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頂棚上的吊扇，呼呼呼，不停地旋轉，吹淡了棉絮受潮的霉味和悶熱的滋味。碗大，不，盆大的電視機上，焦點訪談剛暴光完某地高考集體作弊事件。

　　歐陽文傑，左腋夾上棕色小巧的公文包，右手卡捏了一下剛從腰上取下關機放包裡的手機，對著牆上晃動的影子，攏了攏頭髮，掃視一眼這簡陋的三人間，準備下樓以了溫飽。一指頭剛滅掉電視。

　　哐——當咚！木門被重重地踢碰到牆上，叮哐哐，鑰匙串碰木門板的混響。短髮紅衫女服務員，黑沉著臉，門邊站著背個包袱古銅色臉膛的農人。農人手牽一瘦弱女孩，胸前一根黑色挎包帶，弧形地晃蕩。服務員叮哐哐，扯下鑰匙串，風樣地刮去。

　　哎呀，來來來！歐陽文傑向上推了下變色眼鏡，熱情地去門邊迎接一老一少。終算有伴啦，來、來，幫你接下來。

　　不用！古銅色臉膛，凶凶地一瞪眼，一仄身擠了過去。一股濃烈的狐臭混合著蒸騰的汗味像龍捲風掃過，那眉宇間倒豎的川字紋、包袱上紅色醒目的尿素兩字，凌亂了歐陽文傑的視野。

　　那女孩，正兩手扶牆，緩慢地往裡挪步。歐陽文傑扶了小姑娘，慢慢去門邊那床上坐下。

　　這日的！古銅色在兩張床間邊取背帶邊抱怨。啥×旅館！還不如我們山裡。看看，牆上就像樓上把尿屙上了，黃臘臘的。一個撲滿塵土的黑色人造革包，平放在兩床頭間的木茶几上。

　　嘿嘿，老鄉風趣嘞！歐陽文傑被土話吸引，回坐到靠窗那張床上。聽口音，老鄉是靈寶雄鷹鎮的？

　　嗯？這日的！古銅色一手捏水瓶木塞，一手伸根食指插入瓶口。水都是冷的！

　　拿。歐陽文傑，扯開自己床頭木幾上的瓶塞，瓶口竄出裊裊熱氣，便雙手捧瓶隔床遞去。這瓶水燙。

　　這日的，麻煩你！那人捧接了水瓶，給木幾上的搪瓷盅倒了水。盅邊茶几面上放了蒸饃、煮雞蛋。黑色挎包躺在中間床上。姑娘躺靠在鋪蓋捲上，無精打采的面牆歪著腦袋。

　　老鄉是雄鷹的？

　　嗯，雄鷹錢家山。這日的！莫非你是……

　　嗯…嘿嘿嘿……歐陽文傑本想說我是鎮委書記。一看對方凶狠的目光，滿臉階級鬥爭新動向，舌頭就倒了彎。我是靈寶中學的。

　　呵呵，這日的，嚇我一跳！我以為——見鬼！撞上歐**嘞！嘿嘿，原來是老師呵！我就奇怪，人家書記是住大賓館、大酒店的人，咋住這10塊一晚的破店。老師貴姓？

　　免貴，姓…姓，…陽。

　　教啥呢？

　　語文。老鄉貴姓？

　　嘿嘿…楊老師莫那麼客氣。我也免貴，姓左，叫左富強。

　　嘩一傢伙，歐陽文傑心下像劃過一道閃電。這名字太熟悉啦，曾當過村支書，幾年前，隨鎮上王書記調去縣黨史辦，他就死活不當書記了，成天經營自家的杜仲、黑木耳，不問鎮事。有一次，歐陽文傑走了四個多小時，才上了錢家山，那真是靈山茂林，青悠悠的山嫩綠滴翠，藍天下的空氣甜絲絲的侵潤。本想見見這位退隱山林的高人，別人卻早早背了幾十公斤黑木耳，去了縣城。今天，真是巧呵，找神仙，不如遇神仙！不過，他咋對我那麼大的火？

