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聊天
那還是文軒的大學時代。二十歲的文軒雖然個子不夠高,模樣不夠帥,但他憑著自己的氣質和魅力贏得了幾乎所有同學的好評。文軒喜歡讀書,從初、高中時就經常塗抹一些心情文字。到了大學,正是英雄逢用武之地,他把自己的文字變成了校報上的鉛字,接著又憑藉自己的一手好字進入系板報組,元旦晚會又因多才多藝被選為主持人,可謂風頭盡出,志得意滿。
上網已不再是時新名詞。班裡每個同學幾乎都有自己的QQ號,文軒也不例外。他陳眉裡的好友挺多,有本班的,也有鄰班的同學。有一天,他去上網,忽然接到這樣一則消息,「柳文軒,我是和你同班的同學,加我吧!」是同學當然要加。柳文軒不假思索加她為好友。「山將別恨和心斷,水帶離聲入夢流』水入夢流,這是你名字的出處,對嗎?」文軒一驚,她竟然知道他名字的出處。這首詩挺不起眼的,她竟然知道。看來對古詩詞也是別有一番愛好了。「翠煙寒」,看著她的名字,文軒嘴角浮起一絲笑意,「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是你名字的出處,對嗎?可你為什麼要突出一個『寒』字呢?」翠煙寒沒有回答,只是發來了一個調皮的笑臉。「能告訴我你是誰嗎?」文軒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別問我是誰,好嗎?我們做網友,只在網上交流。」翠煙寒的話在文軒心裡劃起一個大大的問號,但他沒有再問,而是隨便的聊了下去,兩人聊的甚是默契,都挺開心。
柳文軒還是不滿足於這種交往,他想知道她是誰,打破她的這種神秘感,也求得自己的心理平衡。她知道我,我不知道她,這似乎不公平。這樣想著,文軒就給同班的一些女同學發消息,「翠煙寒是誰?」「是陳眉。」有人告訴他。陳眉?文軒在腦海裡搜索著這個名字的主人。有點印象,就是那個瘦小的,整日沉默寡言的女生吧!她很少主動和人交談,一直喜歡獨來獨往,沒想到在網上挺健談的。文軒一笑,敲擊鍵盤,「你是陳眉,對吧?」對方沉默了。好久好久才發過來這樣一句話「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誰,就不聊了吧!你刪了我,我刪了你。」「為什麼?」文軒覺得奇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說錯了什麼嗎?」文軒道歉。「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錯,我這是不習慣讓身邊的人瞭解我的思想,而你已經瞭解了一些,又知道我是誰,那會讓我有種被看穿的感覺,我不喜歡。」好古怪的女孩子,文軒嘀咕,但他還是忍不住的問:「你難道從來就不和別人交流嗎?怪不得看你平時很少和人說話,你喜歡孤獨,是嗎?」「孤獨給人的感覺可能是平靜的,但更多的是無奈,很少有人會喜歡孤獨。」「你呢?」文軒執意的把這兩個字發了好幾遍。「我?我當然也不喜歡,但是我並不孤獨呀!我的朋友時時刻刻陪在我的身邊。」「你不是一直游離於人群之外嗎?」「你相信筆友嗎?交過筆友嗎?」陳眉反問。「沒有,面對面的交往中就已經包含了太多的虛偽和狡詐,更何他談筆友呢?那到你信?」「我信,因為我有這樣一位朋友,我們書來信往一直相交了六年,他是我最好最知心的朋友,我完全相信他,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樣。」「你們見過面或寄過照片嗎?」「沒有,我沒有見過他,可他見過我了,是不是很不公平?很不公平?」