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篇 勇敢的代價

　　他還是選擇離開，儘管我已經妥協了，給足了他關心和愛，可是不管我說什麼，依舊攔不住他想飛的翅膀。眼睜睜的看著他把一件件衣服裝進了行李箱，我靠在臥室的門上，冷笑著看一切如何收場，他就是我的男友凌南。戀愛七年了，最後還是像人說的那樣七年之癢。他提著行李出門的那一刻，我依舊靠門站著，他回了回頭，彷彿是想看一眼這個家的。可能因為我眼中的冷笑，他扭過頭去徹底的走了。意識到他的離開，我終於能有能有力氣挪一挪我的位置，將自己仍進沙發，便忍不住的大哭起來。戀愛七年來也經常會吵會鬧，也沒次都會留眼淚，流到沒力氣昏睡過去，最後又在他的哀求裡，他的安慰裡綻放笑的面容。唯有這一次，不論我怎麼聲嘶力竭都好像無法挽回局面了，他一無反顧的選擇離開，離開這個他曾經感激和深愛的家。甚至沒有跟我鄭重的道別。我眼淚模糊地抬頭環視這個我親手打造的天地，忽然覺得它並不如我想像的那樣子完美，彷彿比憧憬中有了太多增刪。再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睡著了，頭沉沉的隱隱藏著殘存的疼痛，身上不知什麼時候蓋上了被子，意識到被子，我猛的起身，衝進臥室，臥室沒人，我在轉身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小鐘，我狼狽的衝他一笑，然後失落的踱回沙發坐下來。小鐘是凌南的哥們，平時經常來往，我和他之間也由於他們的來往變的像默契的朋友。「阿南讓我來還鑰匙，你門沒鎖我就進來了，不好意思。」小鐘似乎覺出我的落落。「是嗎，還要麻煩你才不好意思，謝謝你給我蓋被子。」小鐘順手給我一杯熱水「喝點水吧，休息不好容易老的。」他彷彿故意在逗我，大概是我的樣子實在太難堪吧。我抱著這杯熱水，想起凌南要我試著換一下口味：試著用檸檬或橙汁代替白開，或許這樣子我的心情就不會那麼蒼白。小鐘將鑰匙放在桌子上起身準備離開：「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找我。」我嘴角揚了一下示意知道了就沒在去理他。小鐘走後，又剩我一個人呆在房子裡我問自己，我是應該站起來還是繼續躺著不動呢？馬拉松似的愛情告催，我也在這場馬拉松之後進入我28歲的人生。凌南總會很細心的記得我的生日，只是意想不到他的離開竟然是在我28歲生日馬上要來臨的時候。忍受不了這些難耐和傷痛，我想出去旅行，坐單程車走單行道去，感受更多單行的快樂。這樣打定主意，我跑到主編室請假，作為一個自由職業者，我需要創作了靈感，走出這個漩渦　我需要用力呼吸。主編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女人，工作中干連嚴肅，生活中多情浪漫，成為我一直追隨她的理由。還好她還是通情達理的問也不問准假，只是不經意叮囑：「希望再回來時你帶回一個完整的自己。」我啞然。　回家，也像模像樣的收拾行囊，把一件件喜愛的衣服決絕的扔進背包，既然是一個人又何必帶上重重的行李箱，出去只是想好好的療傷，順便也給自己放個長長的假，好好感受一下陽光，改變一下生活的軌跡，讓很多負擔不再像習慣一樣如影隨形。收拾好行囊，推門走的那一刻，我竟然也不自覺的回頭，突然明白凌南也許還是留戀的，而且可能留戀的不只是這個被稱為家的地方。坐上車，就不再想追究既往，拉上窗簾一個人靜靜呆坐著，或許我應該努力去忘記他了，就讓該過去的永遠過去吧！我必須勇敢的迎接明天。選擇一個人旅行就不要去打擾誰了，默默的走出再悄悄的歸位吧。沒有給自己設定什麼目的地，我想讓自己一站一站的去拜訪，去所想去的城市，沒有人隨同就會讓人忘記行程，走多近多遠還不都是一個人的心情。所以就不必強迫自己要警醒，這一次再也不會像出差那樣子錯過目的地了。

　　我把我的第一個城市叫做幸福，希望從今天起我是個幸福的人。希望自己在每個城市裡留下痕跡，哪怕僅是我匆匆的步履。到這裡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火車外面的世界不再那麼喧囂，這片沉寂的美麗，讓我得以順暢的呼吸。我打開手機：17：03。時間還早就去找個地方落腳，泡吧，要一杯冰水，坐在角落裡休息。有一個坐在斜對面的男士衝我舉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出於禮貌，我回了一個微笑。他竟然起身徑直走向我，我低下頭裝作看不到。他伸手送我一杯紅酒，我抬頭：「謝謝，我不喝酒的。」他順勢坐在我的旁邊：『你好像很疲憊？」

