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緣　分

　　北方的天空始終都晴朗著，當沁抬起頭看那片天空的時候，眼睛已經灰濛的看不見任何東西。2000年他在南方。那年5月，婧最初的樣子，清純的像一場剛下過的雨。每一場午夜夢迴的時候，他看到她，他忘記不了她.....

　　1。初次相見

　　一個過目不忘的女孩，一場敢用性命去搏的戀愛。

　　沁堅信有一種緣分，可以讓自己在今生等到她。於是他甘心留在原地，留在這個城市已經一年了，他還是沒有見到她。於是沁在想，或許此刻她正在遠處，呆在那座城市哪個路口的哪扇窗，等著我過去對她說，我要帶著你走。

　　......

　　你相不相信。

　　沁第一次見到婧的那年，婧才16歲。

　　那一天，婧從家門外的那條長巷裡走出來，天上下著雨，滿街奔跑的人，撐起傘。她唯獨只看到了蹲坐在馬路邊的沁。

　　沁從偏僻的北方鄉村來到南方念大學，英俊成熟的面孔遠遠地超越了他的年齡。那天的沁穿著白色的T恤，繫著寬鬆的牛仔褲，一雙被灰塵染得漆黑的球鞋，手裡夾著香菸。

　　菸頭燃盡，他站起身來看見了朝他走過來的婧，她也看著他，沒有任何的微笑。沁看人時那種不羈的眼神讓婧想起了自己愛過的男孩，愛過，付出過卻無法得到承諾的往事。沁的面孔在她眼睛裡一閃而過，讓她有種現實與夢幻交錯的感覺，她相信自己在很久前就見過這雙眼睛，也是這樣的場景，下著雨的街道，她和這個男人。

　　只是瞬間，她的心被他打動。

　　沁注意到女孩身體裡滲透出的某種感覺，那樣熟悉的氣息。他看著她，直到她走進身後的那所中學。

　　SC市第十六中學，沁記住了這裡，這裡有他一個試曾相識的女孩。

　　一個過目不忘的女孩。

　　那夜，空虛折磨著感情脆弱的沁，當香菸已經不能壓抑住自己的時候，沁用刀片將手背上劃得滿是傷痕，夜裡，黏稠的血液一絲絲從手背上滲出來，沁想讓疼痛代替思念，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心中已經滿是傷口。

　　沁記起了童年時帶給他幸福快樂的姐姐。

　　每次回憶起童年的往事，心總像是在被一點一點地撕裂。

　　每一年的冬天，姐姐都會帶年幼的沁去撈魚，那時天上下好大的雪，姐姐牽著他的手，頭頂上撒滿了雪花。小河裡結了厚厚的一層冰，他們往往要花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在河面上鑿開一個洞，在水底沉睡了太久的魚兒就都會聚集在那裡，如是姐姐開始用網子撈，望著從冰裡撈出的活蹦亂跳的魚，年幼的沁都會笑得很開心。

　　那個時候的大雪彷彿從來都沒有停過，姐姐大大的溫暖的手掌一直牽著他，在那片茫茫的雪原裡留下一串串足跡。

　　他知道姐姐懷抱裡會更加溫暖，於是沁會一個勁地往她的懷裡擠，直到姐姐將他高高地舉起，再擁入懷裡。

　　那個時候姐姐是沁靈魂深處最珍貴的美麗。

　　直到沁十四歲的那年，他看見姐姐和男人在樹林裡接吻，男人用粗糙的手指撫摸著姐姐如絲的長發，動作粗爆地親吻......

　　那一次，沁終於體會到了傷痛的真正含義，明明是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在它面前，自己卻是那樣地無能為力。

　　十四歲那年，沁第一次哭得那麼傷心。所有的眼淚，所有對她的愛戀在那一次全都耗盡了。

　　發誓要用一生來守護的誓言，原來在現實中如此地不堪一擊。

　　最後姐姐死於次年後的難產......

