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人

　　蛇是智慧的象徵。

　　深淵的古蛇熄滅了罪孽的火焰，迎接水的降臨。因而，生命自水而生。

　　幽暗聖者埃爾德里里預見了深海時代的到來，但卻因此無比惶恐，決定將一種執念流傳下來。

　　那就是進化。不斷的進化。吞噬一切能夠吞噬的，掠奪一切能夠掠奪的，人類的進步在於野心與慾望的進步，幽暗聖者正是為此而殉道。

　　古英雄視之為奸佞，於冷冽谷中將其徹底擊潰，將其意識蠶食殆盡。但是其殘片卻被忠實的教徒奪回，並且散播到世界各地，傳播野性的光輝。隆道爾的矮人尤為信奉於此。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慾望，失去一切。人類自此在沉淪中覺醒。

　　但是，黑暗必將歸來。自隆道爾的人類覺醒若是度過數千年光陰，海洋必將逐漸被污染膨脹，人類自身的惡念不斷反哺邪惡，純粹的執念化身為惡意。終將一日，空洞之蛆再次甦醒，黑暗的人性之膿橫行於大地之上。

　　到那時便敲響鐘聲吧，無名英雄將於墓穴中爬出，世界的一切終將回歸於神話。

　　「哈，古人的神話寫的還真有意思。」

　　真是不管怎麼看都看不膩。

　　中年男人合上了手中的書籍，笑著搖了搖頭。

　　「提督先生，我有必要提醒您一句話，您說的這個所謂的神話已經精準的預言到了深海艦隊的出現。」

　　看著中年男人一副欣賞神怪小說的表情，站在他面前的一名穿著長袍的年輕人推了推眼鏡，頗為不滿的看著他說道：

　　「神話意味著古人對於世界的理解和分析，可能從我們的角度來看只是有意思，但是從另外的角度來判斷，這說不定有著什麼必然的趨勢——」

　　「行了，管理員。不過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末日預言而已，這種預言要多少有多少。那些自稱是末日預言書的東西在歷史上還少嗎？不過是糊弄愚夫愚婦的東西而已，你我都很清楚。」

　　暫且不提這個。

　　中年男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皺著眉頭走到了窗檯邊上。

　　那天空邊緣不斷蔓延過來的漩渦狀雨雲讓他覺得有些不安定，尤其是那天空中隱隱蔓延的雷光。

　　什麼時候深海艦隊佔據的海洋能出現這種風景了？那道彷彿貫穿天地的雷光和升騰而起的蘑菇雲，是什麼國家的秘密武器？

　　「剛剛氣象部門發來訊息，年鐘島海域附近發生大規模極端天氣現象，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大規模深海艦隊訊號，要求我們進行調查，你怎麼看？」

　　「我不知道。」

　　餘怒未消的年輕人氣哼哼的模樣，但是彆扭了半晌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這種事態從古至今都沒有發現過，就按照最謹慎的來進行好了。派遣驅逐艦隊進行觀察讀數。而且不是說還有一個古怪的聲波讀紋嗎？」

　　「是啊，非常好笑。」

　　一提起來這事，中年男人就一臉忍俊不禁。

　　「一聲炸雷帶來的空氣波動而已，那群人居然硬說是什麼人在喊『埃爾德里里』什麼的，太可笑了。能用聲音傳播這麼遠的距離，還被捕捉到，他以為喊的是誰？一頭藍鯨？」

　　「說不定是什麼意外產物，也有可能是某種訊號，因為這次事件確實是不同於往常。深海艦隊的戰線再一次逼近了不說，其他國家也是各懷鬼胎。上一次你也看到了，那個讓人噁心的人形。」

　　「你是說這很有可能是那些宗教瘋子們搞的鬼？我們的基地裏可能混進來那些宗教瘋子了？」

　　「我可沒那麼說，只不過推斷上確實是如此。」

　　年輕人聳了聳肩，拿起來另外一本精裝書籍翻閲起來，似有所指的說道：

　　「現在這個年代可不是當初的和平年代。深海艦隊的攻勢越來越大，人民壓力越來越高，總需要有點慰藉的不是嗎？」

　　「他們可以去找點什麼東西發洩自己的精力，把自己多餘的力氣用到別的地方去。比如說去工作，或者去幹活，去勞動，這不比什麼都強？」

　　「提督先生你這麼說是認真的嗎？」

　　「……真見鬼。」

　　看著一臉嘲弄笑容的年輕人，中年男人回到了椅子上，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頭。

　　宗教，每當社會發生不安定因素的時候，這些怪物們就會滋生，牢牢的把持住每個弱者的心靈。

　　這些人或許不喜歡工作，不敢與人交流，更不願意去勞動，但是在某個宗教的力量下，這群人就能狂熱的造成最大程度的破壞。

　　沒有什麼宗教是理性的，一切宗教推崇的都是不可知論。而不可知論意味著無能為力悲觀的面對現實，這就讓還在前線奮戰的這些提督們感到壓力巨大。

　　尤其是當他們得知，實際上有不少海域不是因為敵人的原因毀滅，而是因為宗教和自身原因導致的毀滅的時候，這種壓力就更加明晰起來。而且那些宗教們拿出來的怪物……還真有那麼一點說服力。

　　回想起來那些如同工業廢水化合物似的，跟深海艦隊極為接近的怪物，提督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行了，你就別跟我抬槓了。有什麼方法儘管說。」

　　「實際上很簡單，只需要——」

　　然而正當對話進行途中，辦公室的大門忽然被一道淡白色的身影撞了開來。

　　「提，提督！不好了！」

　　「什麼事？雲龍？」

　　不是說不論什麼時候都要保持冷靜嗎？

　　看著那個突然闖進辦公室打斷談話的白髮女孩，中年男人一臉不滿。

　　「陽炎和雪風回來了——」

　　「啊？她們什麼時候又跑出去了？不過回來也行，關她們兩天禁閉就行了。小事不要來煩我。」

　　「不是的，提督您聽我說……」

　　一路跑過來的女孩靠在門框上大口的喘息著，過了半晌才憋出來：

　　「她們兩個去了年鐘島……」

　　「哦。」

　　「然後帶回來了一個鋼鐵怪物……」

　　「嗯？」

　　「把港口炸了……」

　　「……啊？！」

　　聽著這個消息，提督一臉訝異的站了起來。

　　而幾乎是下一秒，港口升騰起來的一股煙氣和接踵而至的悶響更是印證了女孩的話，讓中年男人的臉色變得一片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