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巧遇
程軒繼續說:「我不明白尚公子為何會出手干預,讓人將你調去一個不上不下的縣城,地方不算富裕,但好歹沒有多大的亂子,這樣的地方也容易出政績,說實話,與留在京中相比,程某也想出去歷練一番,畢竟京中所見所聞有限。」
他覺得蔣英武這一番經歷雖然驚險無比,但也因禍得福了,出去任一縣之令比留在京中更合適也更有前程。
他在京中不是沒見過那些沒有背景的人,一輩子掙扎在芝麻小官上,也有的人見前程無望乾脆拋開了原來做事的原則,變得不擇手段,為財為權汲汲營營,什麼都可以出賣,這類人,有的的確長官發財了,有的卻淪為別人的馬前卒,最後被推出去當替罪羊,當然這些人本身也不是清白的,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但外放為官,只要踏踏實實做出幾件事出來,積攢幾年慢慢熬出差的機率比在京中大得多,而且外面官場的環境到底還是比京城中相對簡單一些,如果蔣英武在外為官的確做得不錯,他們這些留在京城的人到時也能伸手拉一把。
這比原來設想的結果要好得多,蔣英武轉驚為喜,汪語也鬆了口氣,若不是礙著程軒的身份,他這是都想給他一拳,讓他不趕緊把話說完,之前將他們嚇唬得不行。
「程兄以後肯定會有機會的,此次多謝程兄相告,不過,我是不是該去尚公子府上拜訪一下?」
「不必,」程軒擺擺手說,「這事是吏部的大人私底下透露給我父親的,就因為父親之前打探過你的事情,父親聽得出尚公子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插手,所以連承恩公府那邊都是瞞著的,你接了調令後只管去任上就是,尚公子身後是六皇子,承恩公府雖說名聲響亮,但這京城不賣他們面子的人多的是。」
程軒這般說法是絲毫不將他們府上當作外家來看,在他看來無緣無故地去毀了一個人的前程,簡直不知所謂。他父親不好插手,一旦曝露後承恩公府那邊會鬧開來,但尚公子和六皇子就沒關係了,承恩公府去高只會他們自己沒面子。
若不是礙於六皇子是皇子的身份,程軒倒願意與他及如今的英武侯往來,貢武侯雖然同其他說的一樣不近人情渾身煞氣騰騰,但他在邊關立下的赫赫戰功讓他一介書生聽了都熱血沸騰,嚮往不已,尤其是在知道了他的生平,對這個人更加敬佩,自己與他相比差得太遠了。
蔣英武和汪語將程軒送走後,又是高興又是憤怒,反正前程總算定了下來,心中的一顆石頭落了下來,也能對豐安縣的家人有個交行。「快,快給伯父他們寫信,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相信調令很快就會下來,你留在京城的時間不會長了。」汪語催促道。
「對,那汪兄你自便。」
兩人將之前討論的小神醫顧公子一事拋在了腦後,渾然沒想到此次的派官與轉危為安,會與他們之前討論的人物牽扯在一起,也許一切都是冥冥中註定了的。
承恩公府,得到梅二老爺回音的顧琦喜上眉頭,心中放下了一樁心事,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錯,而且越加珍惜如今的富貴,他只不過說了句話,就讓苦讀十幾以盼一朝出人頭地的蔣英武,打回了原形。
