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張符 套棺槨
回去村裡之後,面對大發雷霆的何東方,魏維沒敢把河西林裡發生的事情說出來,拿眼神跟孫應常竄通好了口供,把這事兒給瞞了過去。
周通回去之後倒是把陰兵的事情跟楚澤雲講了,楚澤雲的看法跟他一樣,有陰兵過境之象定然是這附近哪裡發生過大規模的死亡事件,而且就在最近,報紙上沒記載,網絡也沒消息,問過幾個村民,也都是村裡祥和安樂,最近連頭牛都沒死。
周通就只好先把這事兒放下,等去墓裡看一圈回來再說。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跟楚澤雲碰頭,準備下到墓裡。
結果人還沒走出村子,就被村長給叫住了。
村長一路趕過來,拉住周通,在他身邊小聲問道:「大師,昨天是不是去了河西林?」
周通點了點頭,問道:「怎麼了?」
村長解釋說:「我們村裡的規矩,去過河西林的人都要泡湯浴,拜過祖師爺,去晦之後才能隨便活動。昨天太晚,我沒好意思打攪你們,今天卻是拖不了了。」
周通聞言,也不好破了人家村裡頭的規矩就與楚澤雲說:「你先去那邊看看,我這邊好了就去找你。」
楚澤雲點了點頭,先往古墓的方向去了。
周通跟村長走到一處寺廟似的地方,寺內香火鼎盛,先前他就注意到這個方向有很濃郁的靈氣,正處在山勢鯉魚魚目的位置,是點睛所在,原來是間祈福的寺廟。
寺廟內供奉的既不是道教神也不是佛教神而是一個頭似狼,生有牛角,後腿像馬腳,前腿抬起,收縮在身前,直立起來的一隻怪物。
周通心有好奇,但知道不宜在神像面前搬弄是非就暫且按捺住了心中的好奇,其實偌大世界,大千萬物,能修煉到足以庇佑一方的人物實在是太多了,《山海經》內的記載光怪陸離,這麼一個東西並不稀奇。
凌淵說:「這醜東西我看著有點眼熟。」
周通:「……」
村長先帶著周通繞過了神像,隨後走到神像之後,穿過甬道,出現在眼前的居然是一個天然浴場。
溫泉水汩汩得沸騰著,村長說:「在這裡浸泡就好。」說完,他從一旁的籠子裡拿出柚子葉跟菖蒲鋪在地上。
周通脫了衣服泡入溫泉內,略燙的熱水很快就將他白皙的皮膚染紅了,周通倒吸一口氣,說道:「溫泉還挺來勁的。」
村長在一旁點燃了熏香,舉著香對著東方磕了個頭,回頭對周通說:「泡個十五分鐘就好了,這溫泉是活水,不用擔心,我先去前面等你。」
「麻煩了。」周通說。
送走了村長之後,見周圍沒人,周通乾脆舒展了四肢在溫泉裡泡著,跟過來度假的一樣。
這個溫泉水親和得很,雖然滾燙滾燙的但是才泡了一會兒就覺著舒服得不得了。
周通發出舒服的輕吟,忽然見到水面泛起浪花,一圈一圈地卷了出來,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水底下湧出來一樣。
周通:「……」
凌淵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周通面前,那漩渦裡的東西冒出來一個頭,頓時被凌淵徒手抓在手心裡,拎了起來。
怪物:「……」
怪物驚叫道:「別、別啊……玉玄君,玉玄君饒了我啊……」
凌淵蹙眉,他將那東西舉到高處,仔細看著。
周通錯過身子,也去打量凌淵手裡頭拎著的那東西。
那小怪物約有一臂長短,頭似狼,生有牛角,後腿像馬腳,前腿抬起,收縮在身前,跟神像一毛一樣……
「靈體?」周通詫異地看著小怪物,「你是村長說的祖師爺?」
小怪物連忙點頭哈腰地說:「我不是什麼祖師爺,我就是一個小怪物。」
凌淵還沒認出來小怪物,但明顯小怪物認得他,凌淵問道:「你是誰?」
小怪物瑟瑟發抖,說道:「小人賤名,不足掛齒,小人察玉玄君在此,特來拜見。」
周通好整以暇地看著高高在上的凌淵跟一臉明顯想把自己變成一粒沙子的小怪物,忍不住笑出了聲,問凌淵:「你以前就是這樣的?跟皇帝待遇差不多了嘛?」
凌淵還沒說話,那小怪物就趕著拍馬屁:「玉玄君比皇帝尊貴多了。」
周通忍不住放聲大笑,一雙黑漆漆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凌淵,凌淵心裡一動,別過頭去,將小怪物一甩丟去了遠處。
小怪物心裡詫異得很,這人到底什麼身份?當著玉玄君的面這麼放肆也沒見到玉玄君對他發一點火?是玉玄君變了,還是他瞎了??
