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這裡面是一個諾大的房間，估算一下，大概整個走廊推進去都是這個房間的範圍之內。然而這樣一個巨大的房間卻完全沒有給人以一絲空曠的感覺，因為.裡面不僅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實驗器材，還有一台巨大的電腦，以及滿地的紙。這麼一看，倒和2區夏至待過的地方有點像了。

　　但是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並不是這個，而是立在整個房間中心的安全櫃。

　　圓柱形，裡面注滿了水，最重要的是……

　　「美人魚？」周錚瞪大了眼睛。

　　只見那定在安全櫃裡的身影，上身曼妙的落體，下身修長的魚尾，不是美人魚又是什麼？

　　只是沒有人想到會在這裡遇上這麼條美人魚，他們所想的，頂多是在這漠河找到點有關這場瘟疫的資料，亦或者往比較好的方向去想就是最好能找到夏至的父親。

　　但這條美人魚就這麼出現在了眾人眼前，所有人大眼瞪小眼的，都不明白是什麼狀況。這是夏父研究的……還是有別的來源？

　　然而不管這美人魚究竟是從哪裡而來，都應徵了夏至的一番話，所謂海猿，很有可能是確實存在的了。

　　「活的？」柏林皺起了眉頭，這場景未免也太詭異了。

　　「有燈麼？」莫語一邊說，一邊沿著牆壁找過去，不一會兒，整個房間就亮堂了起來。

　　夏至則是從一開始就一臉興奮，那興趣濃厚的像是能當場把整個房間都吃下去。燈一亮，他就朝那美人魚走了過去。

　　其他人倒沒有夏至這麼興奮，頂多是對這種神秘生物的一點好奇之情，這會兒也跟著夏至一塊兒聚了上去。

　　「這個是造的？還是……哪兒逮來的？」周錚走近之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玻璃。

　　夏至沒回答他，倒是繞著那安全櫃走了一圈，左看看右看看的。

　　「這如果是造的，那和你的原理會不會挺像的？」莫語問道。

　　「應該不一樣，我的不會產生本體異變，而且癒合能力也是靠細胞超速再生，她恐怕沒有這種能力。」夏至說著，指了指安全櫃，只見那美人魚身尾相連的地方，有一條猙獰的傷口，幾乎繞了她整個腰身，如果有痊癒能力的話，這疤痕沒有理由留這麼久。

　　夏至說著，就去看了看一旁的測試儀，只見上面顯示著這美人魚的身體素質。

　　看完之後，夏至搖搖頭，「死了，沒有心跳。」

　　陸城走到了另一邊去，開始翻看四散的紙張，而莫語則看向夏至，忽然問道，「這個痊癒能力，有沒有什麼……副作用？」

　　這是他該擔心的，目前莫遠就變成了那副模樣，雖說最後能活過來，但好端端的身體裡變異，如果是白給的還好，要是有副作用的話……

　　夏至倒是沒打算隱瞞，點了點頭之後就道，「會，細胞再生的次數對人體而言是有限的，一旦細胞停止再生，這個人基本上也就完了。我有觀察過實驗體的情況，細胞再生這個功能雖然有加強，但還是沒有打破這套倫理的。也就是說，受傷再生，耗的是這個人的壽命。」

　　此話一出，整個實驗室迅速安靜了下來。周錚是早就知道了的，這會兒連忙斜眼看陸城的反應。

　　柏林也頓了頓，朝夏至看去。

　　受傷再生，耗費的是壽命……

　　五個人裡就只剩下夏至一個人還在正常走動了，一邊心想這麼看美人魚也不能看出朵花來，於是他走向了旁邊山堆似得紙張，坐下來開始一點點翻起來。

　　陸城本來還在翻手裡的資料，想找出點什麼有用的東西給夏至看，就聽見夏至這麼一句。

　　受傷再生，耗的是這個人的壽命。

　　壽命。

　　在西北夏至被貫穿的場面再一次出現在了陸城腦中，握著紙的手猛地一收緊，一瞬間整張紙都給揉皺了。

　　會耗費壽命？

　　和之前的迅速補好不一樣，他那之後可是睡了兩天……

　　陸城想都不敢想，這麼多傷累積下來，夏至的壽命還會剩下多少？

　　「咳咳---」周錚咳了兩聲，一隻手拉著柏林一隻手拽著莫語一邊朝外走一邊道，「哎，那啥，我們兩別處瞅瞅，哈！這兒交給你們啦--」

　　聲音到後面越來越小，話還沒說完，三個人就已經出了房間。

　　夏至怪異地看了他們出去的方向一眼，外面能有什麼東西？重要的東西不都明擺著擱這兒了麼。出去瞎逛還不如好好看看這亂七八糟的文件究竟有哪些是重要的。

　　夏至搖搖頭，伸手拎起一沓紙張，然後眼神一定，就看見了那下面的一個牛皮製的本子？

　　這是什麼？

　　夏至剛想伸手去撿，有人卻快了他一步。

　　陸城順著夏至的目光，彎下腰去把牛皮本撿了起來，然後遞到了他手裡。

　　夏至愣了愣，這人剛剛不還在那邊麼，忽然跑過來，又幹嘛？

　　全身立刻打起了十二分警覺，夏至上下看了看陸城，然後眼神落在他臉上的時候，人就定住了。

　　倒也不是為別的，只因為陸城臉上的表情，是他從沒有見過的凝重和……嚴肅？甚至帶了點滄桑感，感覺增兩條魚尾紋就能瞬間老十歲了都。

　　落在以前夏至指不定會打趣他，但這會兒兩個人心裡都藏匿著事兒，於是面對面站了半晌，都一聲不吭的。

　　最後還是陸城打破了沉默。

　　「痊癒傷口……對身體的傷害有多大？」陸城的聲音有點啞，只覺得嗓子好像能冒火似得，壽命兩個字他說都不敢說。

　　夏至頓了頓，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不知道，沒個參照，小傷的話，可能一兩天的，也有可能一兩個月的，說不準。」