　　「還好，稍稍有些累。」你不經常來這兒吧，還是就是第一次來？我不記得在這裡見過你」「你經常來這兒嗎？」「不才，在這做事。」

　　「你很喜歡和冰水的嗎？」「沒有啊，習慣而已」

　　「我想在這裡找份工作，你能幫我嗎？」　「我不防直說，看你樣子風塵僕僕，不像是為找工作而奔波　反倒像是到處旅行的畫家。」

　　我低下頭，「隨便怎樣都好，不妨多體驗幾種生活，有益無害」

　　我抬頭直視他的眼睛，他爽快地答應說幫我在這裡找份事做。我伸出手：「我叫阿馨，初次見面多謝照顧」，他愣了一下也伸出手：「別客氣，我姓歐陽單名一個天」

　　我埋頭喝我的冰水，又想起我的凌南。歐陽天說我明天就可以上班，每天要做的無非是幫客人送些酒水和點心。

　　當晚，我被安排在酒吧的臥室住下，這間酒吧，更多被一種傳統和優雅的氣氛包圍，想來老闆也會是個古色古香卻又不缺乏現代氣息的人。我躺下，身體很倦，很快就睡著了。

　　早上我被一種像音樂盒一樣的鈴聲叫醒，躺在軟軟的床上，睜著眼睛聽著一串串的鈴聲慢慢落下來，灑在我的耳邊，我的臉上，我的周圍。讓我一下從疲憊中復甦。手機迫不及待的響起，我拿過來看到小鐘的號碼：「小鐘有事嗎？」　手機那邊沒人講話。我喊：「小鐘，是你嗎？」　手機那邊傳來幾句歌：生日快樂，生日快樂，有生的日子天天快樂，別在意生日怎麼過。然後手機掛斷。

　　我知道那不是小鐘，只有凌南才會那麼殘忍，讓我即使走出來也永遠躲不開他給的愛戀，也永遠逃不掉對他的依戀。

　　心痛。橫無際涯。翻身下床，收拾好自己的面孔，畢竟從今天起，我28歲了，我應該帶著愜意的笑走今天以及明天的路。

　　推門出去，酒吧裡只有幾個人在打掃衛生，我穿過吧檯，徑直走出酒吧，看到燦爛的陽光。這清爽的秋天絲毫沒有影響著南方小鎮一瀉千里的陽光。沒有告假或說什麼，我便出去走，只要記得酒吧的名字：午夜陽光　我便不會迷失方向，不知歸途。剛走出去不久便聽到有人叫的名字，回頭，歐陽天。『你不用上班的嗎?＂＂我可不可以不錯過這麼美好的陽光，明天再上班？我想看一下周圍的風光，我不介意，如果你願意做導遊．＂我看出他的是笑非笑：＂沒問題啊，那你豈不是把我這個老闆太不看在眼裡．算了，懶得跟你計較，那我今天也放假，就當自己散心了＂我靜下來不說話，應該料到的，他就是老闆．

　　我說我想坐過山車，怕的不要跟我來．他說怕的可能不是他．

　　我們兩個一起坐上過山車，這是我第一次坐，以前我有過好多次要凌南陪的，他每次都推，儘管我很生氣但我還是在意他的想法，於是我也不坐．

　　我像風一樣在半空裡飛，拚命得大喊大叫，甚至在最高點下落的時候害怕得流出眼淚來．這樣喊過叫過，我的心終於不那麼堵了．

　　從過山車上下來，我又去做了木馬，希望真的向王菲說的，把我交給它，他就會帶我去飛翔．歐陽天肯定很納悶，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孩子哪裡來的心情這麼耗費力氣，我甚至努力的將它的碰碰車撞出去．

　　＂我想吃蛋糕＂從遊樂場出來，我跟他說．他帶我去了面包房，我鄭重其事的拿了蠟燭．在生日蛋糕前我吹熄了蠟燭許下了三個願望，最後一個仍然留給了凌南，但願我美夢成真．

　　＂你的生日嗎？＂＂哪有，好久沒吃過了，謝謝你陪我這一天＂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沒有在意歐陽天是不是還有話說．我在心裡是很感謝他的，他對我的收留，以及他給我的照顧．