　　血很快就止住了，幾天過後什麼傷口也沒有了，只是隱藏在心底的回憶還需要更加多的時間來遺忘。

　　沁想起了早晨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女孩，從她身上滲透出的那種熟悉的氣息，突然間有想見到她的慾望。

　　他想要在這一刻見到她。

　　沁等在她的學校門口，他不知道今晚她是否有課，他也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下課，沁只堅持自己的感覺，緣分會讓我在今晚等到她。

　　沁一直堅持的緣分，可以讓自己在今生等到她。

　　晚上9：40，晚自習結束。沁聽到了刺耳的鈴聲迴蕩在校園裡，人群開始向校門口湧動。

　　婧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天空中懸掛著一輪好圓的明月，這樣的景像已經好多年沒有看過了。婧在不禁意間看到了他，長發遮眼，雙手插在褲中，那樣不焉的氣息，讓許多女孩都對他側目。她能認出這是她今早見過的男孩。

　　緣分真的靈驗麼，為什麼連今晚的月亮都變得如此的煽情。

　　彷彿看得見我的眼睛，我的心。

　　沁看著她從人群中走出，朝自己越來越近，他能看到黑暗中她清晰的面容，可愛的唇角，沌潔地不含有一絲雜質的眼睛。

　　就在她和自己擦肩而過的那瞬間，沁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那個瞬間裡，他的心猶豫不快，就在他將錯過緣分的那瞬間，他伸出了手......

　　這是婧第一次那麼靠近一個男孩的肩膀，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菸草味似曾熟悉，沁的發絲柔軟而且清香。

　　沁平靜地看著她。

　　「早上我們見過面的，還記得麼。」

　　「諾，就在對面的那條街上。」

　　沁用手指給她看。

　　「嗯，你留給我的印象很深，所以我記得，有事麼?」

　　「我叫沁。」

　　「我叫婧。」

　　「晚上不急著回家吧！」沁問

　　「這個，時間不早了，回去晚了，家裡人會說我的。」

　　「那，我送你回家，不建議吧！」

　　「嗯，那就麻煩你了。」

　　沁終於鬆開手，抬頭，看見了婧臉上的微笑。

　　沁取下她肩上的書包提在手裡，路不算太遠，要經過一條幽靜的小巷子，走在巷子裡，兩個人突然的沒有了話語。寂靜的巷子，婧感到耳邊有東西輕輕對著她的靈魂低語，只是她還來不及去理解那低語的含義，一切已歸復平靜。

　　喜歡我嗎？沁拉著她的手突然的問，那麼的直接，婧的心在瞬間疼痛了一下，像是一個期待了很久的答案，原來如此的簡單明了。

　　婧沒有回答他，只是淡淡地對沁說，你相信緣分麼。

　　如果某天，某天我變得孤獨一人...是不是代表你已經不愛我了，這一天總是會來到的，只是我猜不到會是哪一天。

　　「婧，你相不相信這個世上有一種眼神，能比說話更能令人互相諒解，看著我的眼睛，察覺到我對你的愛了麼，這個城市我等你等了太久，我只是想讓自己愛著你，不再迷茫。」

　　黑夜裡，婧看不清前方的路，她所能看清的是身邊這個男孩的容貌，淡淡的眉毛，深深的眼窩，真實到不能再真實的話語。

　　終於一起走到了巷子的盡頭，婧鬆開了沁的手。

　　「對面就是我的家，謝謝你今晚上陪我回家。」

　　沁幫她把背包背在肩上，走吧，晚上早點睡，還有剛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全是真心的。

　　沁望著婧漸漸走遠的背影，心　終於還是寂寞。

二章

　　2。女孩，為何哭泣

　　深夜2點了，婧發覺自己再也睡不著了，腦子裡全是沁的影子。她突然地看到他，街上那麼大的雨，來來往往的人群裡，自己唯獨只看到沁，從相遇，到相知，走在一起的每言每語，曾經一張又一張的臉龐，如真實般在眼前飄過。他的眼神，他的嘴角，他的舉手投足……這一切，如此的真實。

　　還有，他愛我......

