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母親說得甚少,就讓她走了。
齊奚能感覺到她的關愛,但她也懂母親也不是尋常人等,她能摸著她的臉道了一聲「你要好好的」就已是給了她全部。
她也未遺憾母親不能與她一道回京,雖然有母親在身就會有人保護他,但她的父母親吶,給彼此的多了,給兒女的就少了。
這大概是就母親所說的能量等恆罷了。
齊奚對此是真不傷心,她早起年早就明白比起哄她,父親更願意哄母親一些。
不是不疼愛,只是歡喜的到底要少一些,而且,這比起別人家的,她到底還是要多得了許多。
不是每個父母都能把眼珠放在女兒身上,像教導她一樣地教導自己的女兒的。
放眼整個京城,齊奚都找不到比她更受父母溺愛的女兒。
她為此是心懷感激的。
齊奚一路向北,與弟弟們在船上嬉戲,見識一路風光景色,齊望看早他不到一刻鐘出生的姐姐,都看不到她有為在京的人一分擔憂之色。
只是看不出,他也沒問。
他不是個那般喜歡言事的人,而齊潤雖愛有話直說,但一路也從未跟姐姐提起過京中的皇帝。
這是一段姐弟幾人間就是很多年想起,都能會心一笑的輕鬆時光,齊奚甚至在此間偷偷地學會了游水,還會釣上魚來為弟弟們做湯。
她幾乎無所不能,往往引來齊潤的驚嘆,大嘆家姐世上無人能匹配。
齊奚聽了往往笑而不語。
齊家姐弟快靠近京城,京城運河上的信鴿更是不斷,齊潤這時候離母親已經很久了,時間太長,他從未離母親這麼長時日,先前的興奮變成了不安,每每要問他阿姐說阿娘什麼時候才回家。
齊奚給了他個日子,他竟每日都要數一遍。
有日齊望在自己的船艙裡半夜被下人驚醒,說小公子醒了,齊望去了弟弟的艙房,便聽小弟弟哭著與他阿娘。
原來是弟弟在夢裡夢見母親全身都是血,受了驚嚇醒來就非要他三哥給他變出一個阿娘來見他。
齊望無奈,哄了小半夜,才把抓著他袖子要阿娘的弟弟哄入睡。
第二日齊奚聽了昨夜小弟驚醒的來龍去脈,沒有取笑弟弟,而是兩封寫信,一封送及遠在梧州的父親,一封送到國公府裡的大哥那,把小弟驚醒的事寫道了出來。
齊奚如此鄭重其事,卻把齊潤嚇著了,他在船上的日子時不時要往後看,看是不是他阿娘坐的船趕上來了。
雖說有父親在旁,他還是有些擔心母親會出事。
他母親就是一只小兔子稍稍凶惡些,也會嚇壞她的。
齊潤從未沒有如此擔憂過他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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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京城晴空萬裡,齊璞在知道弟弟妹妹快要抵達之前去了趟宮裡,平哀帝這時候臉上有了點血色,看著像是好多了。
只是下的猛藥還是絲毫未減一分,齊璞心裡是知道的。
平哀帝見到他來,也是笑道,「難得你得空來見我。」
他把一批大內密探給了表弟,還有幾波人馬也都放在了他手裡,很難得他還能有空來見他。
依他的手勢坐他對面的齊璞苦笑,「我也想來。」
他也來過多次,只是他這個皇上表哥也不時時見他罷了。
這次能見著,齊璞想應也是托了既然回京的妹妹的福罷。
他這個表哥,也就對他那妹妹要柔軟些。
「呵。」平哀帝輕笑了一聲。
他前些日子病入膏肓,只想著把人馬給了齊璞才好,他不想見齊璞,聽他那些他並不想聽的大道理。
他這輩子從小就隨父親征戰江南,後來被祖父挾制在宮中,這生所經也有,他聽到的大道理太多了,可道理跟人生是不同的,有時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皇上。」
「喝茶罷。」
「表哥。」齊璞沒碰茶杯,只道,「您今日也知是我為何來的罷?」
「嗯。」平哀帝笑著點了下頭,「奚兒他們快到京了?」
「快了,後日,這是奚兒給我的信。」
齊璞把妹妹給他的信放在了平哀帝的面前。
平哀帝看了蓋著齊國公府徽章的信封。
「您看一眼。」
平哀帝拿起了信,看了下第一頁後,手沒動了,本是帶笑的嘴角也淡了下來,眼瞼垂得更低。
「您還不知道罷?」
她應該沒跟他說,她想到宮裡住一段時日罷。
平哀帝垂著的頭輕搖了一下。
「我答應了,」齊璞淡淡道,「我也沒法拒,她有此意想來我阿父阿娘都是知道的,他們都準許的事,我這個當哥哥的也沒有說不的份。」
所以即便是皇帝讓他攔著,他也沒法攔。
平哀帝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只是抬頭摸了摸自己的臉。
齊璞坐著他對面看著他不語。
平哀帝也是未出聲,又繼續看著信,看到她在信中寫到讓兄長替她如何歸置江南帶來的物什,他嘴邊的笑又涌了出來。
