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回家（二）

文娜——

　我伏在河邊一直哭泣，哭著哭著，再也哭不出來，我盲目地抬起頭，忽然發現一個人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微微地沖我笑。我嚇了一跳，慌亂地回看著他，我這身裝扮，如果被問到，我該怎麼回答！拍戲！拍古裝戲！只有先這麼混混過去了！

　“你是不是在想，要怎麼搪塞我對你這身衣服的疑惑？”

　什麼？他，居然能看到我腦子裡的想法！ “你，是誰？你是誰？”

　“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十五年前，我可有兩次把你從水里撈起來呢！這回已經是第三次了！”

　十五年前？十五年前我是落過兩次水，一​​次是剛過去的時候，聽說是從水里被人救起的；還有一次就是我自己的投的！他？都是他撈起我的？那他，那他豈不是？

　“沒錯，就是我！十五年前，從這裡把你帶到他的身邊！”

　我驚訝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個左右我命運的人現在就在我的面前！我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十五年前為什麼要帶我離開？​​”我幾乎是用咆哮的聲音在問他。

　他略微地皺眉，揉了揉耳朵，“我是誰你就不用知道了，至於為什麼要送你過去，是你命該如此！你和他本就是一對，注定一輩子牽絆在一起！”

　“好，那我不問你十五年前的，那現在能，幹嘛又要把我弄回來！你說我注定是他的另一半，我也如你所願的愛上了他，還生了孩子！那你還幹嘛把我帶回來！”

　“你，難道不想見見你的父母嗎？”

　“父母？我當然想見，可是，可是那邊也是我的家人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一次次地這樣折磨我，你每回帶我走的時候，有通知過我一聲嗎？為什麼總是要我承受這樣的痛苦？”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又倒在地上，哇哇大哭！

　他步到我的跟前，“唉，你急個什麼勁兒，我有說過不再讓你回去嗎？”

　“回去？回去！我還能回去嗎？”

　“三天，你有三天時間，三天後在這個地方，我等你！”

　“真的？真的嗎？你還會送我回去？”我幸福地地上爬起來，跑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是，是是，我還會送你回去，送你回去！哎呀呀，放開我！……哦，對了，還有樣東西要給你。”他打了一個響指，我身上的衣服立刻變了，“這個，這個是我的衣服，我十五年前的？”

　“是，我可是花了一番功夫才從你那個皇帝老公那兒偷出來的！他當個寶貝一樣一直存著！瞧瞧這個樣子，十五年了，還一點沒變樣！”

　“他一直存著？我，我還以為早就不見了！”這衣服真的沒有變樣變型，好像還是新的一樣。瀚，等我，就等我三天，三天後我看完爸爸媽媽，就回去找你，就再也不離開你了！

　“好了，別發呆了。要我送你過去嗎？”

　“你還能送我過去？那最好不過，我又可以省了幾個小時的車程了！”

　“唉，好吧，算是我欠你的，閉上眼楮。”

　我依言閉上眼楮，頓時又是天搖地晃，風聲在耳邊呼呼地吹過。我緊緊地攥著雙手，終於可以見到爸媽了，十五年了，不知道他們變成什麼樣子了，該是老了很多了，孫子都有十四歲了，爸媽他們怎麼可能不老！

　風速漸漸變慢，人也慢慢地落地。我睜開眼楮，出現在我面前的，是十五年的家！還是這個家，十五年了，爸媽原來還沒有搬走！熟悉的大門，熟悉的樓梯和樓道，熟悉的房門！連空氣也都是原來的味道！我走上二樓，站在門前，愣愣地一直看著，都不知道要怎麼繼續下一步，顫抖著伸出手，摁了一下門鈴，又摁了一下。聽到了腳步聲，越來越近，一聲一聲都敲擊著我的心，渾身都緊張地抖了起來，終於“嘩”的一聲，門打開了。

　“爸。”我輕輕地，聲音顫巍巍地，喊出了一聲十五年都沒有再說過的詞眼。

　“爸，是我，我回來了！”

　爸爸愣住，站在那裡，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爸，你不會不認識我了吧？是我啊，文娜，你女兒！”

　啪！爸爸打了我一個耳光！ “死丫頭，你到哪裡去了？死孩子，這麼多年你跑到哪裡去了？”下一秒，我就被爸爸緊緊地擁在懷裡！ “你到底去了什麼地方？一去就是十五年！你擔心死我們了！”我跟爸爸就這樣站在門口大聲哭了起來！

　“是誰來了？怎麼都不進……”

　“媽！”

　“囡囡？囡囡！”

　“媽！”我撲進媽媽懷裡，“媽～”

　…………

　“你個死丫頭，你倒是說說，這十幾年，你跑到什麼地方去了？你知道我跟你媽有多擔心你！”老爸一邊摸著眼淚，一邊又裝出“嚴父”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去了什麼地方，只知道那裡跟這很不一樣！那年我從河裡掉下去之後，再醒過來，就在那個地方了！”

