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沖進梅鄉中學的校門時,已經是間不容緩的遲到倒計時的數秒之前了。
險些就要遭受遲到的處罰,春雪一邊確認好將量子接續通信終端連接到學校局域網,一邊“哈啊”地呼了口氣,拭去額上的汗水。
前庭基本上已經看不到學生的身影了。現在如果不在五分鐘以內趕到教室的話,仍然會被記遲到處理。急不可耐上樓梯,從後門沖進教室後,看到已經入座的兩名青梅竹馬突然轉向他。
千百合的不安,以及拓武的難過分別映現於他們的眼瞳之中。春雪依次回望二人的表情後,緊緊地咬住嘴唇,快步坐上自己的座位。
對於陷入危險境地的春雪,千百合放心不下,而拓武不用說想必是失望至極吧。但是為了從根本上解決這種情況,春雪除了讓能美征二/Dust.Taker在對戰中向自己屈服之外,別無他法。
現在,能美手中握著《春雪的真實情報》、《淋浴室前的影像》,還有《飛行能力》這三張牌。至於春雪,則只是知道《能美的真實情報》而已。
不過想一想的話,由於腦加速者的真實情報這張牌過於致命,所以其他的牌不論有多少張都不足以於之匹敵。就和即便是這個時代,在不知何處的深海中宛如亡靈一般自在遊弋著的美俄的導彈搭載核潛艇一個道理,即使只有一艘,也發揮著莫大的威懾力。假若春雪將能美的肖像照片、真名、住所,以及對戰假想體名稱在加速世界中公佈,這麼一來,能美作為腦加速者的身份就可以算作是已經死亡。不僅會受到不惜現實攻擊的過激團體的襲擊、拘禁,加速點也會被吸食一空吧。過去像這樣的實例並不少見,春雪也略有耳聞。
所以,能美精心編輯所拍到的《影像》,正因為其威力,反到讓它成為了一張不能使用的牌。將它提交給學校當局的話,雖然能夠實現春雪學生生活的毀滅性發展,不過這麼一來能美自己的《現實》,也可能會因為春雪的自暴自棄,而有著被揭露的危險,這一點能美應該也是清楚的。
簡而言之,可以說,能美讓春雪成為《為自己掙加速點的狗》的決定性王牌,只有《飛行能力》這一張。不過,因為要轉移加速點必須通過對戰,所以,即使雙翼被奪走,但若仍能勝過Dusk.Taker的話,抵抗或者逆轉都是有可能的。
當然,這份決斷,也意味著和直到昨天為止都在Silver.Craw背上發著璀璨光輝的銀翼的訣別。
不過即使如此也沒關係,春雪如此下定決心。這並不是因為從Sky.Raker那裏得到了新的飛行手段。而是春雪終於察覺到,自己對於外型部件的雙翼的執著與依存,才是將自己束縛於禁錮之中的罪魁禍首。
——我、我要把擁有自己雙翼的Dust.Taker打倒。
——然後,終有一天,能力也好強化外裝也好都不使用,只以心意之力飛給大家看。
春雪緊握雙手,如此對自己宣言。
緊接著,前面的門打開,班主任老師菅野進入教室。在這針刺一般的氣氛裏,人聲嘈雜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下來。
敬禮剛一結束,菅野立刻大聲說道。
「全員,就這樣起立!」
才剛坐下的學生們露出困惑的表情搖搖晃晃地再次站起來,年輕的日本史教師暴出短髮之下額頭上的青筋,又一次命令道。
「全員,低頭閉上眼睛!」
氣氛變得更加莫名其妙,不過受制於菅野的兇暴神色,大家都老實地服從了。春雪也一邊撇著嘴一邊按照菅野的做了。
「……好。就這樣給我聽好。我想,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吧。昨天上午,溫水游泳池的女子淋浴室裏被發現有人動了手腳偷裝了小型攝像機。幸運的是,學生進入之後立即就發現了,所以並沒有出現具體的損害,不過即使如此,這也是絕對不可原諒的。老師我好傷心啊。然後是傷心十倍以上的憤怒。對於在這梅鄉中學中,竟然會有做出如此卑劣行徑的人的事實」
砰!拍打講臺的聲音。
「……這一次,也因為沒有出現被害者,所以今天早上的會議決定了處分只是在學校內執行。所以,這樣吧……如果,犯人就在這個二年C班之中的話,請現在抬起頭,看著老師。如果自己站出來,就會減輕處分。如何……沒有嗎?」
——說的是認真的嗎。
春雪保持著頭朝下作啞然狀。即使俯下頭閉上眼睛,操作一下假想桌面的話,讓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的攝像機映射投在眼瞼中也是很容易的。實際上現在一定也有這麼做著的學生吧。基本上,又是發火又是卑劣又是處分什麼的說了這麼多後再讓人自報身家菅野你到底是長著怎樣的神經啊。
春雪當然沒有抬起頭,其他的學生也一樣。菅野執意地讓全員站了一分鐘以上,過了一會低聲說道。
「……好吧。這可是最後的機會了哦。老師我,下一次可不會這麼溫柔了呐」
簡直就像確定了犯人就在這個班上一般的口氣呢。
擔心著像拓武這樣的人會不會就把這話說出來而冷汗直流——如果是黑雪姬的話,絕對會說的吧——幸好,此時聽到了「好了,坐下來把眼睛睜開吧」的聲音。然後響起四十張椅子挪動的聲音,等安靜下來之後,教師又說道。
「如果要自己站出來就趁今天哦。在處分變嚴厲之前呐」
總覺得菅野一邊這樣說一邊好象確定了似的緊盯著自己,春雪皺著眉頭。接著立即,“啊啊原來是這樣”地想到了。因為在前天——星期天,春雪來學校的記錄應該在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的日誌上留下來了的。明明沒有參加任何社團,在休息日卻還來到學校,是這一點被菅野懷疑了吧。不過這點程度的證據還不足以把他叫去學生指導室。
春雪擺出一副佯裝不知的表情移開視線。這麼一移,與側看過來的千百合的目光合上了。看著那目光之中是深深的不安與恐懼的神色,這次春雪不禁止住了呼吸。千百合成為腦加速者還為日尚短。她還不知道,對於現實被暴露的能美來說,實際上要使用那份影像其實有著巨大的風險。
雖然想用郵件告訴她《別擔心》,不過因為菅野執意地認定似的一直盯著自己,於是春雪以向千百合送去短暫然而卻有力的視線為代替。似乎感受到了什麼,青梅竹馬輕輕動了動嘴形後轉向前去,然而臉色的蒼白卻仍未消散。
上午的課程,春雪以較之平日兩倍的認真聽講,筆記也記了很多。因為一旦放鬆下來,意識就會不經意地被吸引到要向能美復仇的那方面上去。
不過,能美擁有至今仍不明真相的強制下線的手段,自己挑起對戰的方法是沒有的。再戰的機會,恐怕得等到能美向春雪《徵收》下周的加速點的時候了吧。反正,從Sky.Raker那裏得到的還完全沒有上手的強化外裝的訓練也不得不做。這樣想的話,一星期反而是太短了。
認真聽講的話上課時間竟不可思議的顯得很短,不一會午休的鈴聲響起。想要跟千百合或者拓武中的誰說話的春雪窺視二人,千百合似乎要和幾名女生一起吃便當,拓武看都沒看春雪一眼逕自走出了教室。
短短地歎了口氣,總之先追上拓武看看吧,當春雪站起身時,視界中央小小的收信圖表閃爍起來。既不是信件也不是錄音,而是請求全感覺模式下對話的潛入呼叫。
到底是誰啊,正當看到發件人名字的時候,春雪撲通一聲從椅子上摔了下來。一刹那將一切都忘記,閉上眼睛嘟噥著命令。
「通、通話、通話連接」
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接受了這個因太過焦急而有些斷續的命令,將春雪的五感和現實世界切斷。教室的風景被抹成漆黑,馬上就迎來了墜落感。這樣等下去的話,就會在梅鄉中學局域網的VR空間著陸,不過在這之前,春雪向飄浮在眼前的傳送門伸出手。
咻地假想體被吸了進去,被拋出去的前方是——
強烈的陽光和美到不可能程度的青空之下,不論怎麼看這都是寬廣的白色沙灘的正中央。
以粉紅色假想體的身形站了一會,向稍遠處能夠看見的岸邊漫無目的地邁出數步後,春雪注意到這並不是基於多邊形的假想空間。並沒有踏在沙灘上的感覺。也就是說,這是將由數字攝影機拍下來的現實世界的光學映射,平面投射到春雪的視覺中的東西。證據就是朝向左右的話,風景並不會跟隨視角改變而是不自然地遠近扭曲。正背後則是完全的黑暗。
被傳送的雖然應該只有視覺和聽覺上的資料,但不可思議的是連南國的溫熱乾燥的風也都感覺得到,春雪“嘶~”地深呼吸了一口。緊接著。
「喲……好久不見……也沒有呐。三日不見了呐,春雪君」
明明聽慣了卻怎麼也聽不膩的聲音傳來,從視界的右側滑溜地現出一個身影。
大大的麥秸草帽。薄薄的白色外套。披在肩上的漆黑長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將兩手繞在身後,黑雪姬露出似乎有些靦腆的表情,用稍快的語速繼續說道。
「沒有延遲現象吧?因為是經過學生會室的伺服器和你那邊的局域網連接的呢,是不是有點負擔呢」
「沒……沒有,完全沒有,沒有問題。也沒出現噪音。那個……那個,午、午安,黑雪姬前輩」
假想體做出點頭行禮的動作,眼前的身姿重新映入春雪眼簾。
雖然因為是光學映射的緣故而沒有立體感,但那並不是多邊形再現的物體,而是黑雪姬本人。按照和春雪的約定,專程準備了攝像機為他送來了沖繩的風景。
「真、真是美麗,非常的美麗。沙灘也是……還、還有,前輩也是」
