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徐慧穎放下了電話，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于幼怡……她居然要結婚了！！

　徐慧穎有點兒神不守舍。

　炒菜的時候，她把一瓶醋給當成了油，一倒就倒了半鍋……

　李南回家的時候，就聞到了滿屋子的醋味兒。

　徐慧穎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今晚的菜是醋溜辣子白，糖醋排骨和涼拌酸黃瓜……

　李南一向都不挑嘴，徐慧穎給他吃什麼他就吃什麼。

　何況他的小妻子手藝很好！辣子白很送飯，糖醋排骨也很開胃，涼拌酸瓜要留著點兒，呆會兒可以和她一邊看電視一邊吃著玩兒。

　他連吃了兩碗飯，把她剩在碗里的那點飯也全部都扒拉到自己的碗里，吃的一干二淨。

　吃完飯以後，夫妻倆就跟朵朵玩了一會兒，徐慧穎看著他的臉色，斟酌著就把于幼怡要結婚的事情告訴了他。

　李南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

　于幼怡這個名字，至今在李家都是個禁忌。

　她的離去，不管是對于家族，還是公司，都造成了極大的損失。

　說實話，李南對于幼怡的感情，可能比對他哥李東的還要深些。

　他雖然很痛心于幼怡的離去；但如果她能夠找到真正的幸福，也是一件好事。

　李南摸了摸徐慧穎的頭，“……大嫂沒娘家，你去問問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吧……”

　徐慧穎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她小心翼翼地說，“以後，你別叫她大嫂了，要叫她幼怡姐。”

　李南露出了一個沒有笑容的笑，“嗯，以後叫她幼怡姐。”

　徐慧穎去照顧朵朵了，任由他一個人在這兒發呆。

　過了一會兒，她就想，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小心翼翼的啊……

　是因為，自己已經開始在乎他的喜怒哀樂了嗎？

　她踮起腳尖，朝客廳那兒看了一眼。

　李南已經從口袋里摸了一根煙出來，叼到了嘴里；然後就想走到陽台上去。

　徐慧穎立刻像飛一般的從臥室奔了出來，一把就奪走了他含在嘴里的煙。

　李南愣了一下。

　便見她已經柳眉倒豎，雙手插腰的說道，“我告訴你啊李南，你要是敢抽煙，今天晚上你就睡陽台吧！”

　李南笑了起來。

　他圈住了她，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里。

　五月底的夕陽，燦爛而又溫暖。

　兩人相擁著，倚在陽台上，看著夕陽一點一點的沉下。

　李南抱著徐慧穎，腦子里卻還在想著李東和于幼怡的事情。

　自于幼怡離開，李東和王蘭結婚以後；李東的狀態一直都不太好。

　李南帶著徐慧穎和朵朵，在周末的時候也回去吃過幾次飯。

　他看到李東總是一副丟三落四而且魂不守舍的樣子，還常常注視著家里的家具啊裝飾什麼的，一看就是大半天。

　早期他們從房改房那兒剛剛搬到李宅別墅的時候，李母還沒退休，一心撲在公司上；那個時候李南剛上高中，家里的家具電器和擺飾什麼的基本上都是于幼怡和李東兩人商量著置辦的。

　這個家里的每一個角落，每一件物事，對李東來說，恐怕都是一場不可磨滅而又痛徹心菲的回憶……

　李南嘆了一口氣，為他哥感到惋惜。

　你說幼怡姐那麼好的女人，他怎麼舍得放手啊。

　李南低頭看了看懷中溫馴柔美的小妻子。

　她好像也在發呆。

　他吻了她一下，又一下，再一下……直到她皺起眉頭瞪了他一眼。

　李南笑了起來。

　他會好好愛她，珍惜她，不讓她受委屈……

　他永遠都不會讓她有任何理由離開自己。

　第二天，徐慧穎把朵朵交給徐媽媽，然後就去找于幼怡了，直到天黑她才回來。

　一家三口在徐媽媽那兒吃過晚飯，才一起走回自己的小家。

　徐慧穎就把自己看到的，和知道的事情，慢慢說給李南听。

　“幼怡姐和她愛人已經登記了，她愛人也姓李，幼怡姐讓我叫他李大哥；李大哥是個軍官，好像說是個少校……少校是什麼官兒啊？很大嗎？我看到他們小區那兒停的車全部都是悍馬啊吉普什麼的……這些軍官都這麼有錢啊……”

　“李大哥長得很高大，也很帥氣的；他不說話的時候很和氣，說起話來……嗓門好大……有點兒嚇人……”

　“原來幼怡姐已經懷了小寶寶了……她好像挺無奈的，她偷偷跟我說，其實她不想跟李大哥結婚，因為她是再婚而李大哥是初婚，又比她小三歲……可她又舍不得肚子里的小寶寶；後來她就想跑，但是被李大哥給抓回去了……第二天，李大哥就拉著她去民政局登記結婚了……”

　“幼怡姐說，李大哥最近看她看得很緊……不過我倒是覺得，那個李大哥看起來五大三粗的，對幼怡姐可細心了……幼怡姐說是那麼說，可她一直在笑……我覺得她應該是挺高興的……”

