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茶酒

　　第三日直到天黑了，顧東才從莊子上趕回來，將與佃農訂的新租契送到顧晨面前。當然這些佃農大多不識字，只是在下面按了個手印。

　　原來六十五畝地都是有人耕種的，現在顧晨作了下變動，租出去的地只有三十二畝，剩下了三十三畝空著了。

　　意料之中的情況，顧晨笑了：「繼續續租的人倒比我以為的多了些呢。」只不過畝數都有所減少，信不過他這新東家啊。

　　顧東笑著說：「那還是在少爺聲明這次放棄的人今後就沒有機會了，這才讓想要觀望的幾戶人家咬咬牙又續上了，不過都少租了幾畝地，我看他們還是擔心跟著少爺會吃虧，不相信少爺對他們的承諾。」

　　少爺說了不會讓他們受損失，得到的收益絕對是不會比原來的五成收成低，可肯信的人不多，恐怕連馬莊頭父子二人都半信半疑中，如果收成少了，難不成還真能追著東家要錢不成？

　　還有兩戶明裡放棄續租，實則指望剩下的地沒人表租種後，東家會放你要求給他們繼續續租，那他們便可以自己作主種什麼，說來還是想靠這種小手段來拿捏新的年少的東家。

　　卻不料顧晨的目的正是想通過這種辦法收回一些地，張行收回不是不行，但那樣一來會給附近的佃農帶來一些惡劣的印象，甚至會引起佃農逆反的心理，可現在卻是他們自己主動放棄的，主動權就掌握在顧晨手裡，即使往後他們說東家什麼話，旁人也會幫著顧晨來反駁。

　　東家給了他們機會，是他們自己不想要。

　　顧晨的善心也是有限的，那是在依附他生活的佃農足夠聽話的份上，他不需要別人對自己指手劃腳，既然不能共苦，那麼同甘的機會也就被剝奪了。

　　顧晨看著剩下的地說：「這些地正好，到時賬上支出一筆費用，讓馬莊頭他們父子雇人咱們自己種，長工短工都雇上一些。」

　　顧東了然地點頭：「興旺大哥隨車跟我來了園子裡，我讓他先自己在園子裡轉轉。」

　　顧晨又說：「看看新育的秧苗有多少，先將我們自己的地都種上，兩種秧苗各種上一半。佃戶手裡的地，必須有一半種上紅薯和土豆中的任一種，剩下的一半地看他們自己的意思，想咱的也可以。」

　　「好的，少爺，我會吩咐下去。」

　　園子裡馬興旺的眼睛有些不夠使，偌大的園子裡忙碌得很，因為見他是顧東領過來的，所以也沒人停下來質問他為何闖了進來，有那熱誠的漢子也跟他打了招呼。

　　他腳下走的這條路是用青石板鋪成的，右側地勢略高，一部分種上了樹，一部分他都不認識是種了些什麼，左側在挖池塘，已快完工，池塘邊在插柳條。池塘挖得挺大，而且從上面看去像只葫蘆，葫蘆的腰部像是還要搭座橋。

　　馬興旺看得咋舌，這樣的一個園子建好得要花多少銀兩啊。

　　他與阿父私底下盤算過，少爺在家裡的境況肯定不好，手裡只怕沒多少銀子，買了莊子後還能剩下多少，可現在看這裡的情況，少爺的處境沒他跟阿父以為的那麼糟糕，少爺看上去不像缺銀子的。

　　他們父子還不知道，就連鎮上的鋪子和宅子都拿回來了，單這些產業對於一般人來說已經不算小了。

　　「這位兄弟，育秧苗的地方在哪裡？」馬興旺攔了一人問道。

　　被攔的人恰巧是徐大柱，熱心地為他指了個方向，馬興旺謝了一聲往那邊走去。

　　他離開後才有人問徐大柱來的是什麼人，徐大柱聽顧東提起過最近在忙什麼事，隨口說道：「晨哥兒最近拿回老俞家一個莊子，這人應該是莊子上管事的人吧，那邊不是開了幾塊地在育苗子麼，許是莊子上要種吧。」

　　這些漢子聽了跟馬興旺一樣咋舌，如今顧晨在他們心目中的印象與初來時大不相同了，那時的顧晨是個無依無靠相當於流放一樣的被趕到他們村裡，雖然同情但日子肯定不好過，後來印象慢慢地改觀，現在更是清醒地認識到，顧晨與他們不是同階層的人，也是他們幾輩子人拍馬都追不上的。

