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白僵
可事實已經造成,柏明濤已死,有心還是無意已經沒有了意義。
「你父母可知道此事?」盧櫟問柏芳。
柏芳咬著唇,「不知道……他們應該是不知道的……可昨晚我娘叫我去訓了一頓,很有隱義……我不知道……」
「你怎麼認識馬桑,是誰告訴你,亦或是,誰故意唆使你?」盧櫟面色嚴肅。孫寬之前離開說過的話裏,有幾句讓他很介意。
柏芳眼神閃爍,「沒,沒有誰,就是我自己……認識……我自己想的……」
盧櫟眉眼微垂,話音沉沉試探,「你那寬哥棄你如敝履,你卻還想替他隱瞞麼?」
「不是,不是寬哥,是我自己!」柏芳面色急切,「寬哥……寬哥只是一時心情不好,他會來找我的,對,他會來娶我的……」
說到最後,她眼眸裏已經蓄起一絲溫柔,顯然是不相信現實,還有了自己的理解。
盧櫟站了起來。
柏芳這樣子怕是鐵了心,現在問不出來更多,須得等一等。
「趙大哥,咱們——」
「哐當——」
盧櫟話還沒說完,門被推開了。
他側頭過去,發現還是個熟人。
「關山?」盧櫟非常意外,「你怎麼會來這裏?」
關山腦門有汗,行色匆匆,顯然來的很急,眼睛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看到柏芳,整個人才放鬆下來,與盧櫟行禮,「讓先生見笑了。今晨朱氏來報,說是芳姐兒失蹤了,怕生意外,少爺心急,便使了人四外去找。朱氏那裏有些線索,說出來卻是家醜,不好傳揚,少爺便命小人親自跑一趟,若能找到芳姐兒,速速帶她回去……」
「原是如此。」盧櫟本來也打算想辦法把柏芳送走,既然關山來了,更加便宜,「關管家這滿頭大汗,可是著急了吧,這裏有茶,管家可坐一坐再走,我二人還有事,這便告辭。」
「外面擠的水泄不通,我是硬擠過來的,勞先生掛念,先生只管去忙,只是今日之事能不能……」關山賠笑,意思很明顯,女兒家名聲要緊,想讓盧櫟保密。
他大概沒聽到盧櫟問話,不知道這柏芳做了什麼,不然以他的忠心,定然不會如此。盧櫟笑了笑,「都依管家。」
盧櫟抬腳往外走,趙杼卻多看了關山一眼。
關山素手恭送二人,似是沒有察覺。
轉到剛剛的地方,吳浩急的不行,「你們去哪里了,叫我好找!」
「方便了一下。」盧櫟笑眯眯,「並沒有多久,二當家也是才來吧。」
吳浩方想起這二人不好對付,訕訕笑了笑,沒再提這事,「我大哥的懸棺就在不遠,二位請跟我來。」
盧櫟與趙杼跟著吳浩,發現一直在往上走。慢慢的,坡度越來越大,他走的有些吃力。
趙杼便將手伸了過去。
盧櫟有些猶豫,今天趙杼心情好像不大好,還問過莫名其妙的問題……
趙杼挑眉,好像在問,你不累?
盧櫟何目累,簡直累死了好嗎!他又不會武功!
而且他還介意一個問題:趙杼喜歡男人。已經有兩次聊天趙杼都隱隱表達出性向,雖然後一次不怎麼愉快。他不喜歡男人,如果太親密會不會讓趙杼誤會?
可趙杼看他時眼睛裏沒有膩人的情情愛愛似的表達,完全是朋友兄弟的坦蕩目光,害他也總是想不起這一茬,習慣了與趙杼靠近。
就像現在,趙杼理所當然對他提供幫助,眼神非常正常,頂多有對他磨磨蹭蹭的不滿,這樣的表現,絕不是對自己有意思。
盧櫟把手搭過去,將身體一大半重量靠在他身上,還試探了一次,「如果哪天你想成親了,會找像我這樣的人麼?」
他問的很小心,趙杼直接白了他一眼,「你哪里來的自信。」鄙夷,不屑,傲慢的神情清楚明白的寫著:多大臉!爺怎麼可能喜歡你!
盧櫟拍拍胸口,「那就好。」
說完覺得這樣表現不大好,便回頭安慰趙杼,「這成親呢,要找個能相伴一生的,可不能著急,慢慢來,知道麼?你不用擔心,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末了他還偷偷眨眼,仿佛很貼心。
趙杼牙根緊咬,恨不得把他丟下去!
這小白眼狼怎麼這麼會氣人!
他才不喜歡他!一輩子也不會喜歡他!等哪天他喜歡了自己,就是他哭的時候!
