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揭穿
幾人身上的衣裳不可避免地都濕了,顧晨便讓李公公三人先下山,他們可沒有內力護體也沒練過拳腳,雖說已是初夏的天氣,但風一吹仍容易受涼,他們也沒什麼不樂意,體力可比不上顧晨,就讓兩名侍衛送他們下山,讓顧晨和駱晉源也早點回去。
顧晨和駱晉源兩人,只是稍稍運轉內勁便讓衣裳上的水份蒸發掉,至於小白,滿山野地跑,可沒什麼受不受涼的說法,不用過多久身上的毛髮也能乾了。
兩人留下是為了逮幾隻野物帶回去,顧晨絕對是想吃燒烤,駱晉源也挺懷念之前在平陽村和山裡嘗過的顧晨的手藝。
顧晨總能準確地找到野物出現的地方,再搭上弓箭,箭箭不落空,幾乎沒有駱晉源出手的餘地,兩人手上撿了一堆野物準備下山了。
與之前下山的人相比,他們不過晚了一個多時辰罷了,可是,在回到莊子上後,看到兩個不請自來的厚顏者,駱晉源的好心情都下降了不少,將手裡的野物交給李管事找人處理,就帶著顧晨回各自的院子先洗漱換身衣裳。
六皇子可沒什麼不好意思的說法,舔著臉跟著駱晉源去了他院子,還搶先抱怨上了:「晉源,你可真不夠意思啊,帶著顧公子就把我們扔在京城了,出來玩也不跑我們說一聲,太沒義氣了。」
駱晉源沉默以對,無視之。
「喂喂,你知不知道,京裡那些人居然跑到我府上,想要打探顧公子的事情,還問我顧公子是不是真的會醫,你的臉是不是真是顧公子給治好的,還讓我替他們在你這兒說幾句好話,嘖嘖,還不是你先跑掉了他們才找上我的,也不看看你給我找了多大的麻煩……」
六皇子仍在看抱怨,其實是為了讓駱晉源看看他犧牲多大,才好多爭取一些利益不是,可不料沒反應的駱晉源卻以這時轉過頭來,不客氣地說:「晨哥兒做吃食時你比誰都跑得快,鼻子也比誰都靈敏,那時怎就不嫌棄是麻煩了。」
六皇子一下子被噎住了,就在這時,下人送來了熱水,駱晉源扔下了這個在發怔的人,自己去後面沐浴去了,六皇子只得自己一人返回去,跟尚亦瀾還抱怨不停,說駱晉源變了。
莊子裡因為多年沒有主人光顧,所以燒烤的用具都不全,不過六皇子和尚亦瀾是什麼人?
那就是不差錢論起享受比誰都在行的主,讓跟來的侍衛跑了一趟,很快就拿來幾套極好的用具,還說就留在莊子上了,只要什麼時候想吃叫上他就行。
大部分調料是顧晨提供的,太陽還沒落山的時候一群人就在院子裡折騰上了,燒烤的時候香味四溢,把莊子裡下人的饞蟲都給勾出來了。
也不單單是肉菜,顧晨還讓李管事準備了些蔬菜,這個時節倒是不缺這些吃的。
顧逸在客院裡也能聞到外面傳來的香味和笑鬧聲,望向那邊目光有些複雜,白日他跟送飯過來的小子提了一下,他想向主人家道謝離開,可那小子離開一會兒就過來說,侯爺現在沒空,等侯爺有空了就會見他,讓他留在這兒不必擔憂。
顧逸哪裡還不知道,他是被留在這兒了,沒有主人家允許不可能離開,這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他這樣的一個小人物有什麼地方值得堂堂英武侯出手相留?卻也只得耐下性子等待。
說是沒空,卻有空與外面的人一起燒烤玩樂,顧逸越發搞不懂這位侯爺了。
天色越暗,他回了房間點起了燈,在燈光下看書,不一會兒鼻尖聞到越來越近的香味。
小少年托著一隻盤子敲門進來:「公子,這是侯爺命小的送過來的,招待不周請公子見諒。」
「不敢。」顧逸忙起身接過,「替在下多謝侯爺。」
