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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倖存者日記》第0章
第一章 生死之間

  蜀地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進可攻退可守,風調雨順,良田萬頃,金沙遺址出土的裝糧食用的陶罐,年代比西周還久遠,大到要兩三個成年人合抱,農業發達以及社會情況,可見一斑。歷代帝王們偏偏要在這風吹沙揚之地調兵遣將、坐擁天下,卻並不知曉天下究竟有多大。

  五一我們去西安。從西安歸來的列車上,我們為下次的旅行設計路線。妻子希望去北京。等孩子大一點以後,奧運場館肯定會開放為旅遊景點,我們正好帶他去參觀。我想去西藏,但要等女兒十歲了,父女倆騎自行車去西藏。妻子不屑地嘲笑我不切實際。同行的好友則一路盤算著怎樣掙錢換輛越野車,這樣才能真正實現舒適的自駕游。不過,無論想法如何天馬行空,我認為行走不過是一種經歷,生活還是家鄉最美好。

  5月10日,週末。天氣異常宜人。薄晴微風,春暖花開。

  傍晚,空氣裡洋溢著芬芳。我們吃完飯後牽著孩子到廣場散步。露天廣場上正在舉行一場由蒙牛公司贊助的選秀活動,人頭攢動,尖叫聲不斷。許多市民煞有介事地舉著印有選手照片的海報吶喊助威。

  行走之間,街燈冉冉點亮,腳下的大理石澄淨如水洗一般。閒逸的市民們挽攜著家眷和寵物在廣場上溜躂,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夜裡,女兒幾次醒來尿尿和吃東西,折騰一夜,我們非常疲倦。

  5月11日,母親節。

  清晨,我從疲憊不堪中醒來。接到好友一起吃午飯的邀請。好友在電話裡說,今天是母親節,務必把母親也叫上。

  妻子邊給女兒穿衣服邊說:「乖乖,今天是媽媽的節日,祝媽媽節日快樂。」女兒還不會說這麼複雜的句子,於是我又教她說,乖乖,說媽媽我愛你。

  「媽媽,我愛你。」女兒緩緩地,口齒不清地笑道。我吻她熱乎乎地小臉蛋,覺得自己聽到了世間最動聽的語言。

  有段時間,女兒多由母親帶回山裡老家,綿竹市清平鄉。由於一夜沒睡好,我的頭像灌了鉛一般沉重。於是我們決定將女兒送回山裡,白天睡一覺。女兒執意不肯回奶奶家。我們哄著孩子,起床後將汽車開往山裡。

  同行搭便車的還有一位小學同學,他在山裡的礦業公司工作。因為路途太遠交通不便,他通常是倒班休息時才回綿竹市區家中,這次的班次會錯過陪老婆過生日。我們清楚地聽見他老婆在電話裡的埋怨,說他陪伴家人的時間太少。他則笑呵呵地做出這樣那樣的保證,叫他老婆自己去買樣東西做禮物。老婆不同意,他又承諾說,等三天後休假,一下車就去買,你想要什麼。

  這是一對結婚十年仍然恩愛的夫妻。春節時我們曾參加過他的生日聚會,夫妻倆手牽手唱情歌的樣子惹人嫉妒。

  母親在村裡一位「神巫」家裡,我們找到她時,她正按照「神巫」的指點,虔誠地焚香化紙,祈求平安。臨走時,妻子並不願意將孩子留在母親家,加之母親節的緣故,她強烈要求母親和我們一起下山進城吃飯。一直磨磨蹭蹭快到十二點。母親堅持不走,說家裡有剛買的小鴨子沒人照應。

  好友的電話催起來。女兒玩起院裡的一小堆沙子,直到我們跟他再見。

  他依依不捨地牽著我的衣襟,要我留下,或者跟我一起走。而我卻萬分自私的想睡一個安穩覺,殘忍地拒絕了她的懇求。她流著眼淚問妻子:「媽媽,那你什麼時候來接我?」

  「最多兩天,乖乖,後天媽媽就來接你。」

  孩子無可奈何地點點頭,手掌裡拽著沙子,眼圈粉紅。

  我們坐上汽車絕塵而去。

  好友是我們的族親,我們的好兄長,在生活和工作中,他真誠地幫助我們許多。好友四十歲,生活幸福得一塌糊塗。他與初戀的女友結婚快二十年了,倆人仍然出雙入對。他曾對我們說過,誰請他吃飯要是不讓帶老婆,他絕對不去。他女兒露露念初三,不僅冰雪美麗,而且天資聰穎,在市裡最好的中學讀書,學習成績遙遙領先,在學生會裡兼任數職。他事業如日中天,是山區一間礦業公司的股東和最高管理人員。

  中午,好友將自己的丈母娘恭恭敬敬地請到席間,祝她節日快樂。賢妻嬌女偎依在他的身邊,笑容如花綻放。

  餐桌上的話題當然有許多。我忘不了的是嫂子提及某處新開了一家火鍋店,將鍋吊起來煮,很新鮮。好友說,等我星期二下班後,我們一起去吃一下,看看到底有什麼來頭。他卻失約了。