冷冰冰的毫無感情的文字似乎平添了一抹憂鬱,壓的文軒幾乎喘不過氣來。陳眉那普通不過的面容浮現在他的腦海裡,少見笑容,鮮見難過,只有走路喃喃低語時輕蹙的眉尖會洩露她的憂傷。她會有什麼樣的心事呢?文軒這樣想著,手下敲出了這樣一行字:「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你以後自然會見到他,你們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嗎?」顯然,陳眉打字很快,「我永遠也見不到他了,永遠見不到了。陰陽兩隔,人鬼殊途,想再見除非來世。」文字濕漉漉的立在光屏上,冰藍色,是的,冰藍色的文字,白色的底屏,有些詭異。可那行字真的氤氳著水氣,是陳眉的眼淚嗎?一個失去了唯一朋友的女孩子。她的心裡該承受著怎樣的痛楚。文軒想像不到,但他可以感受到那份不同的感情。陳眉對她的那位筆友,僅僅是友情嗎?文軒想。」逝去的人已經走遠,你不能總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快樂一些,你還會有新的朋友的。別那麼憂傷,否則天堂的他也會因你的不快樂而不快樂的,讓我做你的新朋友,好嗎?」「不,風並那樣走遠,他的靈魂就在我的身邊陪我,我沒有不快樂,但我接受你的、做我的新朋友。風說,你應該是一個不錯的朋友,他不希望我除了他不和任何人交流,我以後會嘗試著接觸別人的。」靈魂?這兩個字嚇了文軒很大一跳。「小樣兒,你嚇我呀!我可不是嚇大的。以後別再一個人了,同學們其實都挺好的。不要胡思亂想了。OK?我時間到了,以後聊。88。」文軒從網吧出來,打了個寒顫。初春的天氣,還很冷呢!
陳眉與風
陳眉獨白:風說我應該快樂,他不要我再排斥人群,他說他只是一個鬼魂。縱然可以陪我說話,解我憂鬱,可現實中的事情他幫不到我。他知道我一直都在自責自己辜負了他,他知道我封閉自己是想為了忠實這段友情,不,或者也可以說成是愛情。為什麼我一直都是那樣的後知後覺?為什麼我以前只是把風的關懷當做是哥哥對妹妹的親情之愛?風說:「當一個男孩子不自主的去關心一個女孩子時,就不是友誼了。」是這樣嗎?風最終沒有棄下我走入天國。為了我的快樂他做了一個孤魂野鬼游於我周圍的另一個空間,強烈的思念讓我感覺到他,並可以和他的靈魂對話。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天方夜談,但它是事實。就像現在,我就感覺到風的笑容,他知道我邁出了第一步。文軒是他選擇的。他說文軒是我們班上最活躍的人,應該比較容易交流,他說的不錯,文軒確實是和誰都挺能侃的,只是……他已知道我是誰,明天怎麼面對他,依然形如陌路嗎?我並不擅長和別人微笑打招呼的。風的聲音出現了,「小眉,別怕,你可以不用和他說話的,和平常一樣,自然,大方一些。在網上聊熟就好了。」我用力的點點頭。風只是希望我快樂,他決不會做有損我的事情,我聽他的,一定不會錯。
第二天,正好輪到文軒他們組掃地,文軒拿了掃帚,掃到陳眉座位旁,陳眉拿著書站起來。文軒的目光正對上了她的目光,然後,文軒微微一笑。陳眉不由慌亂的垂下眼簾,習慣了冷漠的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個微笑,不知所措掠過她的心頭。「小眉,其實你可以回他一個笑的。」風輕輕嘆息著說。