　　這樣的感動，從未有過，婧終於在凌晨兩點時分放聲地哭出聲音來。

　　婧愛上了沁的美。

　　沁坐在喧鬧的酒吧裡，複雜的人群隨著音樂起伏，他抬起頭看著刺眼的閃光燈劃過每一張蒼白的臉，然後淹沒在黑暗的人群裡，這裡所有的人和自己一樣，空虛而且寂寞。同樣的渴求幸福，同樣的不敢面對現實，同樣地選擇了在這個低沉的空間，同樣的沉黷。

　　沁知道自己不是軟弱無能，他渴求自由，也一樣喜歡戶外陽光燦爛的生活。他知道自己不是喜歡這樣早出晚歸的生活，把時間大把地浪費在白日裡的昏昏欲睡中。

　　父母寄於他的希望，他已經無力再完成了，但是那個女孩子，自己是如此的喜歡......

　　留在這個城市，沁看透了許多事情，包括對戀愛的感覺，兩個人在一起沒有共生死，誰也無法將靈魂寄託給對方，許多時候需要的只是身體的溫度。

　　就像沁，獨自一人時會感到冷。

　　第一次見到婧，那樣熟悉的感覺。那天的雨，她從對面走來，清澈明亮的眼睛，長長的碎髮搭在胸前的鎖骨上，那種不可乎視的美......

　　這樣清爽而且自由的生活，是沁所遙不可及的。

　　沁愛上了婧的美。

　　再次見面是一個星期後的早晨，街上下著雨，沁守候在小巷外，婧走出巷子時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沁，婧吃驚地望著他。

　　同樣的雨。

　　同樣的突然，同樣的措手不及。

　　婧，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這麼大的雨，你傻傻地站在這裡，會感冒的，懂麼。

　　我不怕，好想你，我只想見到你，所以再大的雨，我也會等到你來。

　　沁，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這樣的愛，讓我的心好痛。

　　要是我不出門，你是不是就要在這裡等我一天，要是我死了，你是不是要在這裡等我到永遠。

　　沁蒼白的臉孔和潮濕的長發在婧的眼睛裡如此的沉淪。

　　終於，淚劃過臉龐。

　　沁，我愛你。無論如何，你都不要再這樣傻了，你這樣的愛我，我已經足夠了。

　　大雨裡，婧撲入沁的懷裡。

　　雨水模糊了婧的雙眼，沁，我愛你。

　　沁帶著渾身濕透的婧回到自己的住處，房子是租的，破舊得像個危險建築。房間裡很簡單，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台擺放在地板上的電腦，滿地的書本和光盤。

　　沁打開電腦，將歌曲黃昏的CD插入光驅。音樂在頃刻間湧出，淡淡地像流水充滿了整間房子。

　　婧脫掉濕透的外衣，赤腳踩在地板上，沁從衣櫃裡翻出一件襯衫遞給婧。

　　襯衫是沁的，婧穿在身上顯得過於的寬鬆，領口微微露出白色的吊帶，被碎髮遮蓋的臉龐，寧靜，純潔。有種讓人無法拒絕的魅力。

　　沁坐在她的身邊，仔細地打量著她，如此熟悉的氣息。這就是他深愛的女孩，他已經等到了她。

　　婧側身倒在沁的懷裡，看著他的臉，沁的唇乾躁，冰冷，有著好看的棱角。婧忍不住將臉靠過去，雙緊緊地摟住沁的脖子。

　　沁靜靜地看著婧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臉，明亮的眼。

　　好喜歡你，婧。　沁將臉埋入她長長的碎髮中。

　　......

