收到了來自地獄的回復,她從冰涼陰森的寵物公墓,來到了一座佈滿火山的島嶼上,島上住著一個叫山村志津子的女人,她有一個美麗而內向的女兒---山村貞子。
就在這一夜,春雨在地獄中成為了山村貞子,從此將承受貞子的悲傷與痛苦,在黑暗的井底祈求復活於人間…
就當山村貞子即將復活之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通話鈴聲,將春雨從地獄中拉了回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還躺在被窩裏,手中攥著的手機螢幕正亮著。她趕緊接聽了電話,然而卻聽不到那頭的任何聲音,只有幾下微弱的喘息聲,讓人立刻毛骨悚然起來。
突然,春雨想到了《午夜凶鈴》裏的故事,在看完那盤詛咒錄影帶之後,都會接到一個神秘的電話---她不敢再想下去了,連忙中斷了手機通話。這時她收到了一條新的短信---"你已通過地獄的第7層,進入了地獄的第8層。"
淩晨五點。
女生宿舍依然沉浸在黑暗中,窗外的寒雨依然沒有停下的跡象,陪伴這棟樓裏的女孩子們做夢。
在春雨熟睡的耳畔,又一次響起了鈴聲,但這一回是周杰倫的《東風破》---有人給她打電話了。在一團漆黑的床鋪上,她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似的,幾乎是從被窩裏跳了起來。緩緩拿起手機,揉著朦朧的睡眼看螢幕,才發現是南小琴的號碼。
春雨立刻接通了手機,聽到了電波那端南小琴的聲音:"春雨,你還活著嗎?"
這說的是什麼話?若是平常人在半夜裏接到個電話,卻聽到這種問題的話,恐怕活著的也給氣死了。但春雨卻異常冷靜地回答:"我還活著。"
"你確定你還活著嗎?很多人雖然已經死了,卻依然堅信自己仍然活著,這就是活死人。"南小琴說話的那種口氣非常鄭重,怎麼也不像是在開惡作劇的玩笑。
春雨依然保持著冷靜。她看了看時間說:"南小琴,你睡醒了嗎?"
"你真的確認自己沒有死?在燈光下照一照自己,看看有沒有照出影子來,如果沒有影子的話,就說明你已經變成了鬼魂。"
聽著南小琴說話的那股認真勁,倒讓春雨真的有些汗毛倒豎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電話裏這種不著邊際的話,會使她下意識地打開了床頭燈,白色的燈光照著她的眼睛,過了幾秒鐘瞳孔才適應過來。然後她回頭看了看對面的牆壁,在昏暗的牆壁上,依稀晃動著一個淡淡的人影,那是床頭燈照出的她的影子。
還沒來得及對電話裏說剛才的"實驗"結果,南小琴已經似乎點破天機似地說道:"看不到影子是吧?
春雨又看了看窗外黑暗中的冬雨說:"南小琴,你究竟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有一個老頭。"
"你說什麼?"
她覺得南小琴現在說話的聲音,真有些像"地獄"裏打來的那些電話了。
"既然你已經死了,那我告訴你也沒關係---那是我高三那年,有一次從學校晚自習回家,我騎著自行車,經過一條昏暗的小路,沒想到有個老頭過馬路。當時我一時沒有看清楚,自行車龍頭又沒有把住,一下子撞到了那個老頭身上。"
"你把人家給撞傷了?"
"當時我不知道,只看到在路燈下,那老頭的腦袋撞到了水泥地上,鮮血流了一地,還有些濺到了我的褲子上。我當時嚇壞了,看到周圍沒有其他人就趕緊騎上自行車飛快地回到了家。"
"你沒有救那個老頭?"
"是的,我害怕極了,只知道快點逃跑,我想那個老頭很可能會死的,那我就要倒楣了。當時再過兩個月就要高考了,如果我把老頭送到醫院,他們的家屬肯定會纏著我,那我的高考就肯定砸了。我已經為高考付出了這麼多努力,不能因為這件事耽誤了我一輩子。"
"可是那個老頭的生命呢?你不能見死不救啊,當時你應該把他送到醫院,說不定還能撿回一條命。"
南小琴帶著幾分哭腔回答:"可當時我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嚇得魂都要沒了,根本就沒想到這種事。回到家裏以後,我沒有對父母說起這件事,偷偷地把沾上血的褲子洗了。我再也不敢騎自行車了,也不敢再走那條小路了。我逼迫自己一定要忘掉那個老頭,把注意力全都放到高考上來。終於,我考上了我們的大學,但那個老頭卻成為了我的噩夢"
"別那麼想,那老頭不一定死的。"
"不管他死還是不死,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春雨,過去你們是不是常會聽到我做噩夢的慘叫?"
