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回京
三皇子回京了。
章君喜極而泣,而僅接著就被打懵了:三皇子在被洪水沖走的過程中右腿骨折,等侍衛們尋找到三皇子時迅速叫來御醫救治用藥,但……仍無萬全把握,所以顧不得沿途顛簸,三皇子自己下令立即返京。
佑德帝知道三皇子回京,叫王院正過去看了一趟,等王院正回宮向陛下稟報。
「陛下,恕老臣無能,三殿下的腿傷得過重,恐怕無法恢復完好了。」這話他沒在三皇子面前說,不過看三皇子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又有些歇斯底里,看來也是心裡有數不過不肯承認罷了。
若是……瘸了,在陛下膝下尚有數位皇子的情況下,三皇子再英明神武,也與大位無緣了,王院正心中感慨世事無常,想想三皇子剛接了皇命啟程去南邊救災時是多麼風光,他那派系的官員,幾乎將他看成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皇帝了。
可轉眼希望落空,這前後的巨大落差,三皇子怎可能接受得了。
「朕知道了,儘量給他用藥吧。」佑德帝嘆息了一聲說。
「是,陛下,老臣告退。」
佑德帝目光閃了閃,低下頭拿起南邊送來的摺子。
英武侯府大門緊閉,這日卻迎來了一位客人,聽到來人身份後俞晨訝異了一下,讓人將人請進來。
不用想也明白來人為何而來,而且遠道而來,不適合拒之門外,俞晨收拾了一下帶著小白一起去見客人了。
來人坐在位置上垂目喝著茶,並沒有四處張望打量廳堂裡的佈置,俞晨走進廳堂笑了一下,說:「成文,怎會是你過來的,生哥兒沒跟你一起來?」
楊文成聽到聲音忙起身看過去,逆著光走進一人一狼,畫面有些熟悉又有著不同,這一人一狼比平陽村所見更氣度非凡了。
楊文成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拱手道:「縣主……」
「既然你是專程來京看我,就沒必要講究這些規矩了,對了,平陽村還好嗎?吳熊帶信過來說村裡也有些旱。」俞晨一邊說著就一邊走到一旁坐下,下人送上茶,又恭敬地退下。
楊文成進了府後就在觀察府裡的情況,生哥兒擔心縣主情況,臨行前叮囑又叮囑,還說什麼京城待不下去就回平陽村,楊文成當時實在不忍打擊生哥兒,現在見了果然如此,單這府裡的下人就對縣主恭敬得很,而且府裡並未因侯爺不在而慌亂,依然井然有序。
縣主說話隨性,楊文成也輕鬆起來,回道:「村裡都好,雖然入夏以來雨水減少,不過也託了縣……咳,晨哥兒的福,就算地裡收成減少,這日子過得也不比往年差,倒是晨哥兒你山上種的那些果樹和其他樹木,聽徐大哥說,不及園子裡的果樹長勢。生哥兒也想來京城看看晨哥兒,不過,咳,現在到底不太方便。」
說到最後,楊文成臉紅了一下,俞晨看得哂笑:「我倒是笑了,你們現在還未成親,不過日子也快了吧,沒想到我趕在你們前面了。」
楊文成也放開笑了起來,誰能想到晨哥兒來京城後會經歷認親又被賜婚,那一場婚禮連青宜鎮和平陽村的人直到他來前還津津樂道,彷彿一個個都親眼看到現場一般,恐怕幾十年後平陽村的人還會記著這些。
他又說了些村裡和俞晨那園子的情況,以及縣時新開的酒館。
德昌縣雖然雨水見少,但比其他遭難的地方好得多,雖然也收留了些逃難的人,但如今的縣令比前一任務實,早在有消息傳過去就作了些準備,所以德昌縣並沒出現亂子。
扯了好一會兒話題,楊文成看上去比以前平陽村裡還要穩重,到最後才抬頭看了一眼俞晨:「其實我的來意晨哥兒應當聽得知曉,難道侯爺到現在還未見人?我來的路上聽說三皇子已經回京,卻受了傷。」
侯爺失蹤不見的消息傳到平陽村,他阿父阿爹當時就慌了神,好在大部分村民得了縣主的惠還是很關心縣主的處境,村裡說得上話的人家碰了個頭商量要怎麼辦?因為遭災通信速度慢,來去也不方便,商量到最後還是決定派個代表來京城看看。
俞晨摸著小白的頭說:「我留你住兩日再回去吧,這一路過來想必不比之前方便,放心,晉源會回來的,不過你們這個時候能來看我,我還是很高興的,我讓人帶你下去洗漱一下。」
「好,有勞了。」楊文成見俞晨不願意再說什麼,知趣地說,他仔細看了俞晨的眉眼,想來侯爺當真無事吧,去年那樣的情景最後不還平安無事,想來這一次也是。
而且路上也聽說了陛下對武安侯府的處置,這時候有陛下護著英武侯府的吧。
送走楊文成,俞晨抱了抱小白的脖子,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低聲說:「我看上去這麼讓人擔心嗎?小白,你說晉源再不回來,我是不是該去把他揪出來了?」
小白嗚嗚叫了兩聲,腦袋蹭蹭主人的臉,小白不要那人回來,那人一回來它晚上就不能留在主人房裡了,嗚嗚……
入夜,俞晨在窗下書桌前練大字,在他堅持不懈的努力下,一手字雖比不得駱晉源這樣自小開始練起的,但他自己拿起來欣賞了一下,放到前世絕對能拿出去參加書法比賽了。
不過再看了一眼後,還是隨手將之粉碎了,重新鋪開一張紙。
燭光搖晃了一下,俞晨手裡的筆突然掉了下來,墨汁糊了一紙,可他卻沒有意識到,而是轉身向後看去,門口出現一個身影。
「晨哥兒,我回來了,咳……」門口燈光下的黑影彎腰咳嗽了一聲,在俞晨自己都沒有意識的時候,人已經走了過去,將人扶住,卻被他一把擁入懷中緊緊抱住。
俞晨沒動,鼻尖嗅到各種混雜在一起的氣息,塵土、血腥還有熟悉的藥味,正是出自他的手,心神一動,這人身體的狀況立即印入他的腦海中,頓時心裡生起一股怒氣,稍一用力就掙開他的懷抱,拎著他的腰帶就將人打橫抱起,幾步就送到榻上。
「咳……晨哥兒……」駱晉源無奈地笑,毫無防備之下又被晨哥兒打橫抱起了,幸好這次沒人看到,好吧,沒人看到他就任由晨哥兒處置了。
「肋骨斷了兩根,腹部有兩道刀傷,背後有箭傷,就連這大腿都險些被什麼東西戳個窟窿對穿了,好啊,駱晉源,你能活著回來還真是命大,你當你有幾條小命夠你這麼折騰?說吧,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被水沖走了嗎?怎麼又被人追殺了?誰下的手?」俞晨眉頭豎起,眼中浮起戾氣,對駱晉源也沒好臉色,他就是這樣將自己置身險境?