　　接近傍晚的時候，沁在房間裡給她做飯。一直以來沁都是這樣，自己養活自己，周未在餐館，超市打工，一天去學校上兩節課，積極參加校外活動，陪不相干女孩子逛街。空虛時泡在酒吧或者網吧。而婧，是他第一個帶回家的女人，他會為了她而改變。

　　幸福。沁所渴望的幸福，可以和他愛的女人在一起，為她作飯，等著她的歸來。會守護她。

　　雨，終於停了，這個季節的雨下得總是如此的纏綿。

　　吃完飯後，沁送婧回家。他們走在傍晚寧靜的街頭，被雨淋濕過的街道，霧氣瀰漫。周圍是陌生的穿流不息的人群和車流。

　　終於又走到了那條巷子的盡頭，婧，你得自己走回家了。可是沁，我好想倍著你。

　　傻丫頭，這樣子你就不怕父母擔心嗎？

　　我不管，我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沁。

　　好啦，聽話，快回家啦，不然你父母該出門找你了。沁輕輕地吻往她的唇。

　　片刻的溫暖過後，婧終於朝他地擺擺手微笑地離開。

　　他看著她的背影，遠遠地直到她消失在瀰漫的夜裡。

三章

　　3。夢的開始

　　像是從長長的睡夢中來

　　帶著濃濃夜色的凌晨

　　風從西邊吹過來

　　這裡很冷

　　也很寂涼

　　直到知道了

　　你的名字

　　我和你能有最完美的結局嗎

　　為什麼少年的眼中

　　永遠都帶著

　　憂傷

　　你和我

　　我在想

　　看著你的背影

　　遠遠地

　　向著你的方向

　　連續幾天沁將自己關在房子裡，大學的生活空洞而且無聊，婧的功課很多，不能有太多的時間和他在一起，每天夜裡沁都等在學校門口，等著婧抱著課本走出學校，然後沁輕輕地牽起她的手陪她走過那條漆黑的長巷，吻別，再獨自一個回到住處。

　　連續幾天沁一直在思考活著的真正意義，什麼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金錢肯定不是，事業也不是，生命也不是……

　　22歲的他除了對婧的愛情，自己一無所有。他很清楚，這樣下去，幸福只是短暫的，他沒有養活婧的資本，等到她畢業，他只會是她的一個包袱，到那時再深刻的愛也會被現實所拖垮，即使兩個人愛得再深，沒有金錢作基礎，也會被這個殘酷的社會所淹沒。

　　和婧在一起的一個多月，是沁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他在這個城市尋找了一年的時光，所要尋找的正是這樣的幸福，曾經有女孩靠住他的肩膀問，我們的愛情可以維持多久，可以天長地久麼。那時的沁沒有說話，只是在心裡默默地想，你和我也許明天就不會再在一起了。

　　但在今天婧靠住他的肩膀，傻傻地問道，沁我們可以一輩子都在一起麼，我們的愛可以維持到天荒地老么。沁的心裡難過得想哭，他眼裡的憂傷是婧所看不透的，他只有一邊挽起她纖細的手一邊輕聲地安慰，我對你的愛情直到天荒地老么......

　　沒有東西會比時間流失得更快，這個學期終於結束了，婧因為要參加高考，在學校補習英語，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變得更少了。

　　散學典禮的那一天，沁收到了老家寄來的一封信，沁，家裡為了你讀這個大學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村裡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田裡的稻子都熟了，我和你媽都老了，幹不了那麼多的農活了，大城市那樣的生活不是你可以享受的，所以回家吧孩子。家裡需要你......

　　這天終於來了，之前沁每天都在提醒自己，家裡人是餓著肚子讓自己上這個大學，自己就是死也決不能對不起家裡人，但在來到這座繁華的城市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所有的都和自己格格不入，所謂的大學對沁來說就是一場無聊的遊戲，這場遊戲中沁扮演著小丑的角色，那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感覺，誰能夠體會。生活在這個城市的人是感覺不到的，每天和沁擦肩而過的人們無需知道。這裡生活著的沁就像只螞蟻身不由己的做著傻事。

　　很多時候為了生活我們迫不得已，我們哭，可是沒有人瞭解。為了金錢和利益，我們一直在傷害著對方。從什麼時候起我沒有了愛情，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不再說一句話，為什麼那麼多的憂鬱糾纏著我，為什麼沒有了愛，那麼多的為什麼我無法回答，想要見到的人再也見不到了，我喜歡的女孩也許一輩子也無法知道我心裡的感受了。

　　直到那天遇到了婧，眼中所有的憂傷都被她所遮蓋，那樣的幸福已經不能用言語來表達，對婧的愛沁感覺用一輩子都不足夠......

