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這會兒李南不在，徐媽媽就不客氣的坐在徐慧穎的床邊開始盤問了，“慧慧，你跟媽說說，那天你跟李南說……離婚，那是怎麼回事兒？”

　徐慧穎沉默了。

　幾年前因為徐爸爸的那場手術，徐媽媽差點兒哭瞎了眼楮；從那個時候起，她就習慣了不再把自己的事兒告訴父母。

　現在，連她自己都當了媽媽……她已經不再是一個，遇到什麼事兒就向爸爸媽媽告狀的小女孩了。

　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想要有一點兒改變。

　“媽……我，我不喜歡他……”徐慧穎憋了半天，才面紅耳赤的擠出這麼一句。

　徐媽媽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說，“我跟了你爸爸一輩子啦，我到了現在也沒喜歡上你爸……什麼臭毛病一堆的……”

　“媽，我是說真的……”

　徐媽媽看著青春靚麗的女兒，沉默了。

　女兒當初會嫁給李南，這跟李南出錢資助老徐做手術，及讓女兒念完了大學，脫離不了關系。

　但那個時候，徐媽媽可沒看出來徐慧穎有不想嫁給李南的意思；而且李南對于徐慧穎的熱情，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直到現在，他還是這樣。

　徐媽媽就想起老徐出事兒的那段時間。

　那個時候她一心照顧老徐，對兒女未免有些疏忽；但好在孩子們都很听話，特別是兒媳婦，挺著大肚子還要上夜班，休息的時候就家里醫院兩頭跑，天天送飯送湯的；兒子是學電腦的，除了正職工作以外，他還拼命的在外邊兒做兼職，努力賺錢貼補家里。

　徐媽媽自然而然的就忽視了女兒。

　她就記得從那個時候起，女兒變得越來越沉默，但她以為女兒是在擔心老徐的病情。

　李南除了長相有點兒配不上女兒以外，其實他已經達到了一個標準好女婿的程度。

　他雖然話少了些，但干的都是實事兒；照顧慧慧一日三餐還管接管送什麼的就不用說了；徐建聰不在的時候，他就像個親兒子一樣隨傳隨到，背著老徐上下幾層樓去照片子什麼的，一點兒怨言都沒有。

　徐媽媽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她瞪大了眼楮，問徐慧穎，“那……你喜歡誰？”

　徐慧穎倒是愣了一下。

　她很快就意識到，媽媽會錯意了。

　徐慧穎嬌嗔了一句，“媽，你亂說什麼……沒有誰……”她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是啊，她為什麼不喜歡李南？

　李南除了長得……不是那麼帥氣之外，他高，他有錢，他對她很好……可她為什麼不喜歡他？

　是因為她們徐家欠了李南的錢，又欠了李南的人情；所以，當她大學一畢業，李南帶著她去民政局登記結婚時，她甚至連拒絕的立場都沒有。

　當他從天而降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曾掩飾過，他望著她的時候那充滿了侵略性和佔有性的眼神。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意圖。

　但家里窘迫的經濟狀況又令她無計可施，除了以身相許……她要拿什麼來還？

　徐慧穎覺得胸煩氣悶起來。

　這是她的死結。

　李南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不就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嘛！

　那要是，她不漂亮呢……

　不！！

　不是這樣的，一個聲音從她的心底冒了出來。

　李南不是這樣的人。

　徐慧穎就想起了前世她和朵朵出了車禍以後；她高位截肢，而且全身癱瘓的樣子，因為頭部也受了傷，她還被剃了個光頭。

　大約是李北北後來被李南罵了，她還跑到醫院里來指責自己，當她看到徐慧穎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的時候，李北北還拿了一塊大鏡子放在徐慧穎的眼前。

　徐慧穎看到了一個丑陋的惡鬼。

　鏡子里的她，蒼白而瘦削，眼窩深深的陷了下去，因為瘦，兩只眼楮顯得很大很空洞；她額頭上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直接從眉間劈到了光頭上，極猙獰恐怖；因為剃著光頭，猛的一看，還看不出男女。

　鏡子里的她，縮在寬大的病床上，干瘦得像一把枯骨。

　可李南對著這樣的她，卻一如既往的呵護著。

　即使那段時間，徐慧穎的精神都有點兒不正常了；可她也無法否認從李南眼中流露出來的心疼與愛意。

　他常常親吻她，卻被她咬得鮮血淋灕；他還常常擁抱她，卻換來她的各種辱罵……

　甚至她死後，他也自殺了……

　徐慧穎的腦子里想著前世的事兒，可耳邊卻響起了徐媽媽嘮叨的聲音。

　徐媽媽還在苦口婆心的勸著她，“……媽說的難听一點兒，這過日子啊，跟誰過不是過啊？那個時候我跟你爸都沒見過面，結婚這麼多年了，還不是和和美美的……

　你說你現在有了朵朵，還鬧什麼離婚……你就是再找一個……又怎麼知道人家會怎麼對待朵朵啊……又怎麼知道你再找一個，有沒有李南對你的一半兒好？

　再說了，你跟李南之間到底有什麼是過不去的，都擺出來鍋是鍋，碗是碗的講清楚……

　……你還年輕呢，就這麼輕言放棄……小心你老了以後才來後悔……”

