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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簽約之前你自己不應該先搞清楚才對嗎?」他挑起眉說得理所當然,我對著他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吼道:「你給我簽了約定以外的東西!!」
「誰叫你自己簽約之前都不看一遍?」他負手而立,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歉疚:「我跟你的約定才多少內容,用得著寫那麼厚一沓嗎?只有前兩張是我們的約,後面的內容可全部都是你今後五年在FA公司的賣身契啊。」
「你說什麼?」我後退一步,腦子嗡嗡地響。他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情,我看他是肖恆的哥哥自然毫無懷疑地就簽了,我知道他不會害他,我以為他光明磊落,可是我忘了,忘了他一直以來是把我視為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的。
「我跟肖恆說是你自己選擇要跳槽的,這樣省得你以後再在公司和他『巧遇』,而且之後很多事情都可以有很好的解釋,」他瞇眼挑眉,露出得意的笑容說:「比如說十四天後呢,如果你突然失蹤杳無音信了,他說不定會──不對,是一定會很擔心你。而現在的故事,就變成是你自己擇佳木而棲主動離他而去了。他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功夫背後幫了你多少你才有今天,就算他僅僅是你老闆你也應該知道要感恩戴德。然而你居然又一次背叛了他,他雖然沒指責你,可心裡怎麼想的就很不好說了。」
「你卑鄙!」我衝上去揪著他的領子說:「你怎麼能做這樣的事?這和我們說好的不一樣,你這是欺詐!」
「我為什麼不能做?你知不知道,你對他做過的事早讓我想找人把你分屍好幾次了,」他眼裡帶著陰寒,仍舊保持著虛偽的優雅卻讓人不寒而慄:「沒辦法,我那個沒用的弟弟一直捨不得你,所以我花了很多腦子才想出這種比較溫和的方法。洛予辰,我給過你機會,我真的給過你機會。現在我沒耐心了,我要的結果已經不是選擇信任而放手讓你再傷害他一次,而是讓他對你徹底斷了念頭。他不大會記仇,不過經過這次,我想他對你終於應該足夠失望了吧。」
他失望不失望我怎麼會知道?我做錯事他不責備已經天經地義,他的不滿我看不到,他的憤怒不會外露。如果我真的背叛他簡直就是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他卻還是能心平氣和地指出條約哪裡對我不利,連為什麼要走都沒有問過我。
為什麼都沒有問過我原因?肖恆,難道對你來說,我已經……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你不能讓你把我在他心裡變成……變成那樣的人。」
也許我確實早就讓他無數次失望,可是我不想我會在他在心裡幻滅,不想他把我當成唯利是圖的人。諷刺的是知道要離開卻希望我在他心裡還是好的,我這又算什麼自私的心態呢?想讓他忘不了我吧,對,現在才發覺之前那些無私的念頭都是笑話,我根本沒有想過要他展開他全新的人生,我想要的就是他一直忘不了我。
「你不會讓我得逞?」方寫憶瞇起眼睛冷笑一聲:「約已經簽了,你能怎麼樣?兩億的違約金你恐怕這一輩子都付不起吧,難道大明星你想試試坐牢的滋味嗎?還有我警告你,我跟你約好的那份約定仍舊生效,你最好不要傻傻地去跟他解釋什麼。」
「是你騙我在先,等於是你先毀約的!我為什麼不能去告訴他?」難不成這世界就容你方寫憶橫行霸道不成?我推開他就準備上樓找肖恆,卻因為他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再也沒法前進一步。
「如果你敢把事情告訴小恆,我就可以立刻做到讓你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他。如果不相信,大可以現在試試看。」
「你別威脅我。」我回頭,好像毫無畏懼地回瞪他。但其實我怕了,方寫憶和別人不一樣,他向來說到做到,在這點上雷厲風行從來不可能出爾反爾。他知道他永遠可以主導一切,他的人生裡看不順眼的人,他隨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就能讓那人消失,他對我在某種意義上確確實實是非常仁慈。
我無話可說,我屈服了。他是王者,我是他編造的故事裡的扯線木偶,不能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
十四天……不,已經只剩下十三天。
我躺在床上,黑夜裡面輾轉反側。睡不著,突然翻身起床,抱著那只絨毛狗就往外跑。我跑回了醫院,坐在他房間外面的長椅上。值夜班的護士偶爾經過,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我只是抱著玩具坐著,十三天,黑夜的一半還留在家裡就只有六天。不能那樣,我不要那樣。
我想他在房間裡應該睡得很熟,一牆之隔,其實看不到也聽不到,卻很心安。我一直坐著,直到清晨有人拍了我肩膀。抬頭一看,路蔚夕抱著便當盒和保溫杯,白了我一眼推門進了房間。我也馬上站起來跟進去,他已經慇勤地對肖恆打開了他的愛心便當說:「早安!我煮了營養早餐哦,還清晨起來專門煲了湯,快點趁熱嘗嘗。」
肖恆看到我,微笑著點了一下頭,路蔚夕立刻不滿地說:「喂!不公平啊,你對他笑什麼?辛辛苦苦一大早起來給你做飯的人可是我耶!」
「是是是,」肖恆被他逗笑了,還是偷偷抬眼看了我一下,被路蔚夕立刻打了頭說:「還看!你對得起我給你做飯嗎?」他說著就用勺子給他餵飯,肖恆愣了一下有點遲疑:「這個……我自己能吃。」
「算了吧,都餵過不知道多少次了,你也不用因為某些人在旁邊就介意吧!」路蔚夕說著,加重了非常刺耳的「不知道多少次」幾個字,肖恆連忙小聲說:「小路,你別胡說……」
「沒胡說啊,說得明明是事實嘛!」 路蔚夕說著拿其勺子回頭對我晃了晃,頗有深意地說:「在這個世界上,不會做飯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不懂溫柔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只會傻站著連話都說不好的男人更不是好男人,更別說有些人還相當見利忘義了……」
「你說什麼?」
「洛予辰,」就在我要上前的時候,肖恆叫住我,聲音和表情仍舊平淡如水:「別在醫院裡鬧事。」
路蔚夕得意地用餘光看了我一眼,這個方寫憶的幫兇也成功了,在肖恆眼裡善良貼心的好朋友和不懂事的舊情人,高下分得很清楚。我當然不能摔門而去,低頭看著路蔚夕笑瞇瞇地繼續餵飯,覺得自己在這個房間裡好多餘。他根本就不需要我。
「你……是沒睡好嗎?」雖然路蔚夕一直在說笑話,氣氛還是因為我而僵住,肖恆就是那種會顧及別人感受的人,所以沒話找話。我愣了一下,路蔚夕哼了一聲,他解釋說:「你黑眼圈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