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血海流的過往

　　李淺最後是活活「累死」的，用「極限式」一連擊殺十二名少校，自然到了體能的極限。有勇氣在李淺秒殺眾少校之後，依然敢登台挑戰的都不是水貨，「星戰」中的少校雖然比不上現實裡正規軍戰鬥型少校那般厲害，但起碼都有尉官的水準。每一個都給李淺留下了幾道傷痕，積累下來也就非常可觀了。

　　見好就收，李淺連招呼都沒打，直接退出「星戰」。這一役，他有近百萬星戰幣相當於10萬聯盟幣的收入，並不比一些將軍少！

　　他沒想到，自己在N715星上出生入死，因為火鱗獸巨大價值，才能賺到三百多萬，在「星戰」中輕輕鬆鬆一場比賽就能賺那麼多，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拚死拚活呢。

　　其實，李淺沒有明白，要是沒有當初在N715星上的歷險，他的實力也不會增長得那麼快－－有風險，實力不一定增長得快，但沒有風險，實力一定增長不快！

　　最主要的是，能入「星戰」智能系統法眼，被列入置頂直播，邀請美杜莎和此間少年主持的格鬥比賽少之又少，連中將之間的對決都很少有這一番待遇。

　　「星戰」系統的選擇自有其一套獨特的標準－－不過玩家私下裡認為，能不能被置頂，還要看系統的「心情」！

　　顯然，李淺是屬於人品極好的那一類。但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其耀眼的實力和天賦，畢竟系統能準確地識別玩家的發展潛力，能在他這個年級達到這個水準的，整個「星戰」都沒多少人。

　　血海流看了眼像死豬一樣癱睡在終端室中的李淺，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外面，已經是皓月當空，乾淨明亮地照射在血海流孤獨渺小的身上。遠處是轟鳴的星際運輸機渦輪聲，傳到這裡的時候，卻顯得格鬥寂靜。他抬頭望月，心中一時難以平靜。

　　李淺的資質遠遠超出他的預估，他並沒有教授對方什麼格鬥技法，而只是把這個少年領進了門，稍加點撥而已。

　　親見了李淺的勝利，也意味著自己的理想又前進了一步，但，還遠遠不夠。如果上蒼能讓時間倒流，他一定不會在少時貪玩，錯失多少珍貴的年華，用於提升自己的實力該是多好。

　　血海流像流星一般急速躍上此地最高的集裝箱，突然仰天長嘯，穿雲裂石，聲震九霄之外，如雷動於九天之上！轟隆隆迴盪於宏大高聳而又陳舊的集裝箱之間。

　　他聲音蒼涼落寞，彷彿一曲遠古時代的歌謠，訴說著英雄末路的不甘和悲涼！

　　李淺尚在夢中，卻被驚醒。他睜眼一看，外面已經是寂寥如水的黑夜。李淺褪下感應服，感覺有些寒冷，他披衣而起，走向門外。

　　一座座壘砌的集裝箱，像一隻隻高聳而起的巨獸，在黑夜中磨牙吮血，傾軋著月光下渺小的自我。

　　李淺頓覺自己不過天地一塵埃，何苦勞神，何必勞力，世間傾軋如許，理應逍遙自在……

　　血海流的聲音突然轉為激越昂揚，蘊含著無盡的豪情，沖天而起，對月狂嘯，似掙脫牢籠的野獸，欲擺脫人世的束縛！

　　李淺心神受此影響，如跳動的火苗，追尋血海流之所在。

　　終於，在至高之處，狂風之中，李淺看到了心潮澎湃如大江東去的血海流，貫穿其臉部的血色傷疤，就似死神刻下的烙印，刺透了李淺的靈魂。

　　他是誰？他從何而來？

　　血海流本身就是一首傳奇，卻從來沒有向外人透露過，他封閉了自己全部心靈，不容任何人窺視。直到今夜，他才以最激烈的方式，向天與地，坦露自己的心跡。

　　聞琴音而知雅意，聽長嘯而得壯懷。

　　整整一個小時，血海流才停止自己壯懷激烈的長嘯。

　　「你醒了。」

　　「嗯，老師。」

　　「跟我來。」血海流如大鵬一般向前撲去，瞬間消失於原地，或隱或現於集裝箱之間。

　　李淺連忙跟上，自己的速度已然發揮到極致，卻只能勉力在血海流背後遠遠跟著。

　　他們一前一後，御風而行，絲毫不懼怕嶙峋重巒的集裝箱，兩個不羈的靈魂沐浴在輕柔的月光下，舒展於天地之間，大鵬展翅，遨遊千里！

　　直到晨霧散盡，東日初升，磅礡而起，血海流才猝然停下，面色從容，一口粗氣都沒有喘。而李淺則狼狽得多，饒是他冰肌玉骨、身輕如羽，長時間的奔走還是耗盡了他本體真元，渾身盡濕，雙腿發軟，氣喘如牛。