「好的,公子請慢用。」小少年放下盤子又退了出去。
顧逸有些恍然,在燈下拿起筷子慢慢挑起一片烤肉,送進嘴裡慢慢咀嚼,滋味果然和聞上去的一樣好,從沒吃過這麼美味的烤肉。
燒烤過後,幾人在院子裡喝茶消食,因見顧晨之前吩咐人送了吃食去旁的院子,六皇子就好奇問道:「莫非這裡還住了什麼人?怎沒有一起叫出來?」
駱晉源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只是他也沒想到顧晨會讓人送吃的過去,他早吩咐了下去不會讓那人餓著,擔憂地問顧晨:「你怎會想著要送他吃的?」
顧晨早看出這人糾結的神情了,正想著他什麼時候會問出口,笑道:「突然就想到還住了那麼一個人,想想光聞著這裡的香味還不饞死,所以就讓人送了盤過去,反正又不是我烤的,你糾結什麼。」說著還往他腹部的方向瞄了一眼。
駱晉源突然耳朵根有些發紅,因為晨哥兒烤的不少都落進他肚子裡了,今晚他一不小心就吃撐了,頗不自在地悄悄挪了一下身體,藉黑暗遮住他的腹部。
顧晨差點笑噴,這麼大的人了居然會吃撐,好吧,他其實知道駱晉源其實是在跟六皇子和尚亦瀾搶他烤的肉,想想堂堂威風的將軍做出這麼幼稚的舉動,顧晨心裡又暖暖的,看向他的目光也不由地放柔了。
「喂喂,你們還沒說那人是誰呢。」偏有那煞風景的人在一旁叫喚,尚亦瀾看得想捂臉。
不過今晚駱晉源的舉動頻頻讓他意外,一邊自己吃還一邊投餵忙著燒烤的顧晨,而後者居然沒有拒絕,這兩人的關係比之前在平陽村時可親密多了,讓他看得眼瞎。
顧晨斜了他一眼,笑道:「是來的路上救下的一人,不巧是認識的,說起這人六皇子和尚公子可能也聽過,他姓顧名逸。」
等反應過來,六皇子一口茶噴了,不會吧,竟然有這麼巧的事?承恩公府滿京城尋找的人,居然讓他們在路上給救了還帶回來了。
「那他知不知道顧公子的身份?」尚亦瀾問出關鍵問題。
駱晉源直接就冷哼了一聲,不用再問了,連六皇子都知道,兄弟見面不相識,做到這份上也讓人無話可說了,要六皇子說,救什麼救,被人打死了他也只會在邊上看著,等結束了再給人把屍身送回去。
「對了,有件事我差點忘了。」尚亦瀾這時想起他插手新科進士蔣英武派官一事,原以為隨手之舉,不料竟發現有承恩公府干涉的動作,目的卻與他大不同,他問了之前那地方的情形,這分明是不想給那姓蔣的新科進士活路了。
雖然不是說那樣亂糟糟的地方就不要派官去了,朝廷總不能放任下去,但也不能派蔣英武這種一看生平就毫無經驗的人過去,不管是當場縣衙裡的官員不是當地鄉民與賊匪,都不是蔣英武這種過去十幾年只知道讀書的書呆子能夠鎮得住的,最好的結果就是保住一條小命卻丟官棄職。
他不想也猜得出,會做出這種事的人無非就是顧家的人,最在可能的就是那顧家哥兒,不知從何管道知道蔣英武出現在了京城不是新科進士,他沒想到那麼小的年紀就如此心狠手辣,不愧能在承恩公府混得如魚得水。
「嘖嘖,果真是個心狠的人啊,以前不還想嫁給這個姓蔣的嗎,現在出手居然就想要他的命,這真叫什麼最毒……咳咳。」看到在場的還有顧晨這個哥兒,六皇子連忙住口,這位才是最最不能得罪的。
顧晨嗤之以鼻,這顧琦一看就是對權勢富貴走火入魔了,以前沒有直接出手致他於死地,是在他看來過往不過是小兒相爭還沒到奪人性命的地步,他向來不會無緣無故取人性命,可眼下看來,讓他出手毫無心理障礙。