陳眉真的開始改變了。教室裡也多了她的笑聲和說話聲,上課回答問題也很積極了。她走出了那片陰影嗎?文軒注意著她的變化。除了那一個微笑,兩個人從未有什麼交談。一是坐的遠,二是陳眉的躲避。她說她討厭被看穿的感覺。她是不是因為我瞭解她的一些思想而覺得不好再面對我?不過,文軒沒讓這個問題縈繞於心,他要給凌歌回信了。凌歌是他高中時的同學兼好友,也是他默默喜歡著的一個女孩子。男女生之間有純粹的友誼嗎?文軒苦笑著搖搖頭,他愛上凌歌了!可是……凌歌呢?凌歌是那麼優秀的一個女孩子,她會接受自己嗎?她只把我當朋友吧!如果把愛說出口恐怕連朋友也做不成了。他斟酌著寫下一句句話,把信寫的儘量是好朋友的口吻,寫完封好,覺得心下鬱悶,想想,信步出了宿舍,朝網吧走去。
「你好,小網蟲,怎麼每次來你都在網上?」「我喜歡網絡,網絡讓我找到傾聽者,讓我無所顧及。」陳眉和文軒像老朋友一樣的聊著。「你最近好像很開心的,是嗎?」「是呀!解開心結,才發現我也可以從容遊走在人世,當然高興。」陳眉掩住自己「陪著別人快樂」的落寞,「馨兒也在呢!要不要和她聊,她已經給你發去消息了。」文軒打開消息,真是馨兒——他的老鄉。「你和馨兒一個宿舍吧!近來看你都和她在一起的。」「對呀!」「你現在在幹什麼?」「聊天,看電影。我除了這些還什麼都不會,你呢?」陳眉有些遺憾的說。「我在聽歌。」馨兒扭過頭看陳眉的字屏,說:「你問他聽什麼歌?」「一生有你」四個秀氣的字立在屏幕上。「是水木年華的吧!」陳眉轉臉問馨兒,卻看到馨兒促狹的笑臉,再看回屏幕,不覺臉撒謊能夠微微一熱,明白了馨兒的心思,說:「是水木年華唱的吧?」馨兒笑著點頭。回宿舍的路上,馨兒說:「你和我老鄉聊的挺投機吧?」「是呀!」陳眉回答,「可能都喜歡文學,有共同的話題。」「你怎麼知道他的QQ號呢?」「我在雲的QQ裡見的。」「哦!」馨兒有些誇張的點了點頭,「所以你就記了下來,加他為好友,對吧?其實我老鄉人挺不錯的。」陳眉已經聽明白馨兒是在開自己的玩笑了,可又不便解釋,誰相信靈魂?再說我平常幾乎不和男生說話,我的QQ裡也只有他是我們班的,不怪馨兒那樣想,「馨兒,別胡說八道。」她笑著說:「怎麼,心虛了?」真是越描越黑。
陳眉躺在床上,凝神想著風,「小眉,」風的聲音響起,「風,」陳眉呢喃著,聲音微乎其微,「馨兒誤會了,她以為我和柳文軒……」風笑了,陳眉感覺到他的笑,「你還笑,我怎麼解釋清楚嘛,都是你的主意,其實我已經習慣了孤獨。」「可是孤獨的時候你快樂嗎?」風反問她,陳眉無語。孤獨的時候會那樣渴望交流,別人和自己說一句話自己就會高興好半天,我一直都排斥孤獨,可是卻戴久了冷淡的面具,不善於同別人交往罷了。「既然選擇改變,我會繼續走下去的。其實以前我是很活潑開朗的,只是當成績下降,當年齡漸長,當我注意到自己不出色的容顏,強烈的自尊和自卑讓我封閉自己,這次改變就讓我回歸本真,恢復自我吧!」「這樣才好,你休息吧!」四周沉寂,只聽見舍友均勻的呼吸聲,她們都睡著了。陳眉翻了個身,回想她們的玩笑話,「一生有你呀!他在用這種方式向你表白呢!」雲嘻嘻哈哈的。「怪不得我每次看你見到他都別彆扭扭的,很不自在,原來……老實交代,談多久了?」馨兒半真半假。「來,拿你們班的合影,讓我看看哪位是六妹夫。」小雯更甚,連六妹夫都叫出口了。「其實你們挺配的,文章都寫那麼好。」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陳眉不知從何辯起。柳文軒,和我很配〉她撇撇嘴,是嗎?怎麼可能?他哪裡和我有相似之處了?陳眉又翻了和身兒。「陳眉,還沒睡著啊?」是馨兒,「嗯,睡不著。」「為某人失眠吧了吧!」馨兒輕聲的笑。「馨兒!!!」「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快睡吧!明天還上課呢。」
第二天回到教室,陳眉抬起頭注視著文軒的身影,若有所思,相似?柳文軒回頭和後面的人說話,注意到了陳眉的目光。不覺也向她瞟了一眼。陳眉真的感覺不自在起來,心一跳收回目光看向課本。天啊!都好似玩笑惹的禍。
