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死者的報恩

　　十二個小時後，在薄暮的夜色之中，一群不速之客登上了那個被燒成了一片黑地的島嶼。

　　這些身軀變異瞳孔發紅的瘋狂女孩們並沒有在乎這個島嶼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或者說被深淵侵蝕了的她們也沒有那個智力來維持理智的思考。

　　因為首領被殺的原因，集中零散深海重新奪回年鐘島戰線的舉動已經確認失敗了。沒有深海旗艦的帶領下她們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更何況那個狗日的渾身藍光的幼女根本打不動，這簡直毀三觀。

　　同樣因為那個原因，這些次級深海在首領被殺後很難產生什麼太高深的智慧。但是她們的本能和殘餘的智力依然能夠瞭解到，這個島嶼裏面保存著一些能夠讓她們東山再起衝破年鐘島防線的東西。比如說某個能擊破那見鬼的藍光護盾的東西。

　　但是當她們按照記憶中的一切找到了那個洞窟後，她們卻發現有哪裏不對勁。

　　「……誰在這裏點燃的火焰？」

　　僥倖從燃燒的怪物手下逃得一命的深海下意識的磨了磨牙，看著周圍零星的火光露出一絲猙獰的表情。

　　雖然說她以前只是一般程度上的討厭火焰，然而自從見過那劫火從天而落，火焰怪物瞬間腰斬深海旗艦的可怕場面後，她對於火焰就有一種天然的厭惡感。

　　「是我……姐妹們……」

　　聲音逐漸響起，死者的身影從影子中浮現。

　　「哦？原來是你啊？深海的雜種，自認有自由的可憐蟲。」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逃出來的，不過你還真不知道你這雜碎做了什麼蠢事啊？

　　看著那個在陰影中的身影，深海副官摸了摸被燒成焦炭的面孔——那只是擦了火焰的邊緣造成的可怕後果——面對死者獰笑了一聲。

　　在記憶中，這個雜交的廢物只是一個唯唯諾諾的蠢材。雖然跟那些偉大的深海旗艦們同屬最高級，但是很明顯的，這個垃圾已經背叛了深淵的意志，開始有了自我獨立的趨勢。

　　儘管說只是副官單方面認為，不過看到火焰就足夠證明一切。那麼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深海艦隊聽令，殺了這個賤——」

　　『嗤』

　　那聲音就像是某個水袋被扎漏了，然後釋放出了裏面的液體一樣。

　　趾高氣昂的深海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胸口，一柄有著優雅弧線的彎刀從她的胸口中插了進去。

　　上面附著的黑暗眨眼間就將深海的胸膛腐蝕成了一片空腔。迥異於人類的肺部和特殊的器官從胸腔的窟窿中流淌出來，啪嗒的拍在地上，留下一灘醜陋的肉塊。

　　什麼時候來的？根本看不見啊……

　　為什麼看不到她繞過來的軌跡？難道說她匍匐或者翻滾的時候是隱身的嗎？

　　「你似乎覺得……你們能殺了我……姐妹們……」

　　空靈的聲音在耳畔悄然迴蕩。

　　「你什麼時候產生的我不會反抗的錯覺？」

　　按照某種古老的手法，死者的手腕在彎刀的握把上微微一抖，那柄森然的利刃悄然從創口中抽出，帶出片片血污。

　　深海的少女茫然無措的看著自己胸膛上敞開的大洞，不敢置信的看著那逐漸遁入陰影中的死者，剛剛張了張嘴，一口黑色的血液就從口腔中噴灑了出來。

　　生命迅速的在體內流失，她只能睜大著瞳孔，伸手捂著不斷流淌著黑血的胸膛，從口腔和眼珠內噴灑著古怪而又帶著腐蝕性的血液。最後渾身一軟，癱倒在地面上，留下一灘像是被強酸潑灑過的腐肉。

