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真兇
陳登的到來,有此出乎鄧稷的預料。
他也想不明白陳登的來意,但隱隱可以感覺到,陳登絕不會無緣無故的來到海西,一定有原因。
按照規矩,陳登過來應該提前告知,而後鄧稷出城三里迎接。
可他這不吭不響的便找上門來,究竟又是什麼心思?
鄧稷有些心裡打鼓。
曹朋走出衙堂的時候,看到了王成臉上,有一抹詭異的笑容。他眼珠子一轉,示意濮陽閨等人先跟上去,而他自己則慢走兩步,一招手,示意馮超上前,把王成從大牢門口拖過來。
“王先生!”
曹朋嘆了一口氣。
王成臉色蠟黃,氣色也頹敗到了極點。
只不過看上去,他並沒有太多沮喪,反而有一絲絲的得意。
“曹公子,有事兒嗎?。
曹朋擺了擺手,示意馮超等人退下。
“其實,我是真沒有想到,你竟然就是薛州。
“那又如何?”
“而你也一定不會猜到,我已經知道了,你就是麥熊麥巨威。”
王成身子一顫,竭力想要自己保持震驚。
可他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內心的想法,顯然是極為驚駭,甚至有一點點恐懼之意在其中。
曹朋沒有理他,自顧自道:“知道我是怎麼猜出來的嗎?”
“曹公子,我實在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根據我所調閱的案犢來看麥巨威早年間也是廣陵郡極為清雅之士,與陳公漢瑜等人,並稱四傑。”
“那又怎樣?”
曹朋笑了,看著王成說:“這就是說,縣衙裡對麥巨威的記載,很詳細。
包括他什麼時候被舉為孝廉什麼時候入京為郎,什麼時候當上了諫議大夫,什麼時候成為太中大夫,等等等等。 ”
曹朋的語速很慢,但是陰陽頓挫,極有韻律。
普普通通的話語中卻隱隱包含著一種震懾人心的力量。
審訊!
也是前世身為刑警,曹朋的一門必修課程。
審訊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問你幾句名字籍貫,也不是像後世某些電視劇中一拍桌子: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這裡面,有著極為高超的技巧。
要捕捉到對方的心思,知道對方的意圖。
曹朋這一番話不急不緩,卻讓王成感受到了壓力。
他索性眼睛一閉,不在說話。
“記錄完整,就代表著關於麥巨威的事情,我很清楚。
他素以氣節高尚而聞名,當初十常侍賣官,曾向他討要八十萬錢,言即可繼續擔當太中大夫。太中大夫當時的市價是多少?一百二十萬錢。也就是說,十常侍對麥巨威還是很看重。
然則麥巨威最終卻辭官回鄉……他沒有八十萬錢?
我是不會相信。看麥家的這份產業,即便是沒有八十萬,也相差不多。此人好菊,尤以墨菊最甚。一個喜歡稀有墨菊的人,到了晚年突然好上了普普通通的紅梅?這轉變也太大了吧 。而薛州青州瑯梆郡梅鄉人”據說早年間梅鄉紅梅遍野也是瑯娜郡一處極有名聲之處。我為此還專門問過濮陽先生,你應該知道,濮陽先生的見識,還是比普通人要厲害。”
王成的身子不住顫抖卻又說不出,是疼的還是因為驚駭。
“年紀大了總是有思鄉之情。
於是拔了庭院裡的墨菊,栽種上滿園紅梅,也可以聊表思鄉之意。同時,還不會被人懷疑………
我說的對嗎?麥大夫! 。
王成睜大了眼睛,複雜的看著曹朋。
“你真的只有十四?”
“呃,還差兩個月,十五歲。”
王成再一次閉上了眼睛,不過從他不住抽搐的眼皮子可以看出來,他的心裡,一定不平靜。
“還有一件事”伊蘆鄉,我兩位義兄率三千銳士,枕戈待發。 ”
“與我何干?”