　　現在想想起初那些瞧不起顧晨背後說閒話，甚至想要佔便宜的人家，都會覺得好笑，無知者無畏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尤其是那些自以為施恩一般地想要提親的人家，現在看來才真正好笑，晨哥兒有這般的身家哪裡是村裡人能夠肖想的，更別說還有一個一看就不好惹的盧表少爺。

　　現在有人家羡慕裡正家，顧晨剛來時沒有因閒言碎語而冷著他，而是多有照顧，現在再來看看，盧表少爺特意尋了個人來教楊三兒武藝，村裡孩子誰不眼紅，可現在再往上巴也得看顧晨願不願意理睬，錦上添花容易，可雪中送炭卻尤顯珍貴，道理村裡人不是不懂。

　　「一早看到那地裡育的苗的，到底是啥苗啊，咱村裡都沒見過。」有人好奇地問，顧晨的莊子裡都要種這些，他總不能虧了自己吧。

　　「對啊，要是能吃的咱們能不能也跟著種一些？」

　　徐大柱搖頭說：「我也不清楚，彷彿是晨哥兒尋來的新作物，能不能種得問問顧管事。」

　　說實話，他倒也想跟著種上一些，可自己的地太少又薄，打算攢上幾年的錢再買些地。

　　自顧晨來到平陽村，他比在場的人更清楚顧晨在種植上的能耐，且不說園子裡去年種上的樹都成活了，就說園子裡吃的菜，那是一個冬天都沒斷過，偶爾他夫郎做完了活後也會捎上一些帶回家，這樣的能耐甭說村裡沒人，就是鎮上縣城裡也是少有的，冬天那些新鮮菜蔬賣得有多貴誰不知道，還不就是因為稀罕唄。

　　所以，他以為能讓顧晨看上並在自己莊子裡種的作物，肯定不會有差。

　　有人打退堂鼓，也有人興趣不減，再說了就在自家屋子前後的菜地裡種上一些，也占不了多少地方，圖個新鮮罷了。

　　後來這些人都跟顧東打探了，顧東只得告訴他們，有剩下的苗子會勻一些給他們。

　　而徐大柱狠狠心一咬牙，將兩畝地其中的一畝人都種上了，他的地瘦，種糧食產量也低得很，聽顧東偶爾雖了一嘴，說這兩樣作物畝產量不低又不需地肥，才作了這樣的決定。

　　至於再後來，徐大柱則成了現在一幫漢子羡慕的物件，徐大憨成了徐大膽，跟著顧晨發了小財。

　　馬興旺看到地裡一排排綠油油的秧苗很是驚訝，這個時間秧苗就能出到這種程度了？也太早了吧。這時顧東走了過來，見到馬興旺問道：「興旺大哥，看這些苗子咋樣？等莊子裡的地犁過後這些秧苗就可以移栽過去種上了。對了，這些秧苗都是少爺親自過問過的，你放心吧，其他方面不敢說，但各地這方面，聽少爺的絕對沒錯的。」

　　「少爺會種地？」馬興旺更吃驚了，看少爺模樣那是大戶人家的院子裡養大的，一看就是沒有吃過苦頭，怎可能是會拿鋤頭種地，他實在無法將小公子氣派的顧晨與想像中的畫面聯繫在一起，實在違和得很。

　　顧東笑了，這要放在以前他也不敢想像，不過以後馬興旺也會知道了。

　　顧東將少爺說的事跟馬興旺交待了一下，馬興旺這才知道少爺打的是這樣的主意，那兩戶暫時觀望的人家註定要失望了，少爺根本沒打算再把地租出去，而是要自己拿來全部種上這兩樣新作物。

　　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那兩戶人家因為人口多以前租的地也多，算是佃農中的大戶了，依照少爺的安排那兩戶人家往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可要說這事怪誰也只能怪他們自己，誰能想到少爺年紀雖小卻是個心裡有主意的人，不是任人擺佈的。

　　可很快他也沒心思去想那兩戶人家聽到消息後會是什麼情況了，因為接下來事情不少，要雇人，挑那老實聽話的人家雇，像這次想要拿捏少爺的人家絕不能再用，這些都需要他們父子安排，顧東對佃農和莊子附近的村民瞭解並不多，第一次給少爺辦事，馬興旺希望能讓少爺滿意，以後他們父子才好繼續管理莊子上的事務。

