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夏侯真
建安四年,二月二,龍抬頭。
沛國談縣城外的大路上,來了一隊車馬。
人數大約有三百人左右,其中五十名騎士,余者全都是步卒。正是春暖花開,桃杏綻放時節,大路兩邊的田園上,農人正辛苦播種,更有許多文人士子攜家帶口,外出踏青游玩。
“‘阿福,還有多遠到談縣?”
一輛馬車,車簾一挑,探出一位美婦人。
馬車旁邊的少年回道:“‘阿姐,前面就是談縣,估計正午時,就可以到達。”
““唔,總算是到了!”
美婦人看看曹朋,展顏笑道:““阿福,這次回去,阿爹阿娘一定很開心。”
““是啊,我也有一年多未見阿爹阿娘了!”
“‘只不知道,你姐夫一個人留在海西,沒人照顧道……”
““阿姐,姐夫又不是小孩子,你何必牽桂太多?海西如今一切正常,而且還有虎頭留在海陵,與姐夫遙相呼應。戴先生屯守鹽瀆,子山如今也是堂堂海陵尉,還有文掛和濮陽先生一旁協助,周叔則在姐夫旁邊照顧,不可能出什么岔子。要我說啊,你就別為姐夫操心了。”
“‘說的容易,怎可能不操心呢?”
美婦人嘀咕了一句,忽聽車內傳來一陣輕弱的女子說話聲音,她連忙縮進車子,車簾落下。
從車中,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這車隊自徐州來,車旁的少年,正是曹朋。
建安三年底,徐州戰事結束。有唬虎之稱的呂布,在下郊被殺后葬于葛峰山山腳之畔。
徐州,就此結束了長達五年之間的戰亂。
隨后,曹操任車胄為徐州刺史,正式改下郊國為下郊郡,但不置太守。
鄧稷因屯田有功,任屯田都尉繼續掌海西。不過,如今的海西已不是一年前的可惜可比,其面積擴張三倍有余。北至伊蘆,南至淮水,西跨游水與曲陽相連,東面直接到海邊。
增置伊蘆縣,由原海西承濮陽囤任伊蘆長。
原海西縣尉潘璋,以別部司馬之職,任曲陽長,協助鄧稷推行屯田之法。
周倉以廣陵東部督郵曹猿之職,兼海西縣尉。其主要職責是巡視東海沿海地區。原海西兵曹馮超,則升遷為海西縣尉,執掌陸地治安。鄧芝,為海西主簿,接替了濮陽閨戴乾之職。
戴乾任鹽讀長,調至淮南。
這個升遷,則是由陳群舉薦并征求了陳登的同意。
隨后,步鶯出任海陵尉接替曹朋原先的職務。王旭則留守海陵,原海陵精兵被派至東陵亭駐守。
不過,最使人吃驚的卻是農都尉一職,由王買出任。
原本最有可能擔任農都尉的曹朋,卻沒有任何封賞道道……
這使得很多人感到吃驚包括王買在內。王買得到了任命之后,便立刻趕赴海西詢問曹朋。
“‘是我推薦你的!”
“‘啊?”
曹朋笑呵呵回答,仿佛渾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我做錯了事情,自然當收到懲罰。原本曹公是準備讓我出任廣陵農都尉一職,但是,不過曹公還是使郭祭酒征求我的意見,我就推薦了你。你在海西,曾親眼見過當初屯田的過程,而且駐守海陵一年有余,對海陵的情況也比較了解。有子山幫你,想必不成問題。”
“,那你呢?”
““我……回許都!”
曹朋回答道,而后拉著王買的手說:“‘虎頭哥,你可要努力才是。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推薦你出任農都尉。為此我還拜訪了陳太守,把他說服,你留下來,任務非常重,不但要配合陳太守,使廣陵東部重新繁榮起來,更要配合姐夫,早日是海陵海西連為一體。”
王買目瞪口呆,“‘我能成嗎?”