　　我躺在床上，期待再醒來時的滿地鈴聲．

　　早起，推門出去，我又想逃掉的時候被歐陽天撞到．＂你不可以說話不算數的，今天要上班的＂＂我說話很少算數的，瞭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準備抽身走掉，卻被他一把抓住，＂我不會跟下屬發脾氣但我的下屬通常會很自覺，不會像你，他們很珍惜自己的信譽．＂＂我也有啊，至少我沒有不告而別，算了，我上班，這樣總可以了吧？＂

　　我穿上他給的衣服，開始做個服務生．我坐在角落喝著冰水，有人來的時候我就去忙，順便觀察這些人的表情去判斷他們的生活是否順利．這時候的自己彷彿是不需要什麼，可以自由自在行走在生活裡，甚至可以不計較凌南在不在我夢裡．

　　下班．我走去對面的廣場．華燈初上，我站在這個叫平安的廣場上，聽到風從雙肩滑過，很多小孩在漢白玉的地板上爬來爬去，忽然不記得自己那年少幸福的時光；有很多情侶依偎著從我身旁經過，遠遠的有一些學生，男男女女的一起輕輕的哼唱著同桌的你．懷舊的心情蠢蠢欲動，老狼，我好想念你，很想念有你陪伴的校園時光．今天是滿月，我的心中滿滿的全是凌南，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你是不是在這個滿月的夜晚很快樂，如果不是，那你得跟我說對不起的，因為我把所有的快樂都留在你那裡．

　　周圍燈火輝煌，霓紅閃爍．我在夜裡看不懂城市的落寞．回到酒吧時已經近午夜，我從不這麼晚回家的，因為我答應過你的，做個好女人不讓你失望．如今在這樣漆黑的夜裡，你會在哪裡呢，天好黑，會不會有人在你回家的時候幫你開燈？

　　我的思緒被一把大手給拉回來，是歐陽天，他肯定又會罵我的．＂我忘記了時間，不好意思．＂＂沒關係，大家很擔心你，你沒事就好，回去睡吧＂我不懂．

　　我倒在床上，一夜又這樣過去．第二天又在鈴聲中醒來，凌南，我在這個南方的小鎮從早到晚的想念你，像個傻孩子．不想強迫自己在規定的時間起床，睡到自然醒，已是午飯的時間．凌南，讓我的早安陪你吃午餐．

　　推門出去，我看到歐陽天正衝我的房間坐著．看到我出門，他走了過來：＂我感到很可笑，我實在是不明白你這樣一個女孩子，你很喜歡拒人於千里之外嗎？你一直都這樣傲慢不可理喻嗎？你是不覺得自己很瀟灑很自由很有個性？還是你認為你就是中心是焦點每天都要很傳奇？＂＂我沒有這樣子，如果你這樣認為我無話可說，我對我的行為跟你說對不起＂我知道我這些天是有點過分．＂不，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我希望你瞭解我只是對你有期望，所以才會這樣子．＂＂可我並不需要你來預設什麼期望，我就是這樣子，而且還會這樣子下去，我想我只有說抱歉了．＂

　　我從他身旁走過，我看到他的落寞．或許他對我這樣的人是真的有很多期許，只是我真的不想為誰改變自己的任何東西．

　　下午下班後，我收拾了一下房間，我知道我該離開了，在同一個城市待得久了，會愛上它，會捨不得它，我注定是匆匆過客，不會在這裡找個家永久的住下去．收拾好東西，我回頭看到歐陽天．＂你要走了？生我的氣？＂＂不是的，我感謝你還來不及，怎麼會生你的氣，我怕在這裡呆得久了會愛上這裡不捨得回去，我還有我的家，還有人等我回去啊．謝謝你對我的照顧，也請包容我的任性．＂＂如果我不許呢？＂＂你有什麼理由說不許呢？＂＂原本以為很多話不說以後你會懂，可你忽然就要走了，其實，第一次見你時，你倦倦的樣子讓我一眼就喜歡上，我知道這樣說你會覺得我不可理喻，可是當我想迴避你的時候，卻會有窒息的心疼，我知道你不會為我改變什麼，我只想照顧你保護你，哪怕只有很少的時間．可不可以為了我留下來，哪怕只有幾天＂＂謝謝你，會喜歡我這樣任性的人，我會珍惜這段際遇，也會珍惜際遇中的你，只是我．．．．．．＂＂我什麼都不想聽，你的合同沒有到期，你走了要承擔違約責任的．＂＂可是，我要回家，我不需要你給薪水＂＂沒有用，你留下來，或許有一天我會放過你＂