第二章 突如其來

  5月12日 多雲間晴

  7點30分,我們驅車外出遊玩從成都出發歸來都江堰,在汶川公路入口處阻塞,停車一小時,我們買了些水果或青瓜、西紅柿,準備在高寒地區享用。

  前方予以放行,我們的私家車平穩行駛在都江堰公路上。公路基本沿江修築,坡多灣多。遠眺上游岷江如鏈,延至無際天邊;近觀江水湍急,不時翻著白沫。漸漸進入山區,汽車速度明顯減慢,中間還過兩個比較大的隧道,路的左側仍是奔騰咆哮的岷江。這條哺育了成都平原的母親河,從戰國時期李冰父子開鑿巨石,引來寶瓶,修建了都江堰後,就一直以它清冽甘甜的高山雪水,造就了延續幾千年魚米之鄉和天府之國。大約11時,車過汶川。這裡已是青山疊翠,岷水流急。城鎮沿江排布,兩岸高樓林立,車輛來往熙熙。汶川有較大的建材、水電等工廠,亦是阿壩州經濟最為發達的地區。

  下午1點19分,我們在岷江邊一個叫羌風樓的度假處停留吃飯。這裡已是羌族聚集區域。這是一個非常純樸的民族,歷史上曾在甘肅西北地區游弋,為躲避戰亂,漸次南下,讓出水草豐美的草原,向大山深處遷徙。他們中的大多數至今仍在阿壩州東部高山邊緣居住,自然條件極為艱險。這裡培育了羌族同胞勤勞、樸實,樂於助人的民風民俗。吃完簡易午餐,在院內有幾個小攤,出售一些羌族特色的小工藝品,價格不高,我買一些作為紀念品送予親友。半個小時後我們回到久違的家中。

  下午2點左右,倦意襲人,我打著赤膊,光著腳丫在沙發上躺一會兒。時光空乏而又漫長,有一種殘酷的溫柔將人等待,只是這一種夢魘還未能解出。

  半夢半醒之間,有一種嚓嚓嘩嘩忽忽的聲響在耳畔響起,當時還沒感覺到太大的搖晃,慌裡慌張的陶姨跑到客廳大喊:快跑,幫我抱小孩,抱小孩。我一躍而起,立馬往臥室邊上跑,她女兒正在床上酣睡,我抱起她,同陶姨一前一後,從四樓上往下跑,另一隻手使勁抓著樓梯。

  剛到樓底,一個黑影從樓上跳了下來,不知道幾樓,他試著迅速地爬起,卻又跌倒,他受了傷。我想待我把小孩弄出大門後再來幫他罷。走近他時發現是那位同事,我對他並不感冒,他平時工作不負責任,只知道下棋,前段時間他差點兒把發給我的制服弄丟了,我罵了他一頓。

  我們的領導及很多同事都在往大門外的路上跑,彷彿都沒看見他。大門的頂子搖得厲害,幾下就裂開了,隨時都會掉下來。到了路中間陶姨說你媽還在上面吶!

  聽罷我又跑回了家裡,丈母娘還迷迷糊糊地站在臥室門口。我著急地說道:「地震了,快跑啊!」丈母娘跟我到了門口說,小靈通還在屋裡頭,我火了,錢算個屁啊,樓都要垮了!我把丈母娘迅速地弄下樓,忽然發現她的鞋還沒穿,樓垮了以後女兒就沒奶吃了。我又跑回了四樓。

  好不容易找到奶瓶,從箱子裡取奶粉,往兩個褲兜裡揣,嘴上還叼著一袋。

  我轉了一大圈,鞋子卻怎麼也找不到,我想還是算了吧。

  我再跑到樓下時,發現對面跳樓的同事不見了。他被人弄走了。

  陶姨說你老婆是不是還在上面呢?

  我又瘋也似地往回跑,眼淚差點兒掉了下來,她必竟是我的妻子。到了樓上,打開所有的門,才發現一些瓶瓶罐罐都掉了下來,花盆也碎了,連廁所裡的鏡子都趴在了地上,粉碎了。我打開了所有的櫃子,裡面沒人;我打開所有的房間,也沒有人;我找了兩遍,確定她應該不在家裡。我從陽台上往下望,什麼也沒有,她沒從樓上跳下去。

  我在沙發後抓了一件襯衣,趿上鞋子,從樓上跑下來。把私家車開出院子,大路上已站滿密密麻麻的人,人們驚慌失措。我整理了一下混亂的思緒,妻子不應該在家裡,當時媽才說她上班去了。我點燃了一枝煙,夾煙的手抖得相當厲害。

  我說快上車,往空曠的地方走。一會兒也許有更大的地震,人們更亂,樓房垮下來後會堵車,人們更加瘋狂。於是我將車開往電信廣場,這裡空間巨大,道路四通八達。

  車行了一段路,在公車的一個候車站,遇見了我的妻子,她上了車說嚇壞了,嚇壞了,地震時她正在對面的樓上打盹,樓搖得跟瘋了似的,不能坐電梯,大家從樓梯上跑了下來。車到了電信廣場,遇見了報社的朋友。我說你快上車,咱們一起跑,再地震說不定天下大亂,現在得準備食品和水。