春雪將音量極小的句尾說出來後,黑雪姬半苦笑的微微地綻開嘴角,自己也轉向了祖母綠顏色的大海。
「這裏是邊野古海灘哦。就在剛才還有你似乎很中意的軍用飛機飛過呢」
「是……是嗎。真想看看呢」
一邊這麼說,春雪一邊將視線釘在了從外套下擺處伸出來的雪白裸足。不過又在重新轉過來的黑雪姬的面前突然望向天空,十分做作地說道。
「天、天天、天氣那麼好真是太棒了呢!天空非常的藍哦,簡直就像《沙漠》舞臺呢」
對方只是看著攝像機的鏡頭,所以應該是不知道春雪雙眼的焦點究竟是對準哪里的,不過即使如此不知是否因為黑雪姬天生的預感,好象注意到了什麼似的,稍微嘟起嘴巴緊緊地將下擺往下扯。
——這個瞬間。
「真是的,公主,想要一直穿成這樣到什麼時候呀?」
和這個聲音一同,新的人影從畫面的左側登場。這名髮型輕飄飄的女生也是春雪見過面的學生會成員。她那粉紅色的連身泳衣,不禁讓春雪“咕嘟”地吞了下口水,而在黑雪姬身後轉悠著的她,突然做了一個不得了的舉動。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黑雪姬外套的拉鏈拉下,“嘩啦”地從雙手將外套脫了下來。
「哇、你、你幹什麼!」
「上午硬是要人陪著去選泳衣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哪位呢?」
這名女生哧哧地偷笑著,朝攝像機揮著手。
「有田同學,慢慢享用哦」
接著迅速地從右側退場了。然後,剩下來的,只有將藏在麥秸草帽下的臉憋得通紅,讓雙手在身前緊緊互握的黑雪姬。
裝甲被解除之後所顯現出來的泳衣,果然是黑色的。而且還是布料相當少的分開式,雪白的肌膚近乎九成都曝露在外。尤其是, 那半徑剛好、優美至極的兩處隆起,反射著眩目陽光的效果,春雪剛一看到,就覺得自己的心率急劇上升,不過現在可不能因為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檢測出異常反應,而使自己退出連接啊,春雪一邊這麼想一邊做了幾次深呼吸。
不一會,黑雪姬向上瞄著春雪,說道。
「……不過,嘛,這個,怎麼說呢。畢竟難得到沖繩嘛」
「沒、沒、沒錯哦。衝衝沖、沖繩嘛」
想要按下視界一角的錄像按鈕的欲望是比山還高比海還深,不過在完全潛入通信中這樣做的話對方也會知道。無可奈何只能一邊竭盡心力將流入大腦的即時映射刻進記憶裏,一邊拼命讓嘴動起來。
「啊,那個,誒——,這個…………非、非常,非常的……合、合適哦」
「…………謝、謝謝」
曖昧的微笑著,又一次將雙手繞在身後的黑雪姬的身體,被春雪不可避免的注視到,而這次將他從昏倒的邊緣拉回來的是——
陶瓷器一般光滑的下腹部左側的肌膚,橫刻著幾道隱約可見的細微傷痕。
「…………!」
春雪一時睜大眼睛緊咬嘴唇,卻只覺得所產生的假想痛感實在是溫和過頭,於是更加拼命地咬下去。
那傷痕,是半年前為了從失控的車輛之下救出春雪而身負瀕死重傷時的傷口,絕對不會錯。由於現在的再生醫療相當發達,所以應該是幾乎不會留下任何治療痕跡的,不過那也應該也是有限度的吧。或者說,是如此之深的傷嗎。
這次黑雪姬似乎也敏銳地注意到了春雪沈默的理由,徐徐地眨了一下眼睛後,露出和至今為止感覺完全不同的溫柔笑容。
抬起左手的指尖,輕輕在傷的痕跡上描著。
「……平常的話幾乎是看不到的哦。在這裏這麼強的陽光下的話,是有一點呢」
對於那靜靜的聲音,春雪什麼都說不出來。黑雪姬抬起頭,筆直地注視著鏡頭——春雪的眼睛,稍微加強了語氣說道。
「沒有在意它的必要哦。因為這可是我唯一的勳章呐。出生以來第一次,不是為了戰鬥而是為了守護別人,所受的傷,所負的痛。而且現在,這個傷痕也正支撐著我」
「…………前輩」
春雪總算喃喃出這兩個字,假想體的雙手用力握緊。
——我已經絕對,絕對,不會讓您再一次受到傷害。
又複誦了一次這個不知在心中重複了幾次的誓言,自己也同時不得不感受到一絲罪惡感。
這個瞬間,若要將現在春雪正陷入的苦境說出來的話,黒雪姫肯定會“為什麼不馬上說出來呢!”地生起氣,同時也會傷心起來吧。接著恐怕還要編出一些理由立即從沖繩趕回來,盡其所能地來幫助春雪吧。
不過,正因如此春雪才沒有說出來。因為春雪覺得,為了終有一天成為能夠完全地守護黑雪姬的騎士,如今不靠自己的拳頭來戰鬥是不行的。
「…………前輩」
再一次呼喚,春雪盡可能清楚地說道。
「我、……我也變強了。雖然現在還是受到您的保護……但即使如此,我總有一天一定會,強到能夠成為前輩的支柱的」
「……嗯。不過,以前也說過呢,慢慢來就可以了哦。保護著你的時候的樂趣,這麼快就消失的話可就太無聊了呐」
微笑中突然帶起一絲惡作劇,黑雪姬向前走了一步,讓手輕輕地滑過春雪的假想體存在著的位置。
「馬上要到集合時間了,待會再聯繫哦。星期天就會回來,在那之前可要考慮好想要什麼特產當禮物哦」
被這麼一說的瞬間,春雪在腦袋中將《沖繩旅行的特產禮物》和《領土戰的獎勵》的意義混為一同,結果脫口而出的是——
「啊、那就、三、三三三、三十釐米,直、直結……」
「哈?什麼?三十釐米直徑……的,沖繩炸蛋糕?喂喂,那麼大尺寸的怎麼都買不到吧……不過嘛,找找看吧……」(譯注:直徑30CM的沖繩特產,除了Pizza之外不作他想。而沖繩炸蛋糕的正常直徑為3釐米,是一口一個的類型,這裏自然是揶揄)
真是的就知道吃。承受著那種受不了的視線的照射,春雪慌忙一個勁地搖起頭。不過是不是該覺得可憐呢,對方並不能看到這個動作。
「不……啊這個、這個嘛……——能找到的話,就好了呢……。希望您旅行玩得開心……」
「唔嗯,謝謝。那,再見咯」
黑雪姬說完將手伸向攝像機,“啊啊”地喃喃著停止了動作。無精打采地垂下頭的視野中,黑雪姬雪白的纖足飛入眼簾,春雪一邊努力讓視線移開,一邊問道。
「怎、怎麼了?」
「說來,從拓武君那裏收到了奇怪的郵件呢。是關於上次的那個可疑的劍道部腦加速者一年級生……」
「誒」
春雪停下呼吸,迫不及待地繼續問道。
「郵件是……什麼樣子的?」
「恩、那個呢……是叫做能美吧,想讓我幫忙查一下這個一年級生的入學考試的各科目成績,我這邊核對了學生資料庫後給了回信,你有從拓武君那裏有聽說什麼嗎?」
被悄聲如此告知的春雪呆呆地張開嘴巴。
「入……入學考試?都現在了為什麼還需要那個資料……。——沒有,拓武什麼都沒跟我說……」
「是嗎……呀,必須得走了。那,我掛了哦。再見」
最後隨著飄然揮著的右手的閃爍,來自沖繩的通信切斷了,黑暗的平面中只剩下春雪一個人。雖然將黑雪姬的超高精細泳裝映射暫時忘卻,開始推測拓武到底在想什麼,但卻什麼推斷都做不出來。
為了擊垮能美,要先取得所有資料來做準備,拓武是想這樣做嗎。但是我已經不能不和能美《對戰》了啊,春雪如此對自己說道,念出了連接退出的命令。
恢復到現實的教室中後,午休已經只剩十分鐘了。慌張地站起身想去買麵包,偷偷地看了一眼拓武的座位,不過仍然沒有回來。接著瞧了千百合一眼,而千百合難得的正在完全潛入。注視了一會千百合俯下的纖細頸項上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春雪離開了教室。
——就這樣,狀況為一個星期都不能行動。
春雪做出這樣的預想。既然從能美的口氣來看暫時不會對拓武和黑雪姬出手,那麼自己沒必要有所動作。
不過,春雪錯估了曾一度將黑之王——黑之睡蓮逼入絕境的青梅竹馬的智慧以及行動力。等他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是收到黑雪姬通信之後——星期二第五節課的,體育課下課之前。
相對於在體育館練習創作舞蹈的女生們,男生收到的三千米計時跑指示,實在讓人不得不感歎這差別待遇,春雪“呼哈”地一邊喘氣一邊努力繞著學校的跑道。
視界中央下方正以無情的數碼數位顯示著剩餘時間。還有根本不想去看的剩餘距離、預計剩餘完成時間、更有平均步頻和心率,春雪看著那“撲通撲通”跳著的心型圖示,真擔心自己的心臟會不會就這麼破裂。
大半的學生已經到達終點,剩下的只有春雪以及幾位極度“文學系”的同學。運動部的傢伙們精力還很充沛,也不知是不是沒事幹,在跑道的內側模仿著春雪“噠嗒噠嗒”的動作陪著他跑,也有傢伙在旁邊隨聲附和。可惡,體育系的傢伙們給我記住,總有一天我要成為等級9,然後在百米測驗中使用物理超加速跑出世界記錄給你們看呀,這時就算田徑部來挖角,我也要以『有想看的動畫所以不能加入呢』之類的來拒絕啊,你們這些雜魚蠢貨就等著瞧吧。
將身體託付給這種無聊的想法,春雪終於開始向最後的直線衝刺。
這個時候,春雪看到了在終點線附近老老實實坐著的拓武的身影。
青梅竹馬對於春雪的悲愴猛奔完全視而不見。是武士道的同情嗎,不過似乎不是這樣,拓武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空中的一點——似乎正看著一些「現實擴張資料」。
在那模糊的視線的彼方,拓武微動雙唇,感覺像是在喃喃念著什麼命令似的。
當然,這並不是能夠聽到其內容的距離。不過說出來的話語,那是春雪即使只通過嘴唇的動作都能夠讀懂的命令。那即是——
Burst.Link.
