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後事

　　那一天發生的事情，對於世界來說並不算是很清晰。

　　凡人們只知道天空黑了下來，彷彿末日一樣的感覺在心頭瀰漫。然後，就是得到了救贖的光芒在天空洋溢散開，僅僅是這樣的結局而已。

　　灰城之外的人並不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而那些掌握著話語權的官方人士也沒有什麼解釋的意思。無人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事。而瘋老人也沒有炫耀自己的意思，對於凡人來說，恐怕也只是看了一場大片而已。

　　他根本沒用任何擴音法術來展現自己的榮譽，只是很單純的提起了劍，然後很單純的拯救了世界。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了。就連他的實驗室都在能量最後的浪潮中化成為了灰燼。

　　瘋老人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痕跡，已經哪裡都沒有了。

　　而就像是祭奠著什麼似的，在第二天，原本幾乎看不見雨水落下的灰城下起了細密的小雨。在其他人驚訝的目光中，幾個人打著雨傘來到了城郊外的無名墓地裡。看著那新建立起來的墓碑。

　　或者說那連墓碑都算不上吧，只是單純的一整塊黑色的石頭矗立在一個山坡上而已。那上面就像是用融化的岩漿一樣塗抹著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眼。

　　如果要是這個世界上的神代語言學家看到那些字，估計就能清楚的明白這上面寫的是什麼了。

　　『你的名字無人知曉，你的功績與世長存。』

　　「……」

　　這個老人真的死了。

　　而很不巧的，有個一直都不甘心的男人追查著最後的痕跡，看到了這黑色的衣冠塚。

　　面對那墓碑上殘留著的痕跡，一身西裝的優雅老人咬了咬牙，憤恨的看著那墓碑上殘留的字眼，手腕上綻起來道道青筋。

　　看著那黑色的石碑，這名老人臉色陰晴不定。最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伸手摘了下了自己的白手套，一臉冷漠的將手掌貼在了石碑上。然而正當他想運用能力做些什麼的時候，從石碑背後卻忽然傳來了一個年輕的聲音。

　　「如果你想要做些什麼侮辱人的事情，那麼我不會坐視不理的。」

　　「……你是那個瘋子的繼承人嗎？」

　　聽著石碑後面的聲音，老人面無表情的沐浴在雨簾中，手掌並沒有任何鬆開的意思。

　　「人死了就是垃圾，垃圾是沒有必要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就算是任何榮耀和強大的東西，在死後也沒有什麼必須去尊敬的必要。」

　　「那你為什麼還要跟垃圾計較這些事情呢？你現在做的事不就是這樣嗎？」

　　「因為他沒死，所以我要羞辱他，這像什麼話。」

　　「他死了。」

　　「我說，他沒死。」

　　「……」

　　似乎隔著墓碑也能看到優雅老者一臉平靜而堅毅的漆黑心靈，在石碑背後的陰影微微一嘆。

　　優雅的老人並不能察覺到那石碑的背後是誰。而且恐怕見了面也沒有什麼用。他同樣能夠感覺到覆蓋在周圍的扭曲魔法。

　　但是這沒有什麼關係。這個優雅的老人只是帶著滿腔的怒火看著這可笑的衣冠塚，想要徹底摧毀這代表著瘋老人臨陣脫逃自己獨走的最後產物。他根本不信那個混球能死的那麼早。

　　哈，拯救世界就死掉了？那個能夠一己之力壓服整個灰城法師協會的怪物，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死掉了？別說是他了，整個灰城法師議會都沒有幾個相信的。大家都認為這恐怕是那個老瘋子給這個世界開的一個莫大的玩笑。他肯定在哪裡看好戲。

　　而最不信邪的也只有他了。通過預言和傳送法陣糾察出最後的痕跡，這才找到了瘋老人最終的地方。

　　然而看到的就是這個玩意嗎？老人就連上面的一個字眼都不相信。那都是假的。

　　任憑陰沉的天空潑灑的小雨逐漸變成大雨，老人也扳直了腰板，一臉輕蔑的看著那黑石的石碑，等待著那個老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光幕。

　　甚至不用靈魂讀取都能感受到這個看起來很優雅的老人內心之中究竟有著怎樣的怨毒與憤怒。對於瘋老人的不滿，對於法師議會現狀的不安，對於自己實力的惡意，對於那個不遵守規矩的瘋老頭發自內心的憎恨。

　　他就站在這裡等著那個老混球出來，他打算親手教訓一下那個不顧大局的混帳。

　　然而這一待，就是數個小時。

　　哪怕天空電閃雷鳴，偌大的暴雨侵盆而下，豆大的雨水模糊了一切的視線，甚至在地面上敲出了片片水霧，那個老頭也沒出來。

　　就算是這個灰城法師議會的領袖，人類社會的頂端人物之一，親自在這邊等待著他的解釋，也沒有那囂張的大笑和尖銳的嗓音從周圍出現。有的只是暴雨敲打著森林葉片的嘩啦聲。

　　過了半晌，那黑石碑背後的存在幽幽一嘆。一隻手掌穿透了雨幕，將一疊紙張塞到了那內心之中已經快被憤怒溢滿的老人懷中。低沉的像是懷念什麼似的聲音緩緩的在周圍響起，一如整個世界的共鳴一般。

　　「……這是他一生的詩歌。也是他靈魂凝聚出來的奇蹟。」

　　「我本來想要自己留下來傳唱的，但是現在看來，還是交付給你比較好吧。」

　　「這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憎恨他的存在。你對於他的厭惡與憤怒滲入了靈魂，甚至成了你生命的一部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這才是值得交付給你的東西。」

　　「因為你恨他，不是嗎？」

　　聲音飄然的遠去，周圍暴雨的聲音越發的清晰了起來。

　　而優雅的老人絲毫不為所動的抖了抖身子，將身上的泥土與雨水抖落了下去。一臉平靜的撐起了一塊光幕遮擋了雨滴，看著手中的那疊似乎用靈魂凝結出來的光芒紙頁。

　　那上面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

　　『這是講述了一個無名的老人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世界的故事。推演了世界最終結局的他並不滿意自己的推算成果。所以他用自己的能力改變了整個宇宙的格局。稱頌這個詩歌吧，光明的宇宙將會驅散一切黑暗，你將獲得希望的力量。』

　　「……」

　　無稽之談。

　　優雅的老人冷哼了一聲，將書頁揣到了懷中，轉身離去。

　　黑色的石碑逐漸淹沒在了暴雨的帷幕中，在優雅老人的身後逐漸隱沒。

　　（灰城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