　　其實，走與留沒什麼不一樣，只是我還有好多城市沒有去，或許這也是注定．既然如此我只好留下來，順從生活的安排或許會別有一番快樂的樣子，凌南，我不知道我是應該對你執著下去，還是勇敢的放棄，接受為愛你而花費的代價．也許，我真的該換換口味，把冰水換成紅酒或咖啡，有一天可能會像習慣冰水一樣習慣上酒精也說不定呢？

　　「歐陽天，你可不可以陪我說會話?」「可以，你儘管說，我想我會盡全力留你下來.不怕你跟我說什麼.」「我只是希望你陪我喝點酒，沒有別的企圖。古人云，既來之，則安之。我為什麼不能呢？我不會再勸你什麼，因為總有一天你會自己放過我的」

　　我第一次面對好多自己選擇要喝得酒，或許我該喝醉一次了，醉了，就不會再那麼痛了。我一杯一杯自斟自飲，喝得自己頭髮暈腳發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我還是清醒地記得凌南，而且記得更清晰。歐陽天一直勸我不要我喝了，可我真的怎麼都喝不醉，最後他抱起我把我放進了我的房間。然後我就睡過去了，沒有想過這樣子的結果。

　　早上醒來時，頭隱隱作痛，發現自己躺在歐陽天的懷裡，想起身卻動彈不得。我很糊塗，明明知道他的想法。

　　歐陽天也醒來了：「你好點沒有啊？你昨天喝醉了，拉著我一直喊凌南，他是不是你的男友啊？我想他肯定傷害了你的，要不然你不會那麼傷心的樣子。好了，你鬧完了，休息一下吧，我會守著你的，阿馨，我還是不想放你走，至少我還沒有對誰那麼認真過，謝謝你信任我。」「謝謝你照顧我，你可以回去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謝謝。」我不耐煩的說。「你昨晚宿醉還大鬧一頓，現在是動彈不了的。我硬要你躺在我懷裡你又奈我何？」「你總不會這樣一直強迫我吧」「昨晚好像是你不讓我離開的吧？怎麼說是我強迫你。」「你讓我覺得很可笑，我不是很隨便的人，我是一個自由職業者，有一份正經的工作，我有我做人的原則，我還有自己的男友，我一刻也沒有忘記他，我不會這樣輕輕易易就放棄自己的執著的東西.」

　　「我等你，不論你什麼時候放棄我都會等，我不想就這樣錯過你，或許，你不懂我為什麼這樣厚顏，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讓我動心的人，我不想不努力就放棄。好了，你休息一下吧，我出去了。」

　　看著房間的鮮花，是歐陽天一天一天換的，我不懂，愛一個人怎麼都這樣子，毫不計後果的痴迷。

　　我偷偷的收拾行囊，說過不會不辭而別，如今又有什麼辦法呢？我趁著歐陽天外出的機會逃了出來。其實我真得很感激，可是我說過選擇這條路，我不會輕易放棄。因為勇敢的代價，是自己先放下。

中篇 愛不停息

　　到機場的時候，我打電話給小鐘，他將我直接接到了醫院，沒有解釋什麼，我從他的眼神裡看到心痛，無奈，傷感。在監護病房前，我看到了凌南，他虛弱的樣子讓我心痛，我猝不及防。

　　凌南得了再障性白血病，他終於重新接受了我。他需要移值骨髓，但是醫院顯示沒有同類型的骨髓，我在一種絕望裡生死輪迴。

　　最後經我申請醫院決定用我的試試，結果醫生既驚喜又意外地告訴我，我的骨髓可以用，不但如此，我們兩個的DAN有很大類似，應該為直系血親。我眼裡流淚了，我不知道我是該喜該憂，他可以活下去了，而我們的愛卻面臨著爆炸性的崩潰。我叮囑醫生不要告訴凌南，醫生要我盡快住院，以便進行骨髓移植手術，我答應後天住院。