　　而潛入到陰影中的死者絲毫沒有遲疑，潛行到了另外一個驚詫莫名的深海背後。然後緩緩的伸出手掌摀住了她的嘴巴，彎刀從背後穿過胸膛，用力的一擰。直接剖出了一團散發著黑色臭氣的心臟。

　　而被摘掉了心臟的深海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癱倒在地面上，徹底的化成了一團黑色的醬汁。

　　「我不反抗是因為……你們是我的姐妹……」

　　但是現在，我們不是了。

　　一刀砍下了還在嘶嘶作響的頭顱，死者眯著眼睛看著那些茫然又恐懼的深海。

　　她們沒法說話，也沒有什麼理智可言，不過是一群吃人肉的傀儡。

　　女孩姿態優美的持著那兩柄彎刀在半空中劃過一條弧度，讓她周圍的陰冷氣息越發的濃郁。

　　厚重而驚悚的黑霧在深海的尖叫中逐漸充斥著整個空曠的廣場，一片漆黑之中唯有一道火焰的弧光看起來無比的鮮明通亮。

　　但是這並非是什麼莽撞與大意，而是一盞引誘飛蛾的蛾燈。在那弧線明滅閃爍的光線中，隱藏在火光後的另一道弧線優雅的將殘餘的怪物與深海切成腐蝕的碎肉。

　　「現在……誰也無法奪走我的自由……」

　　……誰也不能奪去我的家園。

　　在黑霧之中，夾雜著無數的慘叫與哀嚎，死者那彷彿生怕驚擾了什麼人的聲音變得無比的清晰。

　　超自然的迷霧不僅僅籠罩了視野，同時也讓深海們賴以自信的直覺和超自然的感知變得一片胡恩亂不堪。無數深海甚至在無知中就被腐蝕成了一灘爛泥。

　　對於生者而言，哪怕是死者周圍的薄霧也是足夠可怕的傷害了。或許古代的英雄有辦法對抗，但是那可怕的人物又怎麼會浪費自己的能力在這些吞噬人肉的深海身上呢？

　　過了半晌，黑暗散去，看著那腳下一地的死屍，死者攥緊了手中的戒指，微微嘆了口氣。

　　「永別了……曾經的姐妹們……」

　　手中的兩柄彎刀逐漸的融入到盔甲內部，死者的嘴角露出一絲顫抖，但是卻又被她強硬的收了回去。

　　然後，她並沒有處理那些屍骸，而是就此蜷縮在一個陰影中，慢慢的跪坐下來。很快的，她就陷入了難得的，沒有任何人打擾的安眠之中。

　　就像是嬰兒一樣蜷起的睡眠姿態之中，纖細的手掌攥緊了那個對於死者來說有些過大的戒指。就像是攥緊了什麼寶物一樣，嘴角露出了一絲安心的弧度。

　　愚者戒指。來自古代英雄的餽贈。

　　給予膽怯者以藏身之所，給予勇猛者以伏擊之力。

　　誰能想到那個蜷縮於陰影中隱匿身形的愚者會是強大的英雄呢？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不過是一次對於火之時代的簡短交談，和一次單方面的善意憐憫而已。

　　『你是火之時代的直系遺民，本應與我一樣掌握奇蹟或其他的力量。但是你太善良了，善良到了寧可自己遍體鱗傷也不動武的程度。』

　　『這毋庸置疑是是愚蠢的舉動。但是火之時代的人早就知道會有你這種蠢貨存在。這枚戒指的意義就在於此。它只負責保護蠢貨和一些真正有勇氣的人，讓他們在匍匐與翻滾中隱匿身軀。』

　　『保管好這枚戒指吧，這種好事不會有第二次了。把那片廢墟裏的雙刀拿出來，我知道你藏在了哪裏，那曾經也是我的戰利品。不用擺出那一副要死的表情，現在，拿好你的雙刀，我來教你一些基礎的手法。記住，面對敵人的時候要這麼做……』

　　「……」

　　或許是懷念，也或許是抑鬱。

　　但是對於死者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那在這無限惡意的世界中傳來的小小善意，足夠讓她成為這祭祀場的守護人，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