……小武那傢伙,為什麼現在加速啊……。
做出如此的想法同時,春雪為了跑完剩餘的幾十米距離奮力邁出右足。
瞬間。
——啪咿咿咿咿!!
已經聽慣的冷洌雷鳴炸裂開來,地面的顏色也發生了變化。經過有透明感的藍色,變成帶了一點綠色的暗銀色。跑在前面的學生的背影消失了,在旁邊逗弄自己的運動部員消失了,在終點線等待著的體育老師也消失了。
「哦……這……嗚哇……!」
緊接著,春雪的身體被光芒所淹沒,變身為白銀的對戰假想體。向前踉蹌了幾步,以和現實的自己完全不同的輕盈動作制動成功。分開雙腳在硬質的地面上站好後,春雪在頭盔之下發出驚愕的聲音。
「小……小武!?為什麼現在要和我《對戰》啊……」
——當然,會這麼想了吧。拓武開始加速,緊接著自己也跟著加速了,應該就是他通過局域網發出了對戰申請吧。
不過,並不是這樣。
轟鳴著刻在視界中央火焰文字——
『A REGISTERED DUEL IS BEGINNING!!』
即是說,《觀戰預約的對站開始了》。春雪並不是對戰者,而是觀戰者。春雪做了拓武的觀戰登陸,因為拓武正要和誰開始對戰,所以自己也自動加速,被邀請進來。
視結左側的上方,出現了申請這次對戰的《Cyan.Pile》的名字和HP。
接著右上方的被申請方的假想體——
《Dusk.Taker》的名字也出現了。
「什…………」
春雪一時屏住氣息。DuskTaker,也就是能美征二,一直利用未知的手段保持著強制下線。要在學校中和他對戰,就只能像前幾天能美對春雪那樣,將真實的身體拘束起來強行直結。
大約三十米的前方,沉重的靛青色假想體站了起來。此時才終於將視線投向春雪,不過仍一言不發,抬起右手示意著“退下吧”。反正《親子》《同軍團》以外的觀戰者,是不能接近對戰者十米之內的。
Cyan.Pile立即轉回正面,佈滿細細狹縫的假面之下,閃著青光的銳利視線,正投向校舍上方。
一般教學樓散發著濕滑的金屬光澤,已經變成生物般的形態。無數窗戶的玻璃全部被眼球一般的黑色凸面玻璃所取代,牆壁上佈滿了鰓一般的褶皺或是鰭一般的突起物。天空被染成異樣的綠色,寬廣的校庭也被血管一般的蜿蜒蠕動的金屬觸手所覆蓋。絕對不會錯,這就是《煉獄》場景。
拉開與腳邊那些蠕動著的金屬蟲一步的距離,春雪想要再次向拓武詢問狀況。
不過在那之前,啪啷!場地上響起大聲的令人不快的破裂之音。
將視線立即投向聲音的源頭——那是校舍三樓的中央附近,本應是一年B班的教室的某一隻眼球玻璃從內側被粉碎。從牆壁上打開的洞中粘乎乎地溢出大量黏液,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邊用腳踩踏讓黏液飛濺,一邊從昏暗中滲出。
「……哎呀哎呀,我還期待著以為您是更偏向慎重派的人呢,黛前輩」
與輕快的少年聲音一同登場的黑紫色對戰假想體,Dusk.Taker,從高處俯視著拓武,慢慢地搖著包覆在平滑的球型面罩之下的頭。
「匆匆忙忙地收集我的資料,反復考量對策,結果等開始行動之後才發現為時已晚……我本來還想給你這樣一個驚喜呢」
「資料的話已經收集到充分過頭了哦」
Cyan.Pile冷淡地回應後,輕輕地搖著左手。
「所以這不是將你拖到對戰場地來了嗎,能美?」
「…………」
對於有些不快似的歎了口氣的能美,拓武舉起右手中的金屬樁,繼續說道。
「能美征二。關於你那強行下線的手段,非常遺憾,我仍未研究出來。不過,你那防壁解除的瞬間,我已經差不多能夠推測出來了哦」
「解、解除……!?」
這麼喊起來的是春雪。拓武稍微注視了一下站在遠處的Silver.Craw後,終於開口向他說道。
「啊啊。能美為現實世界的利益而使用著加速能力。就連劍道部內部的練習比賽都在使用。如此的話,練習比賽之外的情況應該也有在使用吧。比如打趴某人時、比如完成作業時……當然,還有考試之時」
「考試……」
喃喃道著的瞬間,春雪終於明白了黑雪姬向拓武打聽奇怪問題的理由。
Cyan.Pile就像讀懂了春雪的想法似的輕輕點著頭,將視線投向上方的能美。
「現在這個瞬間,一年級生正在接受實力測驗的第一項。第節課的科目,能美,那是你在入學測驗中得到滿分的歷史哦。當然,是依靠加速能力呢。……不過,和只需要登陸一下就行了的劍道的比賽不同,考試中不得不不保持和學校內局域網的資料連接。不能切斷呢。所以,我認為,你肯定會在這第五節課的測驗中的某個瞬間,利用腦加速和局域網接觸,所以一直在等著你呐。然後,要在測驗中使用加速的話,當然是在測驗即將結束的時候。像這種可以利用外部程式查找答案的項目,還是集中起來處理的效率更高呢。而那結果……」
拓武大大地展開左手,仿佛說著——正如所見。
連附和一聲都忘記,聽得忘我的春雪,情不自禁深深感歎地歎了一口氣。
入學考試中得到滿分的這個科目的測驗中,時間即將結束之時,能美會在某個瞬間出現于對戰搜索表上。得出這個推論的拓武大概就在校庭坐著的時間裏,不知連續進行了幾次加速,一直確認著對戰搜索表吧。
行動被準確預讀的能美,在持續了數秒的沈默之後,突然快活地高聲道。
「歷史測驗之類的,究竟有著什麼意義!只要搜索資料,一瞬間就能解決的問題,非得背下回答什麼的,你們難道不覺得那無意義至極嗎?而且測驗中明明就連接著局域網,卻只有資料庫的流覽許可權被關閉了哦!我覺得這簡直就是開玩笑呢!」
能美一邊晃動肩膀一邊“哧哧”地笑著,用慢慢冷下去的聲音繼續說道。
「……黛前輩,你剛才說了這樣的話呢。『為了現實世界中的利益而使用著加速能力』……簡直就像,這完全是最惡劣的行徑一樣呢。但是啊,我可不信會有人真的只把加速點用在對戰上哦。不然,為什麼非得在《加速世界》中對戰不可啊?其他的更加殘虐,更加暴力,而且沒有痛感的遊戲可是比山還要多哦。——結果,你們自己還不是在內心深處認為自己是特權階級嗎。“自己可是全世界僅止一千人的加速能力者啊,和其他腦筋遲鈍的傢伙可是不同的啊”,是這樣想的吧。明明抱著這樣的精英意識卻不做能力的有效利用?這種行為除了稱之為偽善、欺瞞之外還能稱之為什麼……?」
「我可並沒有半點譴責你的意思哦」
拓武輕輕地聳著肩,回擊道。
「因為不久之前,我也是用加速能力耍了不少小聰明呢。如何使用加速點,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怎麼喜歡怎麼做就好了。不過,我作為前輩還是希望你能聽我一個建議,滿分有點做過頭了哦,能美。招致毫無必要的注目,可沒有半點好處呢」
「這正是各人看法的不同呢。我的信條就是,不論什麼東西,只要能得手,就要最大限度地得手,不論是測驗中的每一分,抑或是練習比賽中的每一擊。啊不是“得手”……正確說來應該是《掠奪》呢……呵呵」
從牆壁上打開的洞中露出來假想體的上半身,能美將裝備著大型刀具的右手,掌心朝上,突然猛推而出。
「存在於世界的萬物都是有限的。如此一來,有誰在得到什麼東西的時候,同時就有人失去了這個東西。正如能量守恆的法則一樣呢。這個世界的根本原理,就是《爭奪》呢,前輩。我這個人呢……除了喜歡去掠奪,同時更加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掠奪哦。你現在正從我這裏,掠奪著多至1.8秒的時間啊。而且竟還是寶貴的考試時間。這種無法原諒啊……當然也是無法補償的。即使用你的加速點也無法補償啊」
「不……我才是,想要取回你通過不正當的手段所得到的東西哦,能美征二。取回你從我重要的朋友手裏奪走的,重要的東西啊」
聽到這靜謐的聲音的瞬間,春雪的身體一下子僵硬了。
拓武已經知道了啊。Silver.Craw的銀翼,被Dusk.Taker所掠走的事情。
強作平靜的青綠之樁的假面之上浮現出些須沉痛的神色,拓武突然看向春雪。