  我將車停在一個安全的空曠地帶,然後跟朋友到最近的一個小賣部買東西。

  小賣部的一面貨架已垮了,老闆正在收拾東西。我們買了兩件礦泉水和好些食品,還買了一條白沙煙。

  肖說他要找他的女友,我說你去吧,往成都絕對不行,地震輕些的地方肯定在東面。我們在德中公路口,過高速路十米的地方匯合,不見不散。

  妻子說父親還在家裡吶,我說老城區裡的房屋太集中,現在根本不知道里面的房屋垮得怎樣,先到德中路口罷,女兒需要汽車,汽車沒油了,現在先給汽車加油,估計油已加不到,這個城市所有的通信設施和電力設施在地震的一刻都已癱瘓。

  來到加油站,遇見好友劉,他騎著摩托車,他說看吧看吧,幾個加油站都不能加油了,都停電了。我說一會兒到德中公路口匯合,我們多幾個人好相互照應。

  我們都是凡人,在這時候,太多人都在關心親人的平安。

  手機根本打不通,妻子的小靈通居然打通兩個電話,聯繫上父親和大姐,他們都還平安。我使勁往家裡撥電話,怎麼都不通。最著急的是我父母、大姐、哥哥的一家人,他們在綿竹。現在看來這個城市可能無大礙,但綿竹應該很慘重。

  我想找個摩托車或自行車,回去找親人,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二姐的手機居然打通了,她說姐夫開車回家了,我說你到這裡來,她說大學裡很安全,有操場,我說要是再有啥事,要時刻清楚對方的具體位置。

  此時並不起眼的收音機用處很大,我們可以隨時瞭解震情。最傳統最落後的東西在這時最管用,文明其實不堪一擊。我不知道單位怎樣了,呆會兒我該去了。災難面前,我得保護我的親人,然後盡全力履行自己的社會責任。我是一個公民,也是一個父親,也是一個兒子。老丈人說家裡沒事,城裡的房子外表上也沒什麼。一地震,他們一群老年人人大吼起來說藏人搶東西了,殺人了。

  我問,你們帶了多少錢?他們都沒帶。我罵道,你們這些瘋子,花100元你都要到取款機上去取,不怕麻煩啊,現在去取得嗎?我留了100元,將所有的錢交給妻子道:「你們現在不能離開這地方,要照顧好女兒。

  老丈人騎助力車送我到單位,我帶他去東橋買了一隻手電,叫他準備好打火機。

  大樓的門口,已站了好些警察,我很感動。這一時刻,很多人都沒忘記自己的職責,雖然平時很多人都是歪歪嘰嘰的。雖然所有的通信設施已中斷,但是所有人都自覺來了。這時竟然沒有一種方案或者一處特殊的方式讓我們進行聯絡。我們的通信設施脆弱得不堪一擊。要是打仗了啥辦?一切都失靈了,打個屁啊!

  辦公大樓依然矗立著,可有的地方裂開了,裝修的吊板掉了下來。有的同事藏到了廁所,有的同事跑了下來,面如土色。建築工地的民工在樓牆外幹活,被震死了!

  一個綿竹的同事說,綿竹景觀大道上的橋裂了,南街一條大街毀了,到處都在垮房子。她家裡沒死人。我眼裡噙著淚水,這是我的家啊。

  我不知道,家人怎樣了?綿竹應該受災很重,把我分到綿竹救災就好了,即使回不了家,至少我可以救救我的家鄉!治安支隊長過來說,安排你們跟我們一起守銀行金庫!

  等到來了幾名本市的武警,我同治安支隊的盧哥來到銀行,這時已是下午的五點左右了吧。金庫的門口有好幾位押運公司的人在這裡守著了。

  我們都站在外面,終於可以停下來喘一口氣了,打開收音機,本市的廣播不停止地播放剛才汶川發生了8級地震。

  押運公司的一個人罵道:「國家地震局的人都只會吃屎,本月九號報上說綿竹山上出現很多癩蛤蟆,群眾懷疑要地震了,還喊來記者報導。林業局的一個王八蛋出來闢謠,說沒啥事,是綿竹的生態環境好了!現在好了,我們死了很多人!」

  我說不可能沒先兆啊,比如地光,鳥兒亂飛狗亂叫啊,魚亂跳啊。

  治安支隊副支隊長來了,他比較有錢,在綿竹山邊的環山旅遊帶上,建了一幢漂亮的房子。我問他有事嗎,他說全完了,垮得乾乾淨淨,一無所有。

  我不停地給家人打電話,還是打不通,急得我團團轉。二姐打來電話說大姐家人沒事,大姐坐車來了,姐夫的母親受傷了,現在醫院!

  沒回家嗎?我問。二姐說家人應該沒事,家裡的房屋中間塌了,樓房快垮了,大姐家房子一樓垮了一部分,姐夫的父母站在堂屋裡,地震時跑都跑不動,爬都爬不起,兩人只好往門外滾,男的滾出來後,房子就垮了,女的腿被壓斷了。

  漢旺死了不少人,東汽廠毀了。漢旺及東汽廠有很多親戚下落不明!

