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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賊》第333章
第324章 中陽村夫

 許都的確出事了!

 自從袁紹跨河出擊之後,許都在經過了短暫的平靜後,再一次暗流激湧。隨著曹操親率大軍出征後,剛經歷了一場血腥鎮壓的保皇黨,似乎又變得不安分起來。而這不安分,在延津之戰進入僵持階段以後,變得越來越明顯。昔日那些追隨漢帝遷都的漢室老臣,便蠢蠢欲動。

 不得不說,袁紹那四世三公的身份的確有用處。

 袁氏家族門生故吏眾多,如今朝中不少臣子,皆出於袁氏門下。

 此前,袁術公開造反,那是逆天而行,這些人也不好說什麼。但現在,袁術死了,一個比袁術更強大的袁氏家族子弟在河北崛起,昔日袁氏門生故吏,故交好友,自然是格外激動。

 孔融曾公開表示,曹操應該迎袁紹來許都。

 袁紹為大將軍,手握雄兵百萬,若曹操能夠予以配合,則漢室中興指日可待。

 那言下之意就是說,你曹操不應該繼續把持朝綱!你說你是忠臣,那袁紹是四世三公之後,也是漢室臣子。你可以把他請來,一起輔佐漢帝,這樣一來,天下人必然稱讚你的胸懷!

 曹操也聽到了這種說法,只能苦笑連連。

 這孔融雖有名士之名,讀的書也多,但真是讀書讀傻了!

 我迎袁紹?

 那是不是應該把袁紹百萬大軍一同迎來?

 可這些,他也沒法向一個書呆子解釋清楚,且由他去吧……

 孔融這種表現還算好,至少他在某種程度上,承認曹操是在輔佐漢室。而且似他這種在明面上的,曹操倒不需要擔心。真正讓曹操擔心的,是那些藏在暗處,推波助瀾的袁紹同黨。

 許都,雖然是曹操的許都,卻不可避免的有許多支持袁紹的朝臣。

 曹操現在沒有精力查找,即便是查出了對手,也不能輕易大開殺戒。許都,需要平穩,而非動盪。當然了,如果曹操收拾了袁紹之後,倒是不會介意,對這些人來一次秋後算賬。

 這些人要動作,勢必會與皇城裡的聯繫。

 曹操最害怕的是,再鬧出一個類似“衣帶詔”的東西,那對他而言,絕對是致命的打擊。

 本來,他把荀或留在許都,是希望荀或能穩定局勢。

 但從目前的狀況來看,荀或更多時候,是一種不作為的態度,對這些人並沒有給予警示…………這也讓曹操很失望。他雖然無法收拾許都城裡的那些人,卻必須要把皇帝牢牢控制起來。

 至少,要切斷漢帝與那些人的聯繫。

 “曹朋?”

 輔國將軍府中,伏完瞇起眼睛,咬牙切齒的罵道:“總有一日,要那小賊碎屍萬段!”

 “國丈何故如此?”

 公徹司馬令張翔好責問道。

 這張翔,是矩鹿人,先從袁紹,後歸附曹操,出任公徹司馬令。

 公徹司馬令,秩六百石,掌宮南闕門,負責接待官吏和百姓上書,以及​​四方進獻貢品。凡是被徵召至公徹者,藉由公徹司馬令出面負責。基本上,這是一個皇帝與外界聯繫的重要樞紐。雖無兵權,卻責任不小。也許算不得什麼大官,卻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和職責。

 伏完嘆息一聲“吾兒腳殘,即曹朋所為。”

 “哦?”

 建安二年時,張翔不在許都。

 所以對當時的事情也不是特別清楚。

 伏完就把當初曹朋等人,在回春館外打殘了伏均的事情簡單解釋了一番。當然,他不會說伏均在鬧事縱馬疾馳,也不會說伏均一幫子人圍攻曹朋母親的事情,只說曹朋何等的兇殘…………

 “我兒一腿致殘,此生入仕無望。”

 “可是那曹朋,卻只判了監禁數月,便被釋放出來,並且一路升遷,如今竟做到了越騎校尉之職。世人為他那兩篇可笑文章所欺瞞,皆稱頌他品德高尚。殊不知,此人之惡,更盛曹賊。”

 張翔面露怒色“此等人物,焉能稱之為名士?”

 “錯也,非他是曹賊族人,怎能有此名望?”