「還有,程府派出去調查的人應當快回來了,很快,承恩公府就有好戲看了。」尚亦瀾無良地笑道,他們之所以沒有出手直接對付這顧家人,一方面有宮裡的原因,另一方面就是要等到最佳時機讓他們徹底栽個大跟頭。
「我有些好奇后君會怎麼處理。」顧晨敢說,后君心裡肯定認定了他才是盧家的後人,但后君至今不動聲色,連召見他也沒有過,若非知道佑德帝將六皇子送過去的佛跳牆特地盛了盅送去了后君那裡,他還會以后君對此事無動於衷。
六皇子卻渾身一凜,說:「后君出手,絕對會讓他們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若論后君的手段,在座幾人沒人比他更清楚了,后君現在看著萬事不管,他卻被爹親告知過后君的手段非同小可,萬不可輕看了,否則栽的就是自己。
「那就等著程家的人什麼時候進宮吧。」看來后君也是想要得到確切的證據才好說話。
「嗯,我會盯著。」駱晉源看著顧晨說。
莊子裡的夜晚同城裡不同,坐在院子裡就能聽到蟲鳴蛙叫聲,響起一片,夜風漸涼,幾人坐了會兒便各自回去。
駱晉源將顧晨送去桂園,到了門口就沒再進去,手裡親自提著燈籠,而李公公和楊柳他們早有眼色地先回去了,有眼睛的都看出二人之間越發融合了,不再是駱晉源單方面的執著了。
駱晉源今天是十分開心的,就著月光和燈光,前面的晨哥兒臉頰顯得柔和至極,讓他的心也軟成一灘水。
看這人有就這麼傻看下去的趨勢,顧晨接過他手裡的燈籠無奈說:「好了,你也回去早點休息吧。」
「好,我看著你進去。」駱晉源微窘道。
顧晨跟他揮了揮手就轉身進去,看他身影消失,駱晉源才略有遺憾的轉身,不遠處,李管事提著燈籠貌似才尋過來。
不過駱晉源卻沒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轉身去了客院,那裡除了安置下的侍衛外就只有顧逸一人,六皇子和尚亦瀾都另安排了院子給他們。
李管事打著燈籠將駱晉源送到門口,並敲響了顧逸的門。
在這樣的陌生地方,對方目的又不明,顧逸哪能早早安睡入眠,聽到聲音忙起身過來打開門,一眼看到月下那挺拔冷硬的身影卻是愣住了,萬沒料到英武侯會親自找過來。
「小的先退下了。」李管事小心翼翼地告退,守在院子外面。
「侯爺,顧逸見過侯爺,多謝侯爺相救。」顧逸慌忙上前見禮,那一個冰冷暴虐的眼神掃過來,的確讓他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彷彿能見到這人在戰場上手起刀落人頭滾地鮮血淋淋的場景,在這夜晚讓人止不住從心底打顫。
這還不是戰場,他就有種想要逃離的欲望,可見堂堂虎威將軍讓敵人聞風喪膽之名並非虛傳,面對這樣的威勢顧逸額頭的冷汗都滲了出來。
駱晉源背著手大踏步走了進去,顧逸忙避讓,並小心跟了進去。
駱晉源當仁不讓地坐在了顧逸的位置上,顧逸垂手站在一邊,連呼氣都不敢出聲。
「你叫顧逸,你父顧元坤,你爹趙雪,你雙生弟弟顧琦,目前闔家住在承恩公府……」聽英武侯冷冷的聲音一字一字往外迸,顧逸背心滲出的冷汗越來越多,面對這些權貴他這等小人物根本無從抵抗。
「不,並非闔家,還少了一人,那便是顧元坤的原本生下的嫡子。顧元坤為竊取俞家的財富自願入贅俞家,卻在岳父仙逝後出爾反爾佔據了俞家的家產,並將在外苟合的趙雪帶了回去。」
顧逸臉色刷白,驚恐地看向駱晉源,他為何清楚顧家的情況?以為何要向他說明?這是誰的意思?