體育課上,老師讓打羽毛球,手執球拍,陳眉卻總是無法把思緒拉回到那小小的羽毛球上。她的目光時不時總會穿過人群,偷偷溜到那邊的一個一襲藍色上衣的身影上。她有些煩躁,狠狠的抽向球,像要發洩什麼。為什麼他總喜歡穿藍色和白色的上衣,難道他也喜歡這兩種顏色?為什麼又想到他,陳眉甩甩頭,已經習慣了在人群裡搜尋他的身影,已經……成了一種習慣,陳眉驚訝的發現,無論走道哪裡,目光總是飄忽不定的四下張望,只是為了尋找他嗎?這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陳眉丟下球拍,「我不打了,馨兒,老師若再點名,幫我請假,我要回去了。」她頭也不回的走出操場,告訴自己不能回頭,不能再去看他,可是……可是走到拐角處,她依然忍不住的回過頭去,正好看見文軒將腳下的球踢給另完一個同學。「不可以。」她警告自己。
晚上沒有晚自習,但陳眉還是決定回教室。她告訴自己,我的日記本丟在教室了,我回去寫日記,不是為了要見他,不是為了想和他呆在一個地方。坐在教室裡,她提筆,再放下,寫些什麼呢?沒有任何可寫的事情,而有一種心情是寫不出來的。她又看向他的座位,他沒有來,為什麼?他去上網了嗎?還是去圖書館了?好不容易把思緒拉回到書上,已經9點多了,班裡只剩下自己,空蕩蕩的教室裡靜的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我背叛了曾經的那段感情嗎?難道我喜歡上了他?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他了?風呢?風怎麼辦?他為了我的快樂遊蕩於人間,而我卻要傷到他的快樂嗎?原來我也這麼虛偽,我以為我可以為一個靈魂守上一生一世的,可是……現在就變了嗎?我喜歡上了另一個人。我依然把風當作哥哥,六年的習慣,改變不了,習慣?陳眉苦笑,難以更改的習慣。
教室的門開了,一股冷氣撲面而來。「風,是你,對不對?」「是我,小眉。」陳眉垂下頭去,幽幽的開口:「你不該勸我去和別人交往的,你明明知道一個從來都被人忽視,從不被關心的女孩子得到一點小小的關懷就會以為那是天大的恩惠,你也明明知道我會喜歡上我嘗試著交往的第一個男孩子的,對嗎?」「對!」那個聲音的回答不容置疑,「我不希望你這樣將自己封閉起來守著一個已不可能屬於你的靈魂,你該享受陽光,愛情和快樂的,執著有時會是一種錯誤,你不能在虛偽的夢裡走過你的青春。」「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也許本不是屬於我的愛情。」 陳眉抬起頭,淚光點點,「我喜歡上他了,我怎麼辦?風,你知道嗎,你做錯了,你沒有讓我快樂,這是個感情陷阱。」風不再答言,風走了嗎?陳眉重又感覺到教室內的空曠.門外有腳步聲傳來, 陳眉迅速的擦去淚水.推門而進的竟然是柳文軒.「陳眉,還在努力呢?」他笑著招呼。「我?是呀!在努力看小說。「他拿了兩本書說:「走吧,該熄燈了。」「好!」 陳眉收拾起自己的東西,和他一起走出教室。「你這麼晚還回去學習呀!」 陳眉看他拿的是英語,隨口問了一句,「明天早上看。」兩人都不說話了,只是並肩默默走著。
「小眉,你可以告訴他的,告訴他你喜歡他。」風的幽靈飄近,繼續教室裡未完的談話。」「不,我是一個除了驕傲和自尊一無所有的女子,我放的下我的尊嚴嗎?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如果我愛上一個人,即便會傷痛會錯過,我也不會輕易將那個字說出口的。」陳眉依然自卑。「你可以選擇網絡,而且,不要再顧慮我,我們已是人鬼殊途,我不會因為你喜歡上別人而傷心的,只要你能幸福快樂就夠了。那樣我也會高興的。」風又離開了。網絡!陳眉昏昏的想,可以選擇的。
