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認錯
「哇哦……」沈萬沙兩隻手捂住嘴,一雙大眼睛滴溜溜轉,聲音隱秘又激動,「你真的連這個也看出來?」
「自然,屍體會告訴我們生前經歷了什麼,所有一切。」
盧櫟歪著頭,晃晃手中白玉杯。琥珀色酒液散發著幽香,他覺得兩頰有些燙,大概喝的有點多了。因為身體原因,他很少飲酒,可人們總是對不能做的事充滿了好奇,他偷偷嘗過爸爸和哥哥的酒,很烈,味道並不怎麼好。
今天來倚翠樓,是為尋事實找口供,可點趕上了,這酒味道又不刺激,還有些淡淡的甜,很好喝,一時沒忍住,就飲多了點,沒想到後勁十足。
盧櫟將酒杯放下,手肘撐在桌子上,指尖撐著額頭,決定散一散酒氣再出去。
沈萬沙興致正高昂,湊到盧櫟身邊,扯扯他的袖子,「快說說,你是怎麼有這樣的推斷的?為什麼兇手房事不正常?」說到這裏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眉毛糾結的團在一處,「可他明明在死身上射有男精……」
「能泄精並不能說明他正常,」盧櫟淺淺笑著,「正常的男人大概一樣,但不正常的男人各有各的不同。他可能早洩,勃起困難,或需要一定的刺激才能興奮……」性無能的概念很寬廣的。
「這樁命案與眾不同,兇手目標群體單一,頗有類似之處,」與現代的精神病殺人犯有些相似。盧櫟回憶著以往跟哥哥一起破的案子,試著做些沈萬沙能聽懂的總結,「兇手可能在這些死者中看到了一個人的影子,這個人曾對他造成過不可挽回的傷害,他恨這個人,心裏卻有這個人,從他對死者行暴,卻相珍惜死者的臉和精緻妝容這一點可以看出來。」
「那也不能說明他房事不諧啊……」
「我並非百分百確定,證據出來前,這只是一種猜測,」不過據統計資料顯示,正確率非常高。盧櫟歎了口氣,「兇手可能受過一個或幾個女人刺激,比如被嫌棄沒有男子漢氣概,謾駡,甚至虐打,自信心受到打擊,加之其他連續事實攪擾,兇手心理出現問題,房事開始漸漸不力,甚至不能正常勃起。」
「而但凡男人,都是需要發洩的,兇手內心積壓越來越多越來越無法壓制,如果突然出現了什麼特別刺激他的事,他不能接受,『砰——』」盧櫟做了個爆炸的誇張動作,「後果就會很嚴重。」
「只憑這些你就想到了這麼多!」沈萬沙瞪圓了眼睛看著盧櫟,智多近妖啊!
盧櫟眼睛水潤,透著清澈的光,「因為這個兇手實在太典型,」教科書一般的行為模式,他其實也很感慨,原來古代也是有變態殺人犯的。
「我就問一個問題,」沈萬沙伸出一根手指,「你看到哪里得到的這個結論?」
「死者腹部連續刺入傷。」盧櫟托著下巴,「通常有這樣表現的,不是仇恨太大情緒過於激烈,就是性無能,兇手用這樣的刺入拔出的動作帶起自身的興奮感。看到屍體身上痕跡,妝容,我便有了這個想法。」
「不過最後是不是,還得看證據,只要我們找到這些死者的共同點,應該很快就可以把兇手揪出來。」
沈萬沙一臉崇拜地看著盧櫟,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一下子撲了過去,抱住盧櫟蹭啊蹭,「啊啊小櫟子少爺太喜歡你了!你這麼聰明可怎麼是好,陪少爺回家吧,少爺養你啊啊啊啊——」
他一時激動之下手放的地方不對,盧櫟被他抓的腰癢癢,立時轉身壓住他的腿讓他不能亂動,兩個人滾成一團,鬧了起來。
房梁上趙杼黑著臉,像看死人一樣看著沈萬沙。
邢左小心翼翼的提醒,「柴郡主就一個兒子……」
趙杼手指捏的啪啪響。
邢左趕緊抱頭往後退,王爺要發飆了!