　　「那大傷呢？」

　　「什麼？」

　　「事後昏迷了兩天的大傷呢？」陸城盯著夏至，像是想把他看出個洞似得，眼底莫名的情緒正翻湧著。

　　「多點唄，都說沒參照了，不好說。這樣的體質我總共也就見過三個，林振那麼喪心病狂，問問他他說不定會知道。」夏至道，「不過也無所謂吧，都沒了，知道不也是添堵。」

　　陸城眼睛忽然一睜，「什麼叫都沒了？」

　　夏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就壽命唄，其實減壽這種說法太抽像了，就是說誰老了不會得個什麼病之類的？能維持全是靠身體的一定免疫力啊痊癒功能之類的，但這玩意也是有限的，我提前用了，以後就死得快……」

　　夏至話還沒說完，就被陸城猛地抱進了懷裡。

　　「我操，你幹嘛？！」跟他們四個待一塊久了，夏至也學會爆粗口了。不過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太意外了，就不說陸城老早以前就沒怎麼碰過他了，兩個人現在這狀況，也不該陸城這麼做啊。

　　夏至一邊想著，一邊就想推開他，這什麼跟什麼啊！

　　可夏至動作到一半，忽然就僵住了。

　　有感覺到力氣實在敵不過陸城的原因，更多的則是因為……脖子莫名感覺到有點濕的原因。

　　陸城哭了？他哭了？

　　夏至還感覺沒緩過神來時，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悶悶的，「對不起……」

　　這還沒緩過來的神更是直接一棍子被打的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陸城把臉埋在夏至脖頸處，心裡也難受的一疼一疼的，像是被人揪住了似得。

　　陸城想問問夏至，他多早以前就知道可能會有這種副作用了？

　　知道會有這種副作用還衝上來，怎麼就這麼傻呢，他寧願當時被擊中的是自己。

　　況且那麼一下，又得讓他的身體少多少年的壽命？

　　陸城他之前一直在想，就西北那一次，從此之後，就再不會讓夏至受一丁點委屈了。可現在他後悔了，他害怕了。

　　比起夏至可能會一輩子不能回到他身邊，可能會一輩子不原諒他，伸手都沒法碰到這個人，才真正讓陸城感覺到了什麼叫世界末日。

　　夏至要是不在了，他怎麼辦？

　　一想到這點，陸城就控制不住自己不斷往外湧的淚水。

　　他陸城何德何能，讓夏至等了他七年之後，還這麼為他三番五次的涉險？夏至為他丟了的這些東西，他又能上哪兒去還？

　　陸城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忽然哭了出來，但感覺就是悶的慌，想著夏至為自己做的，想著自己做過的。他原想以後拿一輩子來補給夏至就好了，但現在，他能拿什麼給夏至？能拿什麼給夏至，才能讓他好好走完這輩子？

　　陸城不知道，所以他慌了。

　　夏至心裡也複雜的要命，一方面他不想再和陸城黏糊在一塊兒了，另一方面他又覺得現在這個狀況不太好把他推開來。但想了一會兒，他還是後退一步，從陸城的懷抱裡掙脫開來了。

　　看著陸城被推開之後，臉上還掛著淚，夏至也說不清自己心裡的滋味。

　　只見那張臉上，除了深深的愧疚感以外，甚至還帶著點夏至認不出來的東西。

　　「我不早說過了麼，我是欠你一條命的。」夏至想從口袋裡給陸城遞張紙，不過想想還是算了，估摸著他也不會用，「還了也就清了。」

　　陸城一聽這話，心疼的更厲害了，可他偏偏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千言萬語好似都卡在嗓子眼似得。

　　夏至拍了拍那牛皮紙上的灰，「我也不恨你，要白舸是你妹妹，我說不定也會這麼做的。」

　　陸城的眼睛一瞬間就瞪大了，他感覺心像是被什麼猛地砸了一下，咯登一聲，「不是……」

　　「本來我執念就太多，醒了之後我也沒問你白舸的狀況，一碼歸一碼，我盡力了，最後她活不活著，也不關我事了。」夏至聲音很淡。

　　「不是你想的那樣，」陸城的表情有點痛苦，不是夏至想的那樣，他不喜歡白艦，他從來就不喜歡白艦，「我對白艦不是那種感情……我就喜歡你一個人……」

　　真的就喜歡他一個人。

　　陸城從始至終都只喜歡他一個人，從來就沒有喜歡過白艦，他對白艦，更多的是心疼。那種像是對弟弟似得，他記得當初他剛進部隊的時候，周錚也是這麼對他的。他是因為周錚的耐心，最後才沒能走上歧路，所以他一直想著如果有機會，也一定要想辦法讓白艦認識到，喜歡男人，並不是一種病。

　　但他的認識，也僅限於希望白艦能遇上一個對他好的人而已，這個人，他從來就沒想過是自己。

　　可他要怎麼跟夏至解釋？

　　他要怎麼解釋？就算解釋了，夏至他還會信嗎？

　　「哦。」夏至聽見他的話之後，也呆了呆，陸城喜歡他，這要是放在以前的他聽見了，估計能開心地直接找個高樓跳下去，可現在……夏至垂下眼簾，感覺了一下早已波瀾不驚的心臟。他搖了搖頭，用幾乎淡到沒有感情的聲音道。

　　「有點晚，可惜了。」

作者有話要說：　　答應你們的虐攻ˍ（：」∠）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