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奈奈的故事

　　第二天中午，李淺三人就被放出來了。當然，奧德修斯和蛇眼還得在禁閉室待兩天，把亞瑟將星那麼多同學打成重傷，現在放出去徒惹更大的麻煩。

　　奈奈.伊萬科夫站在禁閉塔門口前的一棵榕樹下，他遠遠地見李淺他們走出禁閉塔，立刻扭著屁股迎了上去。

　　李淺三人原本想躲開奈奈，像他這副尊容，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接受不了。不過，人家既然來接他們，他們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絕他人的好意。

　　「謝謝你們啊，人家……」奈奈情緒似乎有些低落。

　　「不用謝，看到我兄弟上去了，我喜歡打架，自然跟上去。」艾倫可不想讓人妖欠他一個情。

　　「反正，就是謝謝了。」奈奈的嗓音突然有些低啞，說話沒有了剛才的嗲氣。倒讓李淺他們聽得舒服了不少。

　　三人也沒怎麼搭理他，坐上了一輛磁懸公交車。禁閉塔離新生訓練營食堂大樓十多公里。奈奈也跟了上去。

　　「我是不是很惹人厭？」奈奈坐在李淺後面，哀怨地問道。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坐在李淺旁邊的艾倫回問道。

　　「當然是真話啊。」

　　「真話就是：『不是很惹人厭，而是非常惹人厭』。」艾倫冷冷道。

　　「謝謝。」奈奈陰鬱道，「你們想不想聽個小故事？」

　　「嗯，請講。」李淺禮貌性地應了一句，卻不知道他會講些什麼。

　　奈奈清了清嗓子，扭頭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似乎在猶豫是否要說出來，最後終於下定決定，緩緩敘述開來：

　　「從舊時代起，大家就已經知道，人類的性別大概可以分為五種：男性、偏男性、兩性人、偏女性、女性，就好像是一根有限長的橫坐標線上密集分佈的點，最具有雄性特徵的位於坐標最右端，最具有雌性特徵的位於坐標最左端，而我，是最標準的在中心點即原點上。

　　「新紀元所謂的優選優生計劃，只不過把尚未面世的嬰兒經過基因調整，去掉了基因病，同時直接把性別分為男性和女性兩種，也就像把一根橫坐標線直接變成了兩個端點。原本是多姿多彩的人類，偏偏要搞成黑白色，真無趣啊。

　　「我母親是個妓女，我父親不知道是星際中的哪一個死鬼。還在**裡的時候，我就被檢測是XXY染色體，本來應該被醫院調整為男性或者女性，但我母親卻偏偏不同意，甚至還逃出醫院，回到了娛樂會所，由於缺少護理，我母親難產而死。

　　「從小，我就在娛樂會所長大，會所的老闆之所以沒有把我扔出去，是因為我有男女兩種生殖器，可以滿足一些人的特殊癖好。所以，我從一歲起，就成為大人們的玩物。別這麼看我，不想當玩物，那就只有餓死一條路。嘿嘿，告訴你們喔，我可以有三種自慰模式。

　　「在我六歲那年，有一位會所的姐姐，她叫奈奈，是個好人，可憐我，把我放跑了。其實，外面不就是更大的妓院嗎？穿上衣物個個衣冠楚楚，脫下衣物卻是男盜女娼。

　　「有幾次，我聽說聯盟有什麼人道主義救援機構，可是每次去的時候那裡都排滿了長長的隊伍，輪到我的時候已經下班關門了。但我的肚子不會下班啊，為了換取麵包和水，我一次次地在酒吧裡展示我的兩個生殖器。呵呵，沒什麼，等價交換嘛，很公平！

　　「直到10歲那年，有一位老紳士收留了我，雖然每晚我都得賠他睡覺，但他從來不會碰我的身體，因為他只是一個孤老無依的寂寞老頭而已。他為我辦理了星際居民證，名字叫奈奈.伊萬科夫，因為那老紳士就姓伊萬科夫。他送我上學讓我接受教育，像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樣。那時我相貌清秀，就像一個女孩子，一下子認識了不少好朋友，快快樂樂地和他們手牽手玩鬧。