「……我聽到,昨夜你在澀谷的對戰的傳聞了,小春。對不起哦……什麼都沒注意到。這次是,該我戰鬥的時間了」
「小……小武……!」
對於春雪短短的一呼,拓武向他用力地豎起食指示意『交給我吧』。
這一瞬間,春雪強烈地意識到了自己的矮小。不想讓重要的朋友知道自己失去了雙翼、失去了力量的事,明明向他們說了過分的話傷害了他們,然而即使如此,拓武還是想要幫助自己了。只是為此就絞盡腦汁,消耗加速點,讓這場對戰實現。
「小武……」
春雪緊握雙拳,為想在隱瞞所有事情的狀態下解決一切的自己感到羞恥。暫時忘記了為此在無限制中立舞臺積累下來的漫長的磨煉,打從心底放聲喊道。
「小武,要贏啊!不是為了我,是為了展現你的強大而贏啊!」
「我會贏的。為了取回你的雙翼啊,小春」
Cyan.Pile用力地點著頭,踏出了沉重的一步,從右足周圍刮起的淡綠色火焰讓空氣為之搖曳。
感受到這份氣勢的Dusk.Taker很厭惡似的側過臉去,輕聲啐道。
「啊——啊……別讓我看這麼噁心的東西呀。這種場面真讓人起雞皮疙瘩呢。你們這些傢伙,一本正經相信著《無償的友情》之類的幻想的那種樣子,我看著就覺得噁心」
終於從昏暗的洞中現出全身的黑紫色假想體,讓左手的觸手纏在洞的邊緣,一邊將之伸長一邊順暢地降下來。將在地面蠕動的金屬蟲沖散,著地,抬起頭注視著約在二十米之外比自己高出許多的Cyan.Pile。從校舍的牆壁鬆開的觸手“嗖嗖”地收回,輕輕撫摩著背上伸出來的兩個突起——折疊起來的翼膜。
「要取回不正當得手的東西?別開玩笑了。一度奪得的東西,就永遠是我的了。只限於我還沒玩厭的情況下呢。我對這副翅膀還挺中意的哦……到有田前輩還清兩年的債為止,就讓我好好地利用它們吧」
春雪只感到腹中巨大的憤慨以及自我嫌惡,拼命地忍耐著。
但在以言語還擊之前,拓武仍然以靜靜的——不過卻是將高熱的火焰隱藏起來似的的聲音喃喃說道。
「不對,錯了啊。掠奪而來的力量,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化為己有的。所謂的力量……除了自己生而得之、磨煉而得之以外,別無其他獲得的方法了啊」
「啊啊……你這個人,又在說這種」
能美一邊做出用右手捂住嘴的姿勢,一邊嘲笑道。
「再說下去的話我就要吐出來了啊,趕緊上交完加速點,然後你就給我消失吧。測驗還剩下五道題目呢」
接著身材小巧的假想體讓身體壓得更低,將雙手架在沒有容貌的假面之前。
另一邊的Cyan.Pile,如同劍道比賽一般只將堂堂正正地舉起來的左手筆直地伸出。
為急劇高漲的鬥氣所逼的春雪一邊退了一步,一邊迅速地說道。
「小……小武,這傢伙的觸手即使切掉也會再生!右手上的刀具也具有相當的切斷力!還有,如果被束縛後,中了從假面之下所發出的黑色光線的話,技能和強化外裝就會被奪取,要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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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觀戰者向對戰者的一方助言之類的不禮貌的行為是該適可而止,不過現在的狀況下當然沒有客氣的理由。對於春雪的話語,讓能美瞬間露出了少許焦躁的神色——
緊接著,拓武動了。
伴隨著“噶咻!”的一聲轟鳴,綠色的巨大身軀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沖了出去。
這是重量級的身軀所難以置信的猛烈的衝刺。而且完全沒有準備動作。提供此等推進力的,乃是不知何時將前端插進背後地面的,右手上的打樁機。利用地面變成硬質金屬的《煉獄》場景的特性,打出去的金屬樁的能量就這樣轉換成衝刺的動能。
瞬間,Cyan.Pile的巨大拳頭就呼嘯著向不知是否被嚇到而反應遲鈍的敵人的臉面逼近。
Dusk.Taker放棄了回避,交叉雙臂採取了防禦的體勢。完全沒有在乎那點防禦打上去的重拳,成為閃著青白色光芒的對戰第一擊。
就像用重錘捍擊鐵板似的衝擊聲轟鳴,身材小巧的假想體翻著跟頭被打飛了。本以為會就這樣撞上後方的校舍,不過左臂的觸手纏住地面的突起物,就像橡皮筋一般地緩衝制動。
單膝著地的Dusk.Taker的HP槽,即使在防禦之下也被削減了百分之五以上,由此可見Cyan‧Pile的巨大力量。
「……嘿、和劍道的時候完全不同嘛。也就是說這個肉體是表現黛前輩所《欠落》的東西嗎?平時看起來明明是如此聰明而冷靜的呢,結果打從心底卻是憧憬著野性的嗎?」
對於能美“哼哼”地嗤笑,拓武一言不發。一邊將右手的樁旋轉著再裝填,一邊毫不大意地縮短二人之間的距離。能美就像被壓迫著似的往後退,卻仍繼續著那包含了嘲笑的發言。
「還是說,以假想體的名字來推量,真正的傷痛其實是右手的鐵釺嗎?嗯,這又意味著什麼呢?貫通……穿孔……哦呀,怎麼了?眼神變得有些恐怖了哦……?」
「住口……住口啊,你這卑鄙的傢伙!!」
大聲叫著的是春雪。若非處於觀戰者的立場,說不定春雪已經直沖著打上去了。
對戰假想體乃是生於宿者的心靈之傷。這是任何一名腦加速者都知道的。
不過,也正因如此,春雪才不論以誰為對手都特意避開了這個話題。對於拓武和黑雪姬,即使只是在心中推測,也不准許。的確,Cyan.Pile的《樁》,應該正是表現著拓武所懷著的一些傷痛吧。不過,拓武將之作為武器堂堂正正地使用著。也即是,每天都要與自己的傷痛戰鬥下去。
「能美!你不也是……你的假想體,不也是碰都不想碰觸的《傷痛》的形狀的具現嗎!!」
對於春雪一針見血的話語,Dusk.Taker保持著視線朝向前方,“庫庫”地嗤笑起來。
「真討厭呐,有田前輩。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的傷痛就是指《被掠奪》啊。所以這個Dusk.Taker才有擁有《掠奪》之力。實在是簡單易懂哦,就和你的Silver.Crow……差不多呢!」
“嗖”的切裂空氣的聲音,和句尾重合。
垂在地面上的三隻觸手宛如蛇一般閃動,將各自不知何時抓到的什麼東西朝拓武一直線地投擲過去。一邊動著細細的足肢一邊飛過去的,是身為《煉獄》場景地形效果一部分的金屬蟲。雖然是只讓人感覺噁心並無害處的玩意,不過只要將那些顏色豔麗的打爛的話,就會爆散出各種的毒液。
能美投出的三隻金屬蟲,每一隻都色彩鮮豔的紅與綠色。被Cyan.Pile逼入懷中後沒有移動視線,而是一邊和春雪說話的同時一邊抓到毒蟲投出,這可是若沒有相當程度的視野就做不到的技藝啊。
……想不到,那傢伙竟然很習慣戰鬥呢。
春雪睜開眼睛之時,Cyan.Pile正以左臂條件反射地揮開金屬蟲。“啪嚓”的蛋殼破開一般的聲響的同時,金屬蟲殼碎裂,飛濺出大量看起來就像有毒的顏色的粘液。綠色的護甲的各處被淋上飛沫,冒起白煙。
「嗚……」
雖然HP槽只削減了一點點,不過由於這預想之外的攻擊,拓武的身體一瞬之間有些後仰。Dusk.Taker沒有放過這一瞬間,全身如黑色閃電一般突進。
低吼著伸出去的觸手,瞬間就將Cyan‧Pile的打樁機控制住。著,將右手的巨鉗向咽喉猛地伸出。
眼看咽喉就將被鉗住——在千鈞一髮之際,拓武用左手將巨鉗刀刃的一邊抓住。
雖說是無可避免的狀況,不過能美當然是不可能看漏已經進入刀刃內側的拇指的。能美立即鉗住拓武左手的拇指,並且就像是要讓痛覺延長下去一般,徐徐地剪下去。
「嗚……啊」
面對發出低聲呻吟的拓武,能美在較低的位置悄聲道。
「啊~啊,媽媽沒有教過你不能拿著張開的剪刀的刀刃嗎?瞧,會變成這個樣子哦」