 伏完說罷,恨恨的一拳捶在書案上。

 “可嘆,陛下歷經磨難,原以為曹操是一忠臣,不成想也是狼子野心。”

 如今陛下名為漢帝,不過是那曹賊傀儡朝中大小事由,皆不經陛下,悉數由曹操自行決斷。似越騎校尉這等職務,居然被一個十七歲的黃口小兒所霸占,此漢室之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 ”

 張翔沉默不語,眼中閃爍出一抹戾色。

 “既然如此,過丈何故要同意那小賊出任旁門司馬之職?”

 伏完輕聲道:“不如此,難道讓老賊派別人嗎?”

 “那小賊或許有幾分急智,但終究不過一介小兒罷了。他為旁門司馬,難免會有疏忽,我等也可以保持與宮中聯絡。如果換做他人,對老賊忠心耿耿,豈不是令我等與陛下失了聯系?”

 張翔點點頭“國丈所慮甚是。”

 “而且,身在宮城,自有許多規矩。”

 “那小賊從前不過是一鄉野村夫,其父更目不識丁,一粗鄙之人而已。他守皇城,只要有一點踰矩,我就可以命人彈劾於他。到時候,就算是老賊要保他,也可以使他受些教訓,為我兒出氣。”

 說罷,伏完目光灼灼,凝視張翔。

 張翔立刻心領袖會,起身拱手道:“國丈放心,我定會盯死那小賊。”

 “如此,拜託了!”

 伏完說罷,起身上前拉住張翔的胳膊“如今袁本初兵臨豫州,曹賊已難以抵擋。”

 “我等還需多做準備,迎袁本初兵馬。我自會設法與人聯絡,不過你在宮中,需盡量護持陛下,保陛下安危。”

 “國丈只管放心,元鳳省得!”

 張翔又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他前腳剛走,就見一跛腳青年,走進屋內。

 那青年大約在二十出頭的樣子,長的也是一表人才。

 可那隻跛腳,卻總讓人看著彆扭。伏均一進屋,先走向伏完見禮,而後輕聲道:“阿爹,這張元鳳可靠嗎?”

 伏完看著伏均,心裡不由得一痛。

 他四個兒子,如今二子喪命,一子殘疾,那幼子尚不懂事,更幫不得他任何忙。

 如果伏德還在,那該有多好啊!

 本來,伏完是想要全力扶持伏均。

 但由於他跛了一隻腳的緣故,此生再也無法出仕,成為伏完一樁心事。

 他示意伏均坐下,輕聲道:“我兒今日沒有出去?”

 “阿爹不是說。最近一段時間最好不要出門……再者說了,我就算出去了。又有什麼去處呢?”

 伏均的幾個狐朋狗友,死的死,逃的逃。

 董越因衣帶詔之事,被曹操誅殺,種平在種輯出事之後,更不知所踪。

 楊修被楊彪關在家裡,不讓他和任何人接觸,生怕他在外面招惹是非。算一算,少年時的那些好友,似乎都沒有了……伏均臉上露出頹然之色,用手輕輕捶了捶大腿,發出一聲長嘆。

 這看似無意的舉動,卻使得伏完心中更痛。

 他沉聲道:“我雖說不讓你出門,也是怕你在外面生事。

 不過,你若是在家裡悶了,出去走走也無妨。如今正是春暖花開,外面的景緻正好。你要是願意,就帶人到城外踏青遊耍,但有一件事你要記住,不許惹是生非,聽明白了沒有?”

 伏均連忙道:“孩兒謹記父親囑咐。”

 “朝堂上的事情,你不要去管,也不要插手。

 “有空了,就去宮中看看你姐姐……她總在宮裡,也沒個說話的人,你過去陪她,她必然高興。另外,和陛下多接觸一下。只要陛下肯開口,給你個前程,就算曹司空也說不得什麼。”

 伏均眼睛一亮,連忙答應下來。

 “那孩兒先告辭了!”

 他躬身退出房間。看著伏均那走路時一瘸一拐的身影,伏完臉色陰鬱,雙手下意識握成拳頭。

 “曹朋!”

 他咬牙切齒,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

 曹汲正在查找書籍,就見劉曄笑瞇瞇從外面走進來。

 “雋石,恭喜啊。”

 “子揚兄,你這是………喜從何來啊?”