　　當天下午，我飛回老家。見到媽媽，她興奮地迎我出門，而我，憂傷漫天漫地。我問母親我的生世，媽媽很意外也很慌亂地看著我，她意識到我的哀傷，她意識到發生了重要的事情，是有關我的身世的。她幫我放下行李，拉我靠在她身旁，「能告訴媽媽嗎，發生了什麼，是媽媽能幫得上？」「嗯，媽，我是不是還有個哥哥？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哥哥。」「媽媽想知道你說的他是誰？」她慢慢地說。「他出生在冬城，他說他生下來媽媽就死了，而你也說，我生下來爸爸就死了，媽，你是不是瞞了我很多？他叫凌南，他的父親叫凌茂雲。」這個名字讓我看到媽媽驚訝的眼神，顫抖的目光。「他和他的父親現在還好嗎？」「我不想說這些，我只想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媽媽的眼淚滴下來，滴在我腳下的土地，她說：「我從沒有想騙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因此過得不幸福。三十年前，我認識了凌茂雲，可以說是一見鍾情，彼此家庭相當，雖然只相識一年，可就在那一年，他就下決心要娶我過門，他人品不錯，父母又都是賢達人士。我父母也便答下來。我雖未被三媒六聘，但也正正式式地過門了，婚後，我們兩個人恩愛有加，他更是為了這個家起早貪黑。我以為自己從此會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一年後就生下了小南，他為了讓家庭富裕起來開始自己獨自創業，企圖白手起家，誰家老天不從人意，家裡的積蓄被他做生意賠個精光。我並沒有抱怨過什麼，依舊陪著他安慰他，那段時間他一直低迷不振，後來公公又得了重病，家裡幾乎是沒有錢就醫問藥。我先後找我的父母借過很多次錢，可終歸是無力回天，他老人家病逝了。公公走後，凌茂雲更是行容走肉，無論我怎樣用心地呵護鼓勵，他都不理睬。一次偶然的機會他遇上了冬城商會會長的女兒，這驕霸的女人當即決定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以其商會勢力威逼利誘，不曾想他不顧婆婆的反對和我的哀求，不僅奪走了我幼小的兒子，也帶走了被他氣壞的婆婆，將我趕出家門。無路可走的我則寄居在農村親戚家裡。我也曾尋死覓活，後來被救後發現已經有了你，大事已去，我心已死，心灰意冷地只想守著你過一輩子。從那時候到現在，你就是我的全部。」

　　我的淚，為我苦命的母親，給了我這樣畸形的命運，我幫母親擦去滿面淚水，我似乎是感覺不到了自己的呼吸與溫度。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之間成了這副局面。「媽，我很愛他，真的很愛，在他面前，我完全沒有自己，而如今，他成了我的親哥哥，我的心很痛。應該怎麼辦？」媽媽緊緊地摟住我。我躺在媽媽懷裡睡了一夜，我跟她講，凌南生病了，要換骨髓，你要去看嗎？母親搖搖頭，我不去，我已經遠離了那些愛與痛，同是媽身上的骨肉，我愛哪個都愛得透徹心悱，我愧對他卻一直愛著他，無論他命運如何，我只承受，不奢望享有。你回去照顧他吧，但要記住，愛他作哥哥，敬他作兄長，切勿傷我的心。

　　我背著這些沉重的行囊在脆弱的旅途裡，越來越痛，越來越疲憊。

　　回到潔白的看護室，又看到他甜美的笑，我的愛人，即使把我全部的血液給你，我又當如何？為何上天偏偏如此折磨這些受苦受難的人們。我盡快地住院了，我儘可能地吃很多營養品，把自己養胖了才可能保證手術的成功。就這樣，我的身體漸漸胖了起來，對著看護室發了一個星期的呆，對著他偽裝著笑得很燦爛，讓他看不出我的傷痛我的心事。一星期後我們同時進入手術室，同時打了麻藥，同時接受命運的挑戰。醒來的時候我很累，向醫生投去徵詢的目光，醫生安慰我，手術很順利，他會慢慢康復的。我又沉沉地睡去了，夢裡他為我披上嫁衣，美麗的如同夏天的花兒，幸福中卻有幾分失落。

　　第二天我清醒了，醫生說靜養兩天就可以出院了。我用閒瑕的時光去看望凌南，看他一天天逐漸好轉。幾天後，我走出了醫院，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可以走出那潔白的看護室，但我知道，總有一天醫生會跟我說，他可以出院了。

　　出了醫院，我忽然沒有了方向感，我問自己我要去哪裡。結果我走回了編輯室，大家熱鬧地把我迎進去，我苦笑著走進主編辦公室。「阿馨，你還好嗎？」主編問我。「還好，只是一下子無法適應，沒了主意。」我輕聲地回答到。主編似乎還想問什麼，我接著就說：「主編，我現在可以工作了嗎？」主編嘆了下氣，「可以，但是請務必保護好自己的身體。你的辦公室我沒有動過，回去吧，有事我找你。」

　　這樣我又回到我的辦公室，我的電腦旁。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幕忽然讓我脆弱地像個孩子，而現在的我，卻已經二十八歲了。