這才是真正的權貴,就算如今梅二老爺是拍的身又如何,他背後的承恩公府才是棵參天巨樹,所以他要不惜一切代價攀附在這棵巨樹上。「對了,」梅二老爺又想起一事說,」你想要替你爹親打聽的神醫可能有下落了,外面都在說正是如今住進英武侯的顧公子,表叔我倒想替你去問問,可惜,英武侯與那顧公子一起去了位於京郊的莊子,不知何時才返京。」
顧琦瞪直了眼睛:「怎麼可能?那位顧公子不是年紀很輕嗎?怎可能是神醫?」顧琦心裡生出妒忌這情。
「你表叔我也就是聽說而已,因為前後有幾位御醫去侯府見那位顧公子,其中就有王院正。」梅二老爺不在意道,他並沒太放在心上,不管是顧琦打聽神醫的事還是神醫本人的身份,如果他真要用到這麼個人,他就是信憑著后君的身份還能請不來,不過是個小哥兒罷了。
顧琦掩唇發出小小驚呼聲,院正他知道,當初阿爹醫臉想請太醫院醫術最好的醫正過來,不過人家推說沒空,最後請來的據說是擅治外傷的御醫,但也足夠讓顧琦意識到,這位王院正並不是誰想請就能請得來的。「等英武侯回來能碰得到面,我替你問問,你兄長還沒找到嗎?」梅二老爺轉身要走的時候想到顧家丟了個人,順口提了一句。
顧琦低頭憂傷道:「還沒有,大叔嬤和二叔嬤都派了人出去尋找,可至今仍未找到,這幾日擔憂得都吃不好睡不好,不知兄長跑哪裡去了?」用帕子擦拭眼角。
梅二老爺嘖嘖兩聲,說:「我也讓人出去留心一下吧,只要沒有離開京城,憑承恩公府的勢力總能找得到的,放心吧。」看到梅二老爺轉身走得沒影兒了,顧琦才狠狠甩了帕子,回到居住的客院看到擔心顧逸連妝都沒有上的趙雪,眼裡閃過一絲嫌棄之色,將路上遇到梅二老爺及他說的事說了一遍,原本趙雪聽到神醫出現定會想盡辦法上門求醫,可現在一心撲到顧逸身上,連神醫的消息都忽略了,如果顧逸找不回來,他後半輩子都沒著落了,還擔心什麼臉面的問題。
「哥哥他怎就會添亂,這時候他不該好好在族學裡讀書爭取考個功名嗎?他這時這樣做法會讓承恩公府的人怎麼想?以為我們不滿意他們的做法?」顧琦生氣地大聲說。
「你怎能這樣說你兄長?」紅腫著眼睛的趙雪吃驚地看著另一個兒子,「你兄長一向疼你,他會跑出去肯定事出有因,有什麼事情先把人找回來再問不行?」
「找!找!我怎就沒找了?誰知道他藏在哪裡是不是故意躲著我們,阿爹向來就偏心哥哥,在爹親眼裡是不是只有顧逸才是你的依靠,只有顧逸才能讓你享富貴是不是?那現在咱們住在承恩公府靠的都是誰?」想到那天被顧逸看到的情況和他看自己的眼神,顧琦心裡就窩著股火,大聲說了出去後轉身就跑掉了,他有什麼錯,憑什麼一個個都來指責他!「琦兒——」
出了城後,顧晨就出了馬車騎上了他的黑點,小白也歡快地跟著馬奔跑,這陣子將它拘在府裡可沒地方野,出來了還不使勁地撒歡,顧晨覺得這次該在莊子上多待段時間,不論是對他還是小白都是好的。
駱晉源原本說要幫顧晨尋匹好馬,可後來見他無論養什麼,都能養得特別通人性,加上顧晨自己也與黑點培養出感情,不願意再換,駱晉源這才罷了,現在見到撒丫子跑得歡還與小白較勁的馬,再看看自己身下的愛馬,駱晉源有種自愧不如的感覺。
「北風,看看你,出身比黑點高,吃用也比黑點好,可看著就沒有黑點機靈。」駱晉源拍拍自己坐騎的頸部低語,結果被北風噴了個大大的鼻響作回應。
北風昂著高傲的頭顱,它是西北草原上的王者,主人竟然將它跟那頭瘋子一樣的劣馬相提並論,它怎可能給好臉色。
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前面像發神經質的馬,它要上了戰場肯定得嚇懵了,主人居然還嫌棄與他一起上戰場奮勇殺敵的老夥計,不要以為它不知道主人實際上看的騎在那劣馬上面的哥兒!