　“那你這麼多年過得好嗎？”老媽滿臉緊張，生怕我受了什麼委屈。

　“好，很好！媽你看我，看我的手，細皮嫩肉的，再看我的臉，我都快要四十歲了，可都沒什麼皺紋！我好的不得了！”媽真的仔仔細細地看了我，從上到下，哪裡都沒有漏過，看我真的很好，才鬆了眉頭。

　“是，你好得'樂不思蜀'了，連爸媽都不要了！”

　“你幹嘛？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你幹嘛大吼大叫的！”“寶貝，讓媽媽好好看看你！”老媽撫著我的頭發，忽然問到，“你頭發怎麼那麼長？ ”

　能不長嗎！十五年我都沒有剪過頭發，在那里女人剪頭發是“不貞”的象徵！我哪兒敢剪！ “呃，那邊，那個，女人們都盤發，所以，我也只能跟著一起留長頭發了！”

　“寶貝，你結婚了嗎？”

　“嗯。”

　“他，對你好嗎？”

　“好，他對我很好，好到快把我捧上天了！”

　看著我露出甜蜜的微笑，爸媽都放心地鬆了口氣。可下一刻，老爸又板起了臉孔，“所以你在那兒天好、地好、什麼都好，就不想回來啦？”

　“我沒有，爸！我開始一直找機會回來的，可是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跑到那裡去！我找不到回來的方法嘛！”

　“那你現在呢？現在怎麼就回來了？”

　“我也不知道，還跟十五年前一樣，莫明其妙地就又回來了！”

　老媽推了老爸一把，“你煩不煩，孩子都回來了就好啦！”“囡囡，你有孩子嗎？”

　“有啊。”

　“是男孩還是女孩？”

　“都有，我生了……”

　“都有？你生了不止一個？”

　“呃，實事上，我，那個，生了，五個！”

　“五個！那傢伙是個種馬啊！叫你生那麼多！”

　“爸，那是你女婿！你怎麼那麼說他！”

　“我那兒說錯了！他不是種馬就是色狼！不然幹嘛讓你生那麼多個！還有，你幹嘛就跟他生那麼多，你不會避孕嗎？不會去打掉一兩個？”

　“爸！那裡沒有……！哎呀，我怎麼跟你說呢？反正就生了那麼多了！”

　“多子多幅！多子多幅嘛！生都生了！囡囡啊，幾個男孩？幾個女孩啊？”

　“老大是兒子，叫景昊，十四歲了；老二老三是一對雙胞胎，兩個女兒，十二歲，叫景曦和景昕；老四和最小的都是兒子，景晨，景暉，十一歲和十歲！”

　“哦喲，原來我和你爸早就當外公外婆了呢！呵呵，他們好嗎？”

　“嗯，好！”

　“你男人倒也養得起那麼多孩子！”

　“老爸，那是我老公，你女婿，你口氣就不能好一點嗎？”

　老爸氣呼呼地扭頭走出了房間，媽一臉笑容地看著我，“你生了五個孩子，倒也看不出來，這麼一看，誰相信你都要四十了！可是爸媽都老了！”

　真的，爸媽的頭發都白了，臉上也有好多好多皺紋和滄桑，“媽，當年我不見了，一定嚇壞你們了吧？”

　“是啊，知道你失蹤了，所有人都發瘋一樣地找你。找了一個月都沒有消息，警察就不肯再找了，然後我們就自己找，可是也一點消息都沒有。漸漸地，找你的人越來越少，而我跟你爸年紀也大了，實在找不動，就只能出錢請人找，一直到七年後，他們說你失蹤已經七年了，在法律上就算是死亡了，所以，我們只能放棄了！但我跟你爸一直都相信你還活著！你看，你果然好好地活著，還生活地那麼好！”

　“媽，都是我不好，叫你們這麼擔心！”

　“傻孩子，爸媽只要知道你好就好，你在不在我們身邊又有什麼關系？對了，你就那麼回來了，那你丈夫那邊呢？還有我的小孫子們呢？”

　“我，我只能待三天。這回是我運氣好，有個奇人帶我回來的，他說，三天後我去找他，他就能再把我送回去。可是，我可能以後沒有辦法再回來了！”

　“三天？才三天啊？”媽媽眼裡的光彩立刻淡了下去，“那我們能過去看你嗎？”

　“媽，我……，我不知道！那個人說，我命裡註定是屬於那裡的，所以我必須，也肯定會回去，但是，你們，我真的不知道！”

　“沒關系，回去吧，你也是做母親的人了，怎麼可能放的下孩子呢？回去吧，現在知道你沒事，還過得很好，我們就放心了！我們沒有關系，只要你們都好就好，回去吧！你不用擔心我們！”

　“過來吃飯吧。”老爸忽然從外面進來了，他端著飯菜放在桌上，都是我以前愛吃的。我坐下，看著眼前的飯菜，眼淚不停地留下來。好吃，真好吃！多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