　　我打電話回家告訴媽媽，他會慢慢康復起來。媽媽的無言成了我椎心刺骨的痛。

　　這時候我的一個同事敲門進來，有個人找你好幾天了，一直往社裡打電話，你都不在，昨天又親自來人，你還不在，他說你回來請馬上給他回電話。然後把電話號碼遞給我就出去了。我接過號碼順手放在桌上，就想忙著寫一寫東西。電話響起，喂，你好，冬城編輯社。你好，我找阿馨，請問她回來了嗎？我就是，你是……阿馨，我是歐陽天。我凝神在這一刻，耳邊響起滿地的鈴聲，是你一直在找我？恩，千里萬里我還是追著你，我說過我不會放掉你，我就在你門口，可以進來嗎？那你進來吧。推門進來的歐陽天還是那樣的英氣逼人，灑脫自如的樣子。看到我，他從身後捧出一大束玫瑰，中間散佈著一些勿忘我。謝謝！我接過花說，我們可以聊聊嗎？他問。請坐吧。你怎麼一下子胖了那麼多，但臉卻這麼憔悴呢？他擔心地問，沒有什麼，累的吧。怎麼這麼明顯的謊也撒啊？我可以幫上什麼忙嗎？我很累，改天再聊吧。歐陽天無趣地退了出去。我整理了一些東西，又匆匆跑去看阿南。

　　日子就這樣，每天歐陽天來給我送花，而我則每天還跑醫院。一個月後，阿南重獲新生，只是每天必須在家裡靜養，我的三點一線變成兩點一線，和阿南又重新生活在一起，那種幸福讓我想拋棄母親的告誡，扔掉倫理道德，可我不得不理性地避開。

　　一天下午，阿南向我提出了結婚，用我想了一千次一萬次的方式，玫瑰，戒指，婚紗，他說父親已經同意，一切的一切只要我願意，我的心被一刀刀切著，告不告訴他，讓我很矛盾、很痛苦。我突然站起來說，我不同意，我們兩個不能結婚，然後甩開他拚命想離開。他被我嚇住了，拉住我，你怎麼啦，阿馨。我甩開他的手跑了出去。

　　我跑出家門，門口居然是歐陽天的車，他衝我揮手，我就鑽了進去，我看到阿南的無助，甚至絕望。恨我吧，這樣你會好受些。媽媽說過，愛你敬你就像兄長，我不能做錯。歐陽天什麼都沒有問，只是一直開著車，我的心忽然不痛了，只是麻麻的，也哭不出淚來，只是沉沉地躺著。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又出現在醫院裡，我看到這片潔白，心裡開始艱於呼吸，我猛烈地扯掉輸液管，拉住歐陽天，帶我走，我不想在這裡！他很擔心，要去叫大夫，我拉住他，我只是想離開這裡，離開冬城，去過幸福的生活。他好像是懂了什麼，點了點頭，然後抱起我走出了醫院。

　　他帶我回了他住的賓館，我一直依偎在他的胸膛，發生的這些事情讓我一下子沒有了自己，在他的懷裡我卻不再那麼心慌。

　　早晨醒來，發現他正坐在旁邊甜甜地笑，謝謝你終於醒來了，我轉過身背對他，他繼續說，我不知道你身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你的男朋友出事了，而且你也很愛他，但是有什麼原因讓你必需離開他？可以告訴我原因嗎？我沒有理他，只是翻身下床，如果你不喜歡聽，我不說了行嗎？你必需在床上休息。我沒有什麼不舒服，只是想洗漱一下，他忙帶我到了衛生間，我關上門，看著浴鏡裡的自己，我該怎麼辦呢，上班，阿南會去找我，唯一的辦法就是快點結婚讓他死心，可是跟誰結呢？歐陽天嗎？會傷害他，也會傷害我，可如果不是他，還有誰會對我像他那樣呢？

　　我迅速地洗臉完畢，出門又迎上他的笑，女士，我們可以吃早餐了嗎？然後看到餐桌上的牛奶跟面包。

　　我提了一口氣，說，我想跟你結婚。

　　他喝了一口牛奶全被嗆了出來，你別開玩笑了。我只問你一句話，願不願意？我有點急。

　　我奢望還來不及，可是我不想糊裡糊塗地奪走你，那樣會傷害你，更不希望你和我在一起，還想著過去，這樣誰都不幸福。

　　我決定告訴他：那好，我要讓你明白，阿南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兩個談了七年戀愛，他患了再障白血病，不忍心累及我，瞞著我要和我分手，我心情不好，去了南方旅遊，回來之後知道了事實，讓他重新接納了我，但是在找捐獻骨髓的人時，卻找到了我，最後我被證明是他的妹妹　，事實已被我的母親證明，就這樣，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我不能讓他在痛苦，所以我必須結婚。

　　那就拿我的一生開玩笑嗎？歐陽天吼到。

　　不，我會學著愛你。

　　那他呢?