　　到現在，無能為力的沁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念叨，婧，我愛你。

　　那天天空的顏色是接近透明的藍色，沁等在她的校門口，天氣已經很熱了，門口的梧桐樹抽出了茂密的枝葉，遮住斑斕的陽光。他還是穿著那條漆黑的牛仔褲，頭髮遮住了大半邊臉，接近中午的時候，婧從教室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梧桐樹下的沁。

　　什麼時候過來的？婧問

　　剛過來，有些事想對你說。說這話的時候，他頓了頓。他看到婧剪了短髮，臉比上次見她時更加削瘦。

　　快高考了，有些忙不起來。原諒我這段日子沒有去找你。

　　我知道，也原諒我幫不上你什麼忙，這次過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要走了。

　　放假了麼？那麼快就趕著回家麼。婧盯著他的眼問道。

　　婧終於察覺到沁眼裡所映襯出的憂傷。

　　不是，我要離開這裡了，去廣州，那裡的一個工廠需要人手，我該賺錢養活自己了。

　　對不起，原諒我的離開......

　　婧看到他的眼裡閃過的一絲不安，深愛她的人在今天說要離開，她呆在了原地。

　　這天來得那麼突然，突然得讓婧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

　　很久，她才回過神來問道，準備什麼時候走，東西都準備好了麼？

　　是的，我把房子退了，一些簡單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準備今天夜裡就搭火車走。

　　那你在這等我下，婧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沁一定有他的苦衷，自己能幫他的也只剩下這麼一點了。

　　在這裡等著我，千萬別走......

　　婧飛奔過大街，穿過幽靜的巷子，徑直走進家裡，取出儲蓄罐裡所有的錢，那些一塊的，兩塊的散碎鈔票都是婧平時裡存下來了，沁一個人走，一定很需要錢，這是婧現在唯一能作的。

　　婧用手帕包著這些錢趕到學校時，已經是汗流滿面了。沁表情難受地看著婧，心突然地疼痛。

　　這裡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帶上吧，在外面要當心自己的身體，不行就再回來......終於，婧還是沒能將那句話說出口，她知道像沁這樣的男人一旦走了，即使吃再多的苦也無法再讓其回頭。她所愛的人就在眼前，自己卻無法將其留住，婧的心突然的疼痛，這次是她第一次為一個男人難過，一個她深深愛上的男孩，一個她再想多看一眼也無法留住的人。

　　沁擠上了這趟開往廣州的火車，靠在擁擠的車廂裡，四周是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言語。這一次的離開何時才會再回來，若干年後自己又會是怎樣。很多的事情他無法回答，望著車窗外漆黑的天空，他將沉睡在那座陌的城市。

　　次日凌晨火車開進了廣州站，沁背上簡單的行李走出車站。才發覺這是一個與SC截然不同的另一個城市，來來往往操著粵語的人群，炎熱渾濁的空氣，沁告訴自己要努力習慣這裡的生活，怎樣都要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生存下去。

　　終於找到了一家比較便宜的旅館，作了短暫的休息後，沁通過同學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工廠。