「她這次帶回了不少心愛之物,你要替她歸置好了,省得她回頭找不到。」平哀帝把信按折痕折好,放入信內笑著道。
齊璞笑了笑。
君臣倆這次一同用了一頓膳,平哀帝用膳用得很慢,但這次他用了一碗半的飯,又讓齊璞陪他走了走,這才在吃藥有間隙讓齊璞有事走就是。
齊璞走之前與他誠懇道,「我們家的人,上了心都是一輩子事,就算您不打算與她一輩子在一起,也別這麼早就讓她傷了心,她還太少了。」
平哀帝微笑,點點頭,含笑目送了他走。
等他走後,他對身邊低著頭含著淚的葉公公道,「我知道的。」
所以自聽說她一個人帶著弟弟們回京,他就已經努力振作了……
只是沒料她比他想的還要回來得早些,他從那些她給他寫的她一路都在玩樂的信中,還以為她會耽擱不少時日。
哪想,卻是早回來了。
「您知道就好,就算不為您自己,您也為為奚兒小姐的心罷。」葉公公低著頭輕聲道。
「唉,是啊。」平哀帝抬步往內宮走,道,「陪我再走走,選選地方。」
先替她選選哪處是她願意住的。
他不知道,原來他的表伯父夫婦可以對他如此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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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奚三姐弟一到京城官船停泊口,整個水面一片清澈,一眼放過去碧波蕩漾,剎是美極。
今日整個泊口只有他們齊家的船入口,就是原本停在此地的官船也被拖走了,齊璞也沒帶多少人來接弟弟妹妹們。
宮裡的葉公公也帶人來了,不便多帶人來,聲勢弄得太浩蕩了。
齊奚見到葉公公也是沒有驚訝,見到葉公公恭敬地朝她彎腰行禮,她上前就扶了他起來,還半鞠了腰。
人一起,她便笑道,「我的皇上表哥令你來接我的罷?」
「是呢,二小姐。」葉公公看著眼前巧笑倩兮的齊國公府三小姐,她身後就是寬闊無垠的河面和萬裡無雲的碧空,汗公公看著她就想笑,多好的漂亮話此時一句也說不出來,心中卻是寬慰無比。
有她這樣的人的相伴,宮裡的人才會真的開懷。
齊奚在國公府呆了一日,第二日就被傳進宮去了,這次三姐弟也都去了,皇帝傳了聖旨,道許久未與齊家表弟表妹們親近,且他身子不適,想讓他們進宮中陪他些日子。
宮中已經清洗了一遍,即便是宮女也是清清秀秀,十三四歲如齊三小姐一樣的少女,眾多是剛選進宮來的,天真無邪不諳世事的很。
齊奚未見皇帝先見小宮女,見裡面還有幾張肖似她身邊小丫鬟的臉,也是笑了。
她也聽葉公公說這些宮女都是新進的,見著了幾張熟臉後便對身旁專種侍候她進宮的葉公公笑道,「這都是按著一個模子選進來的罷?」
葉公公笑眯眯地笑而不語。
齊望兩兄弟已經隨長兄去見皇上了,齊奚卻未一道同去,她有皇帝的口令,可行先到長信宮安置,再行它事。
齊奚要住的長信宮離現在皇上所住的長樂宮看著有點遠。
自去年經表伯母離京前的勸說,平哀帝從他父皇先前所住的宮殿搬到了長樂宮,長樂宮離皇上處理政務的太和殿不遠不近,但離內宮也是頗有一些距離。
但抄近路的話,卻是近的。
葉公公在三小姐收拾妥當出宮後,跟她指了指左側的一條小道,「三小姐,從這條道過去走十來丈,就是宮裡的永善河。」
此河能通長樂宮後殿,長信宮以前是歷代皇家所藏書清靜之地,所來之人甚少,長樂宮能通長信宮所知之人也不多,不過,常來宮中讀書的齊家人心中應是有數的。
果然,葉公公所言一出,齊奚就朝那條小道多看了兩眼,還輕頷了下首。
齊奚差了兄弟一個多時辰去見平哀帝,一見皇帝她就笑開了顏,等到她請了安,讓葉公公扶起後,她便朝他又走近了兩步,目視著他微笑道,「哥哥你瘦好多了。」
「有些難看是罷?」平哀帝撫了撫臉,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她回來之前已經照過鏡子了。
他是有些不好瞧了。
此時宮人們都退下去了。
「倒也不是,」齊奚上前扯了他的袖子,拉著他前去坐,一坐上椅子她就道,「也不是呢,就是沒人看著你,你就不知道照顧自己了,所以我就來了,哥哥還是聽我的話好,莫要,莫要……」
她說著時眼珠是低頭的,聲音裡有許多的笑意,只是說到這時候,她話就頓了下來,眼珠看著她扯著未放的袖子外那只白得泛青,瘦得無一絲肉可見的手,那話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唉,」她拉過他的手,與他五指交纏,深深地嘆了口氣,又喃喃自語,「那你不心疼自個兒,換我心疼,這總行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