見趙杼板著臉不說話,盧櫟頓覺窘迫,這個話題好像起的不太好。
轉彎前,視野開闊,盧櫟遠遠看到下面的人群,比武台。人看著小了,但是認識的人很顯眼。
摘星穿著一身銀閃閃的衣服,跳上比武台,馬上要與人比武。
一身金燦燦的沈萬沙躲在一棵大樹後看著摘星,好像很生氣,因為盧櫟看到他腳在用力撚。
少爺在生氣時下意識會做這個動作。
一群烏漆抹黑,奇裝異服的黑道中人間,這兩個人竟非常顯眼,盧櫟好笑的指給趙杼看。
趙杼卻以為他在擔心沈萬沙安全,在他懷裏還想著別人!臉色越加不好。
……
拐了個彎,水聲滔滔,盧櫟一看,竟是來到了那日經過的崖壁。崖壁高直光滑,懸棺處處,草木不生,險峻非常。
「大哥的棺木就在那裏——」吳浩指著方向,「最高的那一排,從東往西第三個。」
盧櫟抬頭一看,嚇的腿軟,好高!
他下意識看趙杼,那麼高,上得去麼!
趙杼捏了捏他的臉,小白狼眼還不信人!
「我方才已經吩咐一個輕功高超的手下過去等,今日升龍會我水龍幫為東道,身上事多,我卻是不能相陪二位了。」吳浩拱手,「我別無所求,只求能查出大哥死因,先生請一定盡力!」
「二當家自管去忙,一有結果,我便來尋你。」盧櫟面上雲淡風輕。
不過等吳浩一行離開,盧櫟立刻拉住了趙杼,清澈眼眸裏滿是擔憂,「趙杼,這麼高,能行麼?」
趙杼眉梢挑高,聲音粗礪,「自然能行!」本王什麼時候都能行!
盧櫟眉心仍然不能舒展。
趙杼將袍角掖進腰帶,伸手抱住盧櫟,盧櫟配合地抱住他脖子。
「緊一點。」
盧櫟動了動。
「再緊一點。」
盧櫟雙手用力。
「一會兒風大,害怕就閉上眼睛。」這一刻趙杼的聲音幾乎稱的上是溫柔,盧櫟心說終於給個好臉了,還沒反應過來,腳下一輕,整個人騰空飛起!
「呀——」盧櫟驚叫出聲。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趙杼黑髮隨風飄揚,面前石壁刷刷刷後退,再看腳下地面越來越遠,漸漸能看清江水兩邊,長長的堤岸……
漸漸的,越來越冷,風越來越大,頭髮打在臉上生疼,眼睛被吹的幾乎睜不開,整個人像個無拘無束的鳥兒飛躍天際間——
盧櫟沒有害怕,他只覺得太、爽、了!
心跳越來越快,他下意識緊緊抱住趙杼,趙杼略高的體溫傳到身上,一點也不冷,而且還很有安全感!!
「哇——」盧櫟興奮的笑了,「上面的風景真美!」
趙杼有點意外,不過盧櫟不害怕最好。他下意識減慢一點速度,讓懷中人享受更多。
只是再美的旅途也有終點。到達放置懸棺的壁穴時,盧櫟有點捨不得。趙杼鬆開他,他就往前兩步,不敢再朝腳底下看了。
屠通是水龍幫老大,有權,有錢,懸棺並非簡單的以楔入崖壁的粗木支撐,而是特意鑿了個壁穴,壁穴還不小,盧櫟看著能放三口棺材。
「恭請先生。」吳浩的人已經在這裏等他,「我名水鬼,這是我們大哥屠通的棺木,先生盡可驗,有什麼需要可喚我。」
盧櫟點頭,「事不宜遲,我這便開始。」
水鬼事先做了準備,棺材蓋都打開了。
盧櫟探過頭來一看,嚇了一跳,竟是一副白僵屍!
屍體保存完整,未有破損見骨,皮膚還在,脂肪層,水份已無,屍體乾癟呈乾屍狀,周身膚色發白。這是一副經過防腐處理的屍體。
死者去世三年,將將移送懸棺,盧櫟本來以為今天要驗的只是骨頭,沒想到竟看到了一副難得一見的乾屍!
他眼神瞬間興奮,這樣的屍體只從書上看到過,從來沒自己驗過!
少年看到屍體眼睛就放光,趙杼已經習慣,水鬼卻嚇了一跳,怎麼還有這種人?
盧櫟圍著棺材轉了一圈,伸手戳了戳死者皮膚,秀氣的眉毛皺了起來,「驗倒是能驗,不過需要些東西。」
「先生儘管吩咐。」
「熱炭灰,薄布,濕水,熱醋,蔥,胡椒,鹽,白梅,酒糟……」
盧櫟一樣樣說,水鬼聽的頭暈,這是要驗屍麼?這是要做菜吧!
盧櫟說完,見水鬼不明所以,輕歎口氣,「我倒是隨身帶著仵作箱子,可你找不到我們的馬車……」他看向趙杼,眼神期待,意思很明顯——要不,趙大哥幫個忙?
自打慈光寺案以後,盧櫟出行,身邊都會帶著仵作箱子,就放在馬車之上,他的箱子裏什麼都有,用著最是方便。
趙杼搖搖頭,走到壁穴邊,食指抵唇吹了個響哨,手裏不知道打了個什麼手勢,就退了回來,「等一等,有人送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