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貝耳朵戳了戳“小耳朵的抒微”,發了條私信給他︰“你是?”
幾分鐘後,對方回復︰“嗯。”
貝耳朵︰“……”
這簡潔的字眼,熟悉的口吻,不是他又會是誰?
小耳朵的抒微……他的取名和她現用的“抒微的耳朵”真的只是遙相呼應這麼簡單?怎麼她有一種被直接調戲的錯覺,明明已經和他說了,別在耳朵面前自行加字,她會很害羞好吧。
貝耳朵壓住了內心的悸動,不敢再多問,秒速退出了。
上床關燈之前,手機跳入一條短信。
“等我下一次的約會安排。”
發信人是葉抒微。
看著這三個接觸頻率越來越高的字,貝耳朵的唇角綻放自己都沒察覺的甜意。
不知道他下次會把約會安排在哪里。
她可以稍稍期待一下。
而結果是,對葉抒微這樣的單細胞生物不能抱什麼期待,他的約會主題依舊圍繞著湖。
當兩人坐在湖邊一處稠密樹蔭下的椅子上,貝耳朵看著夕陽西下,被染紅了半面的湖水和遠遠的一葉扁舟,忍不住說︰“我以為你會換一個地方的。”
“上次我們在湖上,這次在湖邊。”葉抒微打開隨身攜帶的東西,“完全不同。”
貝耳朵無語地接過他遞過來的藍色保溫盒,打開一看,竟然是做好的黑椒牛肉蛋炒飯。
“先吃飯。”他遞過來筷子。
“你親手做的?”她嘗了一口。
“隨便做的。”
“好香,味道超級好。”貝耳朵清楚適當的表揚會讓他的心情變好,相處這麼長時間這點還是了解的。
果然,某人很不低調地回了一句︰“我做的菜怎麼可能沒有水準。”
“嗯,自從吃過你做的菜,我的嘴更挑了。”
那是當然的,慢慢地你只會認準一種味道,沒有其他的選擇,葉抒微在心里下了結論。
吃完後,兩人開始練習情侶之間的家常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相依相伴地過好余生,等老到眼楮都睜不開的時候,你身上的氣息是我能辨識這個世界的唯一……”貝耳朵突然停下,疑惑道,“抒微,你父母真的每天都會說這些?”
“對。”
“可是我覺得這好像是影上的台詞,一般人生活中會常說這些愛的誓言?”
“如果他們是相愛的人,每天重復三次都屬正常。”
“好吧。”那她繼續好了。
“那你父母呢,他們會說什麼?”葉抒微問。
“他們才沒有這麼有愛的對話,通常是我媽一回家就抱怨飯菜不好吃,房間空氣不好,她很累很煩,我爸誠惶誠恐地把熱水遞過去,問她是不是工作不順心,她立刻讓他別出聲,一邊呆去……每天都是如此,日復一日。”貝耳朵聳肩,“家里氣氛就沒好過。”
“既然他們沒有感情,為什麼當初要結婚?”
“也許。”貝耳朵斟酌道,“和很多人說的那樣,結婚不一定是為了愛情,還有生存。”
“如果是生存,一個人也可以,不該去拖累另一個人。”
“不是每個人的想法都和你這樣透徹。”她說,“何況,大部分人都想找一個伴,那樣就不會孤獨。因為一個人過五年六年其實都不算是難事,但如果超過十年就沒法想象。”
葉抒微表情沉靜,而後轉過頭看她︰“如果不是自己有感覺的人,在一起一天都很難忍受。”
“你把婚姻看得很神聖。”
“神聖嗎?在我看來,婚姻是愛情的自然需要,如果你喜歡對方,當然會想著和對方每天在一起,既然要在一起,用一種合情合理的形式來彰顯身份和保護關系很正常。”
葉抒微每說一個字,貝耳朵的心就撲通地猛跳一下。
當他認真,坦然地闡述自己的婚姻觀,竟然能讓她對這個世界產生安全感。
“我贊同你說的。”貝耳朵附和,“以後我的結婚對象一定是自己深愛的,獨一無二,無法替代的人。”
葉抒微沒有再接這個話題,繼續教貝耳朵念台詞。
“耳朵,說話的時候要看著我的眼楮。”他低下頭,找到她的眼楮,“集中注意力,別總是躲開。”
“好。”貝耳朵暗吸一口氣,伸手扇了扇臉龐的熱風,對上他璀璨光華的眼眸。
“現在對我說剛才那句誓言。”他專注輔導。
“你是第一個讓我心動的人。”
“還有下半句。”
“也是最後一個。”貝耳朵擱在腿上的手不知不覺地握成了拳,指端觸踫到了掌心的汗意,一字字地把台詞說完,“在我的生命中……我發誓。”
“嗯,比剛才進步了一些,不過情緒缺乏連貫性,還需要多練幾遍。”
……
等一對一地輔導完,葉抒微一身輕松,貝耳朵則再一次感覺像是一口氣跑了一千米,消耗了全部的能量。
“今天就到這里,時間還不晚,我們去走走。”
“走走?不妥吧,會被大家認出來的。”
“你不是已經準備了墨鏡和帽子?”