　　他會明白的，然後離開再成家立業，他會幸福的。

　　好，我答應你，但我希望結婚以後，你記得你是我的老婆，而　不單是我的女人，所有老婆該做的你應該做。

　　我答應。

　　你太執拗，太不負責任，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我們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我應該做什麼。那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隨你，一切由你決定，以後不論怎樣，我會照顧你。

　　那我們回午夜陽光好嗎？歐陽天點點頭，然後拉門出去了。這一夜我想了很多，想到我的母親孤守一世，想到和阿南風風雨雨這麼些年，想到歐陽天對我的好，或許此生已足還要求什麼更幸福嗎？

　　第二天，我跟母親說，我要結婚，媽媽嘆氣：是我害你走到這一步。

　　媽，放心，他很愛我，過些天我會回來看你。

　　回到午夜陽光，我們就這樣結婚了。我給阿南打了電話：我要結婚了，記得你要幸福。

　　我又住進午夜陽光大大的臥室，只是我從此就是這裡的主人，這張床多了一個枕頭一個人。

　　我沒有答應舉辦婚禮，只是花了好多錢拍照，我告訴自己，至少我是幸福的，愛著也被愛著。

　　我不再做撰稿人，而是徹底的自由了，常常一面料理酒吧，一面寫一些感受，我的心開始平靜了，因為這就是我的路。歐陽天的父親留下的遺產足夠他揮霍一生，而我就不必為了材米油鹽發愁，沒有入不敷出的擔憂。

　　離開冬成的第二年的一天晚上，上官南跟我說他想要一個孩子，我沒有理睬，裝過身想要睡覺的時候，他一把拉起我，我剛想生氣卻看到他滿眼噙滿淚水。

　　你以為你嫁給了我，我就不知道你想什麼嗎？你何曾把這裡當過家啊？你是一個人在過日子，每天喝到酩酊大醉，倒頭就睡，從來不顧及別的，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他哽嚥著，讓我在腦子裡試圖為自己的這一年總結一下。

　　你究竟在想什麼？難道我不夠愛你，你不夠幸福嗎？然後提起衣服起身走了，我只聽到門被摔上的聲音。

　　我呆呆的坐了一夜，好像在等待他再次開門的聲音，又好像在責怪自己。天亮了，他一夜未歸，不僅如此，一天，兩天，三天，直到第七天，我開始坐立不安，不再打理自己，不再喝酒麻醉自己，最後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他在我的世界消失了。

　　我快瘋了。每天守在電話旁，突然間明白，雖然丈夫不能取代愛人，但愛人也不能取代丈夫。

　　就在第十天時，我接到了他的電話：阿馨，買票來冬城，我在飛機場等你。然後掛斷。

　　敏感的我覺出一些事情，它立刻讓我不安起來。我立即買了票飛回了冬成。

　　在飛機場裡，我熱烈的擁抱了歐陽天，我說老公，我想你。他只是笑笑。然後又把我帶回醫院，看到紅十字的時候，恐懼又在我的心裡肆無忌憚了。

　　歐陽天跟我解釋：知道你是因為放心不下阿南，所以我才來這裡看他只為你放心。可是他病情惡化，我們都很心痛。我一把推開他：怎麼可能，你騙我，他已經好了不是嗎?

　　事實已是這樣，我瞞不了你.

　　我飛一樣的跑向看護室，又是這間看護室，又是這個我，還是這個千思萬想的人，他真地在消失了，那麼脆弱.我跑去找大夫，大夫說，他在換了骨髓後已經恢復了造血功能，可是不曾想，健康的骨髓也已經被細菌侵入.我們無力回天.

　　那它還有多長時間?

　　半年，半年也是奇蹟.

　　那如果再換骨髓呢?

　　我們已經盡力了，如果還有辦法，我們不會先放棄.

　　他還是要走了，歐陽天抱住我:阿馨，他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了，不要這樣子.

　　他怎麼可以，這樣子不負責任的對待我的血液?

　　阿馨，他真的已經很偉大了.

　　見到阿南，他說:你真傻，多傻啊，歐陽天已將實情告訴我了，平地之間多了一個你這樣的親人，我真得很開心，你要好好地聽他的話，堅強一點，我多幸福啊，擁有你的愛.

　　他說他想去做過山車，我所醫生不讓，醫生說要休息.

　　他說否則，沒有機會了.

