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息事
駱晉源很不爽,以至他身周的溫度更低了,這不爽與冷氣全是衝厚首臉皮跟出來的尚亦瀾而去的。
他以為自己和晨哥兒可以單獨在縣城裡逛逛,不受人打擾,可是開口留下尚亦瀾的是晨哥兒,他無奈地只得點頭。而尚亦瀾用的理由是他比兩人熟悉這個縣城,想要買什麼東西他可以帶路。
尚亦瀾無視駱晉源的冷臉,一臉和煦地為顧晨介紹:「前面就是本縣最大的雜貨鋪,同樣是尚家名下的,彙集了大周朝南北各地的貨物,因為快要過年的關係,鋪子裡正好送來一批東南沿海那邊漁民曬制的海貨。」
顧晨聽得眼睛一亮,看向駱晉源:「我們去看看?」
「好。」駱晉源沒有不應的,兩手都提了東西,充當了顧晨的搬運工,當然這是他樂意幹的,特意從顧晨手上接過去的。
可現在看到尚亦瀾兩手空空風度翩翩的模樣,駱晉源牙根磨了磨,將其中一隻手上的東西送到他面前。「尚公子這般空閒,不如幫著一起分擔一下吧。」
尚亦瀾心中拼命忍笑,顧晨正要說「還是我來吧」的話,尚亦瀾已經伸手接了過來,向後招了招手說:「不必,出來時我讓人派了輛車跟在後面,這些東西都丟在車上好了,等到顧小公子回去時,我讓車跟你們一起走,也好認認門。」
「也好,多謝。」顧晨客氣感謝道,看到後面小廝牽過來的馬車,又接過駱晉源手裡的兩樣東西,意思是跟他一起送到車上去,駱晉源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尚亦瀾揉了揉肚子,萬沒料到堂堂虎威將軍也會有這樣一天,恐怕六皇子看到這樣一幕也會驚得下馬掉下來。
他跟出來是為了繼續看戲,這樣的駱晉源太少見了,另外也有試探顧晨這個小哥兒的意思,然後更加有意思的事情被他發現了,顧小公子眼裡根本沒有他以為的情意,一星半點都沒有,而是將駱晉源當朋友一般隨性,與初次見面的自己,則帶著生疏的距離。
這樣的發現讓他有些愕然,從之前茶樓內的談話更知,顧小公子對駱晉源的身份非常清楚,再加上他如今的好相貌,居然會讓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哥兒沒生出半分情意,反而是駱晉源一廂情願,讓他怎能不吃驚。
看看路兩旁年輕哥兒的眼神,雖然駱晉源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然而也擋不住他們或偷偷或正大光明地望過來,更有那大膽的哥兒連媚眼都拋了,可都拋給了瞎子。
咳咳,當然他尚家少主人也是風度翩翩,倜儻瀟灑,至少有一半數的目光是投向自己的。
走在兩人中間的顧晨成了被妒忌的物件。
來到尚亦瀾說的雜貨鋪,果然比之前見到的鋪子都大得多,各種貨品陳列整齊,也有各種味道充斥其中,對大多數人來說恐怕不願意走進來,那些大戶人家通常是家中下人來採購,這三個相貌出眾之人走進來就分外引人注目了。
雜貨鋪的掌櫃小二都不知其中一人是尚家少主子,鋪子裡客人雖多,然而就衝著這三人的氣質與穿著,也不會忽略了他們,熱情地招呼他們。「晨哥兒,你挑。」駱晉源說。
「對,有什麼新鮮的吃食,都給這位顧小公子推薦一下。」尚亦瀾同樣說。
小二見怪不怪,把顧晨引到剛到貨的海產品這邊,新鮮的吃食嘛,當屬這批剛到的貨了,有些客人就喜歡獵奇:「顧公子,這些都是剛從海邊專門運送過來的,跟上都花了不少時間,冬天新鮮菜蔬罕見,這些海邊過來的吃食正好可以在飯桌上添上。」顧晨看到陳列出來的幾樣東西心中一喜,德昌縣離海有些距離,所以想吃到海產品可不容易,這並不是一個儲藏運輸手段發達的年代,上次在豐安縣街頭逛的時候就沒有發現,對旁人來說海腥氣有些難聞上不了檯面,可對於多少年沒吃過海鮮的人來說,簡直比見了金子還要高興。