“但身高差是遮不住的。”
“耳朵,就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公眾人物,手拉手出來逛街的也不少,何況我們遠遠沒有那麼出名,你考慮的太多了。”
說著,葉抒微站起身,拉上貝耳朵︰“放心,不會有事。”
貝耳朵被他牽起一只手,另一手順勢拿出包里的墨鏡和鴨舌帽。
“你確定全副武裝後不會更惹人注目?”
一句話就擊中了貝耳朵的潛在隱憂,她把東西又塞回包里,任由他拉著手出了湖景區。
湖景區周邊主要有兩條街,一條是酒吧特色街,一條是文藝味濃厚的綠茵路,因為前者喧囂嘈雜,夜晚聚集了年輕人,他們選擇了去後者。
綠茵路是這座城市標志性的路段,以文藝風雅為賣點,白日里安靜淡然,無車馬喧囂,到了晚上更甚,除了陸續的快速車聲和自行車鈴聲外,只有腳下落葉偶爾 嚓的碎裂聲。
這樣的環境下,一些內心的聲音會被無限放大。
貝耳朵想起高中時候,班上一對情侶表白的地方就是在綠茵路,後來遭到其他人揶揄︰“你們是不是在那幅一吻一世情的海報前下定決心在一起的?”
一吻一世情是當年這條路上最大的一幅廣告海報,畫面是穿了比基尼的女人和基本沒穿的男人跪在沙灘上擁抱,男人低頭親吻女人的唇,吻得朦朧而唯美,右下角有一瓶復古金的香水。
很多女生對那幅海報記憶猶新,覺得怦然心動,以至于對那瓶奢華的香水很向往。
男生喜歡那幅海報純粹是因為穿著清涼的女模。
唯有貝耳朵念念不忘那句廣告詞,一吻一世情,適合所有的有情人。
當然,現在的綠茵路早就沒有那種風格的廣告海報了,林立的店鋪上方,那成片成片的牆面上都是手繪動植物。
“想進去看一看?”葉抒微發現貝耳朵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右邊一間間的小店上,看出她有購物的興趣。
貝耳朵往其中一家打光最柔和的家私旗艦店看去︰“那家店好像是新開的,之前沒有,你有興趣嗎?”
“我正好想看看床上用品。”
……
兩人進了店,一個盤著頭發,穿著干練的女導購員立刻過來招待。
貝耳朵正擔心她會不會認出他們,女導購員已經微笑開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你想買什麼?”葉抒微低頭看身邊的貝耳朵。
“我們隨便看看。”貝耳朵拉葉抒微走向左邊的區域。
女導購員很有禮貌地跟在他們身後。
貝耳朵拿起一張雙人床上的圓形靠枕看了看,葉抒微則垂眸打量床的款式。
門再次被拉開。
女導購員轉身,正準備說歡迎光臨,發現來者是總經理王赫川,恭敬地說了聲王總。
王赫川剛從酒吧一條街出來,順道來這里巡檢,連領口都沾著酒氣,所以當看見貝耳朵和葉抒微時以為自己眼暈看錯了,使勁眨了眨後發現還是他們。
“好巧,你們來我的店里買東西?”王赫川走過去,慢悠悠道。
貝耳朵看見王赫川時一愣,隨即想起徐貞芬曾提過,王赫川的家具企業旗下有連鎖店,第一家在火車站附近,經營四年,生意一直不咸不淡,店內裝修也過于陳舊,打算遷址到消費實力強的地段,重振旗鼓。
沒想到新址選在了綠茵路。
“王赫川。”貝耳朵客氣地打了招呼,“原來這是你的店,我才知道。”
“呵呵,只要你稍微關心我一下,就知道這里七月初開張,到現在快一個月了。”
“哦,恭喜。”
王赫川笑了笑,看向貝耳朵,發現一段時間未見,她頭發長了一些,皮膚更瑩潤,越發的散發女人味,想到名花有主,他心里真不是滋味。只不過,必要的風度還是需要展現的,怎麼說也不能在她的男朋友面前失了顏面。
她的男朋友……王赫川看向葉抒微,心里不屑道,怎麼對方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好像把他當隱形人,難道長得高就了不起?