周通想起來陰兵過境的事情,忙將那小怪物又拉了回來,問道:「你是這裡的守護神吧?」
「回大人話,小的是。」小怪物恭敬地說。
「那我問你,這附近最近大量死過人嗎?」
小怪物一哆嗦,說道:「死、死過……」
「在哪兒?」
「那、那邊……」小怪物指了指東邊,說道:「那邊原本有座古墓,一直埋在地底下好好的,一個月前被人挖了出來,帶了好多活人進地底下,那些人都被活埋了。」
周通:「一個月前?」他琢磨著資料上記載的時間,這個墓明明是半個月前被發現,怎麼會一個月前就被人挖了出來?難道在他們之前有人先進了古墓?可是沒見過被挖掘的痕跡……
周通腦子清醒地分析著。
盜洞。
他們從盜洞進的。
那個白泥膏不是被挖盜洞的人打破的,是被他們打破的。
難怪塌方就能塌出來一個古墓,以前過了這麼久都沒見到,怎麼這會兒就這麼容易露出來了,肯定是之前下墓的人把土層挖得稀疏了。
想到這裡,周通頓時有了頭緒。
可隨即而來的又是一大波問題,是誰先進了古墓?如果是倒鬥的,他們進了古墓拿走陪葬品就是了,幹嘛還要引一大波活人進去活埋?這麼多人進墓裡就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周邊的村民怎麼都不知道。
這麼多的問題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很難解決的,周通越發覺著這個墓裡不簡單,他又問道:「你知道墓裡埋的是誰嗎?」
「不知道……」守護仙搖了搖頭,說:「那墓裡葬的人也不簡單,他的陰氣很盛,我不敢靠得太近,再加上最近死人留下來的陰氣,我更是不敢隨便去。」
周通又問了守護仙幾個問題,他都一一解答了,周通大致對村裡的情況有了一個初步了解,他對守護仙說:「謝謝了。」
凌淵忽然冷笑一聲,說道:「謝他?」
小怪物當即就要往水裡跳,結果又被凌淵抓住了,凌淵將他的腦袋按在滾燙的溫泉水裡,沉聲問道:「為什麼撒謊。」
「玉玄君饒命!」小怪物口齒不清地喊道:「我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小怪物被逼得說話聲音裡滿是哭腔:「都是真的啊……除了、除了……」
「你知道墓裡葬的是誰,我想起你了。」
「嗚嗚嗚。」
凌淵冷著臉,說道:「白羽邪。」
小怪物哭喊著說:「玉玄君……」
凌淵身上籠罩了強烈的殺意,靈氣飛旋盤繞著往小怪物的身體上飛去,將小怪物一圈一圈地纏得死緊,小怪物的身體被靈氣織成的網所纏繞著,捆得他靈體一點點地潰散。
周通的手伸到凌淵小怪物身上,搭在凌淵織成的網上,周通沉聲說:「凌淵。」
凌淵回頭瞪了一眼周通,虛晃的影子裡竟然是一片血紅色,周通一愣,隨即更加用力地按住凌淵織出來的網,他目光定定地看著凌淵,一點也不避諱凌淵的殺意。
兩人四目相對,凌淵眼底的紅色漸漸褪去,與此同時,纏繞著小怪物的網也散了開來,小怪物見狀一頭鑽進了溫泉水中,搖晃著影子就逃之夭夭。
周通問道:「你怎麼了?」
凌淵深吸一口氣,身影往前走了一步就化成一道氣鑽入了青銅戟頭內。
就在這時,十五分鐘剛過,村長過來叫道:「周先生,麻煩您來拜一下祖師爺。」
周通點頭,將衣服穿好,跟在村長身後走到石像前。
村長說:「周先生不是村裡人,只要鞠個躬表示一下尊敬……」他話還沒說話,眼前就出現了幻覺,祖師爺從雕像上走了下來,在村長面前晃悠了一圈,眉目凶煞,語氣嚴厲地呵斥道:「這位是貴客,豈敢讓他給我鞠躬,還不速速阻止,莫非是想折我福緣?」
再一晃神,祖師爺的影子消失了,那幾句話卻如萬鈞雷霆砸在他耳邊,村長見周通正要鞠躬忙搶上前一步攔住了周通:「慢著!」
周通:「嗯?」
村長說:「周先生是貴客,祖師爺降下指令,不必周先生祭拜了。」
周通:「……」
電話響了起來,周通一看,是楚澤雲的來電。
「楚先生,怎麼了?」
「你現在在哪兒?快過來!有大量陰氣從古墓裡湧出來了,我一個人鎮壓不住!!」