“我也聽說,伊蘆鄉海路複雜,不太好找。
但你可能忘了一件事,我那兩位義兄既然能從衛彌手裡借出兵馬,自然不會懼怕什麼海路複雜。伊蘆鄉上,據說尚有三萬餘人。王先生當初把他們從青州帶出來,就是希望他們死嗎? ”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三萬人性命就捏在你的手中。”
王成再次睜開眼睛,瞪著曹朋。
“你現在,有兩條路,與我合作,你難免一死,但我會設法保住那三萬人的性命,並為他們妥善安置,亦或者,我現在就派人前往伊蘆鄉,告訴我兩位義兄,島上三萬人,一個不留。”
“你……”
王成駭然看著曹朋,眼中流露出駭然之色。
他怎麼也不會想得出來,眼前這弱冠少年,居然如此狠辣。
他行事說話,根本不是一個十四歲少年應該有的氣質。可是,王成也不得不承認,曹朋擊中了他的要害。
“麥仁並不想害你們性命。”
“所以……“
“所以他前去廣陵,求陳太守出面,把你們趕走。”
王成說罷,露出一絲苦澀笑容,“當時他還徵求了我的意見,殊不知我已經答應了別人,要取你們性命。
曹公子,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要害你嗎?
只要你能……”
“劉備!”
“啊!”
曹朋一句話,令王成到了嘴邊的話語,戛然而止。
“你怎麼知道?”
“我既然可以推測出麥熊就是王成,為什麼就推測不出誰想要殺我?某些人壟斷了兩淮鹽路,藉由私鹽,收購軍糧兵械。我在海西整頓商市,我的力度越大,他們就會越發危險。
不僅如此,我還知道麥仁一直幫劉備走私鹽,對嗎?
王先生,你好好與我合作,我至少能保你不會死的太痛苦。可如果你自作聰明,休怪我無情。 ”
“…”王成蠟黃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嫣紅。
他看著曹朋突然間苦澀的笑了。
“曹公子,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哦?”
“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鄧縣令是此行主事,濮陽閨等人,是他的幕僚。其實,你才是他的幕僚”只不過因為你的年紀小,以至於所有人都忽視了你。鄧縣令這一次帶來的人當中,你才是最危險的那個。如果我一開始把目標放在你的身上,也許結局就會不一樣。 ”
“王先生,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所以我輸得不冤枉!”王成呵呵笑了,“因為我連誰是我的對手,都不知道!”
曹朋這一次,沒有接口。
王成突然道:“曹公子,你若能保我三萬兄弟的活路,我帶你去挖寶藏。”
“寶藏,在塔樓下。”
“啊?”
“其實,你已經找到了入口,但是因為缺少一件重要的東西,以至於遲遲沒有行動。”
“魚吻銅鎮!”
“你曾試圖挖一條通道出來,可是卻沒有成功。
幾年前,時常有人在荷花池畔跳水,但卻沒有人發現過死屍。其實,跳入水中的並非死屍,而是你挖地道時,挖出來的泥土。 那麼大量的泥土,你無處丟擲,於是便想出了造聖人像的招數。你在西海設書館,並找人修造聖人像,說是對聖人的敬重。其實呢,你把那些泥土做成胚子後,當晚便命人拉到了池畔,丟進池中。 由於是在晚上,所以也沒人看的清楚。
於是便有了冤魂投池的傳說………
直到幾年前,你發現了魚吻銅鎮的秘密,便停止挖地道。 ”
“你,你……”
王成只覺得脊樑上的汗毛,都炸立起來。
曹朋所言,盡數擊中他的要害。
一剎那,他所有的依持都沒有了,只剩下了無盡的恐懼。
而曹朋朝他看了一眼,“不管你是否合作,我都不會殺那三萬人。
海西要恢復元氣,需要大量的人口,他們正好可以充作屯民……我可能狠毒,但不會濫殺無辜
曹公子,我帶你去開啟入口。”
王成的心在這一剎那間,突然平靜了。
從曹朋的眼中,他讀出了真誠。
自己一生為盜匪,殺人無數,更害死了致仕的官員,王成也清楚,自己斷然是沒有半分活路。
既然曹朋做了保證,也許他真的能給那些苦命人,帶來生路。
三萬人聚集在狹小的鬱洲山,並非長久之事。 鬱洲山雖然隱蔽,卻終究不是一個長久之計。
能重回陸地,是王成等人多年來的想法。
之所以想要開啟寶藏,也是希望能讓那些跟隨他的人,有一個妥善的安置。
至於王成自己……
“曹朋,你做的好事!。
當曹朋走出府衙大門的時候,就看見陳登站在門前。
不過,他意外的看到,在陳登身後還有一個熟人。就是當日在下邳時,和他談論美食的青年。
“陳太守!”