「沒想到我們還有出城的機會,真是太好了,這外面的風吹著也舒服。」馬車上也嘰嘰喳喳,一向沉穩的兩位宮侍也特別興奮,他們不僅得到伺候顧公子的機會,沒想到還可以跟著顧公子離開京城到外面走走,看著外面的景色,心胸也覺得特別開朗。
「就是,看路邊的野花,都覺得特別好看是不是,哈哈……」
「哎呀,快看,小白要咬黑點的屁股了,黑點快踢回去,哈哈。」李公公則是笑笑,內侍爬到一定的位置出來走動的機會倒多,像他的義父左安在京城還有自己的宅子外面也有莊子,他將來也會有這麼一日。
顧晨呵斥了小白一聲才讓它乖順地跟在一邊,不再跟黑點鬧騰。
他連韁繩都沒抓,馬鞭也沒用,就放任黑點帶著他跑,養了這麼長時間總要發揮些作用不是。
駱晉源從後面慢慢追上來,兩匹馬並行。顧晨看看他的坐騎,覺得這匹叫「北風」的馬眼神特別有意思,而且跟著他主人時間久了,也染上它主人一樣的毛病:面癱。
「北風是匹好馬。」顧晨贊了一句,果然見到北風的腦袋昂得更高了,貌似還得意地瞟了一眼黑點。
駱晉源說:「是當初在草原上套到的馬王,跟著我也有不少年頭了,幾經生死,它也算是有功之臣。」北風得意地噴了個鼻響,黑點卻撒蹄嘶鳴了一聲,還想用腦袋去撞北風,被顧晨拍了一下才安穩。
駱晉源又說:「黑點也不錯,當初不過是郭亮隨手買來的,還是晨哥兒你會養。」不論是馬還是狼和狗,經了晨哥兒的手都大不同。
黑點這才給了駱晉源一個眼神,好像是在說他還有眼力。
兩人說著閒話,出來是為了放鬆,無需趕時間,所以慢慢走著,卻在這時,兩人都看到前方有幾人在追著前面的另一人,沒幾步那人就被追上被人摁在地上揍,卻沒聽到那人求饒一聲。
兩人互看了一眼,一個夾了馬腹,一個拍了拍馬脖子,兩匹馬便一起加快了速度,小白也緊跟在後面。「揍不死你丫的,敢到我們地頭上偷東西,你個窮鬼!呸!」
「大哥,就這麼揍一頓就算了?也太便宜這個空鬼了,都不知道是不是背著我們偷了多少東西了,這身上可真是又酸又臭。」
「哼,敢到我們地頭上來哪有就這麼放過的道理,也不必去報官了,直接打斷他的腿,看他以後還能不能再偷了,偷了看到我們還敢跑!」其中一人舉起手裡的棍子就要砸下去,地上挨揍的人縮成一團居然也不反抗,離得近了聽到這些話的駱晉源隨手丟了個東西,交將那就要砸到腿上的棍子丟偏了方向,那人唉喲一聲差點摔倒。
「住手!」
駱晉源的馬已經到了,緊隨而至的顧晨不動聲色地看著,地上的人背著身子看不出容貌,但仔細看他身穿的衣裳,應當並非窮困人家出身,明明是上好的綢緞卻為污漬覆蓋,還有破損的地方,一副認命的模樣讓顧晨擰了下眉頭。
這幾人原本對過路的人並不在意,這時卻囂張地看著這一行人:「你們什麼人?敢管我們馬大人莊子裡的事?」
是哪位馬大人駱晉源都懶得問,只是騎在馬上不讓這幾人繼續動手,見到前面的動靜,後面上來一句侍衛見狀呵斥道:「什麼馬大人?這是我們侯爺英武侯,你們莊子的事情我們不過問,不過這個人分明不是你們莊子上的,你們有什麼權力動用私刑?」因這一行人車馬並不多,這幾人原先不太放在眼裡,結果一聽是什麼侯爺,結果連是哪位侯爺也沒弄得清,互相看了一眼轉身撒腿就跑,呀呀個呸的,他們大人不過是個五品官,萬一捅到大人那邊他們可吃不了兜著走了,還不趕緊跑留著幹什麼。
駱晉源也沒讓人去追,只將地上人交給手下處理,掉轉馬頭就要離開。
地上的人卻呻吟了一聲,抬起腦袋發出驚呼聲:「英武侯?」轉身向救了他的馬上人瞪來。
顧晨也要隨駱晉源轉身離開,見地上的動靜迎過去,這一看就愣住了,駱晉源同樣如此,並且馬上向顧晨看去。
這也太巧了,他讓人在城裡追查顧逸的下落卻沒有找到,所以他就讓人盯著承恩公府那邊的動靜,只要他們找到了再從他們手上搶更是了,卻不想這人早出了城,還落魄如斯,差點沒認出來,要不是他路過這兒,這人的腿今日可想要被打斷了。
可這人看過兩人後卻分明沒認出顧晨,這頓揍挨得不輕,但英武侯救了他小命,他仍堅持著要道謝。
駱晉源皺了皺眉頭,不等他拜下去,就吩咐手下說:「將他帶去莊子上,找個人給他看看傷。我們走!」後面一句話是對顧晨說的。
不等顧逸感激不盡的話說出口,兩匹馬以及一匹狼便從他面前飛快而過,後面的馬車也沒停留,趕車的人連個眼神都沒朝這邊施捨,只有馬車上的人好奇地望了幾眼。「你小子好命,走吧。」一人從馬上俯身將他拎起來,丟在馬背上,也不管他受不受得了折騰又催馬前行。
前面,剛救了人的駱晉源卻不快了,他問:「晨哥兒,你認出他了吧,他認不得你?」顧晨不在意地笑道:「我跟剛離開顧府時相比變化不小,再加上長身體的時候,認不出來也很正常,就怕顧元坤現在都認不出來了,何況是他。不過,你怎會知道的?」顧晨拿笑眼看駱晉源,這人背著他做了些什麼?