陳眉又申請了一個QQ號,選了一個名字「楝戀風塵」,將柳文軒加入進去。楝戀風塵裡只有一個好友——柳文軒!陳眉敲著鍵盤,下了翠煙寒的號。只用楝戀風塵和文軒聊。「文軒,我是你的同學,和你同在一間教室,我實在忍受不了心頭的思想,想把這些都告訴你。偶然在一本書中看到這樣一句話:「愛也好,恨也罷,只要能表達,就是一件快樂的事情.』那麼現在我結束我的痛苦.我告訴你我喜歡你! 我知道我不該不能的,可是我卻已經無法改變這個事實.我試著躲開你,可還是忘不掉.只好選擇告訴你.」柳文軒看著這段話,有些驚訝,他不想傷害別人,可更不願委屈自己,在愛他的人和他愛的人之間,他選擇後者.凌歌,那個活潑開朗、美麗善良的女孩子早已佔據了他的整顆心。他喜歡閉了眼回憶凌歌清脆的聲音,甜美的笑容,齊肩的散發,回憶凌歌與他共有的往事。他愛凌歌,所以他心中容不下別的女孩子。「楝戀風塵,被人愛著是一種幸福,我感謝你的喜歡。可是,我有戲劇喜歡的女孩兒,我與你也許只是彼此情感的過客,我相信你會在未來的人生中找到自己的幸福的。我們做個朋友吧!」這是一個意料之中的答案,陳眉靜靜的想,任眼淚打濕了鍵盤。「我知道有這個女孩兒,那麼優秀的你怎麼可能會沒有女朋友呢?告訴你不是奢望你的愛,只是想把自己的愛說出來,但願這不會是你的負擔,聽過《痴心絕對》和《愛你就讓你幸福》嗎?那就好似我的心聲,我祝福你和那個女孩。」話的末尾,陳眉挑了一個微笑的表情一起發送出去 。「我也喜歡《痴心絕對》,其實我和你同是一株苦楝,我喜歡凌歌卻不敢讓她知道,她現在還在複習呢!」陳眉感覺到風的存在,她再也無法冷靜的和自己喜歡的人談論他所喜歡的女孩子了。匆匆發了句「再見」,陳眉茫然的走出了網吧!「風,我沒有猜錯,他有喜歡的女孩子,只是我明天該如何去面對他,我無法控制自己尋找他的身影的目光。我是不是該避開他?風,你在我的身邊,是不是?為什麼不說話?」「我會讓你快樂的。」遠遠的天際飄來這樣一句似有似還無的話。「風,風……」陳眉喃喃的叫著,卻再也得不到任何回答,風,連你也不要陪我了嗎?
陳眉的死
陳眉再也無法集中精力聽課,風離開了,而面對一個自己不能去愛的人……她刻意的低頭不看黑板,不看前面的他的身影,曾經那樣的懼怕時間和距離,而現在,她渴望,既然不能愛他,就不要讓我看見他吧!陳眉覺得自己的心好疼好疼。走出教室,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選擇逃避吧!」做在自習室裡,陳眉依然無法靜下心看書,心中有個強烈的願望,想看見他,想感覺到他,能夠遠遠的看他我為什麼還不滿足呢?我本來就沒有奢望他能給我一份愛呀.不,不行,我必須把他從心頭放下.渴望見到他的念頭吸毒的人渴望毒品一樣強烈,他的笑容只是一個陷阱,裡面尖刀利刃,把我刺的傷痕纍纍,讓我萬劫不復,我要放棄,放棄對他的愛.提起筆來,陳眉寫到:「花開的春天,無意相逢你的笑容,如花樣燦爛,如朝陽初升,心底漫溢過陣陣感動,耳邊迴響起天使的歌聲,花開了,心動了,戀愛的季節是否悄悄來臨?雨落的黃昏,我站在窗前看落花飛紅輕撫內心傷痛,知道那笑是一個陷阱,讓我傷痕纍纍,身陷其中。在意你的快樂,在意你的幸福,不願再輕擾你的寧靜,看花謝了,風起了,一任眼淚紛零在雨中。你走了,夢醒了,我整理心情開始新的旅程,將你的聲音你的面容打上一個結,輕輕放在我的記憶中,等待歲月慢慢將它變的清淡如風,從此不在記憶裡提取你的笑容,從此忘記你帶來的悸動。」陳眉疲乏的仍下筆,不願傷到他,可是也同樣不願傷害自己!破繭成碟的過程莫不就是一個受傷的過程嗎?