　　你是來應聘的？

　　是的，聽說貴廠招聘員工，專程坐火車趕來的。

　　是大學生麼，專業給我們介紹下吧。

　　專業可能和現在的工作不對口，不過在工作中我會很努力的向其它員工學習，請貴長相信我的能力。

　　行吧，從明天開始你就去13號車間吧，記住工作時間，不容許有個人問題發生。

　　是的。沁回答道

　　終於，沁在這個城市有了立足之地，於是開始了一天12個小時的忙碌的工作，擁擠悶熱的車間站著一排和沁一樣來這裡打工的孩子，沁和他們一樣忍受著空氣，勞作的煎熬。

　　很多次在悶熱狹窄的車間內沁都會想起婧，然後想想她正在幹什麼，考試快結束了，她又會去遠方的那所大學呢。這時候婧朦朧而又清晰的影子就又再次浮現在心頭。

　　如此的想念，在遠方的婧。

四章

　　4.黃昏

　　6月末，婧期盼了許久的高考來臨了。臨近高考的那個黃昏，婧試著什麼都不想，明天就是考試了，她不能有太多的包袱。

　　滿腦子終究全是沁的影子，原來除去那繁重的學業和這具軀殼，靈魂早已經被他全部佔有。

　　終於那麼多年的努力換來了優異的成績，婧在高考中出類拔萃，當填取志願的時候，她毅然選擇了一所南方的高校，她知道沁不會再回來這裡，自己只能去那個城市找他。

　　太想見到他，對他的愛這輩子也許都無法耗盡。

　　那個炎熱的暑假，婧早早的收拾好行裝，訂好了去廣州的車票，父母的勸止她已經聽不進去了，離開沁太久了，見不到他，婧怕身體會在這個夏天枯萎。

　　沁那天走得實在太匆忙，以至於任何的聯繫方式都沒有留下，那麼久了，他都沒打過來一個電話，是不是他把自己遺忘了，還是他已經......

　　婧努力讓自己不再想下去，這個世界沁是愛我的，永恆的約定，他是不會改變的。

　　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著自己。

　　16個小時的火車把婧帶到了這個陌生的南方城市，走出火車站的那瞬間，才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無知，在這麼個高樓林立的都市裡想要找他形同大海撈針。

　　在廣州婧渡過了無奈的兩個星期，呆在那個裡，她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很多次彷彿沁就在身邊的某個地方呼喚著自己。回過頭來，卻找不到他。這樣的痛苦，她和沁一樣在這處陌生的地市默默承受著。

　　終於學校開學的日子快到了，不得及的她只能將他的思念留在了這個城市，她所路過的每一處地方，她所愛的那個人。

　　HER城靠近廣州，婧所在學校位於城市的最東面，校園內有一處很大的噴泉，中午休息過的人們把面包屑撒在台階上，打響上課鈴後，校園裡空無一人。每當這時都會引來一大群鴿子，在噴泉旁琢食休息。婧透過教室的窗戶仔細的看著那些可愛脆弱的小生命，常常就會想起和沁在一起的日子，那個時候的天空也是這樣透明的藍，天空中灑滿了美好。

　　婧腦海裡滿是回憶。

　　大學的生活始終是輕鬆愉快的，她積極地參加校園的社團活動，利用課餘的時間寫稿，然後投到學校的刊物上去，得到的反映是強烈的。

　　婧以為這樣可以填補心裡面空缺，可是忽視不了的卻是對沁的愛，無論何時婧的眼中都有沁的影子。多想找到他，對他說。

　　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

　　認識鳳，是在那次熱鬧的風箏節上，兩個同是來自南方的女孩子個自牽扯的屬於自己的風箏，那天的陽光很好，大風讓她們的風箏糾纏在了一起。兩個女孩子費了很長的時間才將它們解開。

　　你好，我叫鳳，工程製造系的，今年大三。

　　你好，我叫婧，外語系，今年大一。

　　你知道麼婧，其實很久前我就開始注意你了。

　　真的麼？為什麼呢！

　　我們都是從南方過來的女孩，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感覺你和他們不同。說不上有什麼不同，總感覺你內心隱藏著什麼。直到我讀了你刊在校園讀物上的文章。寫得很好，一直以來，甚至於你為什麼選擇來這裡都是為了一個人吧。

　　從沒想過，這裡還有像鳳一樣能看透自己心的人。於是婧認定她是自己可以依靠的人。

　　於是和鳳成了很好的朋友，早起一起去跑早操，一起去食堂吃飯，週末一起去圖書館，超市，公園。

　　時間長了，婧看得出來鳳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只是她故意去掩蓋所有的悲傷。那天兩個人在昏暗的酒吧喝酒，坐在陰暗的角落，聽嘈雜的音樂看熱鬧的人群。鳳對婧說，很多次她都想讓自己醉掉，這樣感覺安全。