還有入贅,父親原來竟是入贅俞家的!那日父親與舅舅的爭執聽得有些不分明,原來有些模糊的話語竟是這個意思。
「可就算如此,顧元坤的原本與嫡子依舊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與地位,五年後原本便因病去逝,這其中又有多少是趙發及趙家的原因,你身為趙雪的親子可有知道?」
顧逸一下子癱到了地上,當日舅舅與父親爭執,最讓他驚愕的內容便是父親原配的死亡原因,他聽見了,舅舅說是在父親的縱容下由他和爹親動的手,用了藥讓原配日漸虛弱直至咽氣,舅舅是想以此事拿捏要脅父親,他當時驚慌失措地跑掉了,然而沒過兩日便聽到舅舅不治而亡的消息。
他不敢對人說,舅舅很可能並不是因病去世的,而動手的人,只有那一個,就是他的父親。
他的大哥不知結識了什麼道上的人物,將舅舅的雙腿打斷且不顧父子情面送到父親的面前,所以父親害怕這件事被大哥知道,連父親都落不到好。
駱晉源原本只是為了詐一詐顧逸,可看到他現在的表現不由冷笑,果然晨哥兒爹親的去世不是無緣無故的,而是有人出手,而顧逸分明也是知情,如此看來他也不是完全無辜。
駱晉源可不管顧逸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毫不留情地繼續揭露,也不擔心他是否能承受得了,如果連這些事實真相都受不了,作為受害者的晨哥兒豈不是更加淒慘。
「顧元坤擔心留在青宜鎮被人指指點點,於是變賣了家產搬去了豐安縣,趙家人卻在他們離開後光明正大的竊居了俞家的鋪子和房屋,真正無恥的一家人!你們吃著俞家的用著俞家的,卻將原配留下的唯一的骨血丟在後院中打壓淩辱不算,還要敗壞他的名聲。顧逸,本侯不信你憑一句年幼不懂事便可以將忽略你親大哥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你可是只比他小了一歲,讀著聖人之言,你也不過自己蒙蔽了自己的雙眼。」
「不……」顧逸像是被人徹底扒開了穿在了外面的衣裳,赤裸裸地曝露在人前。
「趙雪竊取了原配的正室地位不算,居然連原配盧家後人的身份也要竊取佔據,嗤,不過是憑著從原配嫡子那裡搶過去的一塊玉佩,你那同胞弟弟便無恥地將盧家人的身份也搶了過去,還給你們趙家的外嬤按上了那樣一個身世,這還不算,為了防止原配嫡子洩露真相,就派了人前去青宜鎮平陽村欲殺人滅口!」
「不可能!」顧逸驚恐尖叫,根本不敢想像這一切都是真的。
「你身為顧家和趙家的後代子孫,難道連自己祖上的情形都一無所知嗎?」駱晉源根本不容他逃避否認。
顧逸渾身一顫,他早就覺得這門認親來得毫無緣由,根本就不記得自己的外嬤是那樣的來歷,否則早些年怎會沒人提及這事,若當真有那麼一塊玉佩,恐怕也落汪以他爹親手裡,而是早被貪婪的舅舅拿了去。
原來真相如此簡單,哈哈……
果然同英武侯說的一樣,他不過是自己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不願意去揭穿不願意去相信罷了。
顧逸聲音發抖地問:「那我大哥他現在……可安好?」
駱晉源譏諷一笑,起身走向門口,臨出門前丟下最後一句話:「今日與本侯同行的人便是顧晨顧家大公子。」
顧逸震得如遭雷殛。
來到院門口見到守在這兒的李管事,駱晉源吩咐說:「將人看好了。」
「是侯爺。」李管事提著燈籠在前引路。
房內的顧逸,在駱晉源離開後好一會兒才有了反應,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死命咬著嘴唇發出嗚咽聲,原來昨日與英武侯一起出現的俊秀少年公子,竟是他的親大哥,而他竟見面不相識,多麼可笑,又是多麼諷刺!
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大哥那裡搶來的,就連如今享著的富貴,竟然也是搶自大哥的,顧琦他……他怎敢編造出這樣的漫天謊言,竟還敢妄想著進宮去見后君,他怎麼敢??
尤其驚心的是,父親和爹親竟也默認了,他們怎可能不知情!
父親……似乎害怕大哥!
想到顧琦和爹親所做的一切他就控制不住地發寒顫抖,這是殺頭的大罪,他們怎麼敢,他又該怎麼辦?
原先不知英武侯為何對顧家的情況瞭若指掌,現在才知道,原來那人就是大哥,如今住進英武侯府的哥兒不正是幾次得陛下召見的人嗎?
所以,顧琦冒充認親的事情根本就遮掩不住,顧逸彷彿已經見到正有一張大口等著他們一家子自己鑽進去,裡面,是萬劫不復。
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