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腳印
來報告柏家情況的仍然是洪右。盧櫟心下暗贊,這是個工作起來廢寢忘食的漢子啊!
他目中濃濃的讚賞之意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遠處扒牆頭的邢左咬著拳頭傷心,明明是自己幹的活,最後出風頭的卻是小右,真是好不甘心……
王妃你好歹看我一眼……不不,你快點忘了我,我好出來……我比小右勤奮多了!
洪右說,管家關山的確曾外出送人。因為一路走的官道,來往行人很多,攤點也不少,府尹家的馬車和別家不一樣,很多人都記得關山。
柏明海夫婦這兩日沒什麼異常,只是催著柏許將柏明濤下葬,現已經定下時辰,明早出殯。他們的女兒柏芳這兩天有些不對,除了在靈堂燒紙,就是偷偷洗衣服。
負責跟蹤的人悄悄檢查過,那是一套女子衣裙,妃色萱草紋鑲尺寬的襴邊,樣式年輕活潑,應該是她自己的衣服。另外,柏芳昨晚還背著人打點了門房,說是三日後要出門。
方姨娘說話行事皆未有可疑之處,只是有一次走出內院靈堂,在拐角處偶遇了柏明海,兩個人說了幾句話。他們說話的位置偏僻,又離的太遠,未能探聽到。
柏夫人用過藥病情穩定很多,醒來的時間漸漸多了起來,可是仍然不能說話。她在程媽媽手心寫了會兒字後,程媽媽臉色大變,神情驚訝,說了句:夫人竟看到有人夜裏私會!
因柏夫人房間開著窗,程媽媽怎麼提問,柏夫人如何反應他們全看到了。
柏夫人曾在夜裏模糊看到男女私會,卻並沒有看清楚是誰,以為只是家裏小廝丫鬟廝混,便讓管家關山加強奴僕管理。那天她守喪乏累上床,鼻間聞到一抹暗香,之後睡的很沉,並不知道誰進來屋子害了她,也不知道盧櫟怎麼救的她,就是渾渾噩噩中突然喉嚨劇痛,醒來後就吃藥了。
這件事已經過去好些天,若不是程媽媽經盧櫟提醒請她努力往回想,她還記不起這一糟。而程媽媽之所以沒有按照約定來告訴盧櫟,估計一是覺得家醜不好往外傳揚,二就是柏夫人並沒有看清私通之人的臉,不知道是誰。消息不走露,別人知道柏夫人沒想起來,就會放心不再下手。
「下手的人能忍這麼多天,不是早有預謀怕引人懷疑才遲些下手,就是身上衣服或者帶的東西被柏夫人偶然看到了。那衣服或東西私會那天曾穿戴,下手之人擔心柏夫人想起來,這才狗急跳牆。」盧櫟下結論。
沈萬沙摸著下巴,「有道理……可是仍然沒有更多線索,柏大人又被逼著下葬,怎麼辦?」
不說沈萬沙著急,柏許也著急,昨天就悄悄遞了信過來,熊烈看的太緊,常出言恐嚇,他現在都不大敢與盧櫟正面接觸,可他父死因未明,他又實在不甘心。
盧櫟卻非常穩,「雖說屍體新鮮時檢驗能得到最多線索,日子久了也未必不行,柏許不是說,給柏大人用著冰呢?熊烈看的嚴,我們沒有官憑不能私自立案大肆追查,可這人葬了,他還管的了?」
「你的意思是——」沈萬沙眼睛亮起來,「開棺驗屍?」
「看有沒有這個必要了。」盧櫟雙手合十支著下巴,「我們能在解剖時機之前把兇手揪出來也不一定。」
「怎麼揪?」
盧櫟想了想,「柏芳不是要外出?我們進不了柏府,就在外面偶遇她。」再看向洪右,「再把這個與人私通的人找出來。」
多麼複雜的案情都是人做出來的,但凡做過,必有痕跡。柏明濤身上秘密很多,趙杼說的鹽運,貪銀都好像太遙遠,一時無從下手,就從他身邊的人開始查起好了。
「嗯嗯不管怎麼樣,這個與人私通的人都有最大嫌疑,柏夫人的事肯定是這人幹的!」沈萬沙連連點頭,「沒准兩人的事曾被柏大人知曉,所以這二人先下手害了柏大人!」
「也有可能。」盧櫟輕輕搓著手,「我更記掛的是柏大人腹中銀針。這三根銀針是在什麼情況下刺入,柏大人知不知道?用銀針控制人的生死,還算計著時間,一般人可做不到。」
沈萬沙拳砸掌心,「對,這人必得懂醫!不然就得會武功,知道穴脈走向!」
盧櫟讚賞地看向沈萬沙,好像在誇少爺越來越聰明了。
沈萬沙眨著眼睛提議,趁熱打鐵提議,「我們要不要再去一趟青樓?那個群芳閣……柏大人出事前不是去過?」
「是得去一趟……」盧櫟一邊說著話,一邊看向窗外。
趙杼又在晨練。還和以前一樣,天剛剛亮就起床,一套拳法加一套棍法,仍然不穿上衣。
他的身影極其矯健,每個動作都充分說明了什麼叫力與美,晶瑩的汗水灑了滿身,陽光下肌理閃閃發亮,寬肩勁腰大長腿,讓人眼紅流口水的好身材……
盧櫟羡慕嫉妒恨了一陣,問洪右,「這些消息趙大哥知道了麼?」
洪右頓了頓,才點頭。
盧櫟輕笑,「你們是趙大哥的手下,雖然事情是我拜託的,回來也要先與趙大哥彙報,我理解的,你不必緊張。」
洪右微微點頭,像個木頭樁子似的站在原地不動。
遠處的邢左忍不住拳砸牆頭,這個呆子!這時候正是拍馬屁讓王妃記住的好時機,你倒是說話啊!