　　「以前都是我一個人，現在有你陪我。」

　　其實你的心裡也一定有一個人讓你如此的不安，能告訴我麼，鳳。

　　婧，鳳臉上微紅，已經有點醉意地對她說道，曾經有個男孩肯為我付出一切，可我卻沒去珍惜，一直以來我忽視所有人對我的愛，傷害著他。

　　一個有故事的人　想要遺忘一切的悲傷。

　　其實，其實心裡是那麼的愛著他。

　　後來，婧才知道鳳所愛的那個男孩死於年前的一場車禍，那次是他千里迢迢趕來這個城市看望鳳。

　　鳳心底的那處傷婧沒辦法看懂，就像不懂當初沁他眼裡的傷痕，無論如何她愛著沁，甚至比鳳對那個男孩的感情更深。如果沁是在故意躲著自己，那麼即使是找遍那一座城市也要拉住他的手，留住他。

　　這個學期結束後，婧回到了SC市。陳舊的城市什麼都沒有改變，街上還是和多年前一樣人來人往。只是身邊總感到欠缺了點什麼，大年初一，這裡迎來了新年的第一場雪，下著雪的夜晚，婧一個人走在空曠的街頭，才不到一年的時間突然的感覺到什麼都改變了，櫥窗裡花色各式的新款服裝她已無力欣賞，沁沒有在身邊，一切都變得那麼的毫無意義。

　　整整一個冬天婧沒有等到沁回來，他去了那座南方的城市，一去不復返，一年了她沒有收到他的任何聯繫方式，一年了婧依然愛著沁，不變的諾言。

　　一個月後的那天黃昏，婧獨自一人搭上那趟駛向南方的列車，新的一個學期即將開始，婧漸漸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在學校她拒絕了一切男生的追求，性格孤僻的她只有鳳一個朋友，所有的一切事情，開心的，不開心的只有向她傾訴。每當這時鳳都會像個大姐姐似的把婧擁在懷裡，輕聲地訓道，你再這樣不懂得照顧自己，叫我怎麼放心，等我畢業了是不是也要連你一起帶走呢。

　　這時，婧都會將頭深深地埋進鳳的懷裡，撫摸著她的長發輕聲說道，很多時候真想變回小時候，可以無優無慮的生活，可以不必上學，可以不懂感情，可以不必用心，像我們這樣的生活，多累。真想你能帶我走，隨便去哪裡，只要你能陪在我身邊，什麼都無所謂，什麼都可以不要......

　　黃昏的愛情，再美終要黑夜。

　　而婧對沁的愛，從彼此見過的第一面起，她就預料到會像有今天這樣的過程，如果哪天兩個人不在一起，是不是......

　　但在今天婧終於懂得了珍惜一些東西，她選擇和沁一起努力經營他們的愛。就像那晚一樣。不想停下來，渴望永遠保持著對他深愛。

　　黃昏時的天空，慢慢地變成橘紅，變成深藍，變成黑。但在婧的腦海中他的微笑，他的動作，他的聲音，他的呼吸......

　　都是那樣的清晰可見，於是她輕輕地朝著黃昏時的天空說道，給我一絲希望，讓我等你一輩子。

五章

　　5.荼蘼

　　我們在等待什麼奇蹟

　　對什麼東西死心塌地

　　夜空中的明月

　　注視你我孤獨的背影

　　讓一切都怒放

　　直到開到荼蘼花事了

　　如果一切真的要開始

　　如果一切都已經結束

　　如果

　　如果還有如果

　　一直以來，婧重複作著一個夢，在一個月光明亮的夜晚，沁陪著她坐在路邊，像是在期待著一場什麼宴會，沁靜靜坐在她身旁，沒有說一句話，而她原本滿腹的想念在此時也變得毫無語言，夜是特別寧靜的夜，聽得到蟲子在草地裡的呻吟，聽得到田裡麥子的吸水聲。天快亮的時候，他們起身離去，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沁伸手示意她不要失去珍貴東西，她還聽到他模糊地說道現實將我摧毀，使我落魄不堪，而今希望自己可以重新振作。最後她聽到他那疲憊的心小聲對自己說，我們起程吧。

