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章 學潮湧動（下）

　　午後的五月，是鬆軟而慵懶的，陽關懶懶地斜射進炭灰色木製咖啡桌上，一杯濃香甜美的卡布奇諾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坐在這樣的環境中，即便塵俗蒙蔽著靈心，人也會得到片刻的安逸。

　　女孩在安靜地讀書，鼻樑上架著一副寬邊眼鏡，遮蓋了她大部分容顏。透過鏡片細看，發現她挺翹的小鼻子和略微都起的嘴唇。侍者以為她看得很認真，因為往來的時候，她從未抬起頭。但是，如果觀察再仔細一點的話，就會發現，她會時不時地翻動古典紙張書頁。

　　三百多年前的老唱片歌曲依然在播放著。環顧四周，木質的大門和窗欞、泛著木炭香味的桌子、隨手塗鴉的留言板、星際旅行收集的古怪紀念品，這麼一處格調幽雅的咖啡館中，只有寥寥幾位客人。原因便在於大多數學生都跑去參加街頭政治活動了，剩下來的不是現實主義者就是不聞窗外事的書獃子。

　　秦洛珈稍稍有些焦慮，今天是約定的聚日，但她不確定，窗外熱鬧非凡的示威隊伍中有沒有他的身影。不過，她還是幫他點了卡布奇諾。

　　正在這個時候，一人來到她的桌前。秦洛珈忙抬頭去看，卻是一名叼著大煙斗的中年人，懶懶散散地瞇著一雙洞察世事的眼睛，「擠」出笑容：「你的咖啡冷了。」

　　「哦。」秦洛珈低下頭不知該說些什麼。倒不是她不懂禮貌，而是她天性如此，雖然在安德羅妮和李淺面前她開朗了很多，但不代表她可以很好地和其他人溝通交流。

　　「我可以坐下來嗎？坐在你對面？」中年人笑吟吟道，絲毫不以她的冷淡而惱怒。

　　「我朋友有可能要來……」秦洛珈低聲道。她不知道怎麼回絕對方，她認出中年人就是藍調咖啡店的店長。

　　傳聞店長很摳，從來不讓顧客碰他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紀念品，又不聽勸告的男生被他直接扔出去。有如此惡劣的傳聞，生意應該很冷靜。不過，店長在收費時，卻很大方，甚至可以說馬虎，免零頭免得厲害，有時甚至讓顧客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所以，生意還能維持下去。

　　「現在同學們都在外面撒丫子玩，我估計你朋友來不來了。」店長大叔自顧自坐了下來。一名女僕裝侍女很機靈，連忙添加了一套杯具。

　　「怎麼樣？這裡環境還行吧，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女僕服務員的創意如何？還有，那些小玩意吸引人嗎？」店長大叔笑瞇瞇道，就像誘惑蘿莉的怪叔叔。

　　「嗯，挺好的。」秦洛珈面無表情地回道，對面的店長大叔嗆了一口，差點栽倒。明明長得這麼可愛的小姑娘，偏偏表情少得可憐，上天真是不公平啊，店長大叔賭咒道。

　　「大叔，你佔我的位置。」背後傳來輕飄飄地聲音，店長一笑，回頭訕訕道：「我以為沒人來著。」

　　「你來了。」秦洛珈道，她那嘟起來的嘴角微微上揚了15度，頓時整張臉都活潑起來。

　　「不得不來請教。」李淺笑道，像人偶一樣站在店長旁邊。店長臉皮再厚，也不願待著了，笑道：「不打擾兩位了。」端著那套杯具，朝櫃檯走去。一路上，那些女僕都捂著嘴竊笑。

　　…………

　　「聯盟議會今天的議程結束了，還是沒有討論出什麼結果來。」克裡希那歎息道，「衝突已經持續半個小時了，相信同學們收到今天的新聞，會更加激憤。」

　　「警察會不會來？」弗拉多明戈大口灌著礦泉水，含含糊糊問道。就算是強大如金剛，也不可能憑單體搏鬥就阻止近萬人的混亂局面。再說都是同學，他不想下重手。有時候擊退對方比擊倒對方更加累人。

　　「估計堵在路上了，路上夠亂的。幸虧暴民還沒有出現。」克裡希那歎息道，他急忙嚼了一口高能餅乾，「組長呢？這樣下去可不行。」

　　「組長去想辦法了，還沒回來。」弗拉多明戈已經知道李淺是一名陣法擬定者。對於弗拉多明戈，李淺雖然沒有把自己的底牌翻開，但至少告之其實力的基本狀態。

　　「要不，金剛，你下手重一些，震懾力大一些。」克裡希那微微笑道，他還是很迷信弗拉多明戈魁梧身材的，在網游中，他最喜歡角色就是頂在前面硬抗的戰士。李淺雖然很強，近乎近戰法師，但小克更偏向於最純粹的戰士。