　　「有一天，我上女廁所的時候，卻被嬉戲的同學發現，我居然長了一個男孩子的生殖器。她們罵我怪物、流氓、噁心的爬蟲，並告訴了所有同學。從此，再也沒有人願意和做朋友了。

　　「當然，我可以轉學，那又有什麼用呢，我遲早會被發現異樣，然後又像在上一個學校一樣被大家唾棄，所以，我索性留在了當地，作為一個怪物留在當地，直到15歲那年老紳士去世。

　　「因為我不符合奧姆大公國收養法，所以老紳士的遺產係數被國家沒收，我只得到可憐的一點國家撫養費。我只能離開，繼續流浪。為了讓大家關注我、接納我，我拚命地成為學習尖子，拚命地像男人一樣鍛煉身體，拚命地像女人一樣嬌弱嫵媚，可是情況卻越來越糟，身邊所有的人都不願意接近我，甚至一起排斥我。這是為什麼呢？

　　「聯盟中，也有許多好人，他們同情我憐憫我，資助我念完了中學課程，使我不再抱怨這個社會。但我最想要的，還是那種平等相待的友誼，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憐憫！

　　「在我遭受侮辱的時候，那個光頭同學和你們，還是第一批為我出頭的同齡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樣出於憐憫，但我還是願意相信，世上終究會有人是我的朋友。不是嗎？」

　　……

　　只有磁懸車刺破空氣的呼嘯聲，車內一片寂然。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默然地挨個下車。短短十多公里，幾分鐘就到終點，然而艾倫他們卻像是整整跟著奈奈漫步過他被扭曲的那二十年光陰。

　　人類聯盟的光輝如許明亮，卻為何始終有那麼多不幸的人存在？艾倫皺著眉頭，卻想不通癥結之所在。

　　即便一向冷眼旁觀這個虛幻世界的李淺，也不禁為之動容，這是如何淒慘而又活生生的例子啊，這種悲涼的真實讓李淺多了一份對世界的懷疑。

　　艾倫走在奈奈旁邊，拍了拍他那寬厚的肩膀，同樣作為孤兒，艾倫更能深刻體會到奈奈的痛苦，然而也僅限於一部分，千巖星的居民畢竟還是不錯的，翻白眼破口大罵的同時也會把僅餘不多的口糧施捨給飢餓的小艾倫。

　　然而，奈奈吃過的苦遠遠超出他的認知和想像，他在奈奈身上看到的是十倍於己的苦難，自然而然，他忽略了奈奈的相貌－－仔細盯著人家雙腿看，還是很不錯的。

　　奈奈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神色卻沒有變化，因為他終究不知道艾倫是出於哪一種心態，才顯示出這種友好的姿態。

　　「操，真他媽的……」金胖子眼裡含著一泡淚，大罵道，卻始終想不出該去罵誰。

　　李淺微微歎了口氣，伸出手來，道：「不管你怎麼認為我的動機，至少我李淺是你的朋友。」

　　奈奈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聲音乾澀嘶啞，像一頭受傷的野獸。他顫抖地伸出手，誠惶誠恐地和李淺握在了一起。

　　「操，我們都是朋友！」金正腦中一熱，一把把其他三個人都抱在他懷裡，用上了十分的力道，艾倫想掙脫都掙脫不了。

　　「我操，這個死胖子。」艾倫哭笑不得，心中暗罵死胖子，真他娘的是性情中人，也不看周圍人來人往。

　　人來人往，當然人多眼雜，很快，一個驚天消息傳開：李淺、艾倫、金正和奈奈抱在一起－－但顯然吸引不了眼球，不具有爆炸性。

　　傳來傳去，才有重口味的爆炸秘聞轟然出爐：冷血負心男李淺、變態怪力男艾倫、大肥豬金正、極品人妖奈奈在光天化日之下四人行！

　　流言止於智者，但生活如此枯燥，大家寧願相信流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