“哢嚓!”地奏起恐怖的聲音之後,Cyan‧Pile的左手拇指飛舞在空中。HP槽再一次被削減,同時必殺技槽也激增——
「……你這傢伙才是啊,難道你不知道,我的攻擊力不只來自於右手嗎?」
拓武用極度壓抑的聲音如此說道,緊接著,一口氣挺起胸膛,大聲喊道。
「——《Splash‧Stinger(暴雨釘刺)》!!」
“嗆!”地從交互排列在Cyan.Pile胸口上的窟窿之中,出現細長的導彈並一齊射出。
雖然Dusk.Taker展現出其不一般的反應力,立即交叉雙臂採取防禦體勢,不過即使如此,由於是從至近距離接連受到針型導彈的攻擊,而爆出激烈的火花。黑紫色假想體的HP槽一邊被急劇地削減,一邊被轟向後方,這一次終於撞上校舍,埋進金屬牆壁的中間。
「……哦哦哦!」
拓武沒有放過這次的時機,果斷地以身體猛烈地衝撞過去。突進使得地面為之撼動,拓武保持著這個勢頭,用左肩猛撞Dusk.Taker。“邦亢!”,校舍的牆壁向內側凹陷,兩個假想體就這麼沖進了學校的內部。春雪慌忙地跑過去,不過因為自己並不能破壞場地,只得從稍遠處的升降口進入了校舍。
長長的一樓的走廊變成了誇張的奇異姿態。牆壁上的裂紋蠕動地起伏著,並不時地噴出蒸氣。粘液從伸出來的似乎是管道一般的東西中,“啪嗒啪嗒”地滴下來。
就在這令人不快的光景的另一邊,二人已經站起身並拉開距離。Cyan.Pile還剩餘八成多的生命值。而Dusk.Taker則被削減至還剩六成。
「……能美,你已經輸了」
拓武低聲宣言道。
「……嘿?是這樣嗎?」
「是啊。以你的力量,並不能破壞煉獄場景的牆壁。出口則在我的後面。而在這狹窄的空間裏,速度型的你是沒有勝算的哦」
的確,可以認為如同拓武所言。春雪自己也曾和Cyan.Pile在這種類型的建築物的走廊中戰鬥過。那個時候春雪拼命地鑽入樁的攻擊的空子,逃到屋頂之後才總算尋得了勝機。然而現在,Dusk.Taker的身後只有走廊的盡頭。
赤紫色的雙眼變細的一瞬間——突然,身材小巧的假想體連動作都沒有做,“嗖”地前進了。似乎是為了報復拓武一開始的那次突然衝刺,能美讓不知何時抓住牆壁柱子的左臂觸手縮短,將身體向前投出。
保持這個姿勢並盡可能的壓低身體,不輕易放棄地想從Cyan.Pile的腳下鑽過去。
不過,拓武非常冷靜。用右足奮力向地板跺下,產生出來的重量級假想體特有的震盪波向Dusk.Taker的雙足襲去。能美一個站立不穩又吃了一記左前踢。雖然採取了防禦措施,卻再一次被擊飛到走廊的深處。
拓武仿佛在示意“此路不通”一般地張開雙臂,向能美逼近。
「沒用的,不會讓你到後面去的哦。如果最開始就在校舍之中戰鬥的話,應該還能更早地分出勝負吧。今後如果不想在測驗的時候被我騷擾的話,就將翅膀還給Silver.Craw。這樣的話,我至少不會再干涉你了。怎麼樣……同意吧?」
條件被擺在眼前,能美用右手按著受傷的身體,保持著暫時的沈默。
不一會,“呼”地呼出一口氣,一邊搖著頭一邊說道。
「……如果是黛前輩的話,想必能夠遵守這個笨蛋一樣的口頭約定吧。真是的……沒想到這個世上,不,沒想到就在同一個學校中,都能遇上價值觀不同到如此地步的人呢……」
能美攤開左右手,就像在說著“哎呀哎呀”一般,突然喃喃地念出命令。
「《全裝備解除》」
剛一念完,左臂的觸手和右臂的巨鉗,宛如在空間中解體一般稀疏地消失了。強化外裝的裝備以及解除,可以通過在《安裝功能表》中預先登陸的聲音命令來完成。這句話,想必就是能美選用的命令吧。
——那麼,這即是能美征二承認敗北,要返還雙翼的意思嗎。
春雪張口結舌,接著,對於宛如擺陣設局一般將對手一步步逼死的拓武,再一次心懷感歎。
「小武…………」
“幹得漂亮!”正想這麼喊的時候——
能美那變得赤手空拳的小小的,受傷了的假想體,迅速的採取了低重心的姿勢。同時靜靜地說道。
「這並不是,打算投降哦。只不過是因為,若雙手被強化外裝塞滿,《絕招》就使用不了哦」
「……絕……招……!?」
的確,之前——和春雪的最初的對戰結束的時候,也說過同樣的話。不過,當時只覺得那是侮蔑的話而已——難道,真的還有什麼……
春雪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同時拓武也迅速地用右手瞄準了敵人。
「……如果還要繼續的話,我就不會留情了啊,能美!我將抓住所有機會和你戰鬥。然後將你擊潰。即使這樣也好嗎!!」
回應這句話的,是至今為止最沈著的,毫無感情的聲音。
「……哎呀哎呀,認真的戰鬥什麼的,真討厭呢。明明就連必殺技的名字都不想念出來呢……不過,嘛,這樣一來也是沒有辦法的呢……」
Dust.Taker用雙手在身體前方做出一個小小的三角形。接著,將咒文——或者說是詛咒,輕聲念出。
「……奪取。奪得。捕奪。剝奪。掠奪。掠奪,掠奪、掠、奪……」
“咿咿咿咿咿咿”的震動之聲出現,接著立即變作金屬質的高頻聲音。然後春雪看到了。能美的雙手,被黑紫色的波動所包覆。
就連走廊的空氣都開始震動,周遍的極大範圍之內都“啪啪”地閃著火花。必殺技!?雖然一瞬間這麼想道,不過馬上就否認了。既然都出現了這種程度的效果,即使攻擊本身沒有開始,必殺技槽也應該開始削減了。不過能美的必殺技槽卻保持著一半多一點的狀態,一動不動。
若非必殺技而生出這種現象的情況,春雪也是最近才知道。
那就是——幻想制禦系。由幻想改寫事象。
又稱作————
「小……小武!不要管我的事了!打倒他,現在馬上!!」
春雪大聲疾呼。
「——《Lighting‧Cyan‧Spike(電閃青龍破)》!!」
拓武在一瞬的猶豫後,高聲喊出。
Cyan.Pile蓄積了一半的必殺技槽被削減,同時《打樁機》的後端迸出極光一般的逆火——
“刹!!”地將空氣灼燒,鐵樁化作一根光線向Dusk.Taker射出。
在這種距離之下,要躲過拓武等級4的必殺技是不可能的——本應該是不可能的。然而。
劈。
地高密度的氣體彈開物體一般的聲音的同時,閃耀著光芒的鐵樁的前端沒有貫穿任何東西,停下了。
而讓它停下的,只是兩隻手指。
被紫色的波動包覆著的Dusk.Taker的左手食指以及中指,將Cyan.Pile的最強必殺技,當作薄紙卷作的紙筒一般,輕輕地夾住。
「…………什…………」
春雪發出嘶啞的聲音,緊接著,和那將燒紅的金屬伸進水中一般的聲音同時,閃光的樁槍自身,被吸入脈搏似的波動之中,蹤跡全無。
能美無精打采地垂下手,稍微地抬起頭,看著呆然站在那的Cyan.Pile。
事到如今,本應該是說出含有嘲笑與侮蔑的言辭的場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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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Dusk.Pile保持著沈默,將雙手手指像鉤爪一般彎曲,一邊散發更加強烈的紫色波紋狀光圈,一邊蹬著地面。
以快到雙腳幾乎化作殘影的恐怖高速衝刺。比剛才的,使用觸手完成的衝刺更要快上數倍。和拓武之間的十米多的距離,用刹那都稱不上的時間就逼近到其身旁的Dusk.Taker,用保持手指張開著的左手,從下到上地劃出一道新月的勾弧。
刻在空中的新月,斜切進Cyan.Pile的厚質的胸部裝甲。接著,春雪看到了不可能的現象。綠色的裝甲,簡直像粘土——不,簡直像布丁一般被深深剜去一大塊。
五隻鉤爪的印跡在裝甲上留下鮮明的傷痕,刹那之後,“滋!”地噴發出簡直就像是血液一般的蒼白火花。
「咳…………」
呻吟著向後仰去的拓武,應該是比春雪更加吃驚的吧,不過仍立即展開了反擊。
拓武將打樁機的前端,重重地壓在將左手揮到右肩附近的能美破綻大露的左脅上——
“亢!”