春雨確實想了起來:"是的,那時候我們都被嚇壞了。"
"其實我就是夢到那個老頭了。我想我是有罪的吧,我有很大的罪惡,現在就是報應的時候了。"
"別這麼說,你應該振作起來。"
"春雨,你、清幽還有許文雅,現在都已經在地獄裏了,說實話我很想念你們。"南小琴那邊似乎已經是淚流滿面了,"我永遠都想念你們,我的好室友。"
這時通話突然中斷了,春雨急忙再給南小琴打電話,但那邊持續地響著鈴聲,就是沒有人接聽,看來是南小琴不願意再接電話了。春雨放下了手機,寢室裏又恢復了死寂,只剩下窗外綿綿不斷的陰雨,使房間仿佛永遠都浸泡在黑暗的水底。
早上起來以後,春雨一直都無精打采的,看著外邊無休止的雨水,像把大鎖將她關在了這裏,哪里都去不了。下午,外邊的走廊似乎產生了一些騷動,一些女生要麼圍在一起竊竊私語,要麼驚恐地尖叫了起來。春雨走到外邊去看了看,但別人看到她以後都躲了起來。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再聯繫到半年前的神秘事件,同學們都已經把春雨看作是不祥的掃帚星了,似乎凡在她身邊的人,都會遭到死亡的厄運。於是誰都不願和她說話了,甚至看到她就指指點點,惟恐避之不及。前幾天她剛走進大教室,所有的同學就都坐到了後排座位上,只留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前排,就像是碰到了愛滋病人。
其實,剛才那些女生談論的人是南小琴。
南小琴出車禍了。
車禍地點是學校附近的一個十字路口。大約在上午九點多鍾,南小琴走到了這個路口,從這裏過馬路很快就可以到學校了。當時路口對她亮著紅燈,橫向的車輛正川流不息地通過。南小琴原本就站在路口,等待行人的紅燈變成綠燈。這個路口的紅燈要亮很長時間,而過路的車輛又非常多,所以平時沒人敢亂穿馬路的。但南小琴卻突然跑下了人行道,向著對面的紅燈走過去,她走路的姿態是那樣悠閒,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旁邊飛馳的車輛。正好有一輛"別克"經過路口,司機根本想不到會有人突然出現,雖然拼命地踩煞車,但因為下雨路滑,還是撞倒了南小琴。
司機還算是個好人,他趕緊把南小琴送到了醫院。經過醫生緊張的搶救,總算使她脫離了危險,但依然處於昏迷中,至於能什麼時候醒來還不知道。
春雨是在下午四點,才從老師那裏聽說了南小琴車禍的事。她怔怔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春雨非常瞭解南小琴,她平時過馬路是很小心的,即便路上的汽車再少,她也絕對不敢亂穿馬路,何況是在那個汽車川流不息的路口?她經常和南小琴一起經過那路口,她們都知道在那種車流密集的地方,亂穿馬路就等於是自殺---難道南小琴真的是自殺?
春雨立刻聯想到了淩晨時分,南小琴打來的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
難道那就是預兆了?南小琴在電話裏告訴春雨,她在高中時撞傷過一個老人,然後見死不救地逃跑了,成為了她心底最大的噩夢。現在,南小琴自己也被車撞了,這不正是她自己所說的報應嗎?
還有,南小琴在電話中明顯已經神智不清了,居然把春雨當成了地獄裏的死人,最後還說了一句永遠想念室友們的話,聽上去像是悲壯的生離死別。
而在前幾天,春雨也曾經收到過南小琴的短信,說她竟然收到了死去的素蘭的短信,問她"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簡直和春雨收到死去的清幽的短信一樣。南小琴恐怕也和春雨一樣,就這麼進入了地獄遊戲,然後就……
春雨摸了摸自己的心頭,不敢再想下去了。
她決定去醫院看看南小琴。
晚上七點,春雨頂著冰冷的陰雨來到那家醫院,幾經周折才在重護病房裏看到了南小琴。
南小琴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萬幸的是臉上並沒有什麼傷痕。她的手上好像受了很多傷,現在都經過了包紮處理。她閉著眼躺在病床上,鼻子裏插著管子,手上還吊著針,已經完全看不出往日那個高挑個兒的女生了。她的媽媽就坐在旁邊,捏著女兒的手不住掉著眼淚。她知道春雨是南小琴的室友,但不知道春雨早就被人們當作了災星,所以還是很感激春雨能夠來看望南小琴。
媽媽說南小琴這幾天一直呆在家裏,說是身體不太舒服,又不肯去醫院,每天只是悶頭玩手機,半夜裏總聽到她房間裏的短信鈴聲響個不停。就在昨天半夜十二點鐘左右,南小琴突然到了客廳裏,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裙,繞著茶幾不斷地轉起圈來。當時她正好碰翻了一個杯子,媽媽才跑出來看到了女兒這副模樣,趕快把她給摟住了。沒想到南小琴卻說出了一句話:"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
南小琴的媽媽聽得一頭霧水,但女兒說話時的那種眼神卻讓人害怕,只能把她攙扶回了房間睡下。第二天早上,南小琴似乎恢復了正常,說是要回學校上課去了。媽媽也很高興,就目送著女兒出門,沒想到她竟在路上出了車禍。
南小琴媽媽說到這裏,眼淚便又掉了下來。醫生說南小琴的大腦遭受了嚴重的撞擊,雖然已脫離生命危險,但能否完全恢復過來還很難說,現在只能再繼續觀察。
春雨聽得心裏空蕩蕩的,她看著病床上的南小琴,不知道能否再與她說話?昨天半夜裏南小琴究竟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