“‘成不成,你現在都沒有退路。
你做的好,我也有面子,你若做的不好,連你阿爹都會面上無光。
既然已經坐到了這個位子,就好好想想,該如何做好,別想那些有用沒用的東西。如果有什么疑問,可以請教子山先生。
王買猶豫了好半天,才算是勉強點頭答應。
如今王買,也算是在曹操帳下掛上了號的人物。
不僅僅因為他和曹真是結拜兄弟,還因為他老子王猛,因俘虜陳宮有功,而被賜五大夫侯,任虎賁中郎之職。比之早先的虎賁郎將,一下子提升了兩個級別,其官位僅在典韋之下。
而且,曹朋此次又竭力椎薦王買,使得曹操多了份關注。
王買年十七歲,也算得上經歷豐富。
在九女城當過兵,殺過人:在海西做過曹操,后來也曾在曹朋不在的時候,主政海陵一方。
曹朋對王買的評價,是四個字:中規中矩。
他沒有什么特殊的才華,但貴在勤勉,做事勤奮。
把事情交代給王買之后,就不需要再去操心。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把事情做到最好,道道……
而這個特質,對農都尉而言,最為合適。
農都尉的主要職責,說穿了就是屯田,和屯田都尉的性質很接近。
有海西屯田的經驗之后,無需再有什么創新。王買所要做的,就是本本分分,使屯田執行下去。
這,也正是王買所擅長的事情。
古有蕭規曹隨的美談,而今王買說不上蕭規曹隨,但只需要把海西的模式復制過來就好。有兩家這一層關系,那稷也會盡力幫助王買。
如果換一個人的話,鄧稷未必肯真心去幫助。
畢竟,這人都是有私心的……道,鄧范在年前,隨曹洪去了陳郡,出任陳郡兵曹史。
看得出曹洪對鄧范還是很看重,一過去便委以重任。兵曹史的俸祿不算高,比三百石,月俸三百七十斗,是正經的地方軍職,掌陳郡兵事。鄧范十八歲拿這個俸祿也算是正合適。而且,和王買那個農都尉一樣也是握有實權的官職。可以想象的出來,他的前程會很好。
相比之下,曹朋就有些寒酸了。
一個五大夫的爵位,加一個騎都尉的虛職。
不過呢,曹朋倒是沒有往心里去,反而顯得格外輕松。
曹操班師返回許都,曹朋本應該隨同前往。可由于鄧稷來信,要他回海西,等年后帶曹楠和鄧艾一起返回許都,說是要與家人團圓。
曹操也沒有過問此事便準許了曹朋的假期道……道……其實,這也是所有官員,應做的本份。
屯田都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關系重大。
最重要的是,屯田都尉可直接插手兵事,掌三千兵馬。依照規矩,掌兵將領,必須將家人留置都城,作為人質。不過這規矩,很多人都忘記了。鄧稷如今主動提出來,對曹操而言,正合了心意。由此可以看得出,曹朋一家并沒有任何謀反之意,曹操自然是更加放心。
就這樣,曹朋便留在了海西。
返回海西之后,曹朋又過上了昔日海西第一衙內的好日子。
每天或是到集市上,和那九大行首閑聊,或者拉著甘寧比試。春天來了,帶著黃月英和兩個小婢女,領郝昭等人出城練兵,踏青,過的好不逍遙,快活自在。在這段時間,曹朋終于突破了易筋的瓶頸,進入到洗髓境界。所謂洗髓,也就是煉神還虛。把暗勁練到至柔至順,按照拳經所述,柔順之極處,暗勁之終也。由此,正式邁入化勁階段,從而達到巔峰。
洗髓的要點,即為虛靜,在于修心。
拳經云:拳無拳,意無意,無意之中是真意。
寂然不動,感而遂通。一切皆是無意發而發,只是順隨對方之意……
練功到了這個地步時,已不再是單純的‘練”還需要“養”需要“悟,曹朋前世也僅僅是練到了易筋階段,所以在進入洗髓之后,如何練,如何養,如何悟,全沒有半點經驗可循。所有的一切,都必須要靠自己摸索。個人與個人的情況不同,所以即便甘寧早已達到了洗髓的境界,卻無法給予曹朋半點幫助。練到極處,養到極處,悟到極處,便可以擁有自己的“勢,可這一切,只能依靠自己,外人最多給予些心得,而無大用處。
也就是說,從這一刻開始,前世的種種經驗,都失去了作用。
接下來,就要靠曹朋自己去理解,去掌握。
正月十五過后,曹朋帶著郝昭,以及三百健卒自海西出發,護送姐姐曹楠,以及黃月英和郭寰步鸞二女,啟程返回許都。不過在出發之前,曹操收到了一封信,要他路過談縣時,順道接一個人。
寫這封信的,不是別人,是曹朋的結義兄長,曹真。
而曹真,又是受環夫人所托,要接的人,名叫夏侯真。
居然和曹真同名!