“你明知道海賊來襲,為何不及時告知本府?”
“我……”
“以為自己有一點小聰明,就可以肆意妄為嗎?萬一這些海賊攻破海西,海西縣剛剛恢復的生氣,必將毀於一旦。你怎敢如此膽大?”
曹朋懵了!
原以為陳登過來,是要找鄧稷麻煩。
可是看他這一番話,那裡是來找麻煩的意思?
在陳登身後的青年朝著曹朋做了個鬼臉,而後大聲道:“的確是膽大,不過曹朋年紀小,不懂事也就罷了,鄧縣令你怎能縱容他這樣胡鬧?還有,麥仁,你身為海西縉紳,在這等時候,不留守縣城裡,反而跑去廣陵,你怎對得起你父親麥公巨威,這一世的剛正之名。”
麥仁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陳登瞪了那青年一眼,而後又看了看曹朋。
“曹朋!”
“下官在。”
“你可願意,隨我前去廣陵?”
“啊?”
曹朋有些愕然的抬起頭,看著陳登。
卻見陳登那張有些刻板的臉上,隱隱有一絲笑意。
陳登扭頭,又朝著鄧稷看去。
“鄧縣令,你可願意割愛?”
“下官”若友學願意的話,下官自不會阻攔。 ”
鄧稷心中,有一絲絲的狂喜。
阿福,被陳登看中了?
若留在海西,終究不如到廣陵有前途。
最重要是,阿福到了廣陵,可以結交更多的人,遠比留在海西,要強百倍。
曹朋猶豫了一下,道:“陳太守,此事且容下官三思再做決定。下官以為,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打開李廣利留下的寶庫。”
“海西藏寶?”
陳登一怔,驚呼道:“你是說,那傳說中的海西藏寶,確有其事?”
“正是。”
“你……”陳登沉吟一下,“我從小就聽人說,海西曾有一批藏寶,是當年海西僂所遺留。
一直以來,都無人知曉,故而還以為只是一個傳說。
沒想到”長文,看起來咱們今天,還真的是來對了”子愛,不如你也隨我們一起過去。
我知道你心裡有些不舒服,但那不過是些小事,鄧縣令的為人,我不了解。但家父曾言,鄧縣令是個持重的人。如果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的話,不妨就說清楚,沒什麼大不了的……”
麥仁,臉通紅。
他跑去廣陵告狀,想要通過陳登,將鄧稷趕走。
哪知道”他前腳剛走,後腳海賊就犯境了。
當他走進海西城門,聽到那些海西人的歡呼時,麥仁就知道,自己的算計怕是要落空了!
這其中的緣由,麥仁又怎可能不清楚?
他不禁暗自慶幸,慶幸當初他沒有冒然與薛州聯絡,否則一旦事敗他在海西,再無容身之地。
畢竟,勾結海賊的罪名……
曹朋看了一眼麥仁,又看了看陳登。
他突然嘆了口氣,輕聲道:“陳太守,你來的正好,有一樁陳年舊案,索性今日一併解決吧。”
“陳年舊案?”
鄧稷疑惑的看著曹朋。
陳登問道:“什麼陳年舊案?”
“馮超!”
“喏!”
馮超從人群外走進來,插手行禮。
曹朋說:“這位馮曹緣”不,其實應該稱呼他為馮公子,就是三年前被害的海西令馮是之子,如今在海西,恭為兵曹椽一職。我所說的陳年舊案,就是三年肅殺害馮縣令的真兇。 ”
馮超聞聽,不由得一愣。
“殺害我父親的真兇?”
陳登聞聽曹朋這一番話,臉上也登時露出了凝重之色。
他沉聲喝問:“曹朋,難道說,並不是海賊所為嗎?你知道,究竟是誰做的事情!”
曹朋深吸一口氣,“諸公,請隨我來!”