  我不停地打電話,打不通,線路已經失靈。兩個手機基本上都沒電了。我的眼淚淚嘩華直流,兩腿發軟。

第三章 心有餘悸

  我們在外面吃中午飯。妻子身體很不舒服,冷汗淋漓坐立不穩,她沒等大家吃完飯就去車裡躺下休息。飯後我將她送回家睡覺。她穿著一件黑灰相間的長袖體恤,一條牛仔褲。她脫掉牛仔褲上床,還用手機掛Q,跟朋友閒聊。她用小靈通接過一通電話,電話裡有異常的電波聲,聽起來很恐怖。她好奇地問朋友:「這是什麼聲音?」朋友說,小靈通信號本來就不好。

  兩點二十六分,小靈通響起,將她驚醒。接通後,除了更強烈的電波聲,什麼也聽不見。她掛掉電話後,頓時莫名心驚。還來不及想清楚怎麼一回事,耳畔便傳來轟隆隆的響聲。

  妻子驚惶的翻身,更尖銳清晰的破裂聲響從床底下傳出,伴隨劇烈的向上衝擊的震動。她跳下床跨出臥室,背靠著客廳的牆。這時,樓房劇烈的晃動起來。

  剛開始並不太劇烈,她背靠著牆,不斷問自己:地震了?不可能。真的地震了嗎?樓房正在加劇的晃動做出了毋庸置疑的回答。

  窗戶晃動發出嘩啦啦心驚肉跳的響聲,樓房如同被突然移植到晃動的吊床上,震動的幅度加大了,到處充滿絕望的斷裂聲,彷彿一具行將散架的骷髏。

  紛繁思緒電光火石一般佈滿腦海,她驚恐的踱步到門外,站立不穩,雙手握著門框,張大嘴巴瞪大眼睛仰望並不在視野裡的蒼天。

  魚缸轟然碎裂,聲響之驚人猶如死神鳴響的一聲長號。

  頭頂上填充牆的磚塊擦著她的肩膀往下掉,震動略微輕了一些。她心底的絕望減緩了幾分,燃起一線希望。她轉身看見緊鎖的防盜門,想試一試它是不是已經因為震動而變形鎖死。奇蹟般地,妻子輕易打開它。她不敢再有絲毫猶豫,沒命地往外衝。

  劇烈震動之下,塗料脫落樓梯裡煙塵瀰漫。

  四樓、三樓、二樓……生之希望,漸漸近了!

  當她跑到一樓,望見小區空地上密密麻麻一大片蹲在地上的人們,明白自己剛從地獄之門走回了一遭。

  大地像一隻裝著猛獸的麻袋,被折騰得上下左右的跳動凸起。妻子渾身發抖,情急之下一直拽在手裡的手機響起來,是我打給她的。我勸她說,別怕,快去衛生間!

  妻子大聲說:「我已經下樓了!」

  掛掉電話後她忽然就哭了,對面一位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安慰道:「阿姨別怕,都過去了。」

  八十幾秒毀滅性的震動之後,已被驚嚇得魂不附體的人們陸陸續續從地上站起。身後傳來消息說,某位大爺被樓房上掉落的磚塊砸中頭部,當場遇難了。有人大聲提議去市政府,四下想起熱烈的回應。有人開始帶頭往小區外走去,妻子穿著鄰居那條快要掉下的褲子不知所措地跟著隊伍朝前走。

  這時,我在公車的一個候車站遇見她。

  她神色凝重的一面點頭,一面催促我上車。

  我問去哪裡,她說去看女兒。

  我坐上車說,幸好昨天沒有帶她回家,否則地震那一刻非把我急瘋不可!

  妻子不說話。我們慶幸死裡逃生。

  小區門外就是一環路,我們順利行進幾百米,便塞車了。全城幾乎所有的車輛都匯聚在一個進出城的立交橋路口,那裡有一條老街已夷為平地,烏煙瘴氣,車鳴馬嘶。我望著已出動的消防車震驚得不知所措。妻子望著消防車閃爍的警示燈說,這次的經濟損失不知道有多大?你說政府會有這類緊急情況的預案嗎?她動了動嘴角笑道:「可能沒有吧。」地震剛剛發生後,許多人完全沒料到那短暫的幾十秒竟然已殘忍地奪去十萬同胞的如花生命……

  汽車被堵在立交橋不得前進,所有的交通工具都擠上公路,有的人赤腳奔跑。大家的表情除了凝重和餘悸未消之外,還沒浸染上面對真相之後的悲痛和瘋狂。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塞車的情況終於得到好轉,我們上了路。

  從綿竹市區到清平鄉,需要經過漢旺鎮。我小學和初中的母校都在漢旺鎮。

  那條熟悉的公路有如一張由生到死的PH試紙。每往北行駛一段,死亡的陰影便籠罩得更深一層。前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空氣渾濁一片。前面的房子肯定都垮了。

  沿途農村的民居從城郊的搖搖欲墜演變成癱在田野裡的一片片瓦礫磚頭。由於居住相對散落,並且已經距離大震動過去一個多小時,在廢墟旁沒見到一個村民。妻子的臉色更凝重了,地震波可能是從山裡傳出來的。我固執不肯接受她的看法,我執拗的深信幾十公里之外的山鄉一定寧靜如初,我的寶貝正在玩沙子,對山外發生的驚天動地毫不知曉。

  途徑漢旺鎮武都村,醫院對面公路上的綠化帶裡躺滿了傷員。醫護人員來往不息,正在為他們輸液包紮。清晰可見那裹著紗布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

  我越發驚愕起來。

第四章 二姐經歷

  兩點十分,二姐從寢室中午睡後醒來,一抔冷水撲在臉上,腦袋依然有些暈沉。

  今天的陽光格外明亮,滿臉都是暖融融的氣息。下午第一節是歷史課,又得與古老的歲月親密接觸。辦公室裡,電風扇慢悠悠地旋轉著,沒有一絲涼爽,更使人頭暈目眩。她手中翻著歷史書,感覺中考來臨的腳步也慢慢地靠近了。

