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訊息
這夜盧櫟與趙杼聊了很久,基本是自己開自己的腦洞,聊天氣氛卻詭異的和諧。
氣氛好了之後,盧櫟非常自然地提出因為出了汗要換衣服,請趙杼回避。趙杼也非常君子的轉了身,任『害羞』的盧櫟在床上換衣服。
盧櫟本意其實是想請趙杼回自己房間的,但趙杼照顧的意思相當明顯,他只好受了,快手快腳的掀開被子換衣服。
趙杼耳力頗佳,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點沒漏過,盧櫟衣服換到哪里,現在正在進行什麼動作,他都能想像出來。
被窩突然變的有些躁熱,他索性掀開一角透透氣。
不知怎麼的,明明剛才話題進行良好,他卻隱隱有一絲錯覺:盧櫟對他的感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樣。
不過錯覺就是錯覺,回頭再看到盧櫟眼神時,他仍然認為,盧櫟是喜歡他的。
之後兩人繼續聊天,枕頭挨的很近,又因月光朦朧,角度不一樣感覺也不一樣,總覺得彼此的臉都比平常俊美很多……
第二日一早,沈萬沙就跑了過來,他實在擔心盧櫟身體,一早自己就醒了。
他來盧櫟房間時很少敲門,這次心急更是直接推門進來了,「小櫟子你好了沒——」
迎面對上一雙殺氣四溢的眼睛,他立刻噤聲,身體縮了縮。
盧櫟睡的更香,他這麼大聲音都沒把人吵醒,而那雙殺氣滿溢眼睛的主人,本來正與盧櫟頭抵著頭睡著,氣氛很是旖旎溫暖……
沈萬沙覺得他好像打斷了什麼。
尤其趙杼這樣目光掃過來。
可是沈萬沙沒走,他頂著巨大的壓力站住,伸長脖子看盧櫟——
直到趙杼說話,「他沒事。」
趙杼聲音很低,但足夠沈萬沙聽到,沈萬沙立刻高興了,轉身就走,還非常貼心的關了門,在門外小聲說,「我去準備早飯!」
……
盧櫟真的沒事了,睡醒後精神十足,小小風寒剛有徵兆就被消滅掉,他心情很不錯。與趙杼沈萬沙吃過早飯後,他就去同黃縣令辭行。
他不是公職人員,幫忙破案也只是興趣,還立了大功,黃縣令沒權力留他,也沒原因沒必要留他,只說等忙完這個案子就=也會回縣,屆時如果盧櫟還在山陽,必會做東請客云云。
盧櫟客氣的與他道了別,與趙杼沈萬沙一起奔向山陽縣城。
他要在一個叫大山鋪的地方,找一個叫候星的人。
地名好打聽,進了山陽一問,人就給指了路。
馬車未停留,直接奔向大山鋪。
大山鋪是離城中心非常近的一處村落,正逢集市,非常熱鬧。沈萬沙一邊陪盧櫟打聽,一邊逛著集市買著東西,也是不亦樂乎。
很快打聽到,候星是此地一個首飾鋪子的掌櫃,三人找了過去,朝夥計一問,不巧,候掌櫃出城了。
「他什麼時候回來?」盧櫟聲音有些急切。他性格其實比較安靜穩定,可每每到關鍵時候時,總有些沉不住氣。
夥計撓頭,「說是要談一筆大生意,可能十天半個月也回不來,要看那邊進度。」
盧櫟眉毛擰成了疙瘩。
沈萬沙知道此事對盧櫟非常重要,朝鋪子裏一看,眼珠子一轉,問那夥計,「你們掌櫃什麼時候走的?有沒有人知道走哪條道?」
「今天一早才走,因為要去順便收帳,現在走的肯定是官道。」
「那就行了!」沈萬沙偏頭沖盧櫟眨眼示意他放心,胳膊架上小夥計的肩膀,「少爺這裏呢,有一筆大生意,保證是你們從來沒見過的……」
他一席話說完,小夥計眼睛亮的像燈泡,嘴角的笑壓都不壓下去,「少爺說的可是真的?」
沈萬沙一斜眼睛,「少爺還能蒙你?要怎麼做,你自己決定吧。」
夥計腳步有些飄,「您等著,我馬上去把掌櫃的追回來!」
不過盞茶時間,場面陡轉。
盧櫟驚喜地看著沈萬沙,「少爺真厲害!」
沈萬沙叉著腰笑,「那是,也不看看少爺是誰!」