第155章 交易(4/4)
「兩個月前,我與家兄來到海西。」
曹朋在前面領路,陳登跟在他身後。鄧稷、還有那名叫「長文」的青年,則在陳登左右相陪,而後才是濮陽闓、步騭、戴乾等人。麥仁在最後面!雖然他是海西本地縉紳,而且麥家在廣陵,也算是小有頭面。可是在這等情況下,他還是自覺得走在後面,卻看到被馮超潘璋二人拿住的王成。
王買和鄧范,帶著執法隊進行城內的巡邏。
而周倉和郝昭各領一百虎賁,留守城頭,負責警戒。
而夏侯蘭則領著數十人,負責清理海西外圍,打聽各種情報。
馮超有些急切,不時的緊走兩步,想要聽清楚曹朋的話語。從剛才曹朋的話語中,馮超可以聽出來,父親的死好像別有隱情。之前他以為是死於陳升之手,後來被曹朋否認;而後他又以為馮爰是被王成所害,可現在聽,好像和王成,也沒有關聯,應該是另有其人所為。
究竟是誰?
馮超有些急不可待。
曹朋一邊走,一邊說,恍若無人一般。
「我們一到海西,便遇到了馮超,並從他口中得知了海西有三害。
海賊,鹽梟,商蠢子……其中,商蠢子陳升,當時並沒有和我們發生正面衝突。只不過由於此人過於跋扈,所以便進入我們的視線。一個外來人,而且橫行霸道,想來也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也就是這個時候,王成登門了,也就是薛州!作為第一個向我們釋放出善意的海西名流,按道理說,我應該抱有好感。可是從一開始,我對王成就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王成那天是坐車過來,可是他的舉止行為,根本不像一個坐車的人。舉手投足之間,此人流露出一種匪氣,不是一個名士應該具有的氣質。比如陳太守,家學淵源,若登車而行,會有腳凳。這無關什麼身體狀況,而是一種風範。任何一個飽讀詩書的人都會留意自己的一言一行,那天王成一下子就登上了車,怎麼看也不是一個名士所為。」
陳登雖然沒有說話,可是眼中卻閃過一抹笑意。
他如何聽不出,曹朋這番話的意思?
這是在捧他呢!
「友學,你接著說。」
「長文」兄開口,似乎很感興趣。
曹朋於是點了點頭「王成從一開始,就一直在宣揚家兄要打海賊。 不可否認,陳升在海西是一霸。 但也僅只如此!他要對抗的,是朝廷,不免有螳臂蕩車之嫌,所以很快被家兄平定。 從他的家裡,我找到了這個!」
曹朋說著,一擺手,胡班急匆匆上前來,將魚吻銅鎮遞給了曹朋。
「魚吻銅鎮」曹朋托著,對陳登說:「陳升就那麼明目張膽的擺放在了書齋的桌子上,用來壓紙張。我後來聽馮超說起了魚吻銅鎮的來歷,便感到有些古怪。如果是陳升害了馮縣令的話,為何敢這麼囂張的把它放在案頭?不過可以看得出,陳升對這枚銅鎮,很喜愛。
好吧,如果是陳升殺了馮縣令,他會把有可能證明他是殺人兇手的證物,擺放在明處嗎?
他就算是在張狂,也應該明白,廣陵郡還不是他一個人,便能做主。
於是,我便猜想,莫非這魚吻銅鎮,是馮縣令送給陳升的東西?根據我對馮縣令的瞭解,他是個很清高自愛的人,為什麼會把這件東西,送給陳升?難道說,陳升和他有什麼交易?」
「這不可能」
馮超突然大叫「我爹不是那種人。」
「馮超,稍安勿躁。」
曹朋回頭,擺手示意馮超不要著急。
「其實,就算馮縣令和陳升有交易,未必就是說馮縣令是壞人。
這個時候,王成再一次進入我的視線當中。他積極的為我聯繫本地商賈,但是又表現出無所謂的態度。期間,家兄又去拜訪了一次麥公巨威,但很可惜,麥公卻沒有出面予以接待。
這件事,我本來也沒有放在心上,當時忙著治理北集市,令海西的市價平穩下來。
直到有一天,王成送給我許多奇巧淫技。我當時還覺得奇怪,他好端端的,送這些幹什麼?也就是這個時候,我的好兄弟王買,發現這魚吻銅鎮似乎別有機巧,還勸說我不要沉迷其中。那天我一下子好像醒悟過來,王成送我這些東西,會不會是想藉機,尋找魚吻銅鎮?