正當邢左祈禱洪右快來救場時,空氣變了。
邢左耳朵一動,煙一樣迅速飄到趙杼面前,「王爺危險!」
同一時間,無數箭矢穿過窗子,射到房間內。
盧櫟和沈萬沙大剌剌滾在房間內打鬧,身邊也沒有個遮擋,非常危險!
趙杼大腳踹開前面的邢左,雙臂打開穩穩落地,拎住沈萬沙的後脖領往後一扔,摟住盧櫟的腰將人抱起躍到牆邊,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他抱著盧櫟站定時,第一批箭矢將將射到地面,裏面有三枝,赫然就定在盧櫟沈萬沙剛剛滾過的位置。
盧櫟和沈萬沙都嚇傻了,呆呆地看著這些箭。
邢左卻眼神興奮,王爺武功又進益了!剛剛太快了他都沒看清!身形如電啊!
一枝箭巧妙射開房門,「老鴇!」
跟著一堆射了進來。
房門大開,外面不見有人,箭卻射的非常密,趙杼不得不抱著盧櫟轉換位置,姿勢非常帥,氣氛非常曖昧,很有英雄救美的架勢。
可盧櫟卻沒感受到。他擔心朋友,一個勁喊沈萬沙的名字。趙杼眯眼打了個手勢,將盧櫟抱的更緊,腳步挪動更飄乎,讓盧櫟眼裏只能看到他。
一旁的沈萬沙驚叫連連,非常害怕,不知道往裏跑,可叫著叫著,他發現往他這個方向射來的箭最後都拐了彎……沒拐彎的,也莫名其妙掉了下去。
他瞪圓了眼睛,小腦袋一下往左一下往右找,難道是佛祖保佑?
尋了半天無果後,他摸著下巴想,本少爺的魅力就是這麼大!小櫟子智多近妖,他就土豪閃光,冥冥中有人護佑!
當然,他也就隨便想想,其實心內還是懷疑娘親的暗衛追過來保護他的。
不過既然娘親沒押他回去,就是默許他的逍遙日子可以繼續,沈萬沙心情大好,也不躲了,最後甚至主動站了出來,射我呀射我呀,射不著哈哈哈哈!
房梁上手忙腳亂辛苦工作的邢左:……
「老鴇——」男人的聲音非常不善。
老鴇終於出現,叉著腰走到樓梯口,「你個殺千刀的小子,就你知道護著姑娘們,我這當娘的難道不心疼?可人死了,什麼都沒了,你到我樓裏騷擾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找兇手去啊!」
一枝箭擦過老鴇髮髻,射入她身後的窗格,箭羽微顫,氣勢洶洶。
老鴇眼睛瞪圓,「醉紅樓頭牌死了幾個你不去,我這不過死個新出頭的你就不依不饒,是打量我沒法治你麼!我還告訴你,這次也就罷了,下次你再敢來,我必要讓你在這成都府無處落腳!」
男人的聲音有些遠,很年輕,卻帶著說不出的蒼涼,「如你不能護好樓裏姑娘,這樓子開著也什麼用。」
他話音一落,箭矢就停止了,半晌不見動靜,像是人走了。
老鴇鬆了口氣,回身到盧櫟房間賠罪,「真是不好意思,今兒這頓我請了,算是給幾位壓驚。」
她見沈萬沙站在中間,趙杼緊緊抱著盧櫟靠在牆側,姿勢曖昧氣氛古怪,像是了然什麼似的眨了眨眼,掩唇輕笑,又裝做沒看到一樣上前兩步,開口道,「幾位是來查案的,我也盼著早點抓到兇手,讓姑娘們有安生日子過,你們不知道,看著嬌花一樣的人兒這就麼去,我這心哪……」
她拿起帕子印眼角,也不知道是真哭還是假哭。
沈萬沙好奇剛剛那個人,「那人是誰,怎麼對著我們殺起來了?他射你那一箭入木三分箭術應當很好,為什麼對著房間卻是一通亂射呢?」好像又不想殺人似的。