　　聽你口氣。歐陽文傑，看見躺床上那姑娘，轉過臉，用渴望的眼神望過來。你對書記很有意見？

　　這日的！豈止意見！簡直是憤恨！剛一看見你，怒氣就從心底直往上竄，嘿嘿……我真把你當成我們那裡的混賬東西了。細看，你腰上沒掛大哥大。呵呵…差點兒鬧個大誤會。左富強邊說邊側身坐到中間床沿。嘿嘿……楊老師，你知書識理，我們又是老鄉，今晚又這麼有緣，你給評評理。

　　二

　　這理咋好評呵？就像舞者如何評說自己的舞技呀？歐陽文傑望著對方閃動的嘴，心裡真不是滋味。

　　那個歐**，腰掛大哥大，戴副墨鏡，手理八字鬍，滿世界瘋跑，聽說一個月要掛脫好幾萬！不干實事，只會吹牛。鄉鎮企業產值超過120萬？！就一個酒廠，一個糖果廠，哪來那麼厲害？連柱子、檁子都變成黃金的啦？

　　這日的，成天只曉得整我們老百姓，一陣集資改造學校，一陣集資修建村道，去年底還搞了一次突擊清欠，弄得人心惶惶。他還說，雖然現在上面不收特產稅了，5年內還會不收農業稅，可過去欠的賬，應該還清才對吧！

　　哎——嗨，這女子媽老漢兒和婆婆都是那歐**逼死的！

　　不會吧？歐陽文傑望定那像機關槍狂射怒火的嘴，如坐針氈。真是他逼的？

　　當然不是，他成天在外瘋跑。是他手下，但是他定的政策呀！羅連山，那個雜種，不是他媽個東西！拿根雞毛當令箭！

　　這女子老漢兒，是個老實人，樹葉落下來都怕砸碎頭。近幾年家走背運，前年，老婆得了個女人的啥病，不能做重活，大部分時間要臥床休息；他嘞，去年開春進山幫人砍樹，砸斷了左腿；養兩個娃，供90高齡的老母。幾年下來，咬緊牙關交清了農、特二稅，欠了180多塊提留集資款。

　　按政策，歐陽文傑試探一問。特困戶可以享受減免呵？

　　哼！減免？天高皇帝遠，村社幹部大部分是特困戶，真正的困難戶榜上無名，誰能享受減免呵！

　　扶貧攻堅還有這樣的漏洞？歐陽文傑心下想不通，口上又不能說。左富強仍然一個勁地炮轟。

　　那姓羅的帶上幾個人，三番五次地上門催。催了就鑽進村長屋裡，一同、五萬、二條地摸到天黑，才左腳打右腳酒氣熏天地下山去。

　　這女子老漢兒同屋裡的商量，把圈裡唯一一頭豬賣掉，還賣了幾十斤黑木耳和一些杜仲皮，湊了190元。可那姓羅的幾個人上門，硬要收280塊！加收100元上門教育費。

　　這日的，女子媽老漢兒都不依，異口同聲，要錢莫得，要命有一條！吵來罵去，不知是誰扇了女子媽一耳光，女子老漢兒提來斧頭拚命，斧頭還沒舉起來，就被奪了，一陣拳腳，女子老漢兒蜷在地上，口鼻冒血。嚇得女子的弟弟雞媽狗老子地驚叫哭喊，女子的婆婆攬著孫子，渾身篩糠般地抖，屎尿抖了一褲襠，半夜就一口氣不來。幾個好心人，把女子老漢兒抬下山，半道上就斷了氣。