　徐媽媽嘮嘮叨叨的話語讓徐慧穎又有了一種想哭的感覺。

　她躺在床上，悄悄地用枕巾擦了擦眼角。

　媽媽說的對，即使是為了朵朵，她也要給自己和李南一個機會！

　這一天，李家終于有人來上門探望徐慧穎了。

　來人是李東的妻子，李南的長嫂于幼怡。

　于幼怡三十五歲，是個氣質型的美女，同時她還是個女強人；這會兒她還穿著職業套裝，一手拎著公文包，一手提著幾大袋子的補品。

　看樣子，她出差剛回來。

　“徐阿姨，恭喜您升級當了外婆啦！”于幼怡把禮物遞給徐媽媽，一進門就說，“真對不起，慧穎生孩子的那天，我出差了，沒能趕回來……”

　李家人里頭，徐媽媽唯一看得順眼的就只有于幼怡，她寒喧了幾句就趕緊把于幼怡請到了主臥室里。

　于幼怡四處打量著這套房子，走進主臥以後，她看到了躺在床上蓋著被子，頭上還包著毛巾的徐慧穎。

　于幼怡趕緊制止住徐慧穎想要爬起身來的舉動，“哎，你快躺著，別起來了，我可不是外人……”

　徐慧穎笑了笑，又躺了回去。

　于幼怡就看到了躺在嬰兒床里，正在呼呼大睡的朵朵。

　這個時候的朵朵已經徹底褪去了水腫和發紅，現在的她是個香香軟軟的小肉包。

　她的手捏成了拳頭，高高的舉著；兩只小腳丫光著，所以于幼怡很清楚的看到了朵朵的腳趾頭——小得就跟黃豆似的。

　于幼怡的眼神就凝固在朵朵的身上，再也移不開了。

　徐慧穎知道，于幼怡和李東結婚好幾年了，一直都沒有孩子；前世直到她車禍，也沒听說于幼怡懷孕……

　徐慧穎就說，“大嫂，你抱抱朵朵吧，她很乖，不太吵的。”

　于幼怡的臉上閃過一絲欣喜而又雀躍的表情。

　她試了試，可朵朵太軟了，于幼怡不敢抱。

　徐媽媽笑呵呵的把朵朵輕輕地從嬰兒床上抱了起來，塞到了于幼怡的懷里。

　于幼怡整個人都僵住了。

　好半天她才敢低下頭，看著懷里香香軟軟的小家伙。

　朵朵又白又嫩，肉乎乎的，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好聞的香味。

　大約是她的姿勢太過于僵硬，讓朵朵覺得有點兒不舒服，很快她醒了。

　于幼怡看到了朵朵清澈到有點兒湛藍的眼白。

　朵朵的小鼻子動了幾下，她很快就發現，這不是媽媽的懷抱……于是，小姑娘的嘴巴一癟，看樣子馬上就要哭了。

　于幼怡趕緊把朵朵送到了徐慧穎的懷里。

　徐慧穎抱著朵朵哄了幾句，然後撩起了衣裳，朵朵滿意了，她閉上了眼楮，大口大口的吸吮母親的乳汁。

　于幼怡呆呆的看著她們母女好一陣，直到朵朵再次熟睡，才被徐媽媽送回了嬰兒床上。

　于幼怡這才想起了她今天來的任務。

　她想了想，對徐媽媽說，“阿姨，真不好意思，我剛剛才下飛機，現在口渴著呢，您……”

　徐媽媽一拍自己的腦門兒，“瞧我這記性，小于啊，你坐著啊，我這就去給你熱甜酒和煮雞蛋去，哦，對了，先泡茶……”

　房間里只剩下了于幼怡和徐慧穎兩人。

　于幼怡抓緊時間，對徐慧穎說道，“慧穎，前兩天的事兒我听說了，你別往心里去，北北就是個被寵壞的小姑娘，你別跟她一般見識……你既然沒事兒，我也就放心了。

　我看這兒啊，環境還挺不錯的，倒比家里還清靜一些，你就好好的在這里休養，家里的事情就不要擔心了……

　別管他們怎麼想，現在最關鍵的，就是要養好你的身體……”

　徐慧穎愣住了。

　徐媽媽推門進來送紅棗茶，不一會兒又送了雞蛋和甜酒過來，于幼怡不再說這些，只揀了些客氣話來說說。

　听著于幼怡話里的意思，好像在她生產的前幾天，還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