　　第二天，我打電話把母親叫了來.電話裡，我說了實情，對母親，我瞞沒用.

　　凌南見到母親的那一刻，跪在了她跟前，沒有喜悅，也沒有傷痛.

　　阿南將母親擁在懷裡:媽，我終於見到你了.媽媽的淚水如線般滑落.痛的麻痺了，媽媽是最苦最難的一個.

　　可是母親始終沒有說話，面對凌茂雲，面對他想了一輩子的兒子都沒有說一個字，只是一味得流淚.

　　上過山車的時候，凌南跟我說，他說這輩子他最愛的是我，最疼最擔心的是我，其實他並不難過，因為有我在就是他要的幸福.在疾馳的風裡，他閉上了眼睛再沒有醒來.

　　我終於失去他了，在過山車上我一直抓住的手，我說別怕，我會永遠永遠在你身邊，再沒有誰能將你我分開.在疾馳的風裡，我看到阿南越走越遠的身影.

　　車停了，生活也停了，停在他說愛我的那一刻.他從此一去不回，帶著我的靈魂到處飛翔.

　　後來，媽媽暈倒了在房裡，看著救護車呼嘯而去，我跪倒在地，到處找到處找，找回母親跟我連在一起的心.母親是自盡的，他沒有讓他的兒子孤單走很遠，而是緊隨他去了.

　　冬城的冬天來了，飄起雪，我想回午夜陽光了.歐陽天帶我飛回來了.他說我一下子老了，我說我總能聽見那些鈴聲.我說弄杯冰水給我吧，他卻拿給我一杯奶，我還是去拿了一杯冰水，其實世事不論怎樣踹我踢我折磨我，我都得忠於原味，逝去的且讓他們永恆，活著的要為愛撐起一片天空.

尾篇 生活無痕

　　憂傷彷彿像空氣一樣圍著我，想極力摔開纏著我的那些陰雲卻不敢面對眼前的現實.我每天躺在臥室裡不想做事.歐陽天的失落在我面前鋪展，我知道他為我承擔的太多的心痛。他是愛我的，愛到忘記自己，愛到沒有其餘.其實幸福就是這樣矛盾，我痛的無力思考，卻看得見他給的幸福的懷抱.幾個月了，他細心的照料著我，陪我曬南方的陽光，夜裡哄我入睡，我的心感動著，在這樣平靜而幸福的日子裡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拿來做藉口說我痛不欲生.

　　第二年快到感恩節的時候，我有了孩子，心裡開始暖融融的，歐陽天每天都笑著，雖沒有激動地表示過什麼，但我知道他是多麼的愛著我和我肚子裡的未來.

　　感恩節那天他帶我去了教堂，他說要去感謝上天的恩賜.那天早上他深情地吻了我，他說最該感謝的是擁有了我.做完禮拜，回去的時候，他去取車，我在路口等.就在我轉身張望的時候，一輛疾馳而來的車向我衝來，我完全傻了，只是護著自己的肚子.這時，歐陽天的車從車庫中開出來就直接衝向那輛向我疾馳而來的車，我只聽到金屬劇烈相撞的聲音，結果那輛車被撞了出去，而歐陽天也被困在了車裡。

　　當我尖叫著衝過去的時候，歐陽天卻搖搖晃晃從車裡走出來，慢慢的走向我，而且一直在衝著我笑，笑著笑著，就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我跑過去，跪在他跟前，他本想伸手摸我的臉，嘴裡喃喃的說：我……愛……可是他的手卻重重的垂下了.在我沒有來得及努力愛他的時候他就離開我走了.我把他的臉貼在胸前，我也愛你，你聽到了嗎?

　　女兒出生了，我給她起名叫恩恩，因為它的父親說我們要感恩上天賜給我們的一切幸福和苦難.我守住了午夜陽光，並且讓這裡24小時燈火通明，其實，我是希望不論他們中哪一個，只要在天堂裡眺望午夜陽光，就一定要他看到這裡的光亮，就向我的愛一樣，永不遺忘，永不改變！

　　`小鐘在凌南走後就去了美國，他還時不時打來電話問恩恩的情況，他說恩恩在凌南就在，恩恩在歐陽天也就在，所以我永遠都擁有他們的愛，就像他們從沒有離開一樣。

　　此刻，我就在某個南方的小鎮，打理我的午夜陽光.我已經能調出最棒的雞尾酒，但卻只喝冰水.如果你熱愛生活，不妨也試一下.用冰水替代掉一切有刺激性的物質，心碎過的人會知道，那叫---忠於原味　忠於生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