老鴇歎了口氣,「唉,那人是個天煞孤星,不知道從哪習得一身本事,誰也惹不了。兩三年前來到成都府,說是要尋找從小失蹤的姐姐,線索查到成都府醉紅樓的玉柔,可就在他找到醉紅樓的那晚,玉柔死了,他找姐姐的線索就就斷了。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明明平時也不見他對哪個姑娘青眼有加,可哪個樓裏有姑娘受委屈,他一定幫忙,更別說姑娘死了的,他一定會上門鬧上一鬧,責老鴇不力,沒保護好姑娘們。」
「你們今天遭此橫禍,也是我的錯,這個包廂視野最好,往日我都留著晚上招待貴客,今日尚早,我沒料到會有此一番……」
「看來他並不想殺人。」沈萬沙很肯定,在這個最清靜的時間來,箭也一通亂射。
「殺人可是犯法的,他功夫雖高,也是一屆窮人,進了牢裏如何能贖身出來?」老鴇像聽了什麼笑話似鄙夷看了看窗外,之後看著一身金光閃閃的沈萬沙,眨了眨眼,儀態柔美的福了福,「今日招待不周,我再命人備一桌酒菜,幾位一定給我個面子,在這裏留上一留,查案這種事可急不得,一些未盡之事總不能一時半刻說清楚……」
不管神情還是話音,都相當有深意。
沈萬沙摸著下巴,看了看盧櫟趙杼,見這兩個人正粘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完全沒有想走的意思,便沖老鴇點了頭,讓她下去準備。
看來經歷這一番,這老鴇有些話要說。沈萬沙心安理得的坐到一邊,托著下巴看著牆角二人,心說這倆不幹正事的人一會兒必得好生謝他一番!
危機一過,趙杼就鬆開了盧櫟,但他沒有走太遠,身體還是和盧櫟依在一處,修長眼眸微眯,一臉冷漠。
盧櫟又被他護了一次,心內很是感動。趙杼是個講義氣的好朋友,雖然之前有爭執,生了氣,但還是悄悄跟著,見他有危險第一時間來救,可見心胸寬廣,他再端著就太小家子氣了。
其實他也有不對,不管事情誰對誰錯,解決方法都不應該用吵的,他當時應該好好將趙杼拉到一邊解釋,而不是當著景星居高臨下一般壓迫趙杼。
救命之恩什麼的也就是說說,趙杼的傷不重,不管遇到了誰都沒問題,就算自始至終一個人,也能過的很好。他身份不低,心性頗高,定然非常不喜歡被威脅。
可自己還是做了……
盧櫟心內歎了口氣。
他知道趙杼脾性,那般傲氣,就算真做錯了事,估計也是不會認錯的,只有自己來了。這人還是頭順毛驢,得用哄的。
盧櫟拉住趙杼袖子,微微低了頭,「對不起。」
他聲音很輕,「我不該和你那麼說話。」
趙杼手心像被小貓撓過一樣,癢癢的。其實在外面兜一圈想清楚後他已經不生氣了,還確定了非常準確的戰略方針,可見到少年道歉還是滿意的。
但他仍然不為所動,非常冷漠的將袖子扯了回來。
房梁上的邢左咬著拳頭:王妃辣麼可愛辣麼乖,王爺你好狠心!
「我知道你為我好,我雖有自己的堅持,但話可以好好說的……」盧櫟卻並未退縮,小步轉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輕輕晃了晃,抬著眼睛小心看他,「我錯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少年眼睛清澈純淨,就像春日湖水,軟軟的,柔柔的,仿佛能滌蕩靈魂。
趙杼修長眼眸微垂,又撒嬌!拉本王的手本王就原諒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