  頭腦暈眩,更加暈了!突然,手中的水杯忽然「啪」地一聲掉在地上,二姐彎腰下去拾撿,椅子莫名其妙地開始震動起來。「幹什麼?」她迷糊著轉向後桌,卻並沒人惡作劇。

  這時候,劇烈的晃動震醒了每一個人,六層的教學樓的走廊中突然充斥著恐懼的尖叫聲。教室裡的書本試卷散了一地!天花板上,白灰飛雪般掉下來。她們忽然意識到地震。二姐大叫一聲,推了一把身後的正在梳頭的同事小Y,大家一窩蜂地衝了出去。他們隨著搖晃的樓層和瘋狂的同學們向操場奔去。逃命時已沒思考的餘地了!猛然意識到,生命在這一刻格外珍貴。「哎喲!」一個女孩在慌亂中不幸摔倒在地,疾步前行的他們被湧動的人流推動著來不及扶她,好在後面已有兩個男生將女孩扶起,繼續奔跑。此刻搖搖欲墜的樓層裡,哭聲、尖叫聲,伴著地震的轟隆聲,奏響了一曲不和諧的命運交響曲!

  白色的石灰粉遍地都是。同學們在操場上回頭看著教學樓隨著地面的搖曳像玩具一樣陣陣波動。同學陸續從樓層中奔出,老師也來了。二姐搖搖晃晃著想哭。一想到家人……怎麼也來不及哭啊!看到蹲在草坪裡的 L已痛哭流涕!Q從寢室直接趕來,告訴她先不要著急,應該先把本班的同學召集到一起……籃球場裡、草坪裡、都密密麻麻地分散著她們班的同學……幸運的是,班裡的同學都平安地聚在一起,即使平時恨之入骨的「仇敵」,今日也改改口了。大家既是戲謔又是驚恐不安地把彼此稱為生死之交、患難與共、同舟共濟的戰友!

  地震帶給我們的瞬間恐懼逐漸平息,教學樓沒有巨大的損壞。學校很快將班級統一起來並做好調查與統計,萬幸的是學校竟無一人傷亡。之後大家分坐在塑膠跑道上和草地裡,紛紛議論起來,有的安慰自己,說可能學校科技創業園區這半山腰上一處發生了地震,有的認為這樣的危機就這麼一次,悲觀的同學們甚至不敢看這個世界,只能互相埋頭痛哭。班導陳紅到了,語文老師蒲莉到了,化學老師也到了……唯獨英語老師不見了。大家略微輕鬆片刻又擔心起來,英語老師遲遲沒有出現。大家都懷疑他會有什麼不測,直到很久之後,沒戴眼鏡的才英語老師慌張地跑來,穿著半截七分褲和邋遢地踩著一雙拖鞋。他們緊張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些。

  長久的通信阻斷,讓人們根本無法與外界聯繫。許多在綿陽的家長直接到校,特別是小易看到他爸爸蒞臨就聲淚俱下的感人情景,讓他們無不飲泣落淚。

  學校的一切按照預案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老師們把他們帶到指定的安全地方坐下,他們像慈愛的母親一樣靜靜地守候著。物理組和地理組的老師迅速結成實地探察小組,對目前的情況做一系列最最基本的分析。

  校長到了,副校長也到了。他們面色不改,分別親切地耐心地對他們進行鼓勵和思想教育,讓他們不要懼怕災難要重新振作起來。平日裡,校長的話儘管誨人不倦、語重心長,卻似乎覺得像「祥林嫂」一樣絮絮叨叨得讓我們難以忍受,今日聽起來格外溫暖心窩,並真正成為我們賴以依靠的強大動力和精神支柱!物理老師張寶分析晚上將還有多次餘震發生,叫他們可以趁此機會迅速進行各種各樣的防震準備!大家雖然心有餘悸,但還是紛紛奔赴膳食中心就餐,路上自然於內心深處又多了一份擔憂和恐懼……

  晚上夜色還是姍姍來遲。他們依舊在操場。

  他們從寢室裡搬出來了棕墊、棉絮被和枕頭,收拾幾件衣服並帶了一些飲用水,就慌慌張張跑回了指定的安置地點。草坪裡已是絡繹不絕的人群和帳篷,那是聞訊趕來的一部分家長信手搭起的帳篷,而他們將「床」鋪在塑膠跑道上,男生一排。女生一排,平日裡要是有稍有「出格」的男女同學之間事情,他們總能揪住笑柄,把玩一回。而現在的心情,似乎連開這種玩笑的時間和機會都失去了。

  班導陳紅也在他們旁邊將「床」鋪好,他要為同學們守夜護衛安全!平時,他們總覺班導嚴厲、無情且很煩!現在卻覺得老師像靠山、像親人、像保鏢,那份關愛他們的心竟是多麼的彌足珍貴!趁守樓的鐘判不注意,我和Q飛奔至教室,那裡滿地全是散亂的試卷和書籍!教室先前的窗明几淨早已面目全非!