　李南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徐慧穎的頭，接過她懷里的朵朵，讓她換口氣。

　她歇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什麼來似的，“對了，我跟幼怡姐說，她擺酒的時候我可以去幫忙，但是她說，辦酒的事兒由李大哥管，我有朵朵要照顧，就不用提早去了……她還說，還說……”

　徐慧穎看了李南一眼，說，“幼怡姐還說，她不想讓你難做，她辦酒那天，叫我去湊個熱鬧就算了……”

　李南嗯了一聲，說，“你告訴她，我還是她弟弟，有什麼事用得上我的時候就說一聲吧……”

　到了于幼怡擺酒的那天，徐慧穎听了李南的話，早早的就過去了。

　李南的意思是，于幼怡沒有娘家人，讓徐慧穎早點過去，充當她的娘家人多陪陪她也好。

　可徐慧穎過去以後才發現，幾乎有一大堆女孩子在那兒守著于幼怡呢！于幼怡看到她，很高興，就把她留下來講悄悄話。

　“她們都是李揚名的表妹……”于幼怡語出驚人。

　徐慧穎咋舌，乖乖，這麼多表妹啊！那肯定是個超級大家族吧！

　于幼怡說道，“他家里的情況確實有點兒復雜……他父母都是獨苗苗，他父親在他少年時期就去世了……”

　于幼怡的表情收斂了起來，“……他父親剛去世不久，他母親就改嫁了……他不願意跟著他的母親，所以他是跟著他姥姥長大的……我和他，就是去年春節的時候，在他姥姥家里正式認識的……姥姥是個善心人，收養了族里好多孤兒，就是她們……這些男孩子女孩子們都管李揚名叫表哥……”于幼怡朝那些女孩子們的方向呶了呶嘴。

　過了一會兒又接著說，“……他母親改嫁的那一位，就是……”于幼怡低聲在徐慧穎耳邊說了一個名字，驚得徐慧穎瞪圓了兩只大眼楮。

　這位大人物的名字，幾年前常常在新聞聯播里出現……這幾年倒是很少出現在電視里了，應該是已經退休了吧？

　于幼怡的臉色也不太好，“那位……一直都沒有孩子，李揚名的母親改嫁以後，也沒生孩子……所以，李揚名是他倆唯一的……嗯，唯一的後代……今天他們都要來……搞得我也挺緊張的……慧穎啊，呆會你可要給我打氣啊……不瞞你說，我還真有點兒怯場……”

　徐慧穎半天都反應不過來，于幼怡已經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李揚名跟他母親的關系不太好……兩人基本上都不說話，一說話就要吵架……倒是……倒是那一位給我打過幾次電話，听起來像是個很慈祥的老人……”

　徐慧穎好半天才緩過神來，說，“既是這樣，那他前面那個，那個未婚妻……還跑了？”

　于幼怡道，“他肯定提都沒提過！！估計是因為我懷孕了，他怕剌激到我才提前說的……你不知道，听他說xxx和xx可能會來的時候……嚇了我一跳，我追問了好久他才肯說的……可他連聲媽媽都不肯喊，就叫她xx女士……”

　徐慧穎嘆了口氣，“許是李大哥不肯靠家里吧，現在這樣的男人還有幾個啊，幼怡姐，祝福你，你一定會很幸福的！！”

　于幼怡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羞澀，又帶著點兒幸福的笑容。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還沒來及對徐慧穎說聲謝謝呢，李揚名就推開門帶了一個瘦瘦高高的，文質彬彬的男子進來。

　李揚名一進門就看到了徐慧穎，“喲，慧穎那麼早就過來了？哎你坐你坐，沒事兒……”

　李揚名對于幼怡說，“這是小財神林博軒，你不老發愁那塊地的事兒嗎？跟他說說，他最近正好有錢沒處花，手癢得很……”

　于幼怡的眼楮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林博軒？”她沒有想到，李揚名居然會跟大名鼎鼎的理財投資專家林博軒這麼熟悉的樣子。

　徐慧穎不知道林博軒是誰，但是于幼怡早就听說過他的名字了。

　“弟妹啊……”那個叫林博軒的男人剛一開口就被李揚名抽了一巴掌，他撫摸著自己被拍疼了的手臂，忿忿不平的瞪著李揚名。

　李揚名，“弟什麼妹！快叫嫂子！！”

　林博軒，“我結婚那會兒，你不是還管瑤瑤叫過嫂子的嘛！”

　李揚名，“那是因為你結婚，我才給你面子，現在這人情你也該還了！”

　林博軒，“……嫂子……”

　徐慧穎捂著嘴笑了起來。

　林博軒就跟于幼怡聊了起來。

　他們說了些啥徐慧穎也听不懂。

　過了一會兒，宴席就開始了。

　李揚名一直小心翼翼地扶著于幼怡。

　盡管于幼怡的腰肢依舊縴細，但她還是穿了一件大紅色的，束胸式寬松剌繡長裙。

　李揚名去招呼客人的時候，徐慧穎就跟在于幼怡身後，小心翼翼地照看著她。

　于幼怡是個孕婦呢，還穿著那麼長的裙子……

　很突然的，整個宴席安靜了下來。

　好多個穿著黑色西裝的青壯男子迅速走進了宴會廳，然後遍布宴會廳中的每一個角落；他們神情冷峻，全部都貼牆而立，眼楮不停的掃視著四周，然後不時低頭朝著衣領上的對講機說著些什麼。