「楝戀風塵難道是……」柳文軒聽不進課,回想著昨日在網上的事情,其實自己無心傷到任何人的,對每個人的熱情和關心都發自本心,沒有其它的意思。驀然回首竟然發現陳眉不在教室,上課時間她怎麼不在?「我試著躲開你!」「我試著躲開你!」那句話跳進了他的腦海,能見戀戀風塵寫作「楝戀風塵」的也只能是她了。聽一個和她玩的不錯的女同學說,她喜歡以楝花自比。真的是陳眉,也一定是陳眉。有時候他會感到有人在看自己,回過頭去,偶然會看到陳眉慌亂的目光,可是……他確實沒有想到,陳眉,凌歌。凌歌,陳眉……陳眉會去哪裡呢?她只是為了躲開我吧!躲開也好,文軒胡亂的在本子上亂畫,寫出來的竟是「楝」字。
柳文軒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見了凌歌。複習備考的凌歌明顯的消瘦了,尖尖的下巴那麼明顯,眼圈也蒙上了一層青色。憔悴,卻越發的楚楚動人。凌歌認真的做著習題,已經十一點多了,凌歌,休息吧!文軒在心裡默默的說。凌歌似乎感應到他的心語,收拾書本上床睡覺。「當、當、當……」掛鐘敲響了十二點。漆黑的房間裡突然亮起了幽幽的冰藍色的燈光,可是等卻未亮,整個房間浸潤在這詭異的幽光裡。凌歌忽然睜開了眼睛,她還沒有睡著,顯然被朦朧的冰藍色嚇到了,瞪大了眼縮在床頭。「凌……歌……凌歌……」一個聲音飄忽不定的在門口外喚著凌歌的名字。看著凌歌被恐懼扭曲的面容,柳文軒想上前去,可是他卻動不了腳步,甚至發不出聲音。門輕微的響了,他們兩人的目光同時望向鐵門,從門下的孔隙裡,一個薄片的寬寬的東西擠了進來,然後慢慢變大恢復原狀成了一個人頭的模樣,理的乾乾淨淨的黑髮下是一張慘白的俊顏。那種白色被房子裡的冰藍色一映,說不出的詭異,他衝著凌歌笑,「我的身體還在外面,你打開門讓我進來好嗎?」凌歌使勁的拽被子想蒙上頭,卻拽不動。她「哇」的一聲哭了。柳文軒心中冰涼一片,他被嚇傻了,直到那怪物的身體象煙一樣從門縫下進來,他才想起要逃走。可是,那個人在緩緩飄向凌歌,他對著凌歌笑,笑著笑著額上開始淌下黑紫色粘稠的血液,還有白色的腦漿,身上也滲滿了斑斑血跡,左腹下被刮開一個大洞,腸子在一點點的流出來,直拖到地上。「我……好……冷,借我被子,借我身體,借我……」柳文軒驚叫一聲,從夢裡醒來,有凌歌的夢,我竟只是一個看客,這是他醒來後第一個念頭。想起那恐怖的夢,實在睡不著了,已經6點,他決定起床。
陳眉抱了書懶懶的走在路上,「風,風……」她仰首向著天空輕輕的喊,「昨晚入夢的可是你麼,難道車禍以後你就成了那個樣子嗎?昨夜夢的最後你說你會給我幸福,可是嚇到那個女孩子就能給我幸福嗎?那個女孩子是誰呢?」一朵雲飄過來,陳眉忽然已是淚流滿面。「風」,她喃喃的叫。「小眉。」是風!風還在,她感覺到了,「風,」她轉身,身後卻什麼也沒有。「風,昨夜夢裡的是你?」陳眉擦淚,卻越擦越多。「小眉,別哭,都過去了,我已經感覺不到肉體的疼痛,沒關係的,別哭了。」一股輕柔的氣流撫過陳眉的臉頰,陳眉把手放向面頰,卻只觸到自己的皮膚。「你能感覺到我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我只是一個靈魂,你碰觸不到的。」「她是誰?