反正曹朋也沒什么大事,順道的事情而已。
唯一的變化,就是路途發生改變。原本曹朋打算從穿彭城國,越楊山,自陳留通行,抵達許都。現在,卻只能改變路線,從下郊郡入沛國,再由陳郡返回許都。談縣,就位于沛國。
正好,還可以去看望一下鄧范。
曹朋設計好了路程之后,便動身啟程。
歷經近十日,在抵達談縣。
談縣,也是曹操的老家,正位于沛國、汝南和陳郡三地之間o曹操如今貴為司空,奉天子以令諸侯,所以談縣也水漲船高。曹朋不知道,在十幾年以后,這里將成為曹魏四大陪都之一。眼前的談縣,看上去挺破敗,夯土建造的城墻也不算高。
曹氏和夏侯氏,是談縣的兩個大族。
不過,由于建安二年末,呂布派高順張遼攻打劉備,夏侯慎曾出兵援助,在談縣與張、高二人發生了一場大戰。后來,夏侯惶退走,談縣的曹氏族人和夏侯氏族人,也紛紛離開談縣,大都轉移到了許都。曹朋來到談縣后,命人通報了談縣縣令。按照規矩,兵馬不得入城,所以郝昭和夏侯蘭便領兵在城外的驛站旁邊宿營。
曹楠和黃月英三女,一起住在驛站當中,而后曹朋帶著甘寧,便一同進入談縣。
說起來,甘寧挺虧舟!
此次徐州大戰,幾乎所有人都得了升遷,唯有甘寧夏侯蘭和郝昭三人,沒有得到任何好處。
郝昭,名不見經傳,曲陽之戰時駐守東陵亭,倒還好說。
可夏侯蘭與甘寧,那都是參與了曲陽之戰的功臣。他二人倒不是沒有機會,而是不太愿意。
在甘寧看來,他受黃承彥托付,照顧黃月英。
所以升不升職,目前倒也不重要。反正只要跟緊曹朋,早晚有機會。
而夏侯蘭呢,則是以“我是家將,為借口,希望能繼續留在曹朋身邊做事。從目前看,曹朋因解救呂氏家眷而受到了責罰,功過相抵;可正是因為這個行動,使得夏侯蘭更加敬重曹朋。
曹朋的所作所為,在夏侯蘭眼中,當得‘義士,二字。
這年頭,人們對“義,字極為看重。曹朋的作為,不愧手“小八義,的名號,值得他追隨。
就這樣,夏侯蘭依舊是以家將的身份,追隨曹朋左右。
別看王旭潘璋他們一個個都升了官,可公子之德,公子之才,早晚會有大作為。只要跟隨公子,還怕沒有機會嗎?再者說了,夏侯蘭也不太想留在廣陵,總覺得那邊,有一些荒涼。
夏侯家很容易找,據說這夏侯真,還是夏侯淵的親戚。
曹朋先到談縣縣衙拜訪了談縣縣令,打聽到了夏侯淵的住處之后,在一個隸役的帶領下,直接來到了夏侯淵的住所。夏侯淵的住宅,并不算太大。但兩頃土地的面積,在談縣也算是翹楚。
高階,朱門,無一不顯示出夏侯淵的良好家境。
夏侯蘭上前,蓬蓬蓬敲響了大門。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聽門后傳來腳步聲……道,道大門開啟,從里面走出一個老家人。他睜大渾汪老眼,疑惑的問道:“‘敢問,何人叩門?”
““我是曹朋,受環夫人所托,找一個名叫夏侯真的人。環夫人托我帶他去許都,不知這夏侯真,是不是住在這里?”
老家人一怔,旋即點點頭。
“‘你們是來找真小姐啊……請隨我來。”
真小姐?
曹朋一臉迷茫,夏侯真,是個女人?
曹真怎么沒有在心里面說清楚呢?
老家人帶著曹朋等人,來到府中的大堂上,并請他們在大堂上等待,而后匆匆離開了花廳。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只聽花廳外腳尖聲傳來。
一個身著素衣,披麻戴孝的少女走進來。
她抬頭看去,見到曹朋不由得一怔,旋即脫口而出道:“‘兔子哥哥,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