　　「你，有沒有信心戰勝一個人？」血海流背對李淺，直視太陽，他週身都被陽光籠罩，金色光輝鑲嵌在他身軀邊緣，彷彿降落凡塵的巨靈神祇！

　　「哪一個人？」

　　「萊茵哈特.維特爾！」

　　李淺差一點摔倒，即便他再自負，也知道人才和天才的雲淵之別，人家是什麼－－「獅王之心」、聯盟史上最年輕的准將、天才中的天才、人類強者的驕傲！

　　自己呢，十九歲的時候在「星戰」上一連戰勝十二位少校？別忘了，「獅王之心」可是在十四歲的時候就狂虐了當時「星戰」僅有的七少將！

　　就讀於聯盟五大軍事院校的雷神之劍期間，就已經立下赫赫戰功，20歲大三提前畢業時為上尉軍銜，用五年時間，幾乎一年一升，於25歲成為準將！

　　「怎麼，沒信心嗎？」血海流嘲諷似地看著李淺。

　　李淺卻沒有迴避，直視血海流銳利的目光，坦率地答道：「沒有，完全沒有，我不想送死。」

　　「看來，我得過兩年再問你這個問題。」

　　「過二十年都是這個答案，不會改變。因為問題太過驚世駭俗，太過聳人聽聞！」

　　「年輕人，話不要說得太早，人也不要被盛名嚇倒。如果一個月前，讓你挑戰『星戰』少校，你會去嗎？」

　　「那你，老師，為什麼不去呢？」李淺直截了當地問道，血海流作為強大到李淺不可仰視的存在，都沒有去挑動萊茵哈特.維特爾的威勢，為什麼要讓一個致力於融入社會、學術研究和群體活動的學生去呢。

　　「我失敗了，確切地說，是萊茵哈特成功了，我其實也成功了。」血海流直白道，反正已經說出萊茵哈特之名，就沒必要再隱藏了。

　　「這話怎麼說？」

　　「我原是『雷神之劍』的機戰系教官，自視甚高，連總教官都不放在眼裡。萊茵哈特是我的學生，天賦奇高，經過我三年的悉心教導，他在大三離校前，打敗了我。從此，我自我放逐到亞瑟星域，寄居於此，一面苟活，一面尋找更出色的弟子，以求將來能打敗他。」

　　「只是一次較量，不是嗎？為什麼要這般呢，況且學生比老師出色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人類的進步不就源於此點嗎？」

　　「此中詳情，你以後自然會明白，我多說無益。」

　　「那為什麼找上我，我想，整個聯盟中沒有誰會比『獅王之心』更出色的弟子了。」

　　「的確，幾年間，我閱人無數，卻沒有萊茵哈特此般的天縱之才。斯圖亞特太過沉靜，身上擔負的東西太多，反而影響了他的修為精進；奧德修斯太過坦蕩豪勇，缺乏審時度勢的悟性，即便他的潛力無限，終將為他人所用；羅璇，號稱天王，能力平衡，實則流於平庸；瓦列裡，過於鋒芒畢露，終將為鋒芒所傷，因為這世上萊茵哈特只有一個；威克倫德，算計有餘，實力不足；艾倫，你的朋友，是個人傑，如果沒有你，那他將是我的首選。」

　　血海流逐個點評亞瑟星域最頂尖的兩所院校中的風雲人物，寥寥三言兩語，如同一個命術師，預示著他們的命運，「萊茵哈特沒有缺點，其實就是他最大的缺點。從小耀眼閃爍，即便表現得非常謙遜，他內心還是傲慢的。傲慢，就是他的死穴！而你，李淺，很不幸，恰恰也是一個心高氣傲之人，但由於你在格鬥和機戰方面的天賦遠不如萊茵哈特，所以，你將經歷一系列的挫折，你會將你的傲慢化解為動力，內心開始懂得真正的謙遜。

　　「再說，你在某些方面，天賦卻是罕見的高，尤在萊茵哈特之上，這一點興許你已經意識到了。所以，綜上所述，你是最佳人選。怎麼樣，我的回答你還滿意？」

　　李淺心潮澎湃，如海潮般時漲時落，面色時憂時喜，總也拿不定主意。他雖知血海流這麼毫無保留地教授自己，一定有其目的，沒想到卻是這般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正如血海流所說，李淺骨子裡是個傲慢的人，一開始興許被「獅王之心」的盛名所嚇倒，但當他緩過神來，探尋內心的真意之後，即便是要他扇天王老子一巴掌，他興許也會膽大包天地去幹。

　　不過，李淺雖未親見萊茵哈特，但連血海流都忌憚的人物，估計比天王老子還難惹，所以最好還是別惹為妙。

　　「容我以後仔細想想。」李淺說了句套話，既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

　　血海流的臉上卻露出難得（當然，也很難看）的笑容來，因為李淺沒有意識到，他並沒有像一開始那樣，一口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