　　女子的媽，強忍悲憤，在鄉親幫助下，安葬了丈夫和老人，細雨中回家路上，一腳踩空，跌下40多米高的懸崖。唉，留下可憐的姐弟倆。

　　那天，這女子回家，手裡捏個報紙捲兒，僕到墳堆上，一下一下砸墳頭、一下一下用手挖墳上的土，哭得呀，哭得呀，嗨！一下就病成這樣。

　　這日的，從鎮醫院醫到縣上，找不出病根。縣上要我帶到市裡728醫院，好好查明。你說，楊老師，這事還有個天理麼？

　　有的、有的！歐陽文傑心慌意亂地說。肯定有的！

　　這日的，這東西還莫處擱嘞！

　　你那是……

　　耳子。到時賣了添用。

　　寄存到服務台。我的都存放那裡的。走，我引你去。

　　這日的，又麻煩你，楊老師。

　　哪裡，哪裡。

　　三

　　歐陽文傑第一次被人罵得這樣憋屈。這樣也好，他想。平常哪有機會聽點真心話，這不比啥都好麼。

　　他懷著並不輕鬆的心情，同左富強分手，從旅館出來，剛走到街邊，就有個女人迎面撞來。

　　帥哥，玩玩麼？

　　玩啥？歐陽文傑看見，遠處樹影下站著三個挎了包圍成圈、正往這邊看的女人。

　　想玩啥玩啥呀！嘻嘻嘻……

　　媽的！倒霉！他不再搭理，昂了頭往前走去。

　　帥哥，我跟你去，還是你跟我去玩呀？

　　爬！

　　哎喲喲，帥哥這麼小氣呀。

　　歐陽文傑，氣憤的擺脫糾纏，拐進路邊一家小超市。他清楚自己只有36元，挑了一袋奶粉、一袋核桃粉、幾封餅乾、糖果，提了塑料袋，夾包的那手捏了4張紙幣出來。

　　走到炫亮的路燈下，他才看出藍瑩瑩的紙幣全是貳分，幣上都有架待飛的飛機。事後，他才發現，紙幣上貳字那兩橫全印到頂上去了，真奇妙，這絕版小幣竟成了他當時唯一的財產。

　　砰——哐當——哧吱——

　　巨烈的碰撞和拔尖的急剎車聲，驚得歐陽文傑一下抬頭尋聲望去。不遠處的路上，白色臥車追尾，撞了紅色轎車尾部，用力太狠，撞得車蓋板像牙床般張裂。

　　白車跳出一光頭、黑短袖T恤：媽的×！會不會開車？嘻嘻……紅車飄下粉短袖、黑短裙，長發飄逸，酥胸高聳：哎呀付哥！咋的喔？麻×！咋是你喔？！打電話，打電話！叫保險公司！

　　不知哪來那麼多人，泛黃的街燈輝映下，一下子就把相撞的轎車給圍起來，白車後面，湧堵了一串大小不一的車輛，有的狂掀喇叭，嘀、嘀嘀——

　　本以為可以精彩的瞬間，轉眼就這樣歸於平淡。

　　呃，老闆，嗚——一輛摩托車停到面前。走啵？要不要小姐？給你介紹一個！

　　嘿嘿…你跑摩托，咋介紹小姐？

　　老闆，現在生意不好做，給自己一個備胎啦。

　　嘿嘿……有意思。謝啦！我馬上到家了。

　　嗚——，摩托一溜煙去了。

　　小偷！小偷！搶包啦！馬路斜對面燈影下，女人驚叫：抓小偷呵！老遠，提個包的黑影箭般飛躥，轉眼拐了彎，消失在群樓牆邊。

　　可惡！要不是太遠，歐陽文傑定會去當一回英雄好漢。他邊上樓邊想：小偷可惡，掠奪別人來充實自己；小姐可憐，開發自身來贏取利益；還是摩托可愛，知道找個備胎。嘿嘿……

　　一推門，歐陽文傑看見，左富強正嚴肅著臉，端瓷盅，捏藥片，站床邊，勸那哭泣的姑娘。…讀書，也要病好了呵！

　　是啊！歐陽文傑接了話。病治好了，回去讀靈中！來，一點小意思。他把袋子遞給左富強，邊轉身邊說：病好了，我包你上靈中！

　　真的？左富強擰著袋子，雕塑般呆定在那裡。當真？

　　我從不打逛語！歐陽文傑把包咚一下放木幾上，兩手習慣性地向上扯了扯兩條褲腿，坐到床沿。病好了，我保證她上靈中！

　　那太好啦！太好啦！

　　姑娘紅汪汪的淚眼，迷茫地望了歐陽文傑一眼，又扭頭向牆，雙肩不停的抽動。

　　你哭吧！歐陽文傑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吼。不想上靈中，不想為你父母爭氣，你就好好地哭吧！