等小夥計走了,沈萬沙拉著盧櫟繼續出去逛,「等他把人追回來,怎麼也得一兩天,剛好無事,咱們就這裏玩玩。」
盧櫟點頭,「臨近年節,山陽怕是待不了太久,不如趁此機會給曹嬸小猛買點禮物。」
沈萬沙最喜歡買東西,這個提議簡直太棒,「好啊好啊!」兩個人熱鬧聊著天就去了。
趙杼不喜歡去集市上人擠人,就在臨街二樓靠窗的茶樓等他們。
茶飲過一盞,邢左送東西來了。
是一份卷宗。
趙杼接過來細看。
以前他不在意盧櫟這個男妻,甚至希望盧櫟自己消失掉,半分心思也沒花過,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自信自己地位。他這個平王,自生下來起就世人皆知,滿月就被封了世子,四歲開始打磨筋骨,七八歲就被丟去了軍營,他的一舉一動,所創成就,皆被關注,大安上下連平民都知道。
他以為他的能力,地位,權勢,肯定會庇護未婚妻,一度也曾因為這個不高興,可他沒想到,這次偶然遇到盧櫟,感興趣查了查,劉家竟敢對他如此慢待。
若說沒原因,他是不信的。
他讓邢左傳信,通知京裏的手下查清內情。
這份卷宗看完,他手握成拳,極力忍住,才沒砸了這個茶樓。
他的好繼母,好弟弟……
邢左在一邊努力降低存在感,王爺越來越可怕了!洪右說的對,還是王妃在時王爺才有點笑模樣!求王妃回來救命啊……他才不想被滅了……
也許上天聽到了他的心聲,盧櫟與沈萬沙逛時,突然回頭朝茶樓的方向看,手裏提高一串大紅蝠紋如意結抖了抖,好像在問趙杼喜不喜歡。
邢左心說王妃好甜,離這麼遠王爺就是看到了點頭您也看不到啊!
悄悄一看王爺臉色略緩,唇角甚至不由自主上揚,邢左明白了,果然還是王妃最厲害!
他趕緊趁此機會稟告,「副指揮使元連正趕來,大約半月會到灌縣。」
趙杼揮揮手,那意思是:本王知道了,你跪安吧。
邢左麻溜滾了,至於沒機會提的按察史一事……以後再說吧,反正時間還多……
這天盧櫟和沈萬沙把大山鋪逛了一圈,第二天去山陽城裏玩了個遍,第三日玩的差不多,有些意興闌珊了,候星掌櫃和小夥計才回來。
候星一回來就奔向沈萬沙留的客棧地址,「聽聞少爺有事相談……」
「生意的事先不急,我人在這裏,生意跑不了,」沈萬沙將候星推到盧櫟面前,「現在先跟我這兄弟聊聊天。」
候星一頭霧水,直到盧櫟問出苗方這個名字,才怔了一怔,幽幽歎氣,「十年了,我還以為不會有來問了……」
盧櫟面色微微有些激動,「苗方是我娘的下人,我知道他十年前曾給過你一個錦囊並一封信……我父母去的突然,未留下隻字片語,當時我又年幼,記憶不多,一直為此事遺憾。我知道這次來的倉促,但真心希望你不要介意,與我說些苗方之事。」
候星垂頭想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我並不知你父母早亡……其實我對苗方瞭解的也不多,僅將知道的說與你聽罷。」
他端茶輕啜兩口,理了理思路,才道,「我與苗方不算太熟,十六年前走商之時曾在海上遇到了他。那時我的商船遇險,得他救命,他不但救了我的命,還救了我那幾船財寶,事後我欲給予謝禮,他竟分文不取。海途漫長,我倆開始聊天,不想很是投契,我再提謝禮,他仍搖頭,見我熱情抵不過,便道他日如果遇險,會請我一救,或許會給我帶來性命之憂。我道若不是他相救,我今日就沒了性命,若他日後有任何吩咐,直管來找我。」
「我們短短相處十日,此後再沒遇過。十年前我收到一封信並一個錦囊,我曾與他筆談,對他字體非常熟悉,信是他親手所書。信上說他可能會有危險,將錦囊交付於我,叮囑我不可打開來看,如果兩年內有人找來,我交出錦囊可保一命,若沒人找來,讓我將錦囊燒掉。又言若七八年或者更久過去,有人找來,讓我將此事細細說與來人說,但只可說於第一個找來的人。」
