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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賊》第134章
曹賊卷一第122章海西縣的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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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年九月,曹操討伐袁術。

原本應該是一場極為輕鬆的戰事,可由於天氣的原因,又使得戰況,發生了出人意料的變化。

暮秋以來,兩淮陰雨綿綿。

糧道徹底癱瘓,使得曹軍面臨絕糧危機。

不得已,曹操只好命人將大斛換成了小斛,以緩解糧荒。 但如此一來,又使得軍士不滿,險些營嘯。 幸好曹操及時調整,又殺了糧官王垕,才算是穩住軍心。 同時,曹操又命人向孫策借糧,渡過了這一場危機……也正因此,曹操下定決心,要速戰速決。 於是命麾下兵馬加緊攻勢,對袁術展開了兇猛的攻擊。 而同時,孫策、呂布、劉備也紛紛行動,征伐袁術!

時值初冬,海西縣城東一片重巒疊嶂。

四乘馬車正穿山越嶺,朝著城池方向迤邐而行。

第一乘車上,鄧稷背靠著一隻書箱,坐在鋪蓋卷上。 曹朋則依著一捆布帛,半瞇著眼打盹兒。

從陳留至海西,路途遙遠。

加之入冬以來,兩淮淫雨霏霏,更使得道路陂陀。

這一路顛簸之苦,曹朋是銘刻心中。 一連在行了數日,所有人都開始感覺到,難以言表的疲乏。 如果說,在豫州境內,甚至袞州境內,尚有亭驛可以休整。 那麼進入徐州以後,百里不見一亭,許多地方呈現出荒涼之色。

有的時候,走上半天也未必能見到一座村落……

死氣沉沉!

這就是曹朋對徐州的感受。

也難怪,人常言徐州錢糧廣盛,是宮庶之地。

如果在治世,這裡的確是一個好去處。 但在亂世裡,徐州可不是安全之所。 它坐擁兩淮,勾連南北,通衢八方,是兵家必爭之地。 正因為徐州富庶,才容易引發別人的窺探。 自中平元年以後,徐州就是戰亂不止。 盜匪過了,官兵來,官兵走了盜匪歸,你爭我奪,不死不休。

至陶謙坐鎮徐州後,情況多多少少得到了好轉。

可又因為曹嵩之事,徐州再一次遭受兵禍。 曹操為父報仇,誓要血洗徐州,所過之處,雞犬不留。 曹操的殺戮很重,也使得徐州人不得不背離家園,逃亡別處;而後劉備得徐州,呂布前來投。 袁術打劉備,呂布奪徐州…如此反反復複,數年間使得一個富庶之地,變得殘破不堪。

由於呂布和劉備都在協助曹操討伐袁術,所以徐州治下的守衛,並不算嚴密。

鄧稷一行人很輕鬆的便穿行下邳,進入廣陵郡治下。

但一掠的顛簸,卻使得所有人,鬱顯得筋疲力盡,其他人不說,就說典滿許儀。 如果放在往常,那是何等的生龍活虎? 可現在,也都蔫巴了!

幸好曹朋在進入徐州之前,命人又買了三輛馬車。

加上原有四輛車,一共七輛。 如果有人乏了,也可以登車打個盹,休息一下。

雖說作用不是很大,卻也能多多少少緩解一些疲乏。 至少對曹朋而言,就是如此。 他身子還有些不妥,所以也不能太過於疲乏。 有一輛馬車跟著,不管怎麼說,也算是一樁福利……

只不過,他那輛羅幃篷車,此時卻進不去。

典滿許儀,還有王買,正枕藉於車上,蓋著被子,合上眼皮,發出如雷斯聲,睡得正香甜。

在曹朋那輛馬車的後面,還繫著一匹毛髮雪白的寶馬良駒。

馬,身長一丈有餘,膘肥肌腱,雄壯非常。 碗口大的蹄子,四肢雄健。 不過,這匹馬脖子上的鬃毛,略有些發黃色。 但不是那種病態的黃色,而是天然如此。 奔跑起來,馬鬃飄飛,極為壯觀。

這匹馬,本是夏供淵心愛的坐騎。

卻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思,送給了曹朋。

馬名'照夜白',與許儀那匹黑龍,同屬一支。 但如果單純以血統論,猶勝過黑龍一籌。

曹朋也非帝高興!

生於三國,若無一匹好馬,豈不是空來一遭?