那個女孩兒是誰?」陳眉問。「不要管她是誰,我說過了為了你的快樂幸福我可以做任何事。」風的聲音裡有一絲慌亂,一絲傷感。「她是……我知道了。」靈光一閃,陳眉叫了起來,「風,不可以,不可以的……」風又走了。陳眉失神的看向四周,有人在看她。一定是剛才的自言自語和失聲叫出來的話惹禍了。她快步的走回教室。「那個女孩一定是文軒的女朋友,一定是,風為了我,竟要帶走那個女孩兒嗎?她被嚇壞了。」風,不行的,不可以的,失去自己在意的人的心痛我已嘗過,難道要文軒也經歷一次嗎?他會受不了的,我寧願不要文軒的愛情,寧願自己傷心痛苦也不呢不能讓文軒失去他的快樂呀!「風,拜託你,放過那個女孩兒,不要再去嚇她第二次。」「我只在乎你的幸福!」風的聲音有些冰冷。「可你這樣做,你帶走那個女孩兒我也不會幸福呀!」「不,你會的,別再阻止我,你阻止不了的,這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我的能量越來越弱了,我想,我快要回去了,人類的空間畢竟會更大的消耗遊魂的能量。」「我一定會阻止你的。」陳眉斬釘截鐵的說。「不,」風輕輕的笑,「你阻止不了的,除非你也變成鬼。」風驀然停住自己的話,他太瞭解陳眉了,執著,偏激,而又倔強,為了自己的心可以做出任何事。陳眉吐了口氣,輕輕的笑,慢悠悠的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小眉,不可以,你忍心你的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嗎?你忍心讓養大了你的他們為你傷心嗎?」「風,我在意我的父母,可是既然遊魂可以回到人間,我也一樣可以告訴我的父母,我在另一維空間生活的很好,沒有傷心,沒有痛苦……他們會明白我的。」陳眉執意的走出校門,走到了一個馬路的拐角處。「小眉,我求求你,你回去,快回去。」風的聲音裡濃溢著驚恐和不安。「風,別說了,你阻止不了車,也阻止不了我。」她飛速的衝向街口,被急駛來的車輛撞的飛出去好遠好遠又摔在地上,血染紅了馬路。「小眉……」風知道一切都遲了,他看到小眉的靈魂脫離了她的身體站起來,向他揮手,飄到他身邊.「風,我說過,我們做一生相陪的朋友,沒想到不是一生相陪,而是生生世世了。」陳眉的笑容有著濃濃的苦澀,她知道從此她和柳文軒將是人鬼殊途了。快刀斬亂麻就是這樣吧!「我回去一下。」她握握風的手,飄回她的教室。文軒在聽課,她輕輕的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永別了,文軒,希望你和凌歌能夠幸福,她是個美麗的女孩子,和她的名字一樣美麗,連我都忍不住的喜歡她。」她再吻了一下文軒的額頭,戀戀不捨的飄走了。「陳眉,回來……」柳文軒輕輕的叫,眼裡溢出淚水來。「文軒,文軒,」劉偉看文軒睡著了,壓低了聲音叫。文軒醒來,老師還在講著什麼,我竟然做了這樣奇怪的夢。他回頭看陳眉的座位,依然空蕩蕩的。陳眉?他的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有人出車禍了,有人出車禍了。」「聽說是咱們學校的一個同學。」