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不,不要傷害她!”葉其允跳起來攔在葉其裳的前面,“她還活著啊,只是那個老妖婆——”
司卿冷冷說,“放棄幻想吧,移軀之術已經成功了一半,這位祖巫大人與她已經融合,她的思想和行為都會受到你口中這位老妖婆的影響,終有一天她的意志會被吞掉。如果不趁著老妖婆沒徹底掌握這具身軀的時候殺死她,只會帶來更大的禍端。”
葉其允臉上變色,卻始終不肯走開。
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就是背後的妹妹,五歲之時,她被帶走,那時葉其允已經九歲完全懂事了。彼時葉慎之資質不行,在家中非但不起眼,性格說得好聽是安靜不爭,難聽就是懦弱無用,根本護不住他們。
那時候,葉慎一還沒有成為家主,但已經很受到葉家重視。葉慎敏與秦家結親,自然地位不同。連葉慎言都因為資質出眾性格又硬,並沒有多少人真正去招惹他。
到最後,與他們一母同胞的葉慎之就成了天然的好沙包。
看啊,他又沒用又恰好可以拿他出氣,畢竟也是那幾個的親兄弟不是?
於是,幼時的葉其允和葉其裳就倒了大霉。可以說,葉其裳若是沒有葉其允的保護,未必能活得到五歲。那時的葉其允還不是後來戴著紈褲子假面的廢物,小時候的他曾像一頭狼,凶狠暴戾,只是後來將這一切都收斂了起來。
他從未斷過和葉其裳的聯系,哪怕她被關到了巫殿裡,仍然偷偷地通過京城的葉慎恬送信回來。
從小他的心中便只有這個妹妹,更與其相依為命,怎麼忍心輕易放棄她?
“葉無鶯,她畢竟是你的母親!”葉其允高聲叫了起來。
葉無鶯冷漠地說,“那又怎樣,面前這個要殺我的,還是我的父親呢。”
這個世界給他的父母都不是什麼能讓他生出孺慕之心的類型,看著葉其裳說為了他好,實則他在葉家那麼多年,她可有問過一聲?趙申屠好歹還派了個青素在他身邊呢,哪怕這個青素是個探子,卻也實打實地保護著他過了那麼多年。
上輩子如果沒有青素護著,或許他在葉家就已經丟了性命。
那個時候,葉其裳在哪兒?別說她已經徹底不能控制自己,事實上直到現在,她仍然是有自主能力的,盡管思想會受到老妖婆的影響,卻也不能說就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所以說葉無鶯壓根兒不想給她找什麼借口。
但是,那邊要對葉其裳動手的人也是趙家的更堅決,不論是司卿還是謝玉阿澤,到底還帶著點兒顧忌。
趙申屠這個冷情冷性的人連自己的子女都得不到半點憐惜,就別說葉其裳了,所以趙家他帶來的那群高手都是下了死手的。
可惜一名巫並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明明占據著實力和人數的優勢,卻也一時間沒有拿下她。
葉無鶯對葉其裳沒有感情,然而那名給他批過命害得他上輩子死於非命這輩子殺機環繞的始作俑者就在她的身上,祖巫又怎樣,葉其允這個老妖婆的稱呼用得好。
“不用再看那邊了,那是他們的事。”趙申屠的臉色已經變得無比冷酷,他緩緩抽出手中長劍,指向葉無鶯。
他並非那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帝王,事實上趙申屠的實力究竟到了何種地步本就沒有多少人知道。
宮殿之中顯得十分空空蕩蕩,那些太監宮女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幾個黑影落在不遠處的宮牆之上,卻是幾個世家的高手,他們猶豫了片刻,到底不敢過來。
趙申屠和葉無鶯之間若真的打了起來,他們自然不想插手。
結果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太自大了,不是不想插手的問題,是根本不能插手,一群聖者賢士都臉色大變,因為他們從未想到有聖者可以強到這種地步,實在是駭人聽聞。
“這、這還是聖者嗎?”一個年老的聖者哆嗦著嘴唇說。
與他們全然不像是一個境界的人了,在他們眼中,不論是趙申屠還是葉無鶯,都如同神魔一般強大。
“聖上便也罷了,這葉無鶯年紀如此之輕,怎會——”
“他本就不能以常理論之,雖說那批命多半為假,但此子確實非同尋常,我若是聖上,怕也容不下他。”
成長得太快,快得令人心生恐懼。
劍氣卷起風暴一樣的颶風,他們趕緊跳開,眼睜睜看著眼前的宮牆碎成砂礫。
明明同是聖者,他們發現自己已經看不清那兩個聲音,只偶爾的劍光閃爍,就足以讓他們心驚肉跳,將自己換到趙申屠或者葉無鶯的位置,怕是早已經斃於劍下。
“快回去吧,恐怕此戰不管誰勝誰負,京城都有一場亂子,趕緊回去約束子弟,低調行事。”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