地發射之音響起,不過此時,能美的身體已經不在那裏了。能美用除了短距離瞬移之外找不出其他形容方法的速度滑向右側,輕易地回避樁槍的攻擊之後,這一次是將右手筆直地伸出,握住了發射後才剛剛露出全貌的鐵樁的根部。
那“咻”的異常的聲音再次響起,鐵樁被輕易地捏碎。
不對,正確說來,是鐵樁被閃著紫色光輝的的Dusk.Taker手握著的部分在一瞬間消失了。鐵樁展現出那宛如鏡面的切斷面,沉重地滾落地面。
——已經,不會錯了。
這就是《心意攻擊》。能美征二的意識所生出的幻想,干涉系統後,能夠讓雙手抓住的任何物件完全消失。存在的否定。事象的改寫。
拓武恐怕還不知道《心意系統》這個存在的本身吧。全身散發著驚愕的同時,卻也仍在果敢地嘗試反擊。發覺能美的雙手似乎能將所觸碰的物體完全剜去,重重地向後一躍並做出踢擊。
能夠讓空氣灼燒起來一般的可怕右旋踢。命中的話即使是重量級假想體也會飛出去吧。
不過這個踢擊之中,只含有「假想體的重量」加上「裝甲強度」再加上「力量參數」的數值演算後的資料上的威力。
而另一邊的能美,在拓武的踢擊的能量通過運動制禦系傳到系統之前,就通過幻想制禦系統改寫了事象。結果——
“滋。”
和這令人不快的聲音同時,再一次由一隻左手停下了這次踢擊。本該傳導過去造成傷害的威力,全被紫色的波動所吞沒、取消了。而這潮濕的聲音,是能美的五根手指幾乎刺入拓武右足小腿根部的聲音。
「唔呃……!」
儘量壓抑著的痛苦呻吟聲從拓武口中漏出。
簡直就像拷問一般,埋進足中的手指一邊“咕唧咕唧”地動著,能美才終於低聲細語道。
「…………黛前輩。剛才,好象這麼說了吧。以我的力量,不能破壞煉獄場景的牆壁,什麼的」
接著,將右足被制同時左膝也被刺穿的拓武強拉硬拽著,走近南側的牆壁。
Dusk.Taker輕描淡寫地伸出右手,毫無聲息地讓右手直到手腕處都沒入閃著金綠色光輝的煉獄場景的金屬牆壁中。
就這樣,仿佛在攪拌著果凍一般,在牆壁中畫著大大的圓形。
「說真的,其實並不想讓你看的呢。不過,即使看了應該也不會明白吧。知道這個技能的原理的應該只有六……哦不對,只有七王以及其親信,還有“我們”而已啊。不過,你是聰明人。用身體感受到這種程度的力量差距的話,說不定能夠想通哦……」
話語之間,牆壁上被挖出一個直徑近兩米的槽。能美一腳蹬過去,牆壁空落落地向內側倒去,讓洞外的光線照進來。
「……對你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選項可言了,就是這麼回事。我在這個梅鄉中學入學的時間點起,你們只能在剩餘的在校時間中一直像狗一般為我工作的命運,就已經決定了」
說完後,能美左手用力一揮,將Cyan.Pile的巨大身軀扔出洞外。看都沒看春雪一眼,逕自走向校庭。
開始頭腦發麻,雙肩不時地顫抖的春雪,一時間只能站在黑暗的走廊的盡頭。
——為什麼。為什麼像能美那樣的傢伙會擁有《心意系統》。那應該是以自身獨力的話,連其存在都不能發覺的東西啊。那應該是除非有人親身教授,否則決不可能習得的技術啊。
在遠處的拓武的呻吟,讓春雪重拾自我。
春雪一下子抬起頭來,慌慌忙忙地跑起來。鑽過能美打開的洞孔,對厚厚的牆壁上平滑地刻下的手指的痕跡一邊打著寒戰一邊向外飛奔。
廣闊的校庭的中央處附近,兩個假想體的身影正交纏在一起。
不過那並不是在戰鬥。而是應該稱為單方面的破壞。
從胸部和左腳的傷口迸出大量火花的Cyan‧Pile已經連站起來都勉勉強強了。
然而即使如此仍然果敢地用雙手不斷地發起攻擊,不過卻連Dusk.Taker的頭髮都擦不到。暗夜之色的假想體,宛如跳舞一般,時而回避對手的拳頭,時而用足尖淺削對手的裝甲。
Cyan.Pile的HP槽已經被削減至只剩兩成了。被破壞的打樁機還未修復,蓄滿的必殺技槽只能徒然地閃耀著光輝。
「小……小武…………」
春雪話不成聲。
對於即使身處壓倒性的不利卻仍堅持不放棄的親友,雖然想說點什麼,然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能美的心意攻擊恐怕連物理攻擊本身都能消去,這一點對於單純的《近接之青》的Cyan.Pile來說,應該是完全沒有與之對抗的手段的吧。
在假面上不知被刻下第幾十道傷痕的Cyan.Pile,終於無力地跪倒在地。
雖然在通常對戰舞臺中,受到傷害的痛覺只有無限制舞臺的一半的程度,不過即使如此,小傷累積下來的話,痛覺的總量仍是不堪忍受的。能美肯定是瞄準這一點,才故意實施小規模的反復攻擊吧。
拓武對抗著折磨神經的假想痛感,仍然想要站起來,卻被能美狠狠地踹翻。
Dusk.Taker的纖細足尖,“噶噶”地踩在倒下的Cyan.Pile的假面之上。
「還剩五百秒嗎。……嘛,比我想像中要努力得多哦,黛前輩。比起劍道,你在這方面更加有才能哦」
“哼哼哼”地笑著後,能美高高地舉起右手的鉤爪。以之為中心,週期性地發出同心圓狀的紫色波動逐漸加強。
「那麼,我就來收取,和奪取了我現實時間一‧三秒所等值的代價了哦。你的加速點,與苦痛,以及屈辱」
眼看拓武的咽喉,就要被能美的右手就刺進去——
「等一下,能美!!!」
春雪從盡可能近的觀戰距離,大聲喊道。
對於突然停止右手的動作,將球型面甲略微轉向自己的Dusk.Taker,春雪繼續拼命地喊道。
「等一下啊……加速點的話拿我的吧!小拓為了和你戰鬥,已經消耗了相當多的加速點了啊!我的加速點還有充裕,要拿的話就拿我的吧!!」
一半是發自肺腑。
——不過,另一半,是春雪賭上渺茫機會的計策。
春雪突然當場跪下,將頭盔壓到爬滿金屬蟲的地面,發出悲鳴似的喊聲。
「就是這樣,求你了,能美!!」
不像樣子地跪坐俯首,在現實世界中雖然常有體驗,不過在加速世界中卻還是頭一遭。
去年,在接觸加速世界之前,春雪一直受著班上三名男生的欺負。經常被勒索麵包和果汁,因為沒有錢而買不到的時候,就會被強逼著像這樣跪坐謝罪。雖然是一點都不想回憶起來的充滿恥辱的記憶,然而只有現在這個瞬間,將當時的拼命心情添入聲音以及態度之中,重重地把頭壓在地面上。
「…………唔哇,差勁透頂。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差勁透頂哦,有田前輩」
能美髮出吃驚的聲音。
「友情過家家玩到這種地步已經是病態了哦,你姑且也是一名加速能力者吧?即使是我,也認為你應該是不會在對戰舞臺擺出這副姿態的哦」
「……你怎麼想都好。下一周的加速點我會好好地奉上的,所以求你……求你了!」
「啊、啊啊,知道了。總覺得,讓我想起小時候在院子前欺負團子蟲的事了啊。不過嘛,也正因為是這樣的人所以才能獲得飛行能力呢……」
能美的話語中充滿了嫌惡,一邊也將腳從拓武的臉上移開。接著,似乎操作起安裝功能表來。
尖銳的警告音響起,同時,一個視窗在視界中顯示出來。原來是將現在的場景,從一對一的《通常對戰模式》轉換為將觀戰者也包含進去的《鬥皇模式》的確認對話方塊。
春雪略微地抬起頭,看了看“哎呀哎呀”搖著頭的能美,以及倒在地上的拓武之後,當即按下了“Yes”按鈕。
這樣一來只要拓武也確認同意的話,模式就會切換,而春雪也將從觀戰者變為對戰者。以拓武的自尊心,要他接受春雪所說的意思,讓春雪代替自己獻上加速點什麼的,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春雪從能美站著的地方看不見的盡可能近的位置,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目光之中凝視著拓武。
——按下去吧。
——我還沒有放棄。我想和那傢伙戰鬥。我必須和那傢伙戰鬥。所以,按下按鈕吧,拓武!!