品種雖然不多,只是最普通的曬乾的海帶、蝦米和小魚乾,但看擺出來的少部分陳列品,儲存得還是不錯,顧晨捏了一粒蝦米放嘴裡嚼了嚼,問:「這幾樣鋪子裡都有多少貨?」
小二見客人滿意也很高興能做成這筆生意,並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懂這些海邊的吃食,說:「各有五十斤左右。」
「那都給裝上吧,對了,都給我搬到外面的馬車上。」顧晨豪氣地說。
「全都要了?!」小二吃驚的確定,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
「對,不過才幾十斤,算一下多少銀子。」顧晨有空間,根本不愁儲存的問題,難得碰到一趟,當然有多少買多少了,誰知下一回什麼時候再能見到。
想到品種豐富的各類海產品,他都想到沿海地帶走一走,不知空間裡能不能控挖個池塘存放海水,是否又能養得了海魚,不嘗試一下他總覺得有些不甘心。
等再過兩年吧,顧晨心裡對自己說,那時平陽村的園子應當走上正軌了,顧東也應該有事可幹,他有些閒錢可以到處走一走,那時的實力也應該更理一層樓,在外行走自保足夠了。
「哎,好的,好的!」小二太高興了,碰到一個大客戶,連忙把掌櫃的拽過來,讓他算帳,他則到後面搬貨去了,都存放在密封的大罎子裡,上面送貨的人說了,容易受潮。
尚亦瀾好奇的問:「顧小公子知道這些海貨怎麼個吃法?」
對他來說則不足為奇了,尚家產業遍佈各顧,他身為少主也走過許多地方視察自家的生意,其中便去過沿海最熱鬧的城市池海州,那是一個商販雲集的地方,便是尚家在那裡也無法佔據主導地位,有其他幾戶商家在沿海的勢力比尚家更盛。
也是在那裡,尚亦瀾品嘗過不少海產品,新鮮的海產品烹飪後味道鮮美無窮,讓人忘返,然而那些海產品儲存不易,時間稍長便容易發臭,離了沿海便很難吃到了,他以為內陸的人會很少知道的,可見顧晨彷彿是認得的,難道他去過?
「知道啊,」顧晨高興地說,「炒著吃,煮湯喝,都可以,這些海貨常吃還可以預防大脖子病。」
「晨哥兒樂意就好。」駱晉源則非常直接的說,讓尚亦瀾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卻不打算再問下去了,否則駱晉源便要生惱了。
倘若晨哥兒真有什麼問題,想必虎威將軍將軍全會第一個懷疑上吧,尚亦瀾怎麼也不相信虎威將軍將軍是個眼中只有情愛看不到旁的東西的人。
掌櫃的打了會兒算盤,三樣貨物累計白銀七十五兩,這是把零頭去掉了,相比期貨貨物價格非常高昂,但考慮到古代的運輸狀況,顧晨倒不覺得貴到哪裡去了,反正這價格在自己承受範圍內。
顧東正在張羅開酒館,顧晨也有意將收回來的青宜鎮上的鋪子改行,但古代有限酒令,就因為酒是用糧食釀造的,在古代畝產量並不高的情況下,朝廷是不允許民間隨意將儲存的糧食用來釀酒的,而是用來備戰備荒。
但那時還不知道駱晉源與皇商尚家關係如此密切,顧晨並不覺得利用一下有什麼不好,互利互惠的事罷了。
嗯,還是等回去和駱晉源提一下比較好,相比而言,與駱晉源的關係要更近一些。
他的酒館需要一個可以自行釀酒和賣酒的許可令。
駱晉源將顧晨思索的表情看在眼裡,也準備著與顧晨單獨相處的時候再詢問一下,這樣想著又嫌棄地看了眼毫無自覺的尚某人。
銀子當然是顧晨自己掏的,又在鋪子裡尋了幾樣顧東之前沒有買過的東西。說是買年貨,其實顧東已經準備起來了,比如過年常備的大棗瓜子長生果之類的早已搬回去了,需要顧晨親自張羅的並沒多少,他出來也是圖個新鮮。
豐安縣
顧元坤驚愕地看著面前三人,以及丟在他面前的兩個極眼熟的人,不過都是一副慘狀。
他只得質問那三人唯一認識的:「顧東!你這是幹什麼?還不給他們鬆綁!」
疼得死去活來的趙金終於見到顧元坤了,可嘴裡塞著布團發不出聲音,只得拼命地扭動身體向他弟夫求救。
他的腿,被人生生捏斷了,他要他們生不如死!