周通掛了電話後,飛奔出寺廟,迎面撞見趙晗,吉普車就在旁邊,周通對趙晗說:「趙先生,送我去一下古墓。」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趙晗很有行動力地將車一路飛奔開到了古墓。
「停!」周通喝了一聲,趙晗立刻踩了剎車,周通看著前面由楚澤雲設下的陣法,對趙晗說:「不要放人進來,任何人。」
「好。」趙晗嚴肅地點了點頭,立馬打電話叫幾個戰士過來進行封鎖。
周通走入陣法之內,頓時覺著大量的陰氣湧了過來,迷茫漲天的陰氣幾乎遮擋了他的視線,從他一進入範圍開始,陰氣就源源不斷地往他腰部而去,凌淵吸收著陰氣,讓視線清晰了不少。
可還不夠。
周通很快就找到了楚澤雲的位置,楚澤雲正在地上布著陣法,以小見大,一小圈符紙與石頭拼湊而成的陣法看似簡陋卻有大用處。
然而還是不夠。
「要斷其根源。」周通看了一眼古墓入口的位置,說道:「我下墓,你在外面。」
說完不等楚澤雲反應就率先跳入古墓之中。
「周通!」楚澤雲大叫了一聲,這才意識到,周通簡直跟開了掛似的,那麼深的墓連個繩子都不系就這麼直接跳下去了……
周通身子落入盜洞之中,飛速下降,在快到白泥膏的位置時,一股氣充盈於他的腳底,將他輕輕地托了起來,隨後身子落入白泥膏的洞口之中。
在白泥膏封鎖之外跟之內是渾然不同的兩種環境,兩者之間似乎形成了一種微秒的平衡,剛入洞,周通就聞到一股異樣的氣息,腦袋一暈,頓時明白這氣體有毒,他忙斂了氣,調動靈氣,驅散了那異味。
身子落地之後,出現在眼前的就是一座巨大的墳墓。
墳墓裡果然如同他所預料的那樣一地都是屍體,足有幾十具,而且屍體腹部乾癟形容消瘦,大多都是被活活餓死在墓中的,他們肩膀挨著肩膀,死的時候眼睛圓瞪,甚至有幾具屍體並不完整,而其餘幾具屍體手中還死死地捏著殘肢。
現場十分噁心,周通蹙了眉頭,心想,果然到了非常時期,人肉也是可以吃的東西。
他不再看那些屍體,轉而看向墳墓中央的巨大棺槨(音同果)。
這座墓簡單得很,完全就是一座斗室,斗室之後有間耳室,石門緊鎖,然而棺材就這麼大喇喇地擺放在斗室之中。
不過,詭異的是,這座棺槨擺放在水池之中,巨大的水池開成蓮花的形狀,共有十二瓣蓮花,每兩瓣蓮花之間又有一個平台,每個平台之上都雕刻著圖案,乍一眼看過去根本就看不完全,流淌在花瓣之中的是銀白色的死水,沒有一絲波紋,沉甸甸地擺在那兒,僵硬得像是石膏打成的雕像。
最重要的是,墓裡沒有陪葬品,有盜洞的存在,可能是被人偷了出去,但問題是,一點存放過陪葬品的跡象都沒有。
周通走到蓮花池外仔細看著那死水,說道:「這不是水,這是水銀,難怪會有那種毒氣……」而且,走得近了他才發現,那巨大的棺槨是浮在水銀上面的。
水銀的密度相當大,浮力也大,這麼大一片水銀池能托起來一個棺槨不是什麼稀奇事。
「古人常用水銀來防腐,傳說中秦始皇的屍體就是放置金棺裡,隨著水銀河在底下世界裡飄蕩,屍體不朽,統治著一干陰兵。」周通指了指棺槨低端,說道:「水銀連同了棺槨內,證明棺槨內的屍體可能也浸泡在水銀裡。」頓了頓,周通側過頭,看向陰沉著臉明顯心情不怎麼好的凌淵,「說吧,白羽邪是誰?」
凌淵:「……」
凌淵吐出幾乎從牙縫裡磨出來的幾個字:「一個,我很,討厭,的人。」
周通:「……」
這語氣,都快氣上天了,周通笑了笑沒再逼問凌淵,「墓裡可能有什麼,你猜得到嗎?」
「財寶。」凌淵想也不想地說,「肯定是大量的財寶,而且還是以誰都拿不走的形式封存的。」
周通站在蓮花瓣前,看了一圈,說:「奇門遁甲。」在他眼裡,蓮花盤變成了一個羅盤,奇、門、遁、甲都一一布置在眼前,周通眼睛轉得飛快,很快就找準了位置。
他繞了繞,踩在第一片蓮花瓣上,走到了平台上,陰陽眼長開,陰魚與陽魚兩魚游走於周通瞳孔之中,放出異彩。
「一道天。」周通輕吟,被他踩在腳下的第一個平台上浮現出異樣的圖案,團團雲朵間有仙女踩在彩綢之上反彈琵琶。他腳步不停地走向花瓣,經由花瓣走向第二個平台。