那麼他為什麼要尋找魚吻銅鎮?
海西藏寶的傳說,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我聯繫起來。
那天晚上濮陽先生也在,我就說,如果有人想要在縣衙裡找到魚吻銅鎮的話,又該怎麼做呢?」
濮陽闓在人後,微微一笑。
「濮陽先生說,肯定是派人在縣衙裡尋找。
問題是,縣衙已經廢棄多年……我立刻聯想到了我們來到海西縣的第一天,發現殘破的縣衙內,竟然還有人居住。這個人,麥仁公應該知道,就是麥府的麥成,據說是麥公巨威的遠房親戚。」
不知不覺,一行人已來到了塔樓外。
曹朋讓馮超壓著王成走進去,很快在樓梯下方的一個隱秘處,找到了一處入口。
「陳太守,請!」
曹朋側身相讓,陳登毫不猶豫,矮身便走進了秘洞入口。
潘璋拿來一支火把,曹朋點燃後,也鑽了進去。
這秘洞有一個石階,一支延伸到了地下。
曹朋手舉火把當先而行,當經過已拐彎兒處時,找到了一盞長明燈。
燈油仍在,不過卻已熄滅。
曹朋用火把點燃,一下子使得視線,變得清晰許多。
狹窄的階梯石甬往下延伸,曹朋小心翼翼往下走,大約一刻鐘的時間,終於來到了底層……
仍舊是一條石菌。
「曹公子,你剛才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子愛先生,你莫要著急。」曹朋笑了笑,從一個武卒手中取來一支長矛,一邊探路,一邊走。
「麥成,為什麼會留守縣衙?」
曹朋說道:「這是我當時的第一個疑問。如果麥成留守縣衙,是為了尋找魚吻銅鎮,又是何人指使?這是我的第二個疑問。難道說,麥公也在尋找海西藏寶嗎?我回想了一下,又覺得不太可能。因為據我所知,家兄拜訪麥公的時候,麥公只是神志不清。可為什麼一個神志不清的人,居然會突然要家兄釋放麥成?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大膽的假嗯……如果麥公,已經死了呢?」
這一句話出。甬道裡眾人不由得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爹明明在家,你怎能……」
「王成,你說呢?」
王成突然桀桀笑了起來,那笑聲聽上去極為古怪。
麥仁聽到這笑聲,頓時臉色慘白……
從王成的口中,吐出了一連串古怪的話語。
「我殺了你」
麥仁好像瘋了一樣,就撲向了王成。
但是,他被潘璋攔住。
王成是說:「我兒,再叫聲爹來聽聽。」
可他所用的聲音,語氣,還有含糊的音節,正是平日裡麥熊與麥仁所使用的聲音。
到了這個時候,麥仁如果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那可就真的是傻子。
「子愛先生,且不要著急,王成還有用。」
曹朋一擺手,示意馮超按住了麥仁。
陳登則用一種極為古怪的目光看著他,眼中流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光彩。
「友學,接下來呢?」
「那天晚上,也是我第一次將麥公巨威,和王成聯繫在了一起。
但那也只是猜測,我沒有任何證據……所以,我也只好讓馮超盯死王成,盯著他一舉一動。
後來呂溫侯凱旋,家兄因為不在海西,所以就由我前去道賀。
下邳的事情,想必太守應該知道一些。包括我們和溫侯發生衝突……但有一件事,太守肯定不知道。我們到下邳的頭一天,在一家酒樓裡吃飯。不巧,坐在我們隔壁的,居然是和我住在一個驛館的熟人。這個人陳太守應該也很熟悉,便是那劉豫州麾下的孫乾剁公得……」
本來還拚命掙扎的麥仁,突然間僵住了。
陳登一愣「孫公佑我當然知道。」
「孫公佑那天請了一個客人,而那個客人……呵呵,子愛先生,還要我再說明白嗎?」
「子愛,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個……」
麥仁吞吞吐吐,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曹朋開口道:「還是讓我來解釋吧。