車禍的消息長了翅膀一樣傳了開去。文軒心中一沉,撒腿向出事的街口跑去,街頭只留下一灘粘稠的鮮血,有人說送醫院搶救去了。車趕到醫院,那個同學的屍體已經被送進太平間,掀開那層白布,竟然……真的是……陳眉!柳文軒呆怔在當場。她……自殺?還是……無意?我不殺伯仁,伯仁竟因我而死?「竟查,肇事司機因酒後駕車,釀成慘禍……」柳文軒心裡稍稍安妥了一些,無聲的哭了。同學們都知道了這個消息,教室裡一片啜泣。陳眉的父母也來了,他們反而沒有大家想像中的悲痛,她的父親甚至長長的嘆著氣說:「這是她的歸宿。」陳眉就這樣匆匆走過了她的二十年的人生,逝去了。
日子如流水滑過,陳眉籠罩在文軒心中的陰影也一天天消淡了,打電話回去,文軒得知凌歌做噩夢被嚇了一場大病,可這顯然沒影響她的成績,凌歌參加高考了,成績出來了,667。凌歌考上了她的第一志願:北大。文軒的學校放假了,買了車票,匆匆趕回。終於,終於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凌歌。凌歌圓潤的小臉瘦了一圈,小下巴尖尖的,多了一份俏皮和靈動。「凌歌,祝賀你!」驀然相對,柳文軒竟然找不出其它的話。「謝謝你,文軒。」凌歌甜甜的笑。「還有我呢!文軒。」走來一位個子高高的男生,是**飛,他的老同學。文軒一怔,「我也考上北大呀!」**飛和凌歌相對而笑,甜蜜的像……一對情侶。「同學們都說我倆是天上的比翼鳥,雙雙北飛了呢!」**飛自然的把手搭在凌歌的肩上。文軒沉默了,他覺得像是有一盆冷水兜有澆來,打滅了他所有的夢幻火焰。他微笑,「祝福你們。」抬起頭,卻發現他們眼中些微的不屑,是錯覺吧!凌歌不會這樣的。文軒的心一點點的發涼發痛,他走進網吧,「楝戀風塵」的頭像正在閃動!!楝戀風塵不是陳眉嗎?他顫抖著手點開信息,「電話鈴響了三聲,我愛你不是約定,眼中有淚心底有痛,喝下孟婆茶也無法忘記你的音容。」沒有署名,什麼都沒有,只有這四句話,恰在此時,網吧的電話鈴響了三聲,整整三聲,老闆不在,文軒接起來卻是忙音。文軒的電腦屏幕上,一個網頁緩緩打開,一個長發的卡通女孩兒一直流著眼淚,音樂流淌,「當電話鈴響了三聲,你接起來卻無人回應,是否願意接受我的約定,看看天空浮雲上的亡靈。我愛你,我愛你,這不是天堂傳來的幻影,而是很早就想告訴你的心情……」歌聲停止,女孩兒緩緩飄遠,文軒記起了那個夢。一個遙遠的聲音飄飄渺渺,「文軒,我是陳眉,我……愛……你……」柳文軒已經淚流滿面。
回到家裡,他疲乏的躺下。第二天,「嘀鈴鈴……」電話鈴響了三聲,文軒雙手交握,對著窗外飄過的雲朵輕聲說:「我愛你!」
結局
文軒舒了口氣,說:「十多年了,陳眉的電話一直會每天響起。可是,一年前,它卻中斷了,而我卻無助的發現,我已經習慣了每天清晨的三聲電話鈴,它們已經成了我生活的全部內容。」「所以,你每天7-8點就一直守在電話旁?而在這一年更是守到甚至失去精神魂魄嗎?」夢雲看著憔悴的叔叔問,「她的鈴聲為什麼會中斷一年呢?」「這不重要了,不是嗎?她已經回來了。」文軒的心裡輕輕的說。眼眸中煥發出異樣的光彩。
「嘀鈴鈴……」我愛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