　　他看得出來，顧東是少爺手下的第一管事，所以不會搶他父親莊頭的差事。

　　馬興旺隨顧東去見了少爺後就帶著任務離開了，他在園子裡聞到濃郁了酒味，沒敢問什麼。

　　園子的一角給建了個臨時的酒坊，顧東買了幾個人專門製作蒸餾酒，身契交給了顧晨，而防守工作就交由衛衡負責，在園子裡幹活的人不得靠近那一帶。酒坊四周種植了不少帶刺的灌木叢，中間挾帶了幾株異植。

　　同時園子裡劃出一塊地主專門種上了葡萄，葡萄藤來自山裡的野葡萄，打算以後用來釀造葡萄酒。

　　各處規劃後，原本覺得園子夠大的顧晨卻發現，地方不夠用了，想要繼續發展下去，必須得擴張。

　　單現在園子裡就劃分了幾個區域，角落裡的酒坊不說，有葡萄園，有茶園，有池塘，有菜園，還有一塊專門養殖家禽的地方，交給了徐夫郎負責，因為廚房裡的事情都被黃寧接手了過去，當然還有一塊最大的區域就是果園，種植的果樹集合了適宜本地氣候與土壤的所有種類。

　　顧晨是打算將酒館真正發展起來，而不是小打小鬧，既然是酒館，真正經營的酒水而非吃飯的地方，那麼酒水的品種就不能單調，現在先以蒸餾酒打出名聲，接下來會陸續增添果酒、葡萄酒，以及姜嬤嬤提供的一種釀酒方子：茶酒，是在顧晨將茶樹陸續種上後交給他的，顧晨看了後很驚訝。

　　姜嬤嬤會炒制茶葉已讓他另眼相看了，他向來敬佩這些老手藝人，平時喝茶就能品得出，姜嬤嬤手裡的功夫是不差的，沒想到還藏了一手，現在的姜嬤嬤在顧晨眼裡真是十項全能了，哦，不對，應該說除了做菜以外還有什麼是他不會的呢？

　　茶酒的步驟工續非常繁複，但顧晨看出了茶酒在這年代的前景，且不說釀出來的口味如何，僅僅一個茶字，就代表了一種品味與身份，那是文人的象徵。

　　「本來沒打算拿出來，因為一般人掌握不了這個方子，到時銀子不賺到多少，反而惹禍上身。」姜嬤嬤將方子交給顧晨時是這親說的。

　　「姜嬤嬤對我這麼有信心？認為我能對付得了想要這方子的人？」顧晨直言道，他直覺這方子包括制茶都跟姜嬤嬤的過去以及仇恨有關，他不是沒看到過姜嬤嬤眼裡偶爾閃過的恨意與悔意，那必定是一個相當複雜的故事。

　　姜嬤嬤毫不留情地嗤笑道：「一個皇商尚家，還有一個朝廷的虎威將軍，難道還不足夠壓制住那些利慾薰心之輩？」

　　「順帶幫姜嬤嬤報下仇？」顧晨玩味笑道，姜嬤嬤不動聲色倒將底細都摸清了。

　　姜嬤嬤不客氣地敲了一記顧晨的腦門，憑顧晨的身手不是躲不過去，但他卻接下了，摸了摸被敲到的地方無奈地看著姜嬤嬤，後者則說：「那就算是這張方子的報酬吧，總不能讓你白占了許多好處。」倒也沒有否認顧晨說出的話。

　　顧晨摸摸鼻子不說話了，這方子，想必連尚家都會動心得很，其實只要姜嬤嬤提出交換，恐怕多的是人家替他報了過去的仇恨。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直接將方子奪了過去，至於姜嬤嬤這個人則可有可無，更甚至為了保證方子的獨一無二直接將他滅了口。

　　顧晨接了這個方子後覺得有必要關注一下姜嬤嬤的過去了，不過沒必要從姜嬤嬤口裡知道，只要通過尚亦瀾那裡打探一下有關茶商與茶酒之事，肯定能從中窺出一二。

　　除了這些酒，顧晨還想到一樣酒，釀造那種酒需要特殊的專門的植物，那植物恰巧他在山裡發現過，但要用來釀酒的話僅山裡那些野生的就不夠了，需要自己成規模地種植，這也是想要擴張的原由，他瞄上了旁邊的一個山頭，不過這事得慢慢來，近來園子裡可忙得夠嗆，顧東也恨不得有分身之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