　　大4畢業，婧沒有像鳳那樣繼續讀研究生，在南方呆了4年，她沒有找到沁。現在她終於懂了，沁是在逃避著現實，逃避著她。

　　畢業後她選擇了去北京，一個等待了四年的愛情沒有了結果，四年的時間讓婧從一個單純的小女孩成長為成熟的女人，她一直記得夢裡他說過的話，我們起程吧。起程的時間到了，該走了，該擺脫這裡的一切去遠方尋求未來了。

　　夏季，這個城市又迎來了高溫多雨的天氣，街道稀少了嘈雜的人影，便只留影淡近散的梧桐。這座老城的建築此時在婧的眼裡，如此的熟悉。走過狹窄的擁擠不堪的街道，婧推開了鳳的房門。來了，鳳朝她說道。

　　是的，來看你最後一眼我就動身去北京了。

　　時間過得好快，還記得那一天我們是怎麼認識的麼？

　　我們一起在北環放風箏，結果兩條線攪在了一起。哈哈

　　哈哈......

　　過得真快，鳳拉起婧的手將自己脖子上的那條玉墜塞進她的手心。

　　本來是準備送給他的，結果沒有等到他，而且這一輩子都等不到他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那樣的愛他，以至於耗盡一輩子的時間來等他也感覺不夠。

　　現在你要離開了，我把它送你。替我保管好它。

　　謝謝，鳳姐。來這裡四年了，全是你在照顧著我，如果沒有你，可能我已經都不會再站在這裡。

　　別說傻話，鳳一邊摀住婧的嘴，一邊替她繫上墜子。

　　大學四年。我感覺自己過得很愉快，婧喃喃地說道，只是唯一失望的是......

　　唯一失望的是沒有能見到沁對麼？

　　是的。

　　婧，但你還是相信沁愛著你，你也愛著沁不是麼。像你們這樣的愛情我相信即使兩人一輩子不相見，心中也會感應到對方。就像我和他，一輩子也無法再見面了，我還是那樣深愛著他，我甚至能感應到他在閉上眼睛的那瞬間都在呼喚著我的名字，擁有著這樣的愛情，我們還有什麼可遺憾的呢？

　　次日凌晨婧告別了學校搭上開往北京的列車。

　　她在一家外資企業任職，生活過得簡單平實。兩年後遇到了一個願意娶她給於她幸福的男人，浩。

　　認識沁的6年後，婧終於要嫁人了，心已經為他而蒼老。

　　舉行婚禮的前一晚，天下起冷冷的細雨。北方的冬天通常是這種寒冷惡劣的天氣。婧打開長長的紅色的玻璃盒，裡面是浩從國外買回來的婚紗。柔軟的蕾絲，潔白的珍珠，是她曾經幻想過的樣子。當時靠在沁的身邊，她問他，我們可以在一起多久，他的回答明明是一輩子。明明是要愛我一輩子

　　6年來，婧唯一的希望是能夠和沁通一次電話，然後告訴他，我們根本不可能把對方忘記，我們根本就是在傷害著對方，你在哪裡，我想要嫁給你。

　　6年後的今天，一場沉淪的愛情。

　　終於消失

　　沁在這年終於提升為廣州某家外資企業的經理，開車去公司的路上突然的下起大雨，就像是遇到婧時的第一場雨。那場雨過後的事實沁忘記不了，他知道她也一定忘不掉。

　　那一刻身邊浮現起年少時的往事，心裡迴蕩起一絲暖意。

　　心裡清晰地記起年少的往事。沁我們可以在一起多久，她眼裡的憂傷是自己所不願直視的，他只有一邊挽起她纖細的手一邊輕聲地安慰，我對你的愛情直到天荒地老么......

　　他不知道她是否依然在那個北方城市裡。或者去了遠方。在那段黑暗的歲月裡他等到了她，緣分讓他們靠在了一起，而現實卻殘忍的將他們分開。

　　今天，她的幸福已經和他無關。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