當年巨威公因不肯交納賣官的錢,而被十常侍革職返家。
子愛先生非常氣憤,但他並不知道,巨威公並不是拿不出這個錢,而是不願意……子愛先生一廂情願的認為,巨威公是因為錢財太多,所以不願意奉出。於是他惱怒之下,便生了賺錢的心思。而當時天下正亂,什麼最能賺錢呢?子愛先生考慮了很久,終於決定了合作夥伴,東海麋家……兩淮最大的私鹽製造者。
而子愛先生憑藉著巨威公的影響力,便神不知鬼不覺得,成為了隱藏於海西,兩淮最大的鹽梟。」
「子愛,友學所說的,確實?」
麥仁低垂下了頭,許久不語。
陳登氣得頓足指著麥仁罵道:「子愛啊子愛,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你怎麼能夠如此……」
「長文」的目光,則落在曹朋的身上。
他輕輕鼓掌,連連讚歎道:「這是我聽到的,最精彩的事情。」
「精彩,還沒有結束。」
曹朋笑道:「在下邳的時候,孫乾就讓子愛先生設法除掉我與家兄。但看得出來,子愛先生好像有些猶豫,所以遲遲不肯動手。對此,我與家兄,感激不盡……但通過這件事,讓我又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子愛先生不僅僅是海西的鹽梟,而且與海賊也有密切關聯。」
麥仁看了一眼王成,低下了頭。
而王成則咯咯的笑不停,似乎是在嘲笑麥仁。
「事情到此,似乎已經結束了,所有的真相,好像都已經清楚了。」
曹朋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但我還是覺得,我忽視了一件事情。馮爰馮縣令,究竟是被誰所殺?」
麥仁,身子一顫。
「三天前,我與家兄再次拜訪麥公巨威,其實是想要把王成,也就是薛州引出來。
因為當我得知海賊將要襲掠海西之後,王成突然間消失了……如果他這次逃走,以後休想再抓到他。」
「於是,你就去了麥家莊,並把魚吻銅鎮的事情,透露出來?」
王成抬起頭,看著曹朋問道。
「沒錯」曹朋狂然昂起了頭。
「但是當我見到子愛先生的時候,我卻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子愛先生認識海賊!為什麼就不是子愛先生,殺了馮縣令呢?於是我立刻返回縣衙,再次取出了昔日案牘。馮縣令來到海西,其主要任務,就是斷絕私鹽買賣。和他直接有衝突者,好像只有鹽梟。而馮縣令和陳升,當年也有交情。於是馮縣令就找到了陳升……因為他知道,陳升也涉足私鹽,所以想通過陳升,找出隱藏在海西縣境內的鹽梟,也就是子愛先生。
陳升,答應了!
想必陳升也聽說過海西藏寶的事情,但他未必真就相信。
於是,他提出了要馮縣令那魚吻銅鎮交換情報的要求……馮超曾說過,馮縣令死前,曾去拜會過陳升,並且氣沖沖的,和陳升不歡而別。而後,魚吻銅鎮就出現在了陳升的書齋裡。
子愛先生,陳升一定把這個消息,也告訴了你,對嗎?
所以你才下定了決心,要致馮縣令於死地。同時,你對陳升的貪婪,也開始感到了厭惡……
家兄在海西第一次設宴,你興沖沖前來。
其實,你不是站在家兄這一邊,而是希望借家兄之手,剷除陳升。
那天晚上,你看到陳升被我斬殺於長街的時候,我猜想你當時的心情,一定是非常的愉快!」
麥仁,面如死灰!
馮超突然間一聲嘶吼「我要殺了你!」
「馮超,住手!」
鄧稷突然厲聲喝道:「麥仁所作所為,自有律法懲戒。你記住,你現在是曹掾,絕不可以私相尋仇。」
「我……」
馮超呆立原處,忽然間抱著頭蹲下,放聲大哭。
「馮超,你爹和陳升做了一筆交易……然則,他卻找了一個品性極差的交易夥伴,妄想著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最終落得一個身死的下場。也正是由此開始,海西陷入長達三年的混亂。」
曹朋說著,突然停下腳步。
「故事,說完了。
不過我還有一筆交易,想要和陳太守做。」
「交易?什麼交易?」
「就是這海西藏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