　　姑娘的雙肩，漸漸不再抽動。她轉過頭來，淚眼汪汪地說：謝謝楊老師！病好了，我去找你！說完，又哽嚥著，扭去面壁。

　　兩個大男人，四目相望，啥也不再說，還好說啥？還能說啥？

　　四

　　媽媽爸爸呀你們咋忍心丟下我和弟弟呵

　　那個週五下午全校大會校長在會上說了好多話要同學們都學我他說錢靜媛同學是我們雄鷹鎮的驕傲她的文章在利州日報徵文中獲一等獎為宣傳我們學校做出了新貢獻學校決定發三百元獎金鼓動

　　一放學我就揣了獎金信封捏上報紙像燕子一樣往回飛奔雖然天灰暗低沉可我心裡卻一派鮮亮明淨我多想一下子飛到父母面前朗讀那篇小文

　　媽媽聽了肯定會臉泛桃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爸爸聽了肯定會摸著下巴露出欣慰的笑容因為我寫的是媽媽的巧手

　　我推開虛掩的木門媽爸婆婆沒人應我地上這裡那裡散佈些紙片灰跡我轉到房後對著山林喊沒人回應我又站到院壩邊望著對面山峰呼喊只有顫顫的山谷回音

　　姐姐姐姐弟弟跟隨左大伯從房子左邊的小徑走來見了我弟弟哭喊著箭一般飛來抱住我姐姐呀呵呵呵

　　我像一節木頭被引領到兩座新墳墓前我再也忍不住哭喊著撲上父母的合墓墳用報紙捲兒一下一下打又一下一下拚命地挖挖挖呀

　　我只感到墳堆在旋轉樹木在旋轉弟弟左大伯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飛速地旋轉

　　媽媽呀爸爸咋就這麼快丟下我和弟弟呀我不滿12歲弟弟才5歲我們應該怎麼過呵媽媽呀爸爸我多想讀書我多想上靈寶呵我沒有辜負我拚命地讀書呵媽媽爸爸呀你們咋就丟下我們不管了呵呵呵

　　媽媽爸爸呀

　　五

　　這日的可憐呵小小年級就成了孤兒

　　嗨睡著了吧好好睡一覺明天好去查病呵

　　真他媽的混仗我們10多戶聯名告到省上三四個月了咋就石沉大海這日的真就沒了王法啦

　　楊老師也不好評說呵一個教書的咋好評說這些是非呀

　　媽的誰還把我們農民當回事呵動不動就是錢錢錢上頭都一再為我們減負了這下面些混仗還成天催收欠款咋就不把過去王書記搞的雄鷹計劃弄落實呢

　　記住當年王書記說靠山養山靠山吃山一定要立體區域產業化向青山茂林要寶藏河谷種糧桑半山油桐核桃香高山木耳杜仲加藥材人平再養50只土雞10只長毛兔通過10年努力風景山上獨好我們一定會富裕

　　用啥來武裝頭腦用啥來壯大林經主幹用啥來充實黑木耳杜仲三木藥材這兩個翅膀用啥來拓展土雞長毛兔這硬朗的雙手多開心多有希望的日月呵那時跟上王書記渾身都是勁

　　可惜好好的一個計劃只因鄉鎮企業產值居全縣倒數第一王書記在全縣三級幹部會上領了縣上有史以來第一塊黃牌就調去縣黨史辦好好的一個計劃就那樣擱淺一拔又一拔書記都在並沒有多少實際價值的鄉鎮企業發展上耗時費力不再有人去裝點山林

　　這日的好端端一個人才窩去一堆廢紙裡人啊就幾十年光景無論在哪個崗位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好王書記這麼說還勸我要好好把雄鷹計劃變成現實帶領村民致富奔小康