春雪腦海中的絕喊,好象真的傳達到了一般。
一瞬之間,拓武的雙眼在那破爛不堪的假面中睜開,一會之後,他抬起顫抖著的手臂——觸碰了空中的一點。
沉寂的數秒之後,突然,視界中的所有資料的顯示全都消失了。緊接著,“咕——”地,左上方Silver.Craw的HP槽出現並伸長。雖然右側的HP槽仍然是消失的狀態,不過Cyan.Pile和Dusk.Taker各自的頭上,出現了已經完全回復的小型HP槽。剩餘時間400秒的下方,【FIGHT!!】的火焰文字出現並爆散開來。
…………終於。
跪坐著的春雪,在胸中喃喃道。
終於,迎來這個瞬間了。和能美征二/Dust.Taker的再戰。為了取回被掠奪的太多的東西,絕對不能輸的一戰。
“卡茲”、“卡茲”地踩踏著校庭的薄暮色假想體正在接近。接受著來自空中的綠色光芒的照耀的身姿,閃耀著奇異色彩的光輝。雙手中流動著虛無的波動,就是說仍然保持著心意狀態嗎。
春雪跪坐著,將右手置於胸前,收起拇指,讓其餘四指伸地筆直。
我的手臂,就是劍。不論如何堅硬的鎧甲,哪怕虛無邊際的黑暗,能將萬物貫穿的,光之劍。
孕育著堅實的幻想,同時感受到指尖生出強烈的熱意。
足音正在接近。春雪只感到頸項有一絲冷氣撫過。
能美在跟前停下,抬起一隻腳,輕描淡寫地向春雪的頭部——
「…………喝!!」
春雪短短一喝,將正要踐踏自己的腳以左手抓住,借力一扯使得自己站起身來,同時以右臂連續刺擊。
「……嗚!?」
能美髮出短短的驚訝之聲,也展現出其令人恐怖的反應速度,想要用左手阻擋春雪的刺擊。
鏗昂昂昂昂昂!!地異樣的聲音響徹整個舞臺。春雪的右手指尖,化作純白的光芒之劍,正和能美的左手五指的鉤爪相互撕咬。不過,雙方卻並沒有相互接觸。那是,白和紫,光與虛無的氣息在相互排斥,發出尖銳的共鳴之音。
「……什麼……這個、招數……!?你這條狗……什麼時候、學會這招的……!!」
能美嘶吼著,紫色的波動讓力量增強了。專注於能夠消去一切存在的薄暮的幻想系統,欲將春雪的手臂剜去。
與之對應的,春雪以能將一切存在貫穿的幻想的鐳射和其抗衡。
速度。光的速度。
……是的。你比任何人,都快。
感覺似乎聽到了幽幽的話語聲的瞬間,春雪大聲喊道。
「貫——穿——吧——!!」
仿佛無數冰柱碎裂一般,巨大的,同時也是空幻清澄的聲音,響徹戰場。
“滋啪!”地,春雪右臂的光劍,一下子伸長了一米以上,將能美的左手製造出來的黑暗貫通,讓其毫無聲息地消散。緊接著。
Dusk.Taker的整個左臂,從手掌到肩膀,一口氣地從內部粉碎開來。
「咳呃…………」
赤紫色的火花大量爆散,春雪放開重重地往後仰倒的能美的左腿,接著連續以左手的光劍擊出。
「哦哦哦!」
攻擊瞄準胸部的正中,不過可惜的是被對方右臂撥開,而只切開了裝甲。能美用猛烈的速度疾退,張開雙腳停了下來。
雖然是乘勝追擊的時機,不過春雪並沒有沖上去。不知是不是因為在幻想上竭盡了全力,視界中出現白色的焰火,刺眼地閃爍著。甩了幾次頭將之趕出腦海,再睜開眼時,能美已經取回謹慎的體勢。
「…………嘿、誒…………」
平坦的球型面甲之下,聽到了雖是揶揄不過卻顯嘶啞的聲音。
「沒想到,竟會是心意攻擊呢……也就是說,昨天花了一晚,跑到哪座深山去修行了嗎,有田前輩」
「其實只用了不到一晚的時間呐」
春雪低聲答道,也站起身來。雙手的指尖保持整齊地併攏,仍然保持著發出白光以及振動。
「哼嗯?倒是聽說不成體統地敗給了綠之軍團的雜魚呢。還為你能不能好好地掙回基本定額的加速點而擔心呢,結果豈止如此,原來還有反咬一口的精神呢。看來我是小瞧你了呢」
“哼哼”地,繼續幽幽地嘲笑著,能美輕輕地右手一揮,散去了其上的紫色波動。
「……怎麼,能量已經用完了嗎?」
「哈哈哈,怎麼可能!!」
爽朗的大聲吼道——能美再一次動用右手。就像要將身前的空間橫切開一般,高高地將之舉至左肩之上。
「我啊,也不是在晚上就......只是睡覺的啊!!」
這麼說的時候,手臂被猛地一拉。
和這動作同時,背上伸出的突起“嘩”地向左右大幅展開。
每一邊各有五根軸骨。軸骨之間通過薄質的皮膜連接。惡魔之翼——這是從Silver‧Craw處掠奪而來的飛行能力。
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的春雪的視線前方,惡魔之翼高高地伸展,重重了拍打一次。
緊接著,“咚!”地,空氣振動,Dusk.Taker的身軀一直線地飛上天空。
完全看不到,前日雙翼剛被奪那時的笨拙,這是漂亮的飛翔。不一會就到了高出校舍屋頂很多的地方,回轉了身體過渡到懸停。
——不行,不能只為這點小事就吃驚。
春雪咬著嘴唇,對自己如是說道。能美是《心意系統》的使用者。然後,飛行能力也同樣是借由幻想制禦系來控制。這樣的話要抓到飛行的要決應該也就很容易了吧。
刻在綠色天空的不祥的身影,往下傾注著歌唱一般的聲音。
「……這對翅膀,實在是,了不起的東西啊!明明有著如此優勢的能力,卻還只是等級4呢!不過嘛,對於武器只有那短手短腳的有田前輩來說也是沒有辦法的呢……放心吧,我不一樣哦!我會比前輩將這能力用得更好哦……就像這樣!」
話一說完,能美筆直地伸出右手,壓低聲音念道。
「《Pilo Dealer(注:中文譯名 龍息炮)》裝備」
系統接受了聲音命令,在Dusk.Taker的右臂上讓新的強化外裝實體化,春雪就這麼站在地面仰頭看著。
出現的是將整個手臂完全覆蓋的巨大裝備。就像在肩上抗著的巨型燃料罐一樣的物體順著肘部伸出數支導管,連接到手背上的發射裝置。
——遠距離火力!
春雪臼齒發力,崩緊全身神經。
停頓五秒之後,猶如玩耍煙花的小孩一般的輕描淡寫,能美讓短短的炮身噴出火焰。
這正是如同字面意義上的火焰。既不是實彈也不是光線,簡直就像幻想系遊戲中的龍息攻擊一般的高密度火焰,從高高的頭頂轟鳴著傾瀉下來。
沒有為應對而猶豫的閒暇了。春雪條件反射的向前衝刺,緊接著身後傳來“咚昂!”的轟鳴聲,同時背上感受到強烈的熱意。
「嗚……」
一邊咬緊牙關艱難地呼吸,一邊拼命的奔走。即使隨機地蛇行,火焰的轟鳴仍然能夠緊追身後。周圍火星躥動,HP槽一下子被削減了不少。
沿著校舍牆壁向西奔行近十秒時,終於聽不到轟鳴。一邊用足底在地面滑行,春雪回過頭一看,不禁瞠目結舌。
寬廣的校庭的正中,出現了一個直徑足有五米的深紅水池。蜿蜒的細流從中淌出,咕嘟咕嘟的熔化著的金屬被沖到春雪的面前。
Dusk.Taker召喚出來的新強化外裝,顯然是火焰放射裝置。而且噴處的高熱讓人恐怖。如果被直接攻擊到的話,因為腳下的地面會溶解而導致移動不能,於是就這樣被燒成灰燼也毫不奇怪啊。
春雪將視線從閃耀著赤紅光輝的水池移往仍然蹲在不遠處的Cyan.Pile。雖然因對戰模式的變更,HP槽已經加滿,表面上的損傷也回復了,不過身體所受到的痛覺的影響似乎還沒有完全消退。要參與戰鬥看來最少還要等一分鐘左右吧。
「呼……呼呼呼」
春雪讓頭腦高速運轉,而能美則在數十米的上空中天真爛漫地笑出聲來。
「果然,《飛行能力》和《遠距離火力》的搭配是完美的哦。就像這樣在高空中懸停,通過場景破壞的獎勵就能存蓄必殺技槽呢。正可謂是永久機關……說明白點的話,簡直就是無敵啊我」
接著又一次將火焰放射裝置轉過來,而春雪則向如今已化作《炎之惡魔》的假想體,送去極度壓抑的聲音。
「……是嗎。但是你若想無敵自稱,還差了一個條件呀」
「嘿?什麼條件?」
「那就是,能飛的……可不只你一個啊!!」
說完,春雪高舉雙手,在心中祈禱道。
——Sky.Raker小姐。我的、另一位師父。現在,讓我使用吧……
您的,翅膀喲!!
