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剝離

　　納威爾站在暗黑城堡的地下室裡，滿意地看著在偌大的房間內，懸浮在半空中的黑髮少年。

　　少年的身上已經剝除了全部衣衫，展現著他完美健康的年輕身軀，從髮絲到腳趾尖，都沒有一絲瑕疵。

　　納威爾越看越覺得非常滿意。

　　他早就等得不耐煩了，所以黑髮少年一到手，便立刻瞬移回了自己的地下暗黑城堡，布蘭迪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他也沒曾理會。

　　為了這一天，他等的已經太久太久了。

　　東方勝在半空中看著那個已經行將朽木的老人，他可以感覺到對方半條腿都已經踏入了棺材裡，但身上的魔法力卻極為澎湃，是個非常棘手的傢伙。

　　甚至之前他在被他的手碰觸到時，全身就無法控制地僵硬起來，任憑他如何抵抗都沒有反應。

　　看來他之前還是小看了魔法，不管是什麼類型的修煉方式，只要達到了某個頂峰，就足以視他人為螻蟻。

　　試著動了動身體，東方勝發覺自己像是被空氣積壓在當中，連手指挪動都很費事。

　　足有好幾間房子那麼大的地下室裡，本來只有東方勝腳下的魔法陣亮起的一個簡單懸浮陣。在納威爾的一連串咒語吟唱之後，又以他腳下為中心，由內向外，接連又亮起了好幾個繁複的魔法陣，東方勝覺得左手的無名指上一熱，他的頭無法移動，只能用眼角餘光看到無名指上的那圈赤紅色花紋從他手上脫落，在空氣中化為了虛無。

　　契約被解除了嗎？真是可惜啊，他費了這麼大勁，這主人才當了沒半天就被剝奪了。

　　東方勝遺憾地想著，隨即又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了變化，也不知道那個老頭用了什麼方法，一顆似曾相識的奶白色果子從他的腹中被憑空取出。東方勝的視力極佳，看到那顆奶白色的果子上有著紅色的符文，應是摩里斯給他吃下的那一顆，只是這回這顆果子上面居然有了兩行紅色符文。

　　納威爾在接收新身體之前，自然是要檢查下這具新身體可有什麼問題沒，否則等他換了新身體，魔力也許就會驟降，到時候再發現什麼不可挽回的問題，就後悔莫及了。

　　這一檢查，果然有收穫。

　　那什麼主僕契約，在納威爾眼中根本就看不上。作為傳奇一樣存在的死靈法師，和骨龍或者亡靈騎士簽主僕契約才是最划算的，一個暗精靈什麼的根本沒資格。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用魔法陣把那個主僕契約給剝離開來。這種除非死亡才能解除的主僕契約，在納威爾手中根本不是那麼牢靠，死靈法師最熟練的就是在生與死之間的灰色地帶徘徊，很輕鬆地便解除了這個主僕契約。

　　這個意外簡直就不值一提，對於納威爾來說，不過是拂去了一點灰塵罷了。但隨後，他已經渾濁的雙眼立刻變得熱切起來，盡力睜大那雙本來被皺紋擠得細小的眼眸，緊盯著從黑髮少年腹中浮出來的那顆奶白色的果子。

　　“瞧瞧我發現了什麼？一顆已經孕育成功的符文果！”納威爾顫巍巍地舉起手中的魔杖，連連敲擊地面，來表達他的欣喜之情。

　　東方勝眯起了雙目，這是他現在僅能做到的動作。這顆果子，剛吃下去的時候就覺得有古怪，而現在被那個老頭拿走，就像是從他身體上強行剝除的一部分，這種感覺讓他非常難受。再加上現在受制於人，這讓東方勝實在是沒有什麼好心情。

　　布蘭迪不敢抬頭去看東方勝，因為東方勝身上不著寸縷，他之前掃了幾眼就覺得面紅耳赤，此時更不敢看。他必須要保持冷靜的頭腦，尤其在這個時候。他見自己老師因為一顆果子就如此的興奮，不由得發問道：“老師，這符文果是什麼？”

　　因為精靈一族的世界樹，是他們一族的不傳之秘，所以布蘭迪沒見過。

　　納威爾心情甚好，所以也不介意順便解答弟子的疑問，微笑道：“符文果是精靈一族產下後代的方式，這枚符文果已經受孕，父方是暗精靈，而母方便是這少年。據說精靈一族的後代大部分都會隨母方的相貌，所以這孩子說不定也是黑髮黑瞳。”

　　孩子？布蘭迪和在半空中的東方勝都聽得清清楚楚，東方勝的雙目因為驚訝而睜大了一瞬，隨即又不悅地眯了起來。這才知道那暗精靈究竟對他做了什麼。這一招棋下得真不錯，足以扳回之前落敗的五次交手了。至少東方勝沒辦法接受自己會像女人一樣為誰生孩子，幸虧現在這東西被取出來了，否則他自己也要想辦法弄出來。