這年月,一匹寶馬良駒,就好像後世的奔馳、法拉利,是身份的象徵。

曹朋對這匹馬,也是非常喜愛,沒有與夏侯淵客套,直接留了下來。 這一路上,讓典滿等人,眼饞無比。

只是,這麼一匹神駿的照衣白,此刻也有些無精打采。

“胡班,還有多久才能抵達海西?”

鄧稷突然放下手中的書卷,拿起一根竹杖,挑豐簾喊道。

趕車的青年,赫然正是那高陽亭的盜馬賊,胡班。 雷緒的事情結束之後,鄧稷也沒有把胡班小五他們的事情呈報上去。 按道理說,這件事不了了之,胡班也就自在了! 可他卻生出了跟隨鄧稷的心思。 繼續留在高陽亭,也難有什麼出頭之日。 倒不如隨鄧稷,出去闖蕩一番。

胡華也很贊成他的想法,同時也擔心,胡班繼續留在高陽亭,會惹出禍事來。

這次他是運氣好,鄧稷沒有追究。

可下一次呢?

胡班不可能一輩子好運氣。

等到他的運氣沒了,那可就要出事了……隨著鄧稷出去,雖說距離家鄉遠了些,可也能有個前程。

所以,當胡班提出此事,胡華也是苦苦哀求鄧稷,才算讓鄧稷點頭答應。

這胡班雖是個浪蕩子,但也不是一無是處。

他趕得一手好車,而且為人也非常機靈。 鄧稷想著,自己到了海西縣,也需要人手來幫忙。

曹朋……鄧稷是不會再讓他去冒險。

周倉夏侯蘭這些人隨能做事,但有些事情,也不方便出面。

至於典滿許儀,鄧稷可指揮不動,王買和鄧範倒是可以,但多一個胡班跑腿,總歸是件好事。

此時,已是日薄崦嵫,暮靄沉沉。

“老爺,翻過前面的山梁,再過一個河灣,就到海西了。”

胡班趕著車,回頭答道。

“如果不是路上壞了車軲轆,說不定咱們這會兒,已經在海西縣城裡了!”

“那還要多久啊!”

曹朋睜開眼睛,打了哈欠。

“一個時辰?”

胡班有些擾豫,“如果順利的話,用不了一個時辰,就可以抵達。”

幹,還要一個時辰!

曹朋的情緒有些焦躁,直起身子,掀起車簾,便鑽了出去。

“阿福,你幹什麼去?”

“放水!”

曹朋頭也不回,跳下馬車。

鄧稷也看出來了,曹朋是真累了!

這人累的狠了,脾氣就容易暴躁。 其實,鄧稷何嘗不是如此?

“胡班,停下車,讓大家歇息片刻。”

“喏!”

胡班答應一聲,連忙呼喝起來。

車仗前方的騎士,一個個勒住了戰馬。

周倉催馬過來,低聲道:“公子,咱們不走了嗎?”

“先歇息一下,大家吃點乾糧,喝點水……估計還得一個多時辰,咱們到縣城裡再好好休息。”

周倉濃眉一蹙,心裡有些不太情願。

但是看得出,大家真的累了。 連夏侯蘭也是有氣無力,更何況其他人呢? 而且,從晌午到現在,一直沒有吃過東西。 歇息一下,也很正常。 可看了一下周圍,周倉又有些緊張。

路旁榛莽芊綿,荒涼蕪穢。

頭頂上松柏陰翳,天矯婆娑。 本就不太好走的道路,變得更加暗淡。

周倉是什麼出身?

這種環境,可是很容易出事。

他搔了搔頭,扭身喊道:“夏侯,掌燈!”

夏侯蘭答應了一聲,便和鄧範跑去準備火把。

周倉還想要再勸說一下鄧稷,盡量不要在這種地方停留。 就在這時候,就見典滿迷迷糊糊,揉著眼晴從車上下來。

“滿少,您這是作甚?”

典滿有氣無力的回答:“不是歇息嘛,我放放水,洗把臉,吃點東西。”

同時,他朝著旁邊的林子走去。 一邊走還一邊哨咕:“他娘的,這算是什麼狗屁道路……”

長這麼大,典滿還是第一次遭這種顛簸之苦。

苦不堪言啊!

典滿一邊嘟囔著,一邊走到了曹朋身邊。

和曹朋並排站在一起,解開腰帶,掏出傢夥來,衝著草叢裡開閘放水。

感覺好怪異……

曹朋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下意識側眼一掃,嘴巴撇了撇,而後提起褲子,把腰帶係好!