  主席台上,校長和物理組的老師正在緊張地交談,看來這次地震情況並不樂觀。各種渠道的「路透社」小道消息也紛至沓來。聽說綿陽已有一個學校的圍牆倒塌,砸死了幾個學生。他們學校的情況就已算很不錯了。天漸漸暗下來,草坪裡已是夜深千帳燈,盡住渴望平安人,可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家長依舊不斷地尋來……二姐將頭靠在枕頭上,面對著這突如其來的災禍,腦際根本無法接受,心裡只想著,今日只能默默地為重災區的人民祈禱,希望他們能逃脫此劫。

  同學們主動分發了各自的水與零食。二姐很感激地接下了,這幾天想必城裡的商店都關門了,食物與水將十分匱乏,一定要節省,一定要節省!

  迷迷糊糊地,大家都沒有了說話的興趣。 

第五章 進退兩難

  汽車繼續前進。到達漢旺時,我們沒進入城區,而是通過圍城路直接往大山深處駛去。車子開出縣城,繼續前行,不知何時,岷江已顯現在路的右側。突然大地急劇顫抖,響聲如雷,大巴立即急剎車,車內人都被震得彈離座位,大家紛紛逃離車廂。避向沿江一側。此時眼看前面巨石翻滾砸向公路、墜入江中。天上黑雲翻滾,山上碎石仍不停地崩落,兩側山體大滑坡,激起黃塵鋪天蓋地,一時竟遮住黑雲,瞬間個個已是灰頭垢面。此時已收不到聯通、移動信號,車輛前後均有山體剝落,阻塞了公路,已無前進之路。

  餘震仍不停,天上開始有斷續雨絲淋落,路邊已滯留數百遊客,左側高山不停顫立,右側就是滔滔岷江,不時有碎石滾落,掀起滔滔巨浪。

  就在進山口,曾經平整的水泥路面完全變形皸裂,崎嶇不平。巨大的石塊猙獰地滾落在公路中央。下車一看,前面的公路更是被垮塌的山體淹沒不見。

  我越來越意識到,事情並非我祈望那般輕巧。

  望向漢旺鎮,東汽廠十二層高的辦公樓還依然矗立如初。我由此無知的判斷,漢旺的情況還好。倒車,回到路口想辦法。徒步進山!妻子建議。

  他望著我光著的腳丫,有一絲擔憂。我去借雙鞋,不過,就算沒有鞋,四十公里我爬也會爬回去! 我在路口一位村民家借了雙拖鞋。

  應該算是滿懷激情地往山裡走去。平日裡缺少鍛鍊的妻子被我遠遠地落在了身後,我給她打氣道:「怕什麼,還沒有華山險呢!」

  從半路折回的老鄉破滅了我們的希望。

  走路?!飛都飛不過去!為什麼?!

  山都合到一塊了,山不是山,河不是河,路也不是路了,你這麼走得過去?

  山裡也地震了?山裡比城裡嚴重得多!那怎麼辦?

  明天早上早點上路,我們一起吧。今天肯定是不行了,天黑之前到不了家,再地震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我知道這不是開玩笑,一群又一群的老鄉雄糾糾地走回去,沒多久又垂頭喪氣地折回來。我和老婆坐在山口,開始瘋狂打電話。

  婆婆、三哥、三嫂子、表哥、表嫂……

  所有在山裡親友的號碼都被我反反覆覆地撥打,卻無一例外沒有信號。

  我們去找政府吧。最後,我無奈地對老婆說道。

  還沒等我們發動汽車,就看到一位朋友和她的女兒驚惶地站在路邊,全身發抖。我們走過去,問怎麼回事。朋友告訴我們,地震當時,她正和女兒在漢旺逛街,突然,驚天動地的震動襲來,街道兩邊的樓房嘩啦啦往下垮,無處可躲。一路瘋狂亂串,親眼看著前一秒鐘還生意盎然的山間小鎮剎那間淪為墳墓。當她們逃生的腳步停留在漢旺鎮中心幼兒園時,幼兒園已經夷為平地。撕心裂肺的父母們幾乎在十幾分鐘內便全部趕到了現場。可惜沒用。朋友流著眼淚告訴我,許多孩子被抱出來時,不要說尚存呼吸,就連小小的花朵般的身體,也已經殘缺不堪。

  造孽啊造孽,還那麼嫩的小苗苗!老天爺不長眼睛啊!

  朋友不斷摸著胸口感嘆。

  想到我自己的孩子,想到正緊緊抱住孩子冰冷血污的身體呼天搶地的那些父母,我有一種瘋狂的感覺,好像全身的神經都要蹦出身體之外了。

  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回到小區,已快七點了。居民們開始在空地上搭起了簡易帳篷,有人在路邊零時售賣零食。這才發現自己餓了,去買吃的,已經只剩下幾小袋油炸花生。沒有水,吃了幾口就嚥不下去。

  沒有心情搭帳篷,坐在地上揪心地牽掛著孩子。強烈的餘震襲來,我們麻木地一動不動,像在享受搖籃。

  有一家團聚的鄰居開始高聲議論這次地震,似乎在討論震級和震中。我湊過去聽到他說什麼7.8級,就插嘴問,唐山大地震不都才7.6級嗎?難道這次地震比唐山地震還嚴重?在我的印象裡,唐山地震已經代表災難極限了。並且這樣的災難歷史很遙遠。中央政府知道我們地震了嗎?

  當然知道,已派人來了!你聽收音機啊!