 當了一年的民曹都尉,曹汲進步的確不小。至少在言談舉止上,已經有了一些官員的風範。

 想當初,他剛入仕的時候,可說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懂。

 幸虧當時郭嘉給他推薦了一個郭永,才令他不至於在公開場合上丟了面子。可私下裡,許多人還是在嘲諷曹汲,嘲諷他舉止的粗魯,嘲諷他目不識丁,乃至於嘲諷他說話的口音。

 不過,一篇《八百字文》出,使得大半嘲諷,煙消雲散。

 曹汲也很勤奮,如今不但能把八百字文倒背如流,說話時還能引經據典,令許多人為之讚歎。

 先是隨闕澤讀書,後又隨黃月英識字。

 月前,濮陽田從海西返回,專程到曹府拜訪。

 而後曹汲又時常去向濮陽田請教,以至於到現在,雖說不上出口成章,但至嚴不會說錯話語。

 劉曄道:“剛得到消息,友學要回來了!”

 曹汲聞聽,頓時露出驚喜之色。

 “阿福……友學要回來了?”

 “恩,我剛才去尚書府,文若和我提起這件事情。”

 “友學在前方表現不俗,立下赫赫功勳,司空已命他暫領越騎營,出任越騎校尉之職,不日將返回許都。”

 “雋石,有子若斯,連我都羨慕不已。十七歲的越騎校尉,我大漢從未有之。”

 曹汲頓時懵了!

 越騎校尉?

 他當然知道這是個什麼職務。

 可是,曹汲從未把這個職務和曹朋聯繫在一起。此前,曹朋出任北軍中候,已經令他感到萬分開懷。如今,卻突然變成了越騎校尉,著實讓他有些意想不到。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輕聲道:“司空不是還在前線與袁紹交戰,友學既然做了校尉,為何要返回許都?”

 劉曄眼睛一瞇,心中暗自讚賞。

 最初認識曹汲時,連說句話都結結巴巴。

 可現在,他已經能從一些言語中,體會出個中深意。

 劉曄忍不住讚道:“士別三日,更即刮目相看………如今雋石,已非昔日中陽村夫,可喜可賀。”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出自呂蒙之口。

 不過,劉曄卻提前多時,說出了類似的言涵中陽村夫,倒也沒有什麼鄙薄之意,更多的是一種玩笑。

 曹汲出生於中陽山,此前目不識丁,只是一個鐵匠。中陽村夫這一名詞,倒也算得上妥帖。

 曹汲呵呵一笑,倒也不覺得生氣。

 劉曄道:“不瞞雋石,我剛從尚書府得到消息五日前,司空與袁紹決戰小潭,一場大戰,越騎營幾乎全軍覆沒。此次友學從中牟回來,即為重組越騎營。我聽說,他之前曾孤軍深入,斬殺袁軍無數,才使得司空能大獲全勝………

 “友學才華出眾,他這次同來,你要勸勸他,莫讓他以後在輕身涉他…………否則,即我漢室之殤。”

 劉曄這番話,不免有吹捧的嫌疑。

 漢室之殤!

 這個說法確實有些過了。

 曹朋即便是再有才學,也擔不起這四個字。

 劉曄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如今身份很尷尬,身為漢室宗親,卻效忠於曹操,偏偏這漢室宗親的身份,又使得曹操雖願意重用他,又有些排斥,甚至是懷疑。劉曄倒是看得清楚,漢室中興也好,衰亡也罷,曹操都將扮演重要角色。袁紹雖然強大,只怕也不是曹操對手。

 他需要在他和曹操之間,建立起一個穩固的基礎。

 而曹汲身為曹氏宗族子弟,雖然是歸附者,地位卻日漸高漲。

 此次曹朋出任越騎校尉,返回許都……劉曄敏銳的覺察到,曹操對這父子的信任,又增加了一分。

 曹汲聞聽,卻是一個寒蟬。

 他知道前方打得非常慘烈,此前曹朋在白馬昏迷,已經使得張氏魂不守舍,幾天都沒能睡好。

 如今……

 他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子揚兄美意,汲心領之。”

 “但友學所為乃國事,我雖為人父,也不好阻止。不過,他這次回來後,我定會帶他拜訪大兄。”

 “呃,我也想與曹八百好生交談,只可惜不行。”

 “我剛得到通知,明日一早便要往中牟拜會司空……來日方長,待此戰結束,再見友學亦不晚。”

 曹汲奇怪道:“大兄亦要離開許都?”

 “恩,還有一樁事,我需提起告之…………今日在尚書府,我聽文若的意思,雋石可能會被派往太僕寺。雖說雋石這兩年歷練不差,但還是要做些準備。太僕寺那邊的情況,可是複雜。”

 “太僕寺?”

 曹汲頓時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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