「著裝!!《疾風推進器》————!!」
聲音命令響徹四周。
Dusk.Taker吃了一驚突然停下。
接著,空中傾注下兩道光芒。它們落在春雪的背上,凝集起來——
生出了充滿力與美的部件。
兩個長度八十釐米,幅面十釐米,流線型的推進裝置並列於背上。前端尖而細,後端為方型噴射口,其周圍分別于水平、垂直方向,共伸出四枚自動穩定裝置。總而言之,與其說是推進裝置,不如說是將兩顆小型巡航導彈背在身上。
這即是,曾被Sky.Raker稱作《ICBM》或《鐵臂》的強化外裝。
凝視著表現出驚愕跡象的對手,春雪迅速地沉下腰。
推進裝置“嗚嗌嗌嗌嗌嗌”地呼嘯著。腳下的地面明滅著青白色的反光。
……渴望天空的心意。而這,正是《疾風推進裝置》的動力源。
在耳邊,又一次聽到了,遠處的聲音的迴響。
……來,出發吧。你的話,應該是能夠再一次飛翔的哦,烏鴉先生。
「哦……哦哦哦!!」
春雪嘶吼著,朝地面狠狠地一蹬。
巨大的衝擊聲使大氣也為之振撼,周圍被眩目的光芒淹沒。
緊接著,春雪以猛烈的速度直沖雲霄。這遠遠超過了之前以銀翼垂直起飛的速度。
Dusk.Taker的黑色的身影漸漸接近。不過春雪的知覺也同時開始加速,所以接近速度相對減慢。
「什…………」
聲音中顯出一絲驚愕,Dusk.Taker開始將右臂的火焰放射裝置對準春雪。
眼看炮口就要綻放赤色光芒之時。
「……啦啊啊!!」
和充滿氣勢的咆哮同時,春雪以左手的指尖刺出。
被白色光輝包覆的銳利指尖接觸到了炮口,從上至下將之切裂——並且保持著勢頭連燃料罐也一同貫穿。
“咻”地發出低鳴,兩個假想體交錯著,然後拉開距離。繼續往更高的空中飛去的春雪,看到腳下爆出緋紅的閃光,緊接著仿佛要跟上那陣閃光似的,傳來爆炸的轟鳴。
將收起的四肢展開,停止了上升。向下一看,是熟悉的梅鄉中學的H字型的校舍與寬廣的操場,以及以此為背景浮在空中的Dusk.Taker的身影。
繼已經失去的左臂,右臂的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重傷。火焰放射器已經完全消散,從肩膀到肘部被燒得焦黑。閃著紫水晶一般光芒的裝甲上也出現龜裂,不時迸出火花。HP槽也被削減了一半。
春雪用雙手調整下落的軌道,在立於校庭一端佈滿奇怪的眼球的柱子(本來似乎是操場的照明塔)上著地了。
和被奪走的翅膀不同,《疾風推進裝置》在飛翔中並不會消耗必殺技槽。不過和拓武的《PileDriver》相同,一瞬之間的噴射將能量用完的話,就需要較長的蓄積準備時間。
春雪一邊確認著出現在視界的左上的新的第三條能量槽,以非常慢的速度開始增加,一邊整齊地亮出雙手的光劍。
與之相對的,能美也突然舉起右手。折彎的鉤爪上,又一次出現紫色的波動。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還藏了這一張牌啊」
傳來的語調,不知是否為了掩飾驚訝與憤怒,語顯得十分平板,不過即使如此,還是不減嘲笑的色彩。
「喂,告訴我嘛,有田前輩。這件強化外裝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你的加速點可不足以在商店購買強化外裝哦?……啊啊是這樣嗎,逼迫持有這件外裝的假想體,強行要求他卸載後,再掠奪過來,是這樣吧?真是過分呢,連我都不會做到這種地步哦」
對於“庫庫庫庫”地,從喉嚨的深處笑出聲來的能美,春雪靜靜地答道。
「你是不會懂的,能美」
「……你在說什麼?」
「生出這對空色之《翼》的人的心願,還有將之託付于我的思念,即使說出來,你這傢伙也是決不會懂的。認為加速世界只不過是一種投機手段的你,是不會懂的。還有……像你這樣的傢伙,根本沒有以腦加速者自稱的資格!!」
春雪將綻放白色光輝的右手筆直地向能美刺去。
薄暮色的假想體,暫時陷入沈默。
沒多久,突然傾著脖子疑惑著——說道。
「之前就聽說過了呢,這個詞。《腦加速者》?……我什麼時候用過這個詞了?」
「…………什麼?」
「那個啊,前輩。你不知道嗎?腦加速者什麼的,是早期的Brain.Burst系統持有者開始使用時的自稱哦。在系統中不論怎麼搜索,都找不到這樣的名詞。所以我們絕對不會使用」
「我、們……?」
開始思考這個詞語之前,能美重重地啐道。
「要說正確的名稱的話,那就是加速能力者……不,應該是《加速利用者》吧。將被賦予的特權最大限度地利用,將能得手的東西最大限度地取得。這才是我和你,最應該持有的態度啊。來吧……是時候分出勝負了。我和前輩,究竟誰的心意——到底誰的《欲望》更強烈啊!!」
“咻!”地呼嘯起來,能美的右手散發出強烈的波動。
「……心意並不是欲望。而是《願望》啊!」
春雪大聲喊道,亮出白色的光劍。
同時,竭盡全力地蓄集著期望天空,渴求天空的心情。清澄的天空之藍充斥胸中,開始注入背上的推進裝置。
而這正是,Sky.Raker讓春雪修煉心意系統的真正目的。本來,《疾風推進裝置》只能通過一次噴射完成短時間的跳躍,而依靠心意系統就能完成對能量的再次蓄積。如果能做到的話,這個推進裝置就不再是普通的跳躍輔助裝置了。它將成為能夠持續飛行的,真正的翅膀。
被用盡的第三條能量槽,一下子就被完全蓄滿。
從春雪的背後,噴出青白色的火焰。
而能美亦將黑翼展開到極限。
緊接著,兩者在空中各自拖著銀色和紫色的軌跡,以最大的速度突擊
「哦哦哦哦哦!!」
和發自丹田的吼聲同時,春雪將左手的劍以光之速度接連刺出。
「切耶耶耶耶!!」
能美就像乘著利刃一般的氣勢,將右手的鉤爪向下揮出。
“鏗!!!!”的衝擊聲,讓天空為之顫抖。兩色的閃光生出旋渦,相互纏繞,炸裂開來——
兩隻手臂,都從中間被撕裂,炸飛。
「還沒……結束啊!!」
春雪一邊咆哮,一邊繼續以右手的光劍刺向能美胸部的中央。
化為眩目光芒的手臂毫無聲音地就貫進黑紫色的裝甲,直插入到肩膀。
然而同時,能美的包覆著虛無波動的右足,將春雪的左腹整個剜去。雙方的HP槽都一下子減少了三成。
忍著就像腦髓被燒光似的劇痛,春雪竭盡殘存的心意,向下——直指梅鄉中學的操場,讓推進裝置全開。
交纏在一起的兩個假想體,宛如流星拖曳著火焰下落。眼看硬質的地面越來越接近。
進行了這樣的激戰,雖然兩人所剩的HP差不多,但Silver.Craw已經沒有飛行的力量了。
不知是否直覺到如此,Dusk.Taker將身體縮成一團,採取了防禦姿勢。
不過春雪抬起頭,睜開著眼睛,為落下的軌道做出最後的調整後——
大聲喊道。
「小拓,就是現在——————!!」
「什麼……」
能美掙扎著,突然間,抬起的頭的正中央,
一道閃電從地面直擊向上,那是拓武的必殺技——《Lighting‧Cyan‧Spike》將之貫穿。
這道衝擊成為了制動,讓墜落的速度稍稍減慢,春雪沒有錯過這個時機,將右臂從Dusk.Taker的胸口中抽出,讓身體翻轉一百八十度後,用剩餘的能量讓推進裝置全力噴射。
即使如此,雙腳在接觸地面的瞬間,白銀的裝甲上也出現了幾道龜裂,迸散出火花。地面上出現放射狀的裂紋,春雪在那中央突然無力的跪下。
一秒之後,Dusk.Taker在空中的描著閃光的軌跡,就數米遠的地方墜落。
HP槽竟然還有剩,實在是不可思議。兩臂皆亡,胸部的裝甲正開著巨大的洞。臉上的球型面甲的裂縫宛如蜘蛛網一般,中央也有黑黑的貫通後的痕跡,正“啪哧”、“啪哧”地噴出火花。
不知是否是仍有動起來的意志,貼在地面上展開著的翅膀前端還在不時地振顫,不過實在算不上拍打翅膀。
…………結束了。
春雪在心中喃喃道。對於Dusk.Taker,不論輕重,只要再給他一擊,就能分出勝負了吧。
不過春雪仍蹲在原地沒有動,他在等著身後慢慢靠近的足音。
過了一會站在身旁的拓武——Cyan.Pile也是一副慘狀。幾乎全身被燒焦,冒著黑煙。
不過這並不是因為被誰攻擊了。而是自己去受的傷。強拉硬拽著飽嘗了痛覺的餘韻,已經動不了的自己,讓半個身體浸沒在Dusk.Taker的火焰放射所作出的岩漿之池中。只為放出一記必殺技,蓄積能量。
不過春雪並不是看到以後才知道的。戰鬥中即使向拓武看過去一眼,肯定也會讓能美發覺,以致看破拓武的意圖吧。所以春雪才一直沒有從空中向下看。只是因為相信。相信著,如果是拓武的話,就肯定會這樣做吧。
「……能美」
春雪向力盡的暗夜色假想體低聲說道。
「你的敗因,並不是我的《心意攻擊》或者《疾風推進裝置》。因為我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然後,這也是你一直贏不了我們的原因」
並沒有回答。
抬頭看向身旁的夥伴,春雪微微地,重重地點了點頭。
拓武也以點頭回應,伸出已經燒焦的左手。用右手握著,才將之支撐起來。
剩餘時間已經只有兩分鐘了。春雪為了向Dusk.Taker做出最後一擊,一步、兩步地前進著。
…………鈴。
就在這時,感覺似乎聽到了隱約的聲音。
春雪停下腳步,迅速地環視左右。
沒有任何人。當然不會有任何人。這個舞臺並不是以廣域網,而是以梅鄉中學的局域網為媒介而生成的。所以,出現其他腦加速者是不可能——
叮鈴。
又一次,這次的確,出現了清澄的,然而卻莫名淒涼的聲音。
春雪和拓武同時向聲音的源頭——向空中望去。
煉獄場景的綠色天空中,什麼都沒有。不過春雪在下一個瞬間,捕捉到了視界之隅的微小動作。
並不是空中。在立於南邊的校舍的屋頂。將那裏圍起來,銳利如槍尖的鑄鐵之柵的另一邊,比這天空的色彩鮮豔許多,仿佛閃耀著橄欖石一般光芒的小巧的假想體——
「誒…………」
喃喃出聲的是自己,還是拓武,春雪已經不知道了。
那是,那個假想體是。
《Lime.Bell(青橙之鈴音)》。
即是千百合。倉島千百合。但是為什麼。而且千百合應該也還沒有將Silver.Craw或Cyan.Pile設置為自動觀戰登陸吧。
「小千……」
春雪用嘶啞的聲音叫道。
不過仿佛為了掩蓋那聲音一般,千百合將裝備在左手的大型鈴鐺輕輕地舉起來。
感覺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乘著舞臺上的微風,非常稀薄,不是聲音而是像意識的感應一般悄悄地——
……對不起,小武。…………對不起,小春。
接著,黃綠色的假想體,搖起了左手上的鈴鐺。同時,必殺技的名稱。
「……《Citron‧Call(檸檬召喚)》」
鳴徹的鐘聲美妙得毫無道理,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舞臺的音響效果的原因,總覺得聲音有些扭曲。
從屋頂上傾流而下的燦爛的祖母綠顆粒——將瀕死的Dusk.Taker包覆。
春雪和拓武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黑紫色的裝甲上那一道道深刻的傷痕,完全修復。
「為……什麼」
春雪聽到了從自己的喉嚨中流出的,嘶啞的,潰不成聲的話語。
「為什麼啊…………小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