　　回來越想越不開心呸不干啦整死都不當村支書一心把雄鷹計劃在自家的山山嶺嶺落實

　　現在每年黑木耳杜仲要收入一萬七八全靠這些供兩個兒子唸書好端端一份產業兩個兒子都不願意拾弄像你這樣大兒子說我們啥時才能奔小康呵你和媽還有爺爺婆婆哪個敢害病大專畢業就跑去深圳什麼證券公司二娃說好男兒志在四方好不容易大學畢業還回山裡幹啥跑去海南搞啥房地產過幾年把你們接到海邊養老沒想到幾個月前跳海洗澡淹死了嗨就大女子嫁去了鎮街留下我們老倆口和父母守這山林

　　這日的中年喪子淚水只能往肚裡流偏偏禍不單行上月山體滑坡泥石流毀了我的新房屋誰來問過

　　臉朝黃土背朝天誰來為我們農民買單治病養老供子女讀大學誰能為我們減輕人間的重重負擔

　　哎認命吧命裡有時終需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這日的樓下大街上洪水樣的汽車流咋就沒個停歇

　　現在吹殼子也沒人追究逼死人也不追究了麼這日的我就不信天下沒個道理等女子病治好了我跑這市裡告他五天五夜我偏不信正不壓邪呸呸

　　看看人家楊老師多好的人啊病好了讀靈中我包你上靈中世上終是好人多呵

　　好人呵就托你的福把這莫爹媽的孤兒教育成才吧可憐可憐這些孩子呵

　　六

　　冤枉呵冤枉好一陣痛快淋漓的指責

　　老左罵得對憑啥鄉鎮企業產值超過120萬有些事情沒辦法56個老鄉鎮個個都往上衝前幾任書記都被逼了上去你不上逼也把你逼上絕路

　　像老王書記寧折不屈的硬漢必然少呵他寧願領黃牌也不願低頭把虛數往上充能文能武的人物咋就弄去翻騰故紙

　　殘酷啊殘酷莫哪個行業有仕途這般殘酷

　　現在好啦追蹤了半年多的大項目昨上午在環都科大終算塵埃落定科大經濟開發公司投資300萬改造鎮糖果廠聯合開發生產蕭赫牌保肝糖

　　還在飯桌上縣委組織部就通知兩天內必須趕到一上午就往回趕下午4點過下火車只好躲在旅館明天一早回縣嗨一上仕途人就不能活個自由自在

　　那些教授也是叫啥不好偏要叫個蕭赫牌

　　蕭蕭乎在天赫赫乎法地頭頂光亮亮的教授向上推了推玻璃瓶底厚的眼鏡天殺地生我們生產的不單單是保健食品而是一種文化科技食品蕭赫牌好啊歐陽書記哈哈哈

　　玄沒道理爭教授總是有理

　　本有些細節要落實只好讓鎮長去弄啦要不是那項目負責人是鎮長的堂兄憑啥人家把幾百萬丟進山溝雖然山裡板蘭根忍冬藤魚腥草等中草藥豐富可有錢哪還組合不到資源

　　那晶亮透明膠質狀橢圓粉嫩的糖果酸酸甜甜想想都要流口水**每天吃3～6顆就可保肝護肝吃9～16顆就可消除脂肪肝酒精肝

　　真他媽的絕知識的神力不信是不行的

　　月底100萬流動資金到賬3個月內第一條生產線到鎮上半年內出產品乖乖總共是三條生產線呵

　　這下總算幹成了件百姓不再罵娘的好事啦只要一把把糖果流向全縣流向西部流向全國嗨嗨應該是多麼美妙的事情啊鄉鎮企業不再計產值而是收入超過1000萬稅收突破100萬哈哈

　　不過目前正當困難王書記過後的幾任書記都貸款交稅上清下不清加上辦企業貸款總負債170多萬固定資產抵折後淨負債110多萬誰來填補這嚇人的空洞誰能為我們減這負擔

　　媽的湖南台超級女生像股涼爽的綠風吹遍大江南北德陽的張晗韻甜甜笑臉掛滿淚水在掌聲中她能走多遠想唱就唱要唱得漂亮就算沒有人為我鼓掌嗨我們不正是這樣沒人給你鼓掌不得不為幾個工資奔波勞碌不得不為那並沒有希望的未來努力奮鬥