駱晉源一下子啞然,忘了這事是背著顧晨去做的了,現在再看顧晨了然的眼神,神色微窘,還是老實交待了:「顧逸跑出承恩公府後,我就讓下面的人留意一下他的行蹤。」自己也弄來了一張他的畫像,所以一眼便也認出了。
「你打算找到了人做什麼?」顧晨心說不可能是留意行蹤這麼簡單吧。
駱晉源見顧晨不像生氣的樣子才繼續說:「他也是顧家人,享受著顧家提供的最好的生活,我就想讓他知道顧家的人到底做了些什麼。」說到底還是為顧晨抱不平,這些人憑什麼踩著晨哥兒阿爹的屍骨享富貴,還毫無廉恥地佔用了晨哥兒外嬤的身份。
「算了,你想做什麼就做吧,被你這麼一說我也想知道顧逸會怎麼選擇。」顧晨無所謂地說,其實對他又或者對原身來說,顧逸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他一心向學,與原身接觸的機會極少,也不像顧琦那樣欺辱他,最多不過是無視罷了。
「好的。」駱晉源心裡鬆了口氣。
一路用了近兩個時辰才到達駱晉源名下的莊子,提前傳了消息,所以莊子裡早有人等在門口迎接主人家的到來。
這些人是附屬於莊子或者說莊子主人的,駱晉源雖然一向不過問這些瑣事,要打理這些的溫文卻兢兢業業,好為了從莊子上多摳出些銀錢出來,因為侯府要養的人不少,但這麼大一侯府要說另找什麼生財之道,那次駱晉源問出的話可讓溫文為難至極。
他以前不過是軍中文書,理賬管人出謀劃策什麼的也行,可讓人做生意?那不是為難人麼。
溫文覺得,侯爺還不如問顧公子來得好,看顧公子跟尚家合作開酒館,可沒讓尚公子占到什麼便宜,一看就比侯爺精明多了。
不過溫文也將駱晉源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財物報了一下,這才讓駱晉源心中稍安,原來他不是沒錢,不是他以為的那般窮。
溫文見狀心中悶笑,開玩笑,打了那麼多年的仗,從敵人帳營裡搜刮來的財物,除了上繳的,其中有部分就落進這些將領手中,駱晉源得到的財物累計下來總數目可不小,溫文以為足夠侯爺以後娶夫郎了。
也因此這筆錢財他也沒動,總不能真讓侯府坐吃山空,到時讓侯爺娶不到夫郎吧,那會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的,當然駱晉源並不知道這筆錢財留著的用途,他是任由溫文處置的。
而現在,溫文卻巴不得早點將這個包袱甩給顧晨。
這裡的莊子占地十多頃(古代一頃五十畝),放眼一片綠色,田間有人在勞作,中間有一條河流經過,能看得出這一片都是良田,中間的院落也建得規模不小,錯落有致,與顧晨在青宜鎮那邊的小莊子完全是兩個概念。
駱晉源先下了馬,將手遞過去要扶顧晨下來,顧晨見狀笑了笑沒有拒絕,借力輕鬆地翻身下來。
莊子上的總管事也姓李,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又一眼,侯爺向來是做事認真的人,少有時間在京城不說,更加抽不出時間一莊子上偷閒,這次不僅來了,而且還是專門陪同一個哥兒過來的,怎讓他們驚得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幸好還記得自己要做的事,趕緊將一行人迎進莊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