　　弗拉多明戈搖了搖巨大的頭顱，嗡嗡道：「一不小心就會打死人的，我的力量控制精度不如組長。哦，組長叫我過去一趟。」他的天訊中傳來李淺信息。

　　在超級市場門口，李淺已經和一名女生等在那裡了。弗拉多明戈總覺得這名叫秦洛珈的女生是組長的妹妹。他撓撓頭，笑道：「什麼事？」

　　「過來真快，用異能了？」李淺笑道。

　　弗拉多明戈點點頭，林肯公園就在超級市場旁邊，坐車反而更麻煩。綜工大的學子們雖然全部翹課，但應該有的校園秩序還是沒有亂，至少這邊的超級市場沒有多少緊張的氣氛，來往的顧客依然絡繹不絕，大家依然排著整整齊齊的隊伍。

　　李淺掏出一張購物清單遞給弗拉多明戈：「我們倆進去快速把清單上的東西都買全，能不排隊就不排隊。」

　　弗拉多明戈巨大的手掌接過小紙片，瞪著銅鈴大眼，喃喃道：「番茄沙拉，黑胡椒粉，精鹽，石稻穀，潔廁劑，阿司匹林……」

　　「陣法材料。以前用人血替代，這次陣法太大，我怕把自己的血放光了，都完成不了刻畫。」李淺笑道，「這是秦同學的研究成果。」

　　他第一次見到清單的時候也是啞然失笑，畢竟傳說中的魔法材料都是稀奇古怪的，許多原料都已經遺落在歷史的角落中。經過秦洛珈潛心研究，根據元素、分子構成、材料結構和相關之間物化反應等等，推導出了一些可替代原料，都是超級市場貨架上常見的。她雖然是無魔體質，沒有試驗過替代魔法材料的效果，但李淺相信她。

　　弗拉多明戈一聽是陣法材料，還是有些將信將疑，不過正如李淺相信秦洛珈，他也相信李淺。所以，二話不說，像一頭動物園走失的棕熊一樣，闖入超級市場。

　　幾分鐘的時間，兩人已經購齊了三十多種日化用品，捧著一大堆東西，直奔林肯公園入口泥地上。

　　似乎有一幫新的馬克阿瑟主義支持者加入了混鬥，而且個個身手不凡，下手又不知輕重。即便面對十倍以上的學生，他們依然衝進圍毆的中心地帶，和原來一波人匯合。有同學突然辨認出他們是亞瑟將星的人，頓時哄鬧起來，場面更加混亂。

　　這個時候，李淺和弗拉多明戈兩人在秦洛珈的指導下，混合原材料，並滴入李淺的血液，在桶裡攪拌之後，用大刷子在泥地上塗畫直徑十米的較大型魔法陣。

　　「快來看行為藝術！」一名路過的學生高喊道。

　　「忙呢！」他的同伴嗤笑道。

　　「兩個傻子，真當自己是蒼葉藍顏！」其他學生一哄而散。蒼葉藍顏是集古典主義和超現代主義的藝術大師，李淺在安妮的海岸別墅中還聽過他彈奏的鋼琴曲。

　　偏偏三個人都不在乎別人的圍觀，做這種「行為藝術」最合適。這也是李淺讓弗拉多明戈幫忙的原因，一來他知道自己有陣法擬定這一種攻擊手段，二來他做事認真，不會在意他人的目光。

　　「我們走，這裡太顯眼了。」兩人都是武修士，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就完成了陣法的塗繪。

　　弗拉多明戈知道李淺不想在眾人面前暴露自己類法術域異能者的身份，點點頭，跟在李淺後面。

　　隨著一連串奇異的音符在李淺嘴中輕輕響起，「……出於泥塵……魂靈墜入……何處是歸鄉……地震術！」

　　跟隨李淺精神力的鎖定，魔法陣上亮起了土黃色的光芒，接著飄散著奇怪的氣味。近萬名學生混戰的地底下，好像潛伏著恐怖的巨獸，漸漸甦醒，用強有力的背部又拱又頂。學生們好像踩在蓬鬆的彈力棉花上，一會兒上下拋動，一會兒又左右劇烈晃動。

　　「地震了！」一名機警的學生率先醒悟過來，高聲喊道。

　　「快散開，地震了！」綜工大的建築極為牢固，9級以下的地震根本奈何不了它們。但如此劇烈的地殼運動，卻是學生們都沒有經歷過的，而且奇怪的是，居然沒有預先地震警報。

　　這時候，誰也管不了什麼立場和主義，按照曾經的防震演習要點，迅速而有序地撤離林肯公園。奇怪的是，偌大的公園，就這麼一個角落有強烈的震感，其他地方還是好好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有些學生回過頭來看，曾經混戰的地方除了倒一些樹木外，也沒有出現地縫等景象。

　　剛才趁學生們撤離的機會，校醫把那些傷員都抬進了救護車，回醫院進行搶救。

　　弗拉多明戈見過李淺的冰系攻擊手段，沒想到他的土系異能也這般厲害，最主要的是，還成功解除了這場危機。不過，從純戰鬥角度來看，發動陣法擬定異能所需要的時間，相比其他異能來說顯得過於漫長。

　　李淺暗暗心道，如果有一天自己的精神力量能得到長足進步，那麼發動幻術系魔法將輕而易舉類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