　　只要蕭赫糖果一進市場定能還清債務興鎮富民甚至拉動整個縣域經濟

　　嘿嘿到時還不弄個副縣長噹噹甚至嘿嘿樓下汽車咋還這樣轟隆隆滾動

　　洋你媽×老婆經常劈頭蓋臉一陣暴風雪你婆娘娃兒連飯都吃不起了你還去賣洋絲廠下崗三年多誰問過昨下午想到老婆和兒女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去人民商場伊藤洋華堂太平洋給老婆買了兩雙達芙妮鞋幾件高級真絲繡花衫一塊烏黑放亮的天王女表給兒女買了點進口糖果公款私款花去三千多元

　　嗨山裡的錢咋不經用還沒盡興就只有100多元了坐完火車買了回縣汽車票僅只餘30多元只好龜縮車站旅館

　　難為老婆嫁這麼個啥都趕不上趟的老公錢沒有官沒有同學大都當了縣領導或進了市局就自己還在基層混油菜籽大個官還天那麼大的責任

　　這人窮吧還生龍鳳5歲多水靈可愛女兒呀桃花紅潤的圓臉蛋兒子也白白淨淨地帥永遠忘不了兒子一歲多時的霸道吃奶另一隻手總是把妹妹含的奶頭摳出來用指頭摳按捏著玩耍我跟老婆說人生不公平兒子可以隨便在我媳婦身上爬上爬下還狂吃我媳婦的奶可將來他的媳婦呢老子碰都不能碰還敢去吃奶老婆罵我臉厚也不是臉厚想想這男人咋就這麼憋屈呢

　　兩個小傢伙現在越長越可愛可愛得呀讓人啥都不想做又啥都想快做做好做成功

　　一對兒女將來要讀大學這肩頭責任咋就這樣重讀大學咋都要老百姓掏腰包啊住房也要自己買嗨

　　難呵70多歲的父母得去孝敬幸好老爸每月有七八百塊退休金減輕了點肩頭的壓力可兩老卻害不起病呀去年老媽一病花去好幾千還不是只有獨兒子掏哪個熟人朋友親戚幫你掏呀

　　嗨活人咋就這麼難男人真難人獨生兒男人更是難死人混入鄉鎮幹部隊伍的男人咋就難上加難呢誰能理解誰又願意理解我們鄉鎮幹部不收點欠帳工資都發不起啦沒有支付能力的政府是無能的政府誰知道我們這難言的苦衷

　　龜兒羅連山一條老炮筒簡直胡搞收啥上門教育費媽的要真是那樣人命關天三條人命責任還了得呵

　　咦咋就到了山上綠悠悠的松樹林青嫩嫩的箭竹群這是哪啊這麼秀美碧藍的天幾朵白雲滑過自己咋貼在半山的岩壁上正往上攀登下面萬丈深淵乳霧環山看不見底頭頂鴨舌般一道懸崖陡擋了上去的通路腳下一滑媽呀差點跌下深淵幸好右手抓緊了崖上一顆小樹雪片櫻花般飛躥涼透心窩媽呀這小樹咋就從崖縫拔落媽呀媽呀快快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呵呵呵

　　一驚醒來鞋臭汗臭狐臭酸酸地包裹在鼾聲中充鼻塞耳心跳得咚咚咚頂棚吊扇懶懶地慢慢旋轉還是攪得滿屋臭氣熏天心裡咋這麼空落恐慌像有大禍臨頭

　　窗外天空泛起魚肚白樓下汽車還像洪水氾濫轟隆隆的滾動忽然嘟嗚哇嘟嗚哇一串警笛劃過

　　媽的不是好兆頭趕快回去看看婆娘和兒女再去組織部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