　他們令得整個宴會廳的氣氛十分緊張。

　不一會兒，一個稍微有點兒發福，容貌端莊，兩鬢有些微白的婦人扶著一位滿頭白發，柱著拐杖的老人出現在宴會廳門口。

　比起三四年前總在新聞聯播里見到的那個身影，老人明顯的衰老了很多；他的氣質雖然還是那樣，威嚴之中帶著點兒親和，但臉上多了些老人斑，頭發也全部都白了。

　整個宴會廳頓時鴉雀無聲。

　徐慧穎感受到于幼怡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李揚名快速走了過來，扶住了于幼怡。

　他朝她笑了笑，那意思好像在說沒事兒，你別緊張，一切都有我呢！

　于幼怡愣了一下。

　她在李東家呆了二十年，早就已經習慣了……不管多苦多累，都要把所有的人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雖說她從不怕苦怕累；可她的那些堅強勇敢，也都是被現實逼出來的啊！

　她也和所有的女人一樣，渴望著會有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會替她撐起頭頂的那一片天。

　這還是她頭一回感受到被別人照顧的滋味兒，心里覺得甜滋滋的，但鼻子很酸，眼眶很熱……

　于幼怡努力地朝李揚名笑了笑。

　她眨巴眨巴眼，把差點兒涌出眼眶的淚水給逼了回去，然後做了幾個深呼吸。

　很快的，她的臉上就重新綻放出了自信端莊的笑容。

　徐慧穎趁機退到一旁坐了下來。

　那位老人可能也知道自己的出現，令得宴會廳里所有的人都有點兒緊張和忐忑不安。

　所以他並不磨蹭，他向宴會廳里的人們舉了酒杯，然後即興發表了一通簡潔而且莊重的講話。

　他表達了他和他妻子，對李揚名和于幼怡夫婦的真誠祝福和祝願；也對前來赴宴的人們表示了感謝，最後向大家舉杯祝酒。

　老人的普通話很標準，沒有任何口音，而且他吐詞清晰，語調清越，速度緩慢；那張向來就很嚴肅，不苟言笑的臉上一直蕩漾著笑容，看得出來他確實是很高興的。

　老人說完話以後，宴會廳里響起了熱烈而又持久的鼓掌聲。

　其間，李揚名的媽媽一直在打量著于幼怡，用客氣而且帶著點兒疏離的態度跟她說了幾句話。

　于幼怡謙虛謹慎，又彬彬有禮的回答著她的話。

　在司儀的引導下，于幼怡向他們敬了茶，還落落大方的主動向他們說了幾句話。

　那位老人和李揚名的媽媽交換了一個眼神，露出了會心的笑容；看得出，他倆對端莊優雅的于幼怡還是挺滿意的。

　李揚名的媽媽就笑著遞了一個首飾盒給于幼怡，又遞了兩個大紅包給她；目光掃過于幼怡的肚子以後，李揚名媽媽臉上的笑容，又熱烈了幾分。

　然後那位老人和李揚名的媽媽就離開了。

　整個過程都沒有超過二十分鐘。

　直到那些穿著制服的青壯男子們退場之後，宴會廳里才恢復了喧鬧聲。

　徐慧穎也撫著胸口，一顆小心肝兒怦怦直跳；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到傳說中的大人物，她緊張得全身都有點兒抖。

　再看看鎮定自若，談笑大方的于幼怡……徐慧穎真是為她感到高興又為她擔心。

　因為……李揚名的媽媽看起來，就不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可徐慧穎很快就釋懷了，像李母那麼蠻橫的人都能把于幼怡當成親閨女一樣疼……幼怡姐人這麼好，李揚名的媽媽將來也一定會喜歡她的。

　再說了，這個李揚名跟李東完全不一樣；李揚名看起來就是個自己能當家做主的男人，而且他還那麼緊張幼怡姐，一定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可能是考慮到于幼怡是個孕婦，宴會雖然很熱鬧，但並沒有鬧新娘的環節，大家吃完飯就散場了。

　李南打電話過來說他在路口等她，所以徐慧穎向于幼怡告辭以後就走出了酒店的大堂。

　這個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徐慧穎匆匆地走過轉角，黑暗中，她听見有人在哭。

　哭聲很低沉很壓抑，可是……听起來很熟悉。

　她站住了腳步，借著昏暗的路燈朝灌木叢那兒看了一眼。

　一個身材高瘦的男子正躲在電線桿後面哭。

　他是……李東。

　徐慧穎的腳步停頓了幾秒鐘，然後又變得急促起來；她已經看到了李南新買的，銀灰色的車子正靜靜地停在街角。

　李南搖下了車窗，一直朝這邊張望，見到她以後，他朝她招了招手。

　徐慧穎急急地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