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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賊》第29章
卷一 第022章 龍形搜骨(一)

 「德公,你這麼做,會不會有些輕率?」

 司馬徽正襟危坐,表情嚴肅,語氣中帶著一絲凝重。

 在他對面,卻斜躺著一個頭戴綸巾,身披大襖的中年男子。正寒冬臘月,這男子卻敞著胸,披散著頭髮。手裡拿著一根細長的鼓槌,不時敲擊一下身邊的小鼓,發出『咚』的聲響。

 「有什麼輕率?」

 「你明知道那孩子是用你們的名頭生事,非但不責怪,反而……」

 「我責怪他了啊?」中年人笑嘻嘻的說道:「我不是讓那大漢帶回去一句話嗎?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那孩子如果聰明,自然能體會出我的心意。如果體會不出,他就沒資格踏進鹿門山。」

 中年人說到『人之生』的時候,唱了起來。

 而後他翻身坐起,端起一碗溫酒,一口飲盡,長出一口氣。

 「德操,你我相交多年,你的學問,你的道德,我素來敬佩。

 可有些時候,你太拘泥於形式,而不問狀況。我問你,你明明看好那孩子,為何不把他帶來?」

 司馬徽一怔,道:「那孩子見解獨特,確有幾分才氣。

 不過我與他不相熟,只見一面便收他做弟子,會不會有些太倉促?我對他根本不瞭解,又怎麼能輕易收徒?」

 「德操,你這只是一家之言。我問你,是學問重要,還是德行重要?」

 「當然是德行重要。」

 「那我再問你,曾夫子尚需三省吾身,已正己心。

 你把那孩子丟出去,說是觀察,其實你又能給他什麼幫助?我倒不認為借用家兄名頭有什麼錯誤。懂得借勢,恰恰說明此子的高明。當然了,他手段和方法可能有錯誤,但我們可以給予指正。像你這樣,丟在一邊不管不問,他犯了錯也不可能知道,又如何能正己心,省自身?

 你要知道,這個曹友學和諸葛不一樣。

 諸葛家學淵源,君貢兄雖故去,但還有故友照應。他生來便在這樣一個環境中長大,有人時時提攜,時時點醒。包括龐統也是如此……可那孩子,卻只能靠自己。越是如此,我等就越是應該給他提點,而非置之不理。再者說了,他在棘陽的作為,也算不得什麼錯誤……

 我贈他以車馬書籍,其實也是給他套上了一個枷鎖。

 日後他再做事,就會想到我告訴他的那一句話。如此一來,他即便是有小過,也能隨即醒悟。」

 司馬徽沉吟許久,終於一聲長嘆。

 「德公,你何不與我一同授業?」

 「授業?」

 龐德公哈哈大笑,「德操,你治學多年,為何會說出這種言語?

 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說完,他便閉口不語,靜靜的看著司馬徽。

 這也是龐德公和司馬徽的分歧所在。司馬徽講求天地君親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的教育理念,是將自己所學盡數傳授給弟子,從而進一步去領會聖賢之道;而龐德公則不然,他認為過多的約束,只會給學生增添枷鎖。你看老天爺說過話嗎?可四季分明,風調雨順。

 為人師者,應該是在引導,而不是把自己的思想灌輸給學生。

 聖賢們已經把道理說的很清楚,很明白了,需要學生自己去理解。做老師的,就是在一旁扶持,不讓他走歪門邪道。畢竟,人和人不一樣,一樣米養百樣人的道理,同樣的話語,不同的人,就會有不同的理解。你又何必非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學生?讓他自己領會,不是更好嗎?

 司馬徽沒有錯,他想要盡人師之道。

 龐德公也沒有錯,他希望能解放天性,令其自由成長……

 兩個人坐在屋中,默默相視,誰也沒有說話。這是個人理念的分歧,大家各有各的堅持,誰也沒辦法說服對方。所以,當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最好的解決辦法,似乎也只有沉默。

 屋外,兩個少年蹲在一塊田壟上。

 「龐林,你再和我說說,那一晚曹朋究竟是怎麼說的?」

 「哥哥啊,我已經重複了好多遍了,你怎麼……好吧好吧,那天晚上,父親和德操先生在羊冊鎮驛站裡煮酒論事。那個曹朋突然竄出來,大言不慚的說要指正父親與德操先生……」

 少年把曹朋所言的十勝十敗,又敘述了一遍。

 而另一個少年,則露出怪異神色。

 他長的比較難看,皮膚發黑,濃眉小眼睛,蒜頭鼻,大嘴巴,臉型瘦削,乍看好像猴子似地。

 「沒想到,南陽郡竟有這等人物?

 龐林,為什麼之前沒有聽說過他呢?按道理說,他能說出這樣的言語,應該是小有名氣才對。」

 「我哪知道?」

 年幼的少年搖搖頭,「不過他倒是沒有說謊。那天分手之後,文叔父還派人去了一趟舞陰縣。聽文叔父說,曹朋一家身上還有一條人命案子呢……如果算算時間,當我們相遇,他們正是在逃難的途中。只是我不明白,他們明明可以直接西進去棘陽,為什麼還要繞道比陽?」

 「這有何難?想必是他們知道,若直往棘陽,勢必會遭遇追緝。

 繞道比陽縣,可以擾人耳目,躲過舞陰縣的追緝。比起直接西行,路途雖遠,卻安全許多。

 你說,這主意會不會是那個曹朋想出來的?」

 「這個……我可說不好。不過我看那曹朋的家人,或為鄙夫,或是婦道人家,不可能有這麼周全的謀劃。我是覺得,這主意應該出自曹朋手筆。不過也沒什麼啊?兄長何故吃驚呢?」

 難看少年笑了,「龐林,如果換做你,處在當時情況,你能想到這個主意嗎?」

 龐林一怔,片刻後搖搖頭,「我怕是想不出來。」

 「這個曹朋膽大心細,而且知道借勢……不簡單,真的不簡單!呵呵,若不得日後咱鹿門山裡,又可以多一個人了……叔父如此看重他,竟贈他以《詩》《論》……我真想早點見到此人。」

 龐林似乎有些不服氣,但又好像有些害怕這個兄長,於是閉口不言。

 難看少年站起身來,自言自語道:「若照他的說法,曹操似乎也是個人物,真是好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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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記-天官書》記載:冬至短極,懸土炭。炭動,鹿解角,蘭根出,泉水越,略以知日至。「

 就是說,冬至前三日,用土和炭分別懸在天平木桿兩端,讓兩邊的輕重剛好平衡。到了冬至那一天,陽氣至,炭一邊就會下沉,平衡被打破,說明陽氣已至,大地也將開始復甦……

 這是當時百姓們一種很樸素的測量時節的手段。

 大寒已至,人們立土牛六頭,置於城外田地中,已恭送大寒遠去。大寒之後,就是立春,也是萬物萌生的時候。立土牛的習俗,是和當時的農業時序有關。也是當時極為重要的祭祀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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