「四道畜生。」周通念誦完,腳下的輪迴台就顯現出了外形雜醜的畜生擁擠在一處茹毛飲血。
隨後,他走向其他各道。
「五道餓鬼。」
「二道阿修羅。」
「六道地獄。」
周通抬腳,輕盈地踩上最後一個平台。
口中似是吐出了神跡,輕吟道:「三道人。」
隨著最後一幅六道壁畫出現在他腳下,蓮台轉動,先前如死水一樣的水銀也隨之轉動了起來,巨大的棺槨在震動中發出極大的嗡鳴聲,隨即轟隆隆的如同鐵路碾壓而過。
覆蓋在棺槨上的東西向一側推開,地面震顫,片刻之後就暴露出了內裡的巨大棺材。
那棺材通體呈現鮮紅色,在棺材與棺槨之間的空隙之內,擺放著無數的奇珍異寶,大如鵝蛋的珍珠,翠綠的翡翠,還有寶塔大小的玉石,隨便拎出來一件都足夠惹人注目。
周通走到棺材旁,對那些寶物視若無睹,他目光落在棺材上的圖案。
這層棺材外面用五顏六色的顏料描繪出了一幅奇景,飛仙女踩在雲層之上反彈琵琶,周通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說:「……我怎麼覺著這還是一層棺槨。」
凌淵:「……」
周通扶額,頭疼地說:「六道輪迴,六層棺槨,你認識的這位『朋友』可把自己裹得真嚴實啊,都快趕上俄羅斯套娃了。」
凌淵沒說話,走到棺槨前猛地一劈,一股強大的力量傳來,整個墓穴搖搖欲墜,棺槨在極大的衝擊力之下從中一裂兩半。
周通:「……」
深仇大恨……
正如周通所說,棺槨裡還是棺槨,一層層套著,棺槨表層上雕刻著各個六道,隨著凌淵靈氣的衝擊,一層層地綻放開,正如蓮花池的圖案一樣,整個巨大的棺材在轉瞬間分崩離析。
「凌淵!」周通忽然叫了一聲,凌淵也適時停手,人道的棺槨還在,中間裂開的縫隙之中汩汩地流淌著水銀,裂開的位置巧合得正巧是壁畫上人類的眼睛,乍一眼看過去彷彿在流淚一樣。
周通轉過身,警惕地看著身後,那些個原本躺在地上的屍體一個個都在動作著,骨節發出喀喀的聲音,如同電影中末日降臨,喪屍滿城的場景一般,彼此推攘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周通目光沒有看那些屍體,卻在看他們身上連接著的線。
每一個屍體背後都黏連著一根線,這些屍體就如同被操縱的傀儡一樣,在地面上爬了起來。
周通衝著高處喊了一聲:「先生術法高明,在下佩服。」
自陰暗處走出來一個老太太,那老太太半邊臉塌著,幾乎看不清五官,像是被啃食了一樣,她頭髮全白,一半禿著,穿著松松垮垮的唐裝,被一根細線吊著落在地上,那些已經站立起來的屍體將老太太圍繞在中間,閉著眼睛,毫無意識地任由絲線操縱著他們的行動。
「小娃娃還算懂事。」老太太聲音嘶啞,如同摩擦玻璃時的刺耳聲音,刮得周通心裡一陣陣地發麻。
周通笑著說:「前輩面前,不敢造次。」他說,「國家前幾天發現了這座古墓,讓我們下來看看,不知道這裡已經被前輩先得了去,是我們的不是。」
凌淵蹙了眉頭,不知道周通又在搞什麼名堂,只聽周通繼續說:「道門之中講究先來後到,既然前輩已經先在這裡打了標記,那這裡的東西就理應讓給前輩。」
老太太沒想到周通這麼好說話,心裡還疑惑不解,先前周通打開棺槨的手段太過驚人,她冒著危險躲在這裡這麼久也沒能破開,結果卻被周通這麼簡單粗暴地破開了。
周通主動讓出了棺槨的位置,下一刻,絲線纏在身上,周通故作驚訝地看著老太太:「前輩這是?」
「防範於未然。」老太太垂著眼說道:「既然被發現了這裡,棺材內的東西肯定不能被你們拿走。外面又有楚家少當家在,我可不能太大意了。」
絲線緊緊地纏繞著周通,凌淵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周通笑著說:「你看著就好,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