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厚德居的熱鬧
第二天辰初時分,平王練功回來,李青裹緊了夾被往裡縮著,就是不願意起來,
「爺先去忙吧,我午正前趕到厚德居等爺吃飯就是了,這會兒,實在起不來,爺昨晚幾乎沒讓人睡覺,我困得很,爺趕緊走吧,別耽誤了正事……唉!我現在不想起!爺快走吧!」
平王笑著站起來,又俯下身子,李青急忙又往裡縮了過去,平王笑了起來,
「好,不起就不起,你午正前可一定要趕到厚德居,不能晚了,別讓爺等得太久。」
李青忙點著頭,平王伸手撫了撫李青的臉頰,才直起身子,出門去了。
李青一直睡到辰末時分,才被琉璃催著,打著呵欠起來洗漱更衣,勉強吃了半碗粥,就帶著琉璃、竹葉、竹枝和綠蒿,上車往平陽府去了。
李青歪在車廂裡的靠枕上,懶洋洋的打著呵欠,琉璃倒了杯茶遞給她,笑著問道:
「我聽竹枝說,夫人昨天指使著爺給你放那些書了?」
李青斜睇著琉璃,接過茶喝了兩口,才點了點頭,
「嗯。」
「夫人這一陣子越來越懶散起來,又跟在寺裡的時候一個樣子了。」
李青怔了怔,琉璃接過李青手裡的杯子,繼續說道:
「爺這一陣子對夫人是真的好,萬事都不計較,可夫人不是說過,什麼年青貌美的嗎,怎麼自己倒忘記了?夫人連送大小姐那樣的小事都不肯落人把柄,怎麼倒支使起爺來了?」
李青睜大了眼睛,看著琉璃,半晌才說出話來,
「琉璃,你現在比鄭嬤嬤還要厲害!我知道了,你放心。」
丁一在城門外,翹首以盼的等著李青,接了車子,直接引著往厚德居去了。
車子轉過幾條街,從後門進了厚德居,湯掌櫃笑容滿面,微微躬著身子早就等在了門裡,李青下了車,湯掌櫃上前見了禮,引著李青邊往回走,邊笑著介紹道:
「夫人可有一陣子沒到咱們號上來了,如今,咱們這門面擴大了一倍在余,和東邊的鋪面連到了一處,前面做飯莊子,後面就做了客棧,從這往後面越過青條街的幾個院子,也被連大爺買下來了,如今可都住得滿滿的,這連著快一個月了,前面大堂裡,天天有文會,熱鬧得不行,今天給爺和夫人留了東一號房,那裡視線最好……」
李青一邊聽著湯掌櫃喜慶十足的嘮叨,一邊跟著他穿堂過室的往裡走。
東一號房很是寬敞,外面有個小隔間,放著紅泥小爐等茶具,琉璃和竹枝等人放好了坐墊,把帶過來的杯碟擺放好,用銀壺燒上水,準備泡茶,丁一笑著稟報道:
「回夫人,爺說午正就到。這會兒,下面的文會已經開始了,正熱鬧著,奴才安排了幾個人專門在下面抄文章詩句。」
李青微笑著點點頭,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先在這裡看看熱鬧。」
「回夫人,爺吩咐了,讓奴才接了夫人,就在這兒侍候著。」
李青點了點頭,丁一才告了退,退到外間侍候著聽傳喚去了。
李青站起來,慢悠悠的走到窗前,窗上糊著霞影紗,從屋裡看外面清清楚楚,大概外面是看不到裡面的。
李青低頭往樓下看去,樓下將旁邊的櫃檯也都打通了,顯得極為寬敞,大堂裡疏疏朗朗的放著七八張圓桌,靠著裡面的牆放著張長長的大案,案上滿滿的放著筆墨紙硯,案前的人正三五成團的點評著案上放著的一條條寫好的文章詩句,大聲爭論著,笑著,七八張圓桌上放著茶水,還有幾碟已所剩無幾的點心,圓桌邊也三三二二的坐著些或拿著書,或拎著筆,正冥思苦想的年青人,更多的人站在大堂裡,或低頭苦思、或來回走動著敲著頭、或是看著窗外發呆、或三五成群湊在一起說著話。
年紀小的只有十幾歲,大的卻已年過半百,青衣布袍者居多,李青看了一會兒,轉過頭吩咐竹葉:
「你去和湯掌櫃說,隨他找個緣由,今天的文會,茶水點心都供足供好了,記到爺的帳上好了。」
「什麼帳要記到我的頭上?」
平王微笑著掀簾進來,李青忙轉過身,曲膝行著福禮,笑盈盈的說道:
「給樓下的書生們添點茶水點心,這裡頭,說不定就有著韓地的棟樑之材,所以才要記到爺的帳上。」
平王笑著走到窗前,看了看樓下密密的人群,
「今天的人還不算太多,記就記吧。」
平王轉過身,坐到椅子上,放鬆了身子靠到椅子背上,李青接過竹枝托盤裡托著的茶水,遞了過去,平王接過喝了幾口,正要說話,只聽外面樓梯間傳來女子帶著怒氣的叫喊聲:
「袁師同,你出來!袁師同,你在哪裡?你快出來!」
李青愕然怔住,平王眉梢挑了起來,臉上帶出絲怒氣來,李青忙拉了拉他,低聲說道:
「爺先別急,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
轉過頭,示意琉璃出去看看,琉璃掀起簾子,剛到外間,丁一衝她點了點頭,示意他知道是誰,琉璃忙帶著丁一進來,丁一躬著身子稟報道:
「回爺,回夫人,這是其其格小姐,又來找袁師同了。」
丁一正說話間,只聽外面有開門的聲音,又有個男子的聲音,帶著惱怒呵斥道:
「這位姑娘,我家公子都和你說明白了,男女有別,乃禮之大防,你這樣跑到這裡大呼小叫的,一點規矩也沒有!你還是趕緊回家去吧,我家公子不會見你的!」
李青怔怔的聽著,轉頭看著丁一,丁一苦笑著,腰彎得更深了,
「爺,夫人,這事是這樣,大概是十來天前,其其格小姐在西條大街的珍翠軒看中了人家的東西,可又沒帶那麼多銀子,正巧袁德清家長公子袁師同也在那裡看東西,就幫她先把銀子付了,隔天,袁師同在厚德居和別人猜聖人句子、對對子,其其格小姐還銀子還到了厚德居,就跟在袁師同後面看了一天,從那往後,其其格小姐就跟上袁師同了,他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袁師同看見她就躲,今天大概是其其格小姐打聽到袁師同就在這樓上,直接找過來了。」
李青和平王聽得面面相覷,其其格的聲音又在樓下響起:
「袁師同,你出來!你拿了我的護身符,就不能再還回來,你出來,你給我說清楚!」
聲音到了後面,已經帶了些哭腔出來,李青抬手撫著額頭,滿臉苦笑的看著平王,
「爺?這是哪跟哪的事?」
平王滿臉的不可置信,怔了半晌,才恨恨的吩咐丁一,
「去,叫袁師同下去!他不嫌丟人,爺還嫌丟人呢!下去把話說清楚,躲就能躲過去了?!」
李青怔了怔,轉過身吩咐竹葉:
「你下去,帶其其格先出去,和她說,她的事我已經都知道了,讓她現在先回去,不要在這裡鬧了,今天就讓她回去逸梅莊,我有話和她說。」
竹葉答應著,跟在丁一後面出了門,往樓下傳話去了。李青示意琉璃打開門,隔著簾子看著外面的動靜,丁一走到隔了兩間的包間門前,敲了敲門,推門進去了,片刻功夫,一個二十歲左右,穿著天青色綢衫,身材修長,面容白皙俊秀,如玉樹臨風般的少年跟在丁一身後,略顯得有些狼狽的下了樓。
下面安靜下來,不大會兒,少年滿臉通紅的上了樓,偷偷看了看東一號房,低著頭進了自己的包間,丁一和竹葉隨後跟著進來,竹葉曲了曲膝回稟道:
「回夫人,其其格小姐說現在就回去逸梅莊,奴婢把咱們帶的婆子派了兩個跟著回去了,奴婢看著她上了車,往城門口方向去了。」
李青點了點頭,
「那個袁師同跟她說什麼了?」
「回夫人,袁公子給她賠了禮,說實在是不知道那東西是其其格小姐的護身符,也不知道這中間的說法,當時也是覺得不好傷了她的臉面才收了的,如今知道了,已經原物奉還,請其其格小姐見諒。」
李青怔了怔,苦笑著看著平王,平王輕輕笑著搖了搖頭,
「袁家門風嚴謹,袁德清又是個古板性子,偏他家大公子竟惹了這麼個……這麼個姑娘!」
李青彷彿想起了什麼,急忙回過身,叫過丁一問道:
「這事,袁家人知道嗎?袁德清知不知道?」
「回夫人話,奴才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這事,常來厚德居的人,幾乎無人不知。」
丁一躬身答道,李青想了想,轉過頭,擔憂的看著平王說道:
「袁家和袁德清的性子,爺最清楚,爺想想,若是袁德清知道這事,會是個什麼反應?」
平王微微皺了皺眉,
「動家法是少不了的。」
「那爺找人說個情,若是要動家法,可別傷了袁公子性命,這事,只怕真是怪不得他,其其格的性子,爺也該知道些,瞧這樣子,這姑娘只差動鞭子了!」
平王突然笑出了聲,轉過身吩咐丁一道:
「這事你留心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