候星目光安詳,「如今你找來,苗兄說的人,大概就是你了。」
盧櫟眉梢微緊,「那錦囊你燒掉了?」
「商人最重誠信,我答應過苗兄的事,必會謹守。你若不信,我可向天發誓,錦囊的確已被我燒毀。」
「候掌櫃不必如此,」盧櫟歎了口氣,「我並非不信,只是有些遺憾……如此說來,候掌櫃對苗方知道的也不多?」
「確是如此,我們相交只通了姓名,對對方之事並未過問太多,我僅僅知道他是一戶苗姓人家的下人。」
「不管如何,你見過苗方。」盧櫟指尖輕叩桌面,目光微斂,「他是個什麼樣的?言談舉止,興趣愛好……候掌櫃多年經商,最是眼利,應當有所得。」
候星微微一笑,「少年人好心智。我行商多年,看人知事自認不差,對於苗兄,確有一二心得。」
「苗兄高瘦,氣度斐然,做文人打扮,可他步履沉穩,耳聰目明,他定然會武。他衣飾雖不華美,但質料做工皆上乘,一般大富大貴人家都供不起這樣的下人,所以他的主家必定極有份量。可我行商多年,未見哪個苗姓人家是個積澱已久的名門望族,所以我猜,他的主家可能是隱世大族。」
「苗兄雖對主家之事不多言,但隻言片語露出,我能知道他的主家是個女子,女子夫婿才華出眾,世人皆難以望其項背。主母亦不俗,眼界胸襟堪比男兒,非一般人可比。且主家夫妻好游山水,每每在名山名景流連,主母甚至有一個『紅酥手』的雅號……」
候星說完,深深歎口氣,「我所知便這些了。與你言說詳細,皆因苗兄信中囑託,再有他人來問,我不會多發一言。」
「多謝候掌櫃。」盧櫟又問了幾個細節確定,提了個要求,「請恕在下冒昧,不知能否借苗方之信一觀?」
「有何不可?」候星轉身去了後面。
這個首飾鋪子是他開的,後面就是他居住的院子,把認真保存的信件拿過來很快。
只是已經過了十年,保存的再好,紙張也有些綿軟,墨蹟有些洇開。
盧櫟將信看完,果然與候星所說一致。
苗方的字剛勁有力,鋒利帶鉤,盧櫟覺得這個人一定殺伐果斷,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信紙左下角有一方私印,雲海圍繞,內刻篆體苗方二字,很特別,很有美感。
「這封信……」盧櫟今日提的要求已經夠多,再提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說了出來,「可以送於我麼?」
候星有些捨不得,「我與苗兄性格相投,相交卻甚淺,他留於我的東西只有信件……」
「不過我懂他,這封信內容既然這麼寫,他應該會希望這信送到你手裏。」候星目光悠遠,似是想透過無邊天際看到什麼,「他託付於我之事總算有了了結,我也很欣慰……」
之前想起苗方的名字,盧櫟以為問過王富妻子,就能得到有用的資訊,現在跟著資訊一路找來,以為會收穫良多,結果還是不知道爹娘是什麼人,苗方又是怎樣來歷……
盧櫟有些失望,離開候星鋪子時,眸裏消沉掩飾不住。
沈萬沙扯扯他袖子,「不開心?」
盧櫟苦著臉,「我不知道會這樣……」
「可是也得到一些資訊了不是?」沈萬沙笑眯眯,「反正日子還長,我幫你,咱們一起找,總能找出個結果!」
盧櫟怔了怔。
再偏頭,看到趙杼也在點頭,一改往日的傲慢不屑,眼神閃動間很有些鼓勵之意,「我會幫你。」
盧櫟頓時心很暖,「好!那咱們這就回去好好過個年,過完年繼續!」
「嗯嗯!」沈萬沙握著小拳頭,「我這兩年都要跟著你,你甩都甩不掉的!」
趙杼哼了一聲,「左右無事,便看看你要如何鬧騰。」
盧櫟一下子開心了,拉著滿滿幾車的禮物,踏上回灌縣的路。
高興之下他都忘了,灌縣有個劉家,那個家裏的人哪會容他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