　　不過，這也是東方勝劃過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接下來他便有些怔忪。

　　孩子，這也算是他的孩子。

　　在上一世，東方勝在決定自宮前娶了多個妻妾，目的其實就是想要她們給他生個孩子。可惜天不遂人願，最終在他決定自宮修習神功之前，也沒有如願。

　　所以他日後對前教主的女兒百般寵愛，也難免是因為移情作用。

　　他沒想到，他想要的孩子，居然在這個世界卻得到了。

　　然後又輕易地失去了。

　　布蘭迪沒有察覺到東方勝的恍惚，他小心地收起自己的擔憂，繼續謙遜地問道：“老師，可是您已經把這符文果從對方體內取出來了，那孩子還能繼續成長嗎？”

　　“嘖，取出來又算什麼？難不成還讓我自己懷孩子？”納威爾嗤之以鼻，他馬上就要接收這具完美的身體了，但並不代表他會連什麼莫名其妙的孩子都一起接收。不過這樣倒是給他一個很好的啟發，這少年的孩子也是黑髮黑瞳，也許也會繼承他身體非常有潛質的暗黑魔法力，這樣他以後豈不是有源源不斷的身體後備？這樣二三十年就換一具身體都完全可以啊！能真正的做到永恆的年輕啊！

　　納威爾越想越激動，破例非常費心地在這間地下室的角落裡，畫了一個七層魔法陣互相疊加的魔法陣，在放進去幾枚各系魔晶之後，魔法陣依次亮了起來，那枚符文果放進去之後，便被一團瑩白色的光暈給牢牢地包住了。

　　“老師，是用這個陣法來代替母體環境嗎？”布蘭迪繼續追問，依著對東方勝的了解，他可以感覺到東方勝對這個符文果的關心。

　　“沒錯，這個魔法陣可以一直支持到幼體成熟，自然剝落。但這之中也需要母體不斷輸入力量，這樣幼兒長大之後才會更加強大。”納威爾滿意地看著那光暈之中的符文果被層層白光包裹住，慢慢地就變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白色光球，中間的符文果已經完全被包住了。他決定以後每天都要輸入黑暗魔力，不過今天就算了，他最先要解決的，是自己的身體問題。

　　納威爾把符文果的事情拋在一邊，重新走回東方勝的面前，微笑地對他說道：“你應該感到榮幸，你的身體即將要被我，傳奇的死靈法師納威爾占據，這是多麼讓人激動的一件事啊！”

　　東方勝把目光從那團白光上收回，他之前就已經多多少少猜到了一部分真相，現在這老頭對他這麼說，更是承認了他的判斷是正確的。東方勝發現在納威爾的背後，布蘭迪正低頭用長長的魔法袍掩飾，一邊用腳尖好像在做著什麼鬼祟的行動，一邊用手指跟他打手勢。兩人起碼也是在奧利佛帝國日夜相處過兩年多的時間，東方勝一看便知他是想讓他再拖延一下時間。

　　東方勝雖然已經積攢了一些力氣，可以用藏在指縫間的銀針偷襲納威爾，但他也覺得對於這個在各種傳奇小說中反覆出現的大BOSS，偷襲應該是很難成功的。更何況他已經猜出對方才是拉他進入這個世界的元凶，那麼做出奪舍的這種事情，也不會是太離譜。他不知道布蘭迪為何要他拖延時間，但他在魔教也看慣了各種弒師的事情，也渾然不覺得布蘭迪的陽奉陰違有何奇怪。

　　“你是想要我的身體嗎？”東方勝淡淡地問道，他懸在半空中，緩緩地移動著視線，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那個矮小的老頭子，那語氣簡直就像是在問一個乞丐，要不要接受他的施捨一般。

　　納威爾看著那彷彿精靈般美麗的少年，對於死靈法師來說，那一頭純粹黑色的長髮，和點漆一般的黑色雙瞳，就如同是最上好的魔晶一般，是極度的誘惑。納威爾一時也無法計較這黑髮少年不敬的語氣，連連點頭道：“這具身體本來就應該是我的！”

　　納威爾從小就是個醜陋矮小的孩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嘲笑和諷刺，心靈早就扭曲，否則他也不能成為最臭名昭彰的死靈法師。

　　如果他能擁有這樣的身體，那麼他是不是就會成為神的寵兒？

　　納威爾幾近膜拜地仰頭看著半空中的黑髮少年，無法自拔地陷入了臆想中。他期待這一天實在是太久了，但如果對方是自願給他身體的話，那麼搶奪身體之後，融合的過程就會少了許多痛苦，而且還會保留相當多的魔力，這種情況是納威爾夢寐以求的。習慣了強大力量存在的他，是無法接受一個柔弱的自己。

　　東方勝此時終於看到了布蘭迪在做什麼，他居然在背著納威爾修改著地上已經刻畫好的魔法陣。

　　並不是擦去已有的線條，而是在那些已經非常繁複的線條之上，新刻畫一些線條。

　　一個魔法陣，只要經過改變之後，就會無法順利發動。但越複雜的魔法陣，想要打斷其脈絡就越發的困難。

　　東方勝不知道布蘭迪為什麼要幫他，他們的交情好像也沒有好到那種程度。不過，東方勝感覺到，納威爾的心神波動之後，他被禁錮的身體已經緩解了少許，內力運轉之下，手指已經可以恢復反應了。

　　所以他很快下了決斷，決定繼續拖延時間。

　　想到這裡，東方勝便在臉上顯露出一個悲傷的神色，沉聲道：“是你嗎？從死神手中救回我的，就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