郭亮可不把顧元坤當回事,嬉皮笑臉地用腳踢踢地上兩人,說:「你都不問問這二人做了什麼好事才栽倒在咱手上,哎呀,問了也白問,就你這種小人,就算知道他們做了些什麼又會怎樣。」
郭亮覺得跟顧元坤這種玩意兒說話都嫌累得慌,從懷裡掏出地上兩個東西畫押的供認書,往前一伸:「自己去瞧吧,要是不願意我倒想給你當場念念,也好讓大傢伙的知道你顧家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反正顧小公子也不將這些人當親人,所以他才會說出這些話,要他說,這種所謂的親人還是趁早斷了的好。
顧元坤直覺千萬不能讓他念出來,這人雖一臉嬉笑,可身上有股子煞氣,比他見過的猛蛟幫的人還要濃重,就是邊上那塊頭高大滿臉凶獰的人也不好惹。
瞪了癱倒在地上的趙金和王嬤嬤一眼,顧元坤這才看紙上寫了些什麼。
看著看著,他眼前一陣陣發暈,手也顫抖起來。
郭亮和顧東兩人都不會讓顧元坤討著好,所以是在豐安縣最大的顧氏綢緞莊面前攔下了顧元坤,然後從馬車時將捆著的兩人當著他的面扔了出來,這讓顧元坤想躲都沒地方躲。
因為年底,綢緞莊進出的客人不少,見狀都停了下來好奇地望過來,這顧家又發生什麼事了?顧老爺彷彿認識地上的兩人,還有紙上寫了什麼讓顧老爺氣得渾身打哆嗦。
「這不可能!不可能的!」顧元坤矢口否認,不敢置信地看向地上的兩人,他可從沒吩咐過兩人對待顧晨,哪怕再不待見這個兒子,可那也是他的親骨肉,讓他離得遠遠的便好。
趙金「嗚嗚」地叫喊,王嬤嬤的目光卻躲躲閃閃,不肯看向顧元坤。
事情捅到老爺這裡,哪怕顧晨再不得寵,他也知道糟糕了,老爺怎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害自己的親兒子!
郭亮就知道這種人不會承認的,懶洋洋地從懷裡又掏出封信,揚了揚說:「繼續看吧。」
顧元坤一把搶過,打開信抖了抖,一眼就認出熟悉的話字跡,心驚肉跳地看下去,王嬤嬤嚇得根本不敢抬頭,信可是他送過去的。
「怎麼?還要我們繼續說下去嗎?」郭亮笑道。
「不,請……幾位跟我到後面詳談。」顧元坤臉色陰沉,慌忙阻攔,生怕眼前這個油鹽不進的人說出什麼對顧家不利的話來,同時陰狠地盯著地上兩人幾眼,吩咐下人將兩人抬進後院。
將下人趕出去後,顧元坤狠狠地扯掉趙金口中的布團,說:「說吧,誰讓你對付晨哥兒的?那是我兒子!」
趙金哇哇地叫喊起來:「弟夫,表弟,我是冤枉的,你千萬別聽他們胡說八道,我可是雪兒的親大哥,你的親表哥啊!是雪兒托我照顧獨單一人的大外甥,可大外甥卻聯合外人把我腿打斷了,表弟你可要為我報仇啊……」下人雖離得遠了,可仍能聽到趙金發出的慘叫聲,聽得人毛骨悚然,感覺這天更冷了。
「嗤,就知道你人不認帳,吳熊,說,趙老狗是怎麼跟你商量的。」郭亮伸手指了指守在一旁的吳熊。
「你又是誰?」顧元坤質問。
「嘿嘿,」吳熊貌似憨厚地摸摸腦袋說,「顧老闆,顧老爺,你真不認識我?我是猛蛟幫原來昆哥的手下吳熊,現在青宜鎮碼頭歸我熊哥管了,」驕傲地挺了挺胸,可郭亮一個眼神掃過來立馬萎了,「我是來替顧小公子作證的,原來這事輪不上我,姓趙的先找上的昆哥,可昆哥不小心被人廢了這才找上我,我當時可不知道他要辦的人是顧小公子,顧老爺的親兒子,要早知道給我再多銀子我也不能去啊。」
「當真?」顧元坤氣得渾身發抖,趙金,怎敢幹出這樣的事!
「當然是真的,我敢對天發誓,姓趙的,你敢不敢對老天發毒誓,說你沒幹過那些事沒想對付顧小公子?沒想搶他的園子和錢財還想塊頭了他?」吳熊拼命表現,以求將功贖罪。
顧元坤聽到後面險險暈死過去,氣得手指顫抖著指向趙金:「你怎麼敢……怎麼敢……我顧元坤哪有半點對不起你……」他恨不得徹底暈死過去從沒聽到這些話。
同樣要暈的人還有顧家少爺顧逸,他趕得不巧,正巧人剛進去下人守在外面,下人不好將他趕走,讓他同樣聽到了吳熊的那些話。
他一向瞧不起這個舅舅,粗魯,貪婪,又沒本事,在他面前只知道擺舅舅長輩的架子,卻不知這個舅舅背後的狠毒,連被趕到山村裡的顧晨都不放過,賣?他要將顧晨賣到什麼地方去?將來他若有一日為官,難道還要背負上這樣一個污點?