……
入夜,一行人去了群芳閣。沈萬沙一馬當先,拿銀子砸出了老鴇的話:柏大人出事前一天的確來過群芳閣,可連一盞茶的時候都沒有,他就走了,一個姑娘都沒叫!
沈萬沙好奇,「到青樓不叫姑娘……做什麼?難道路過憋不住進來上個茅房?」
老鴇樂了,「這位少爺好巧思,不過柏大人來也未上茅房,就是例行問了問樓裏生意情況。」
盧櫟這時已經圍著青樓轉了一圈,「柏大人從哪里走的?可是從那道邊門?」
「公子怎麼知道?」老鴇一臉驚訝,「柏大人說從邊門出去路近一些。」
因為這道門最隱蔽,若想做點別的事最方便。
盧櫟歪頭問趙杼,「這道門出去路真的近些麼?」
「看目的地是哪里,」趙杼沉吟,「若是回家,路程差不多,若去府衙,的確近一點。」
「可柏大人來時是晚上,早就下了衙。」
二人靜靜對視,同時頭齊齊看向邊門,目光閃爍。
「我們過去!」
「去看看!」
幾乎異口同聲。
盧櫟看著他們如此默契很有些吃醋,他也想和小櫟子心心相印惺惺相惜想一樣的事!
邊門往外是一條細暗小巷子,走出巷子是個岔道口,一邊通往朝府衙方向走的青石寬道,一邊是泥土窄路,看方向……像是城郊?
盧櫟提議,「我們走走看!」
沈萬沙是個愛鬧騰的,什麼也比不過好奇心重要,揮著拳頭歡快應聲,「好!」
趙杼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遠處墜著的暗衛隊伍,「好。」
周邊無樹,夜裏的小路空曠又安靜,只聽得到遠處些許蟲鳴之聲。起初還好,走了大半天還是這樣的景致,沈萬沙就覺得無聊了,「這裏有什麼好來的?」
「有水聲。」盧櫟耳朵動了動,問趙杼,「是不是有水聲?」
趙杼點頭,指著左前方,「那邊有河。」
可那邊不是路的方向,小路蜿蜒往前,並不經過那裏。
沿河水汽重,草木漸漸多了起來。待走近些,盧櫟彎下腰看地面。
沈萬沙跟著蹲下來,「你找什麼呀?」
「有沒有人來過。」雖是幾天前的事,可最近沒有下雨,如果有人行過,該會有痕跡……
趙杼先他一步看出端倪,拉開一片草藤,「這裏!」
盧櫟趕緊走過去,草藤下麵是鬆軟浮土,浮土上有個略清晰的腳印,腳印長七寸五分,寬三寸八分,無花紋,是個男人的腳印。
沈萬沙也看到了,「這能看出來是誰的?」
「誰的不一定,」盧櫟回想當時看柏明濤的屍身,「不過柏大人的腳若是穿上鞋,倒與這大小相符。」
「那柏大人豈不是來過這裏!」沈萬沙驚訝捂嘴。
趙杼聲音沉穩,「去前面看看。」
盧櫟應聲,幾人緩緩往前走。
路上又看到一些大小特點相同的腳印,只是不如方才那個那麼清晰。腳印一直往左前方,穿過一片樹林,來到河邊。
河面很寬,水流湍急,前後不見主河道。這裏是一處險灘,河水到此方向急轉,流向自南轉向西。河灘上多是細小鵝卵石,沒有腳印,什麼都沒有。
可腳印追到這裏就消失,前面就是深河,水急放不得船,柏明濤不能去河裏,那麼這裏,就該是他的目的地。
柏明濤出事前一晚,藉口去群芳閣轉移有心人視線,實則悄悄來了這裏……見了什麼人。
抑或是……辦了什麼事。
盧櫟沉吟片刻,「我們分開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什麼!」
話雖如此,他卻沒抱太大希望,柏明濤是個很聰明的人,他想做什麼,一定會小心謹慎。
可這次真的有收穫。
沈萬沙找到一隻刻了歲歲平安的小金鐲。
小金鐲赤金打造,掛著一顆蓮子米大小的金鈴,直徑僅有兩寸,卻相當精緻,除了歲歲平安四個字,上面還刻了一朵蓮花,很上檔次。
可這樣的小金鐲,只有幼童才能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