  一語驚醒,我趕緊回到車裡打開收音機,眼巴巴地等待著震區的消息。

  收音機帶給我的消息,卻如同一鍋滾燙的油,輕輕地托起我的心臟,用不溫不火的方式,持續在鍋底加熱。

  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已開通地震專題節目,叫「汶川緊急救援」,主持人用焦慮的聲音告訴全國,此次地震的震中在汶川。

  我的心臟迅速被置於油鍋之上。

  汶川,離母親所在的綿竹市清平鄉僅隔一重山,直線距離二三十公里。如果汶川是地震中心,而相隔更遠的綿竹已遭受嚴重的摧毀, 毫無疑問,家裡的磚瓦平房已經垮了。那年僅兩歲的孩子呢?我母親呢?

  唯一自欺欺人的想法,就是房屋傾倒的那一刻,他們不在家。

  願上帝保佑,而上帝你在哪裡? 守著收音機,心急如焚地等候消息。

  有許多熱線打進去,可大多來自綿陽或者其他縣市。受災嚴重的城市因為通訊網絡被摧毀,根本沒半點消息。

  我全身越來越冷,什麼飢渴困頓,甚至兩點二十八分那一刻所受的驚嚇,都完全消失殆盡。房子垮了,我小孩呢?

  我咬牙切齒道,明天天一亮就進山。飛不進去,爬也要爬進去。

  我仍然沒放棄給親友撥打電話,仍然無法接通。

  鄰居一家三口沒地方過夜,我請他們擠在車後座。那天真的小女孩幾次問我,妹妹找到嗎?我連回答的勇氣都沒有。這一夜,龍門山下交織著多少份生死煎熬,已經根本無從考證。

第6章 身臨其境

  大概14:29分左右,表哥突然聽到象奔馳的列車,還是那種重型帶著汽笛聲迎面駛來的聲音,緊接著大地在強烈地上下跳動,他躺在床上感覺特別早,第一反映是地震了。快速起床、抓起背包從房間裡竄出去。剛出房門,房子就開始劇烈左右搖擺起來。正當他準備往下跳的時候,人就被一股力量拋了出去,一下從二樓直接拋到了地面上。人想站起來但搖擺得太厲害,根本就起不來,他左邊的樓房開始倒塌,他往右邊滾去後抓住一棵小樹才站了起來。此時房屋到處倒塌,煙、灰灌了他一嘴、呼吸都困難。劇烈地震過後,他給老婆打電話,打不通。又給廠長打也打不通,他明白手機沒信號了。於是他和樓上跳下來的八、九個人相互鼓勵開始自救。眼前是一片狼藉,三層樓眼下全是廢墟,他開始大聲呼叫Y書記、H姐,但沒人答應,有的只是哭聲、呼叫聲。他提議幾個倖存者順著倒塌廢墟通道向下面的停車場轉移。當他爬過廢墟,看到M、L兩個老同志,還有地上躺著的司機C。C的腰被倒塌的大磚塊砸壞了,血一直往外湧,他找來枕頭、被子給墊上、蓋好,沒多久C就不行了,表哥問他有什麼話要轉給家人的,他只是輕輕地搖了一下頭,一句話也沒說就死了,死在表哥的面前。後來K等六七個老同志陸續來了,他清點人數,在廢墟外共11人。廢墟裡還有兩個人求救的聲音,如果加他們該是13人。常識告訴他,震後水是生存的關鍵,他開始在倒塌的商店裡尋找出十幾瓶礦泉水,分發給大家,接著組織人員進行營救。廢墟裡Q的聲音最大,他被壓在5個交錯的預製板下,而右側的X情況不明,救了一陣以失敗結束,原因是沒有工具。強餘震一個接一個的,為長時間堅持,大家把山莊吃燒烤的棚子翻過來,支起來,算是臨時避難所了。時間過的真慢,太慢了……他們在等待救援,也只有等待。

  表哥幸運的是摔了一下,右手傷了點。還活著?咬一下嘴唇,他還活著。他特別思念老婆、女兒和其他親人。他一旦出去要好好地活著,活著比什麼都好。這時天突然下起雨,很冷,很冷。他又從廢墟中找出十幾條被縟,給老同志們,自己年輕只披了兩條床單。晚上大家生起火,取暖,照明,開始講述各自的遇險經歷和知道的事。如果災情繼續惡化下去,估計他們這幾十個人就全完了。好在從停車場的汽車收音機裡還能聽到外面的消息,全川遭災,全川都需要救援,全國都在幫助四川,全世界都在幫助四川。只是不知道,我們啥時才能被救。

  一晚上全是餘震,山體滑坡聲,山石垮塌聲,整個晚上全是,人們都在極度恐慌中等待。當他們從收音機裡得知新都、德陽沒事,他們活著的人都放下心來。家裡的人一定很為他們著急,而他們現在只能等待,等待,再等待……

  下午我在公路邊休息,公路突然晃了下,還以為是後面有輛嚴重超載的卡車,回頭看什麼也沒有,當再回過頭時,公路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有點站不穩,心想遇到地震了。馬上轉了個360度看看在面有沒有什麼裂縫什麼的,確認沒有後才想起這麼難得的機會得拍下來,拿出相機拍攝,房屋晃動得非常利害,所有屋頂上的瓦片全部被震下來,旁邊有座房子倒塌,人們全部從屋裡面跑出來,還好沒有人受傷,大約1分多鐘後停止晃動,大夥議論紛紛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從沒遇見過這麼大的地震,以前都只小小的晃而已,當時我還非常興奮,出行會遇地震,大家拿出手機打電話想通知外面,我也拿出電話想告訴朋友們我剛才遇到地震。可惜都無法接通。同村民聊天後繼續出發前往都江堰。