“三哥,早和你說過,不讓你來。你非要湊這熱鬧,知道好歹了吧。”

“呸!”典滿扭頭說:“我這是我關心我小弟弟。”

他這個'小弟弟',指的是曹朋。 不過,對於穿越而來的曹朋而言,'小弟弟'三個字,可是隱藏著太多含意。 曹朋臉一抽搐,正準備開口反駁,耳邊忽而傳來一聲'咋擦'輕響。

這聲響很弱,若非曹朋耳聰,估計也聽不見。

說起來,典滿的功夫比曹朋更深,但這會兒剛睡醒,整個人還糊塗著。

加之放水放的正爽,所以就沒有留意到這一聲幾乎不為人所注意到的聲息。 毛髮森然,曹朋頓時生出一種警兆。

眼角的余光,似掃到了林中星芒一閃。

“三哥,小心!”

曹朋立刻撲出,將典滿撞翻在地。

一支利矢貼著他的後背掠過,篷的正中馬車的豐轅。

“敵襲!”

曹朋撞翻了典滿之後,大聲叫喊。

未等他喊完,就見兩個人影從林中竄出,手中拾著長矛,二話不說,朝著曹朋和典滿紮來。

曹朋抱著典滿,就地一滾。

兩支長矛落空,紮在地上……

“三哥,保護我姐夫!”

曹朋大喊一聲,猛然迴轉,又滾了回去。 從林中竄出來的兩個人,還沒來得及拔出長矛,曹朋就滾了過來。 哢嚓將長矛壓斷,順著那股力道,一個鯉魚打樁,便跳了起來。 與此同時,道路兩旁的樹林裡,竄出了幾十個人。 一個個全都是面罩黑巾,而且手裡還拿著兵器。

一個許家扈從騎在馬上,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兩個人竄出,抓著他的腿,一下子掀翻馬下。 旋即兩個手持長矛的賦人衝上來,挺矛就刺。 扈從一個躲閃不及,便被長矛刺穿大腿。

“啊……”

淒厲的慘叫聲,在空中迴盪。

人喊,馬嘶,剎那間今山路上,混亂不堪。

“列陣,列陣迎敵!”

夏侯蘭大聲呼喊。

這時候,鄧稷的這些隨員一個個也都反應過來。

有的立刻跳下馬,有的從車上竄出來。 曹朋壓斷了對方的長矛,剛站穩身形,兩個賊人揮舞斷矛就撲向了他。 不過,曹朋一眼就能看出,這兩個人並沒有什麼功夫,完全是莊家把式,亂打而巳。 所以他也不緊張,腳踩陰陽,閃身從兩支斷矛間躲過去,就到了那兩個賊人身前。 口中發出一聲震攝人心的低吼,令兩個賊人心神一顫,行動間自然也就有了個遲緩。

說時遲,那時快,曹朋雙拳轟擊,狠狠的打在兩個賦人的胸口上。

就在他準備上前再次出手的時候,耳邊忽聞弓弦響。 曹朋嚇得連忙閃躲,一支利矢從他耳邊掠過。

“操,這是哪來的毛賊!”

典滿怒聲吼道。

雙手提著濕噠噠的褲子,迅速係好了大帶。

臉上,流露出暴怒之色,口中咆哮不停。 他剛才正放水時被曹朋撲倒,以至於褲子上濕答答的。 長這麼大,還沒有遇到過這麼難看的事情……典滿從地上抄起一根斷矛,風一般衝入敵群。 斷矛揮舞,呼呼作響,把那些賊人打得抱頭鼠竄。 與此同時,扈從隨員們也冷靜下來,迅速擺好了陣勢,將馬車圍成圓圈。

鄧稷探頭出來,“阿福,何方毛賊?”

“姐夫,回去!”

曹朋大叫一聲,鄧稷連忙縮頭。

就在他剛縮頭的剎那,一支利箭呼嘯而來,正中車篷邊上的木桿。

“林子裡有弓箭手!”

許儀和王買也從馬車上下來,聽到曹朋的呼喊聲,兩個人二話不說,就衝進了樹林之中。

鄧稷被嚇出了一頭冷汗。

不過他也知道,這個時候出去,也幫不上忙。

於是就趴在車上,隔著車窗喊道:“阿福,小心一點。”

曹朋則顧不得許多,朝著夏侯蘭和周倉說:“周叔,夏侯,不要殺人,要活口,要活口!”