這事阿爹又知道多少?是不是阿爹跟舅舅一起商量著幹的?顧逸懷疑起性情大變的趙雪。
郭亮卻半點不看好這個顧元坤,睢他自己以前幹的那些事,那還是人嗎?比畜牲還不如。
他又掏出兩張黃紙,揚了揚說:「這是從趙老狗家裡搜出來的,顧老爺對趙家真是情深義重啊,將青宜鎮俞家的鋪子和宅子連房契一起送給自己的舅老爺了?」
「什麼?!」顧元坤身體搖了搖,「這房契怎可能會在他那兒,房契不是……」
顧元坤想起了什麼,收了口,瞪向趙金的眼睛變得憤怒起來:「好啊,是趙雪偷偷拿給你的是不是?你們兄弟二人合起夥來騙我,到現在連晨哥兒都容不下了,將他趕到窮山村裡還不算,你們……你們好狠毒的心腸!」
顧逸在外面捏緊了拳頭,真有阿爹的份?俞家?那是大哥的外家?大哥外家的東西怎會落到舅舅手裡的?
為什麼,為什麼一個個好像都不認識了似的。
到底什麼才是真什麼是假。
顧元坤要收回房契,可郭亮又縮回去收進懷裡:「這可不行,這是顧小公子的東西,該物歸原主了。」
顧元坤沉下臉:「我是晨哥兒的父親!顧東,他們到底是哪裡來的?你就是這樣照顧晨哥兒的?」
顧東笑了:「老爺,你沒忘記少爺已經單獨定居了吧,我也不再是府裡的下人了,我也覺得這些東西放在少爺手裡比較好,畢竟那是少爺的阿爹阿公留給少爺的,卻被趙家霸佔了這麼多年,在青宜鎮耀武揚威,又反過頭來對付少爺。」
顧元坤額頭青筋跳動,一個下人居然也敢對自己大不敬,顧晨到底是怎麼管教下人的?
「是我這些年疏忽了。」顧元坤不某不願地承認。
「是啊,疏忽了十多年,讓少爺在府裡過得連下人都不如,整日被這個狗東西欺辱。」顧東說著踢了一腳王嬤嬤,一點情面都不給以前的主子留。
顧元坤有漲得通紅,心裡把趙金和趙雪都恨上,他將顧晨送到平陽村,又舍出去一千兩銀子,就有讓他在平陽村自生自滅的意思了,偏偏這兩人還要去招惹,想到臨走時被親生兒子威逼,想到趙雪被毀掉容貌,那個兒子,如今哪裡是好對付的,分明是個煞星。
府裡的事情起初不明狀況,可在顧晨離開後,什麼流言都平息下來了,他要再看不透其中的隱情,他就不是把生意擴張到如今地步的顧元坤了,他不知道那個兒子到底是妖孽附身還是以前一直遮掩起來了,但直覺地不願再支接觸,畢竟俞家的那檔子事要較真起來,他逃不過去。
他讓趙雪不要再去過問顧晨的事,可趙雪偏偏不聽他的話。
顧元坤根本不相信趙金額的狡辯。
「就按你們說的辦,」顧元坤勉強壓抑住心頭的怒火,咬牙切齒道,「鋪子和宅子歸晨哥兒,我這裡再給晨哥兒一千兩銀子,府裡不會再有人去打擾,以後晨哥兒的婚嫁也由他自主。」
連平陽村的裡正和幾個大姓的村民都站出來為顧晨作見證人,可見到了平陽村顧晨是如魚得水了,這樣也好,他過得好就不會再來煩他。
顧東和郭亮互相看了一眼,這是要拿一千兩銀子封口,以及買斷與顧晨之間的父子情分了。
顧東眼中浮起譏諷,要說父子情,少爺那裡早不存在了,少爺離開府裡後,除了昨晚的場面話,可從來沒提過「父親」二字。
郭亮拍手叫道:「這個好,婚嫁自主好,省得又冒出個人來說替顧小公子作主嫁給什麼孬漢,那可是要出人命的。」依小公子的性子是人能拿捏的,嫁誰誰出人命。
顧東聽得噗嗤一樂,想控制少爺?下輩子也不行,不過貌似老爺多少猜到了少爺的性子,這才這麼乾脆吧,不過少爺未必會就這麼放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