不僅如此,他們心中都很清楚,恐怕眾人都會轉移一些重要物資和嫡枝子弟出京,免得遭受池魚之殃。
趙家的功法素來暴戾凶悍,在趙申屠和葉無鶯手中使來,這種感覺更加明顯。
他們都用劍,趙申屠的劍銀白猶如一條雪練,實則堅硬剛強,寧折不彎,它沒有劍柄,趙申屠的手就握在那銀白劍身上,他的手卻並沒有因此鮮血淋漓。
正因為沒有劍柄,這幾乎不像是一把劍,而像是一根尖銳的刺。
事實上這確實是一根刺,海中有巨魚,凶惡猙獰,連海鯊都只能成為它的獵物。這根刺正是它的身上最尖銳的一根脊骨,天生神異,鋒利非常。
葉無鶯的劍卻並沒有那麼多花頭,他重視的從不是劍,不管什麼劍到他的手裡,都只是劍。
“轟隆”一聲,宮室崩塌的時候,其余人與春山樓的交戰已經徹底占據了上風,應當說那位祖巫完全沒想到局面會變成這樣,明明那父子兩人已經按照她的計劃站在了不死不休的對立面,哪知道竟然讓手下聯起手來對付自己,這全然出乎了她的預料。
應當說葉無鶯之前諷刺得沒錯,她生活的年代與這時候不同,哪怕在春山樓蟄伏了二十年,她還是沒能全然適應這個年代。
勾心斗角、暗算陷害,手段卻還不如一些小世家的子弟。
趙申屠的劍沉重如山,葉無鶯的劍爆裂如風。
論對劍法的沉澱積累,葉無鶯不如趙申屠,他不僅有這麼多年的時光,且和葉無鶯不一樣,他是一步步踩著屍體打過“天下江山”的,一遍遍地從頭開始,使得他對趙家功法的理解無人能及。
葉無鶯卻也有自己的優點,他只取一點。趙家功法素來狂暴不羈,他便只取其暴,因此,葉無鶯的劍比趙申屠更加凶狠霸道,幾乎每一箭都帶著一去無回的暴戾。
一時間,這對父子根本分不出勝負,只是葉無鶯的身上添了幾道傷痕,趙申屠也被他一劍傷了左臂,鮮血浸透了衣衫。
“不、不要這樣。”甜美的女聲無比淒楚,“你怎可這樣對我!”這話自然是對趙申屠說的,可他卻絲毫不為所動。
他說葉其裳未必是真的愛他,這話並非沒有依據。
開始的時候,他也以為葉其裳為他著迷,因為她的一舉一動無不說明了這點。可是漸漸的,趙申屠忽然發現,與其說葉其裳真的愛他,還不如說她一遍遍地在說服自己深愛著他。
否則葉其裳怎會喋喋不休地將對他的感情掛在嘴邊?偶爾情濃之時,在她的眼睛深處卻有一絲掙扎和猶豫,這並未逃過趙申屠的眼睛。
他本就擅觀人心,老妖婆的手段稱不上多高明,只是他想不到此人躲在葉其裳的體內,方才一時間沒有想到而已。
也因此,趙申屠早就對葉其裳沒了興趣,若非她還算好用,趙申屠壓根兒不會讓她好好待在春山樓——若非是她,他也養不出窮奇這樣的凶獸。
“先不要殺她!”忽然有個聲音說。
謝玉一看,沉下臉來,“鶯鶯讓你守著外面大營!”
來人竟然是光明神。
“外面已經沒有多少危險,他們退兵了,據守城內,只需要轟開城牆,此城必破。”光明神淡淡說,“而且我在這裡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嘖嘖,殘破的神魂?真是沒用,因為神魂太過弱小,居然連人類的靈魂都斗不過。”
這時候,司卿才突然想起光明神是怎麼奪走博恩希爾的身軀的。
說起來,和移軀之術極其相似,只是光明神太強大,博恩希爾連掙扎都沒法掙扎就被徹底碾死,眼前的祖巫卻做不到滅掉葉其裳的靈魂。
巫的靈魂本就強大,若葉其裳不是天巫,要占據她的身軀恐怕就容易許多。可惜這位祖巫需要一具資質不錯,又有巫術底子的身軀,便只能選擇巫,更給自己增加了難度。
他心中一動,“你可以將那殘缺的神魂抽出來?”
光明神卻微笑著說,“若是抽出來了,你們同意讓我吞掉這個神魂嗎?”
這會兒司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恐怕早年那位神靈的最終化為三人,便是這三位祖巫,又將神力藏起一部分,以求多年後再生,就同這位光明神一樣。
“你抽吧!”葉無鶯一劍格開趙申屠的劍,命令光明神道。
光明神聞言心中一喜,他伸出手來,直接指向葉其裳。
她並沒有聽懂光明神的話,因為光明神和司卿的交談用的都是另一片大陸的語言,她從未聽過,自然聽不懂,但卻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
很快她就尖叫起來,猶如抽筋剝髓一般的痛苦蔓延了她的全身,讓她忍不住在地上抽搐打滾。
“你干什麼!”葉其允臉色大變正要沖上前來,司卿冷笑一聲,“如果你還想救你妹妹,就別輕舉妄動!他正在將那老妖婆從她體內揪出來!”
趙申屠趁著葉無鶯分心,卻是一劍貫穿了葉無鶯的肩胛骨,鮮血沁了出來,沿著銀白劍尖往下滴落。
“無鶯!”司卿臉色一變,根本顧不上什麼單打獨斗的約定,所有的巫偶都朝著趙申屠撲去。
偏偏在這時,地動山搖,地面一下子碎裂開來,眾人腳下一空,直接往下墜落。
皇宮之下,本就另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