「晨哥兒,對不起,」駱晉源抓住俞晨的手,「你聽我說,我不瞞你……」
「你先鬆開手,我叫人打水過來,先處理你身上的傷,你這一路馬不停蹄地,傷口都崩開了。」俞晨發了一頓脾氣,卻也不能不管不問,其中的經過又豈是一時半會兒能說得完的。
「好。」駱晉源終於鬆開了手。
俞晨叫醒外間的楊柳,楊柳一聽侯爺回來了,捂住嘴巴差點叫起來,侯爺終於回來了,套了衣裳就往外跑:「縣主,我這就去打水過來。」
侯爺回來真是太好了,縣主嘴上不說可心裡卻一直掛念著,否則夜間到了這個時候怎會還沒休息,有幾次夜裡起來,他看到房裡還有光亮。
屏風後,俞晨看著駱晉源脫掉身上的衣裳,後者有些不自在,可在晨哥兒的眼神之下不得不如此,現在才想起,晨哥兒之前看都沒看到,就將他身上的傷一一報了出來,比他自己還要清楚。
這人比離開時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當然身上又增加了不少傷口,說是之前幫佑德帝白調理了,這人又何嘗不是,前段時間的調理都白費了,當然要比他在平陽村第一次見到這人時情況好一些。
「進桶將自己洗乾淨再出來。」俞晨命令道,自己則抱起脫下的衣裳走出去。
駱晉源眼巴巴地望了一會兒,確定晨哥兒真的不回來了,不得不抬腳踏進桶裡,扯動傷口忍不住倒抽了口氣,可看看外面的動靜,晨哥兒還是沒回來。
直到洗好出來,才看到晨哥兒拿了藥在外面等著他,駱晉源非常自覺地將自己送過去,交給晨哥兒處理身上的傷,這一路上都是他自己處理的。
駱晉源開始說起落水的經過和之後的遭遇,柳江兩岸是他重點整頓地方,到了堤壩上才發現堤壩修建的時候偷工減料得厲害,根本經不住大水的衝擊,他一邊帶人加固堤壩一邊暗中調查官員貪污河道銀子一事,雖然被三皇子清理過尾巴,但並非做得天衣無縫,單銀子不翼而飛以及堤壩的現狀就足夠拿那些官員問罪了。
然而一場大雨讓堤壩又面臨危險,他與三皇子正在巡視的時候突然堤壩決堤。
「晨哥兒,明明那段堤壩才加固過的,否則三皇子也沒這個膽量跟著我一起過去查看,所以突然的決堤明顯是人為而非天災,所以我決定將計就計,你放心,我早防著暗中的人安排好了後面的事,一旦我出了什麼事肖恒他們會依照我的佈置行事。」
俞晨用烈酒給他傷口清毒,看他忍痛的表情下手並沒有輕一點,這傷到底要如何治,又治到什麼程度,還得問他,想必剛回來還沒去見過佑德帝,這樣一身傷怎能不讓佑德帝好好看一看,還不是他那些兒子搞出來的事。
「所以讓京城裡的人以為你又死了一回了?」俞晨沒好氣地摁了一下他的傷口。
這次駱晉源忍不住抽了口氣,趕緊抓住晨哥兒的手說,「我跟晨哥兒保證過,不會不回來,晨哥兒,對不起。」
「放這些馬後炮有什麼用,你做這些決定的時候沒想到我在京城裡會如何?你就不擔心我一人跑掉啊?」
駱晉源輕笑起來,笑得扯動傷口又呲牙咧嘴,最後實在忍不住又半坐起來將面前的人擁進懷中,頭埋進他脖子裡,離開京城沒有一晚不想念晨哥兒身上的氣息的,想得心都抽疼了。
俞晨也終於將手伸出去,回抱住這個滿身是傷的男人,他總算沒有食言回來了。
回來就好,再重的傷他也能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