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梅玫的悲哀

　「……梅玫？」

　王珂開口的時候，首先喊出了梅玫的名字。

　梅玫沒來由的神經一下緊繃起來。

　王珂還從來不曾這樣喊過自己的名字，他總是調侃的喊自己「姑奶奶」什麼的，乍一聽王珂喊的是「梅玫」，梅玫的心裡有些彆扭。

　這份彆扭，王珂也有。

　「真繞口啊，喊著就是不如『姑奶奶』三個字順口。」

　王珂掐滅手裡的煙頭，呵呵笑著對梅玫說：「不過我總不能喊你一輩子『姑奶奶』，你姓梅，不姓姑，對不對？有很多事情，我們都必須要正視面對的，你說呢？」

　梅玫下意識的點點頭，沒有說話。

　「跟末日談判一樣，多難受啊？」王珂笑呵呵的說：「梅玫，跟我說說，你以前有沒有迷倒什麼別的純情小男生啊？帥不帥？」

　梅玫俏臉飛紅，白他一眼，說：「是啊，人家很帥的，帥的天上地下獨一無二，哪跟你一樣，猥瑣的不成樣子，滿腦子裡就是偷窺偷窺。」

　王珂也不生氣：「那是的啊，梅玫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要家世還有家世，就是脾氣……嘿嘿，壞了點。不過迷倒一個兩個小帥哥那是絕對沒問題。」

　梅玫作勢扭他，說：「姐在京華上學那會，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誰也不知道我們家幹嘛的，你在這兒說什麼家世不家世的，污衊姐的人格！再說了，姐釣凱子還用得著顯擺家世？」

　她挺挺胸膛，立時王珂眼前多了一個偉岸的高度，一個足夠讓很多男人徹底拜倒的高度。

　出乎意外的，這一會王珂沒有露出那副色迷迷的豬哥相，反而很平靜的看了看梅玫的**，又把目光挪回了梅玫的臉上。

　梅玫第一次注意到，王珂的眼神很清澈，如同靜鎰的山泉。

　「是啊，梅玫很優秀的，別說在咱們河東大學，就是到了號稱美女如雲的河東藝術學院，梅玫也是鶴立雞群的姿態，相信一定會有一大把的追求者，排著隊給梅玫送花、請飯。」

　靜靜的，如同醫院上空飄蕩的輕音樂，王珂的話語字字清晰的從那張略顯厚實的嘴唇之間飄出來：「咱倆認識時間其實很短的，對吧？但是感覺上似乎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呵呵，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梅玫總是在我眼前出現，坑我也坑了，打我也打了，扭我也扭了，有點小怕怕，但是不排斥，反正男子漢大丈夫，說堅強一點，也屬於皮厚肉糙的一類，扭兩把怕什麼。直到那天你在你家對爺爺還有四奶奶說，我是你的男朋友，我開始有點怕了。」

　梅玫嘟嘟小嘴，問：「你怕什麼？」

　「不明白啊，自然就會害怕。」

　王珂笑笑，說：「我是小人物，我身無長物，身上揣那兩毛錢，放在普通人堆裡，那是天文數字，相信放在你們傳承3000年的梅家面前，不過是九牛一毛，我就算頭腦發熱，也很明白，我身上沒什麼是你能看上眼的。」

　有些自嘲，還有一點點小小的苦澀，王珂說：「真的很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呢？我不算身強體壯體格健美的那類人，個頭基本屬於三等殘廢，這張臉要說像土豆，也有點糟蹋土豆的嫌疑，論人品，雖無大惡，但也絕對算不上人品絕佳，我自認我就是個小人物，扔在人堆裡，就再也找不出來的那一種，如果說你個頭比我矮一點，這張臉蛋再平凡一點，或許我心裡也就心安理得了，正所謂王八看綠豆，都是球，沒什麼奇怪的。可是……」

　王珂望著梅玫，說：「為什麼像公主一樣高貴的梅玫會願意整天和我這個小人物呆在一起？說愛太早，說喜歡，我非常希望這是真的，可我真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帶著一點點小小的委屈，梅玫的眼眶裡似乎閃爍著螢光：「死變態，你都在這裡胡說八道些什麼？難道說喜歡一個人還需要理由？」

　王珂點了點頭，說：「是，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喜歡一個人不可能沒有一點理由。」

　「可我沒有理由！」

　梅玫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抽了兩口，又把煙遞給王珂，不再抽了。

　王珂也沒抽，拿著手裡，看著煙氣一絲絲繚繞起來，飄蕩在車子裡面，最後又從車窗飄散出去。

　「不敢喜歡任何人。」在煙絲即將全部燃盡的時候，梅玫結束了沉默，開口說：「我自己是對自己的家世完全無視，但是家裡不可能對我的人生沒有規劃，從早戀那個年齡，我就明白，如果我輕易喜歡上一個人，對這個人來說不是幸事，很有可能是滅頂之災。就算是最疼愛我的爺爺也不可能坐視我去喜歡一個碌碌無為的平凡人。」

　她的語調很輕，聲音很柔，渾然不像以往大大咧咧的樣子：「沒有認識你之前，我幾乎認定我的人生都會像我的工作一樣，被安排的絲絲入扣。像是我現在的工作，國家安全局駐南濟市觀察員，這也是爺爺的授意，如果沒有意外，四年大學讀完之後，我會被安排去報考京華大學的研究生，然後調回京華任駐京華的觀察員，再然後等到時機成熟了，在國家安全局轉到文職上去，最後在國家安全局的機關單位裡面，老老實實的度過自己的一生。愛情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屬於奢侈品。生長在我們這樣的家族裡面，精神上其實遠不如小門小戶的女孩子更幸福。」

　就算是對梅玫已經有所瞭解的王珂也沒想到，梅玫居然還會有如此沉靜的時候。

　靜靜的聽她訴說著這些，王珂心裡忽然沒來由的一酸，只覺自己現在準備挑明的問題，對於梅玫來說，似乎有些殘酷。

　「你說的很對，雖然有些打擊你，但是既然你想說這個話題，我也不隱瞞什麼。如果論客觀條件，王珂，你的確算不上好，要是平心靜氣的給你打分，只能算是勉強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