“新店開張後生意還不錯,今天不是周末,所以晚上冷清一點。”王赫川收回目光,只盯著貝耳朵,嫻熟地聊開了,“耳朵,你想買什麼告訴我,低于一千的我直接送你。”
葉抒微抬了抬眼眸。
貝耳朵拒絕︰“別說笑了,我要買當然是自己掏錢。”
“我像是在和你開玩笑嗎?憑我和你媽媽的交情,送你點東西怎麼了?我這里開張的第一天,你媽媽就送了花籃,帶了好幾個朋友來捧場。”王赫川說,“就當我還你。”
貝耳朵還是搖頭︰“我媽媽捧你的場和我沒關系,你不用還我。”
“喲,耳朵,一段時間不見,你怎麼和哥哥我那麼見外?”王赫川松了松領口,“真沒事,你喜歡什麼直說。”
“她喜歡什麼只會告訴我。”葉抒微忽地出聲,“由我買單。”
王赫川一听見葉抒微的聲音就很不舒服,語帶挑釁︰“我這里的東西可不便宜呢。”
“沒事,我帶卡了。”葉抒微說。
“啊,真抱歉,我忘說了,今天店里的刷卡機壞了,耳朵要買什麼你得付現金。”
女導購員疑惑地試探︰“王總,刷卡機……”
王赫川一個眼神飛過來,讓她沒說話,轉而沒事人一樣地看耳朵︰“耳朵,你看上什麼了?”
貝耳朵轉了轉眼楮,把手里的抱枕塞給葉抒微︰“我要買這個,你付錢。”
一個抱枕的價格不貴,完全可以用現金支付,她用行動表明自己是站在葉抒微這邊的。
“其他呢?”葉抒微問。
“我就看上這個了,其他的都不需要。”貝耳朵笑盈盈,“快去結賬,我們還要出去吃冰激凌。”
葉抒微看著手里的圓形抱枕,對貝耳朵說︰“那就買一對吧,可以放在沙發上,我們看電視的時候一起用。”
“……嗯,好。”
葉抒微去結賬的時候,王赫川不相信地看貝耳朵︰“耳朵,你們已經同居了?”
“嗯?嗯。”貝耳朵淡定地圓謊。
“真是出人意料,我一直以為你是乖乖牌。”
“這和乖不乖沒關系,男女之間,感情穩定後住在一起也很正常。”
“听起來你認準他了,該不會要嫁他了吧?”王赫川酸溜溜道。
貝耳朵笑而不語,在王赫川眼里是默認。
等葉抒微買了單,拎著袋子回到貝耳朵身邊,貝耳朵主動挽住他的手臂。
“耳朵,下次來記得打電話給我,我給你打折。”王赫川覺得這一幕很刺眼,忍不住又多言。
貝耳朵還來不及婉拒,葉抒微開口︰“既然他這麼客氣,我們婚前就來這里買東西,讓他在一邊幫我們做參謀。”
“……”王赫川準備好的下一句話頓時被噎住,一想到他們要以新婚夫妻的身份來這里挑選最私密的床上用品,他還要在一邊旁觀給建議,簡直是胸口淤血。
葉抒微說完,伸手摸了摸貝耳朵的腦袋,貝耳朵朝他笑了笑。
快走出門的時候,王赫川突然轉身,故作疑惑︰“對了,耳朵,你媽媽知道你們已經同居的事了嗎?”
葉抒微回了一句︰“只要你不說,全世界人都不會知道。”
王赫川再次眯起了眼楮,他的意思不就是指自己大嘴巴?影射自己不守承諾,把貝耳朵的戀情偷偷告訴了徐貞芬?
這句話也直接提醒了貝耳朵,于是,她態度嚴肅地交代王赫川︰“請你這一回不要再告訴我媽媽。”
“當然,我上次是不小心說出去的,這次不會。”王赫川對上葉抒微的眼楮,覺得這男人城府很深,時時秀恩愛,處處坑他。
葉抒微看他的目光卻淡漠如白開水,比起上一次在ktv的句句重創,這一回,他顯然不願意再多說什麼。
王赫川逐漸清楚這代表什麼,葉抒微已經不當他是競爭者了,或者說,葉抒微不當任何人是競爭者,無論別人再怎麼挑釁,叫囂,都夠不上是威脅。
這是最高的勝利者姿態,四兩撥千斤地點明事實,你接不接受隨意,反正人已經是我的了,你無能力改變任何。
……
葉抒微和貝耳朵走出店,一起來到對面的飲品店,他給她買了冰激凌,自己要了一杯冰茶。
“你喝冰的?”貝耳朵問,他通常喝常溫的東西,這個細節她記得很清楚。
“嗯,今天溫度太高了。”葉抒微說。
雖然看不上王赫川,也知道貝耳朵對王赫川無意,但听到王赫川自來熟的一口一個“耳朵”,他第一次感覺莫名的煩躁。
他從來不會為一點小事影響心情,情緒更不會被無關緊要的人牽動,今天是首例。
這樣想著,他竟伸手挽住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