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葉無鶯從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東西堅不可摧,連號稱最堅硬的金剛石,照樣可以被切割打磨,端看有沒有找對方法。
光明神倒是說只需讓他恢復神力,破除一個殘缺的神陣沒有問題,葉無鶯直接拒絕了。
其實光明神也想看看,葉無鶯到底為什麼這樣有自信,可以破除一個真正的神陣。
然後,在那震天響的炮聲裡心神俱顫!
在他的那個年代,魔法炮之類的東西還沒有出現,他也很奇怪葉無鶯帶著的這些東西到底有多大的作用。葉無鶯帶著他進入過“天下江山”,那個原始的世界利用“造神”完成了王朝的建立,卻並沒有用到魔法炮這種完全超乎年代的東西。
轟鳴聲中,那看著無比堅硬的城牆終於還是顫抖了一下,幸好沒有被一下子打出缺口,城牆上的士兵們稍稍松了口氣。
神陣樸實無華,倒不像是葉無鶯想的那樣漫天金芒大作,以他的眼力可以看到城牆上並不是像士兵以為的那樣沒被打壞,而是在被打壞的一瞬間,又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恢復原樣。
“不愧是神陣。”葉無鶯笑瞇瞇地說,然後傳令下去,開始第二輪轟擊。
剛才只放了一排魔法炮,現在要做的卻是一排打完另一排推上,密集的炮擊帶來的是恐怖的威壓。
趙申屠站在城牆之上,臉色顯得十分難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當然不必親自在陣前盯著,但是他知道,旁人都沒可能降服得了這個兒子。
“聖上,現在怎麼辦?”京城幾位將軍圍在他的身旁,神情自然也不怎麼好看。
除此之外,還有京城幾大世家的家主,一個不缺都過來了,對於他們來說,原本該是事不關己的,奈何得罪葉無鶯的事也沒少做,更何況滲透艾爾沃德的計劃裡頭,有不少成為棋子的世家子,正是通過他們的手,才安插到了葉無鶯的身邊,等到這位將這些人都挖出來,抽絲剝繭地發現有他們的手筆,恐怕也是討不了好。
所以,在情況允許的情況下,他們天然地成為了趙申屠的助力。
可看著幾位家主閃爍的眼神,就知道他們未必有多忠心,如果要賣死力,恐怕又會臨陣退縮,這些世家心裡更重要的是保存家族的實力,哪怕被迫出一口血,也比被徹底覆滅來得好。
趙申屠看也不看他們,不用探究他就知道這些世家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
一堆蠢貨。
比起自己,他這個兒子對世家更加沒有好感。
懶得再說什麼,趙申屠領著幾個心腹回到了宮中。
他知道有人算計張衣白,這一點固然讓他憤怒,但現在並不是秋後算賬的時候。張衣白遠離京城太多年了,是他的失誤,西荒的風霜給他養出了一個堅毅勇猛的將領,卻也到底讓張衣白對世家的這些小手段感到陌生了,才會遭了算計。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可以確定葉無鶯不會傷害張衣白。他這個兒子算不上心慈手軟,但也從沒暴戾到隨意殘殺無辜。
“博瑞,替我將周大人請來。”
趙博瑞有些詫異,但仍然恭恭敬敬地下去了。
趙申屠看著他高大的背影,緩緩瞇起了眼睛。
他一貫多疑,能信任的人沒有幾個,這會兒趙博瑞本該是他的心腹之一,偏偏他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不再完全信任趙博瑞。
趙申屠很信任自己的這種感覺,這是他的武學之道走到一定境界之後生出的感應,准確率極高,幾乎不會欺騙自己,更何況比起旁人,他當然更相信自己。
等到趙博瑞走了,他才翻開一本密冊,這是青素交給他的所有關於葉無鶯的記錄,合著讓整個京城大地震顫的炮聲,他反倒沉下心來,緩緩一字一句地又看了一遍。
這個兒子有秘密,恐怕這個秘密青素並未告訴自己,趙申屠只得通過這些字句,來猜測他的秘密。
“恐怕我還是做錯了。”趙申屠輕輕說,“本就不該將‘天下江山’交給他,此為一大敗因。”
旁人猜不到,他看著那些訓練有素,又個個稱得上精銳的艾爾沃德軍,卻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葉無鶯有辦法將他們帶到“天下江山”裡去,這個猜測讓趙申屠整個都好似浸在沸水中,一刻不得安寧。
他當初將“天下江山”交給葉無鶯,其實並不真的是無奈之舉,而是他悚然發現明明該是自己利用“天下江山”,偏偏結果是他被“天下江山”改變得不那麼像自己了。
越來越無情,越來越冷漠,即便是處理政事起來完美無缺,卻終究失去了太多人類的情感。他漸漸變成一個完美的帝王,只是作為完美帝王的人生,到底失了很多趣味。
於是,他決定將“天下江山”交給葉無鶯。
