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這一天的天氣終于暖和了一些，徐慧穎決定今天就去李宅拜年。

　李南卻因為前兩天跟李母鬧得有點兒不愉快，所以他沒同意。

　徐慧穎勸了勸他，但他不為所動的樣子。

　她嘆了口氣，給朵朵穿上了厚厚的棉衣，然後推著嬰兒車出門了。

　李南坐在那兒生悶氣，他以為她去了隔壁的徐家。

　徐慧穎自己打了個車，直接趕到了李宅的小區門口。

　她在門口的小超市里買了些年貨和水果什麼的，然後把這些東西掛在嬰兒車的手柄上，吃力的推著車子走了很長一段的上坡路。

　她一邊走，就一邊給自己打氣。

　徐慧穎，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你不要怕，你就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親戚，就算被她趕了出來，你也要扎扎實實，穩穩當當的走出來……

　徐慧穎，你一定可以做到的！！邁出今天的這一步，以後你就能……用另外一種心態去面對她了！！

　她終于鼓足了勇氣，按響了李宅的門鈴。

　她是有鑰匙的，可她當自己在走親戚呢！再說了，有誰去親戚家拜年是自己拿鑰匙開門進屋的？

　趕過來開門的範嫂愣住了，她趕緊把徐慧穎和朵朵往屋里讓，“先生，太太！慧穎來了……”

　範嫂的大嗓門把朵朵給嚇醒了，小姑娘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很快，玄關處就響起了腳步聲，然後李父的聲音響了起來，“小朵朵，你一來啊就給爺爺拜年了是不是？”他的聲音很大，透著一股高興勁兒。

　徐慧穎一下子就緊張起來，“爸……爸爸……祝您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李父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門外，“李南呢？”

　“他，他有點兒忙……”

　李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呆會兒啊，給你媽也拜個年！”

　“哎！”徐慧穎應了一聲，把朵朵從嬰兒車里抱了起來。

　朵朵听到了媽媽的聲音，就安靜了下來，小姑娘揉著眼楮被抱了起來，然後……她看到了李父。

　或者說，她看到了李父脖子上掛著的，帶著鏈子的老花眼鏡。

　小姑娘一下子就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她伸李父伸出了手，兩只小肥腿還用力的蹬著。

　李父簡直受寵若驚，趕緊的就接過了朵朵。

　朵朵一伸手就拽過了李父的老花眼鏡，然後一個勁兒的往他臉上按，還咯咯咯的笑著。

　李父明白了，“朵朵這是幫爺爺把這個眼鏡兒給戴上啊？好好好，爺爺戴上，戴上啊……”

　李父戴好了老花眼鏡以後，朵朵就從他的老花眼鏡里看到了自己；那老花鏡的鏡片因為厚度的關系，照起來有點兒哈哈鏡的意思。

　朵朵趴在李父懷里，不停的扭來扭去換著角度，看著老花鏡中自己的影子，開心得咯咯直笑。

　李父並不理解朵朵的游戲，他就以為這孩子喜歡他，可把他給樂壞了。

　那爽朗的笑聲把李母給招惹出來了。

　李母還沒下樓呢就看到了徐慧穎，她不動聲色的朝廳里掃了一眼，卻沒有看到李南的身影。

　徐慧穎小小聲的說了一句，“媽，祝您新年快樂！”

　李母冷冷地“嗯”了一聲，問，“李南呢？”

　“他有事兒沒來！”李父搶在徐慧穎前面說了一句。

　李母白了李父一眼，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在李父懷里蹦得正歡的粉嘟嘟肉乎乎的小朵朵。

　“朵朵，你來看奶奶了啊？”李母看到這麼漂亮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喜歡上了，“來，讓奶奶抱一抱，好不好？”

　朵朵不怕生，很順從的就撲進了李母的懷里；可過了好一會兒，她也沒有發現李母的懷里有什麼好玩的。

　所以很快的，她就鬧騰著要回到李父懷里去了。

　兩位老人就開始逗弄起孩子來。

　範嫂走了過來，“太太，要開始準備中午飯了，您看……”

　李母就對徐慧穎說，“來都來了，吃了飯再回吧！”

　徐慧穎輕輕的“嗯”了一聲。

　這時候，徐慧穎的手機響了，是李南打過來的。

　她就搶著說，“你那邊忙完沒有啊？媽這兒就要開飯了……”

　很顯然，李南是去徐家撲了個空才打電話給她的，听她說她在“媽”這兒，李南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你回去了？你等著啊，我馬上就過去。”他急急地掛掉了電話。

　徐慧穎的嘴角彎了上去，“媽，李南說他呆會兒過來吃飯。”

　李母的臉上，這回是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她朝廚房那邊喊了一嗓子，“範嫂，再加兩個菜，李南呆會兒要回來。”

　“哎！”範嫂在廚房那兒響亮的回答著。

　李父就逗著朵朵在客廳玩；李母削了半個隻果，正笨拙用勺子刮隻果泥喂朵朵吃；徐慧穎就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不大一會兒，李南就回來了，還氣喘吁吁的。

　李南一進門，就看到這副其樂融融的樣子，嘴角就咧開了，“爸，媽，新年好！”

　李母這會兒是真的開心了，“好，好！！”

　她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李南。

　他長胖了一些，頭發理得短短的，下巴上沒有胡子茬兒，顯得人很精神；而且他的外套干淨整潔，從外套的毛領子那兒露出來的白色襯衣領不但很挺，而且還雪白的就像新的一樣，腳下的皮鞋也亮噌噌的……一看就知道，他被女人照顧得很好。