  越往前面房子受損越重,還有一部分倒塌或者裂開,大約三點半時終於打通了姐的電話,還很興奮的跟她說告訴你個好消息我遇到地震了,姐馬上把我臭罵一頓,當時鬱悶極了!四點時到達街子鎮,這兒受損比前面看到的嚴重多了,沒有一座完整的房屋,還有比較大比例房子倒塌,人們都在門面上搶救商品,以減少損失,來往車輛打著應急燈,街上站滿了人,看上去大家非常緊張害怕,問下他們才知道4點半,6點,晚上9點還有餘震,也勸我不要去都江堰,那邊更嚴重,我當時一直還以為就懷遠鎮發生,我和他們在街上一直等著餘震的到來,4點半沒有,6點也沒有,大家開始準備晚上住的地方,有些在公路上隨便搭了個能夠避雨篷,有些沒有防雨布,就用那種大太陽傘,搬幾根凳子什麼的,一家三口擠在那兒睡,有些更是一家人睡在三輪車上,我當時是在一家飯店邊上停下,晚上吃飯時老闆要我一起去,還不收我們大家的錢,當時真的很感動。房子受損,至少近期是不可能開業,現在還免費我們的飯錢,晚上我也在路邊搭上帳篷,剛鑽進去期待已久的餘震來了,擔心如果房子塌下來不逃出來,又把帳篷給折了,就拿著防潮墊睡在馬路上,一整個晚上大家都還是在拚命的打電話聯繫親朋好友是否平安,我不停的打就打通了兩個電話。

  飯店老闆可真是天生樂觀,等著無聊,又睡不著,點上焟燭來斗地主,躺路邊在不安中睡去,直到半夜12開始下小雨醒來,搬到傘下一小塊空地躲雨,店老闆還是在斗地主,半夜三點突下暴雨,傘都沒用,跟著老闆在屋裡躲雨,提心吊膽睡著了,真擔心房子突然塌掉,就這樣掛掉,還好早上睜開眼時還活著,雨還是一直在下著。

第7章 父愛如山

  中午2點28,父親正在樓下的小車棚裡修理助動車,因為他打算過幾天騎著去釣魚,給孫女燒魚湯喝;我媽則帶著午睡提前醒來的女兒去小姨家裡看曾祖母。突然一陣地動山搖,完全無法站立。地震了!他本能地扔下工具,跑出車棚,站到車棚旁邊一處相對開闊的草坡上,抬頭就看見旁邊的樓房像風裡的蘆草一樣劇烈搖晃,伴隨著牆體開裂、花盆掉落、玻璃破碎的聲音。一開始父親很怕樓房會倒下來砸著他,但是幾秒鐘之後,他想到了我媽和女兒,冷汗刷地飆了出來:中午太陽很強烈,我媽推著女兒往小姨那邊走,通常會走在樓下面的陰影裡躲太陽。隨便樓上掉一盆花下來,也能把孩子砸傷甚至更嚴重。一瞬間,我爸的內心只充滿了強烈的擔憂和恐慌。而我媽那邊,當時並沒有往小姨家走,而是帶女兒在河邊散步。一搖晃起來,我媽感覺身體無法控制平衡,像是被裝進一個瘋狂轉動的籠子。河堤邊半米長的石欄杆咣咣噹噹地往地上、往河裡掉,隨時會砸到女兒。當時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把女兒連人帶車抱起,奮力往河邊的生態園裡跑。但是竟然像喝醉酒了似的,踉踉蹌蹌不能前進。她看見幾十米遠處的北門花橋,那是綿竹幾年前花巨資重建的古代風格的橋樑,橋頂的蓋子像被風吹起來的帽子一樣,呼啦啦飛了起來,重重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我媽終於把孩子和車抱到大路中間時,路上的行人已經全部四肢趴在地上不敢動彈,也不能動彈。那時,我媽也在心裡瘋狂地擔心著我爸:會不會被埋在車棚裡了?等到那幾分鐘強烈地震過去之後,他們互相尋找到對方,看到大家都平安活著,覺得人生似乎沒有重擔了。我爸趕緊給我打電話,幾次都打不通,只好發短信。我收到他的第一條短信是在5月12日下午2點39分02秒,「綿竹大地震,我們平安!」但是我爸始終沒有收到我的回信。接著,他讓我媽和女兒呆在外面草地上,很快地回家拿東西。家裡的鐘,就是女兒一直很喜歡看的掛在飯廳牆上的藍色圓形的那隻鐘,已經停擺了,指針指向2點28分。飲水機倒下來了,我爸搶在水流光之前,把剩下的半桶水救了下來,趁天然氣還沒停,燒了一壺開水。然後匆匆收拾了釣魚帳篷、被子和衣服、女兒的用品出來,在草地上安頓了下來。又給我發了幾條短信,告訴我他們當時的情況,不讓我擔心。女兒太小,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當天晚上在帳篷裡睡得很香很香。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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