這未必是他對葉無鶯有多信任,或者說對葉無鶯有多好,恰恰相反,他很好奇這個兒子怎樣抵御“天下江山”的影響。他知道葉無鶯某種程度上暴戾殘忍,實則內心深處仍有多情多義的一面,他身邊的那些朋友,還有那個天巫情人,都讓趙申屠看著很不順眼。進入“天下江山”的時間越長,這外界的情情愛愛兄弟情義,到頭來不過薄得隨時可以消散。
就好比當年的他……和張衣白。
哪知道,到最後卻只印證出,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養虎為患呵。”趙申屠輕笑一聲,獨自走向了宮殿深處。
有一偏殿是誰也不准來的,打開機關,通過密道一路蜿蜒往下,幾乎很少有人知道,在深宮的地下,有這樣一個龐大的比皇宮更大上兩三倍的空間。不過連葉家都有龐大的地下城,黑殷趙家有也算不上太奇怪。
“聖上。”一個女子雍容地行了一禮。
她只穿著輕便的羅裙,不施脂粉,盤著頭發,瞧著十分樸素,這般模樣自然掩蓋不了臉上的細紋。
只是即便別無墜飾,通身上下只有發上一根木簪,她依舊顯得十分典雅高貴秀麗溫婉。
她是太史映徽,趙申屠的皇後。
平日裡趙申屠並不喜歡她,可要說信任,最終後宮中卻只有一個太史映徽。若非如此,一個無寵的皇後,不憑借家族的勢力,怎麼可能保得住趙弘語這個嫡女,更可怕的是,這個嫡女還不是趙申屠的女兒,她能夠瞞天過海只有一個原因——
趙申屠信任她。
他不太喜歡她,也不親近她,可是信任她。這一點是惠妃她們怎麼都沒法比得上的,正因為如此,皇後就是皇後,後宮中不管哪個都對她恭恭敬敬,從不敢挑釁她的權威。
“准備得如何了?”
太史映徽從容地說,“已經准備了二十年,聖上終於決定要開啟它了?”
趙申屠歎了口氣,“這個兒子已經被養得太強了,若非如此,我也不願動用這樣的凶器,一個不好,便是連我自己也要遭到反噬的。”他站在階梯上,看著不遠處巨大的靈能機械。
那些靈能機械泛著冷冷的金屬的光澤,其中卻包裹著不知什麼東西,能看到的只有它巨大尖利的爪子。似乎是某種動物,然而利爪一瞧便是金屬,再往上也看不到皮膚和骨骼,能看到的只有金屬幽冷的光。
這東西極大,趙申屠站在它的跟前顯得十分渺小,比它的一根爪子都要纖細弱小。他看著眼前的“人間凶獸”,滿意地點了點頭。
養了二十年,終於有機會放出去咬人了。
葉無鶯並不知道趙申屠要用最終的手段,他仍在饒有興趣地看著城牆一次次裂開,又一次次恢復原樣。直到他發現那恢復原樣的城牆之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紋,便知道這神陣果然也不是真的堅不可摧。
“恐怕還要花一些時間。”司卿緩緩說,“而且,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恐怕要先起一卦。”
“也行。”葉無鶯平靜地說,“要是沒有點手段,他就不是趙申屠了。現在城內一片平靜,除了張衣白之外,我連個使者都沒瞧見,就知道趙申屠必然還有什麼殺手鑭。”
司卿點點頭,他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還是早作准備吧。”
“只要轟開神陣便好,”葉無鶯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毀掉神陣,所有人進入我的洞天,之後在潛入京城,我們直接去皇宮找趙申屠怎麼樣?”
不管他要用什麼辦法,本來他們在城外修築防御工事,挖戰壕起堡壘,都只是騙人而已,他根本沒打算通過尋常的圍城破城進城的方式來打這一仗。葉無鶯說的這種方法,平民幾乎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不管趙申屠打算拿什麼方法來應對,葉無鶯都相信憑借他一個人,趙申屠要抓住他的可能性極小。
“這是什麼?”趙博瑞駭然色變。
趙申屠露出一個玩味的微笑,吐出一個詞來:“窮奇。”
似虎,蝟毛,有翼,銘曰窮奇之獸。
當然,它並非真的上古凶獸,只是融合了凶獸之血,趙申屠養出來的偽凶獸。偏這凶獸以金屬為骨堅石為軀,不僅形狀可怖,更兼強大可怕,令人望之生畏。
“你可知我的白虎誅邪營為何要叫白虎誅邪?”趙申屠的心情似乎很好,笑著說。
眾人諾諾不敢開口。
“只因白虎便罷,沒有至邪之物窮奇來驅逐邪惡,怎可叫誅邪?”
二十年前,他養了此等“凶獸”,白虎營方才叫白虎誅邪。
可歎世上知道此事的只有寥寥數人,這是他最後的底牌,也給了他無窮的信心。
司卿看著面前的卦象,不禁長出了一口氣,對葉無鶯笑著說,“幸好幸好。”
“卦象如何?”阿澤好奇地問。
“有驚無險罷了。”司卿輕輕一笑。
此戰,他們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