　李母這才滿意了，她轉身上了樓，很快又下來了。

　她遞了三個厚厚的紅封過去，“拿著吧！”

　李南連忙接了過來。

　李母又去逗朵朵去了。

　李南坐在沙發的另一頭，看著徐慧穎，眼楮亮晶晶的，好像在說，剛才你沒事兒吧？我媽她有沒有為難你啊？

　徐慧穎就抿著嘴笑，悄悄的搖了搖頭。

　李南這才放下了心，他也咧著嘴笑了起來。

　範嫂開了飯，請他們過去入席。

　李南掃了一眼，問道，“就你們倆在啊？他們呢？”

　李母的臉色沉了下來。

　李父只顧著挾菜，一聲不吭。

　李母就慢慢的說了起來。

　李俊顧薇又出去旅游了；李北北跟她朋友出去玩了。

　徐慧穎沒有抬頭。

　可能是因為今天李北北不在，範嫂做了好幾個沒有放辣椒的菜。

　其實範嫂的手藝是很不錯的，但平時因著李北北的口味，不得不把菜做得又咸又辣又重油……

　細心的範嫂還為朵朵煲了一些白粥。

　徐慧穎一邊吃幾口菜，一邊又喂朵朵吃點白粥，忙得不可開交。

　她就听到李南問，“那大哥呢？”

　啪！！

　徐慧穎被嚇了一跳。

　李母已是滿面怒容，她把手里的筷子很用力的摔在了桌子上。

　“他老婆肚子又疼了！”李母的語氣很沖，“從她嫁到我們李家來，她的肚子就沒有哪一天是不疼的……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要給我生個什麼樣兒的金孫子出來！”

　啪！！

　眾人又是一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朵朵的身上。

　小姑娘學著李母，興高采烈的搶過徐慧穎手里的筷子，然後舉得高高地，小手一松，直接就把筷子給扔到了地上。

　小姑娘看到眾人的視線果然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開心得笑了起來，還不停的搖頭晃腦的。

　眾人忍俊不禁。

　看到大家笑了，朵朵就更得意了。

　她又抓起了一把瓷勺子。

　徐慧穎趕緊湊了過去，想要從朵朵的手里把那把勺子給搶下來；但朵朵很聰明，她扭了一下小身體，把勺子轉移到了左邊——這樣媽媽就夠不著啦！！

　餐廳里響起了清脆的陶瓷勺子被砸碎的聲音。

　朵朵又贏了，她笑得更大聲，光禿禿的嘴里還流了些口水出來。

　徐慧穎很尷尬。

　李父李母卻笑得前俯後仰的。

　李母看到徐慧穎想去撿那些碎瓷，就說了句，“行了，沒事兒！你坐著……範嫂！！過來收拾一下，朵朵這孩子……把勺子給打碎了。”

　範嫂趕緊拿了一個小掃帚和小撮箕過來，一邊掃一邊笑著說，“這不是好事嘛，碎碎平安啊！”

　看著李父李母的樣子，徐慧穎松了一口氣。

　他們都快吃完飯了，李北北突然回來了。

　李母愣了一下，“哎，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晚上才回來嗎？”

　李北北冷不防的看到了徐慧穎，三白眼就往天上一頓，“這里還是不是我家啊，我想回來還得先讓誰同意嗎？”

　李母訕訕的，就說，“那你吃飯了沒啊？”

　“沒飯吃也不吃你們剩下的！”李北北吼了一句，氣沖沖地轉身就往樓上走。

　李母趕緊吩咐範嫂，“……快，用前兒的剁辣肉沫醬給北北下碗面，再撒點兒蔥花和香菜，哦，還要有炸香的花生碎兒……要快……”

　李父不緊不慢的吃著飯，好像不知道李北北回來了似的。

　徐慧穎頓時一點兒食欲都沒有了。

　她放下了筷子，開始喂朵朵吃粥。

　李母親自送面條上樓去給李北北了。

　等李父吃完飯，李南直接就去穿外套了，“爸，我們走了，朵朵呆會兒還要睡午覺，您跟媽說一聲。”

　李父有些不舍，又抱了了朵朵好久，才說，“等天氣再暖和一點，就搬回來吧！”

　徐慧穎心里一跳。

　李南嗯了一聲，抱著朵朵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徐慧穎趕緊推著嬰兒車追了上去。

　為著他的那聲“嗯”，徐慧穎的心情壞透了；整條路上，不管李南跟她說什麼，她要麼一聲不吭，要麼就是嗯一聲。

　回到家以後，李父倒是打了個電話給她，問她們到家了沒有，朵朵有沒有冷著……

　徐慧穎放下電話以後，陷入了兩難。

　她不想搬回李宅。

　出來住了半年多，她很喜歡目前的這種狀態。

　但依著國內的傳統，兒子媳婦跟著父母住，這簡直就是天經地義的。

　她又找不出反對的理由。

　或者說，任何理由在“孝道”的面前，都站不住腳。

　可是，之前李南已經為了她，跟家里決裂過一次了；現在他跟他家里的關系好不容易才緩和一點……難道又要回到冰點嗎？

　李南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今天很高興。

　在他的眼里，慧慧一直都是個很柔弱的小女人，她一直都被自己保護著。

　但看起來，她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樣柔弱。

　她的主意還不小！

　她提過幾次，要去李宅拜年，他沒答應……她就自己帶著朵朵去了。

　可誰知道這效果竟然是這麼好！

　這是她少有的主動，也證明著，她是想好好的跟著自己過日子，是吧？

　可是……她現在又為什麼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而且，好像還在生自己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