“公子,您就放心吧。”

周倉夏侯蘭,如同兩頭猛虎般,就衝進了人群中。

扈從們則飛快的散開,呈扇面形狀,迅速將對方包圍起來。 這些捷徑的毛賊,並沒有什麼戰鬥力,只是靠著突襲和人多,所以顯得兇猛。 失去了弓箭手的掩護,賊人們頓時亂了,典滿等人打到了十幾個人,其餘的則被扈從隨員們制住,繩捆索綁的按在了地上,不時發出哀嚎。

曹朋見局勢穩定住,輕輕出了一口氣。

林中,傳來兩聲兵器交擊的聲音,旋即便鴉雀無聲。

“姐夫,濮陽光生,可以出來了!”

鄧稷和濮陽闓慢慢走下了馬車,鄧範則指揮著人,點著火把照明。

“阿福,這裡應該已經是海西治下了吧。”

鄧稷劍眉一擰,沉聲問道。

“嗯,應該算是海西治下。”

“你說,會不會是……”

曹朋知道鄧稷想說什麼,連忙擺手,“姐夫,這幫人毫無章法,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

“這地方,可真亂!”

鄧稷說罷,扭頭向濮陽闓看去。

“濮陽先生,真是抱歉,把您捲入這種是非,受了驚嚇。”

濮陽闓卻笑了,搖了搖頭。

“叔孫,你我既然同行,又何必說這種客套話?呵呵,比這更可怕的事情,我也曾見過,這些毛賊,又算得了什麼呢?”

濮陽闓這番話可不是吹牛!

想當初,黃中之亂,他被迫從賊。

曾見到過賊人屠戮村鎮的慘狀,更領教過官軍殺人如麻的殘忍。

說起來,濮陽闓也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這種小場面,還真不看在眼中。

鄧稷不由得笑了,和濮陽闓交談兩句,上前從車架上,拔下了那支利矢。 就著火把的光亮,他看了一眼,隨手遞給了濮陽闓。

“是官造雁翎?”

曹朋聞聽,連忙走了過去。

漢代的箭支,分官造和私造兩種。

顧名思義,一個是合法的,一個是非法……官造箭支,清一色赤色白羽。 濮陽闓手中這支箭矢,典型的官造箭。 曹朋接過來,在手裡掂量一下,又還給了鄧稷。

“周叔,傷亡如何?”

“傷了六個人,其中一個重傷。”

周倉檢查了戰場,也走了過來。 他手裡拎著一支繯首刀,遞給了曹朋。

“官造刀?”

曹朋接過來一看,臉色更加陰沉。

八斤重,典型的官造制式。 刀脊上還有銘文:癸酉年三月,盱台魯造。

盱台,又見盱台!

曹朋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

許儀和王買拖著一個人,從林中走出來。

“阿福,這傢夥還真難對付!”

許儀大聲說道:“滑的好像鬼一樣,若非虎頭幫忙,險些被這傢夥跑了。”

他手裡,還拎著一副弓箭,走到曹朋身邊,扔到了車板子上。 而王買則將那個人丟在了地上,招手讓兩個扈從上前,把那人捆綁起來。 很顯然,這個賊人,是被打昏了過去,一動不動。

曹朋拿起那副弓箭,引了一下弓,輕聲道:“四石弓,這傢夥的射術,可不差。”

“恩,剛進林子裡的時候,險些被這傢夥傷了。”

王買說著,還展示了一下衣服上的口子。 很明顯,是被箭矢掛破。

鄧稷不免憂心忡仲,輕聲道:“阿福,看起來海西的阿況,比我們想像的,還要糟糕啊!”

曹朋點點頭,沒有出聲。

“叔孫,此地非久留之地。依我看,咱們還是趕快趕路,到城裡再說。”

“那這些人……”

“捆起來,扔到車上。”

經過了這一番變故,所有人的困倦之意,都一掃而空。

鄧稷想了想,便依著濮陽闓所說的,把賊人看押起來,而後紛紛上馬,沿著山路繼續前行。

看著霧濛濛的群山,曹朋心裡也隨之變得有些沉重。

這還沒有到海西,便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看起來,這小小的海西縣城裡,還真是暗流洶湧!

“公子,上馬吧。”

胡班牽著照夜白,走到曹朋身邊。

曹朋也不贅言,翻身跨坐馬上,“胡班,快點跟上去!”

車隊翻過山梁,越過河灣。

須臾,海西北城門箭樓上映在夜空中的雉堞,隱約可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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