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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不務正業[穿越]》第40章
  第40章

  眼看著還有七日就是皇帝壽宴,可皇帝本人作為壽星卻並不輕鬆。

  這段時日要掛心的事情比以往多了不少,他實在是輕鬆不起來啊。

  早朝之後,皇帝就帶著裴澤和蕭言之四人去了御書房,在御案後坐下便一直看著蕭言之。

  蕭言之被皇帝看得渾身發毛,偏頭看了看裴澤,四目相對時卻得到了裴澤也不明狀況的回復,蕭言之搔了搔嘴角,索性捧起茶杯,垂下眼專心地吹著茶湯上浮著的茶葉。

  見狀,皇帝沒忍住笑出了聲:「言之啊,那茶水燙嘴?」

  蕭言之這才抬眼看向皇帝,笑道:「不燙嘴,兒臣就是想試試能不能把這茶葉給吹沉底兒了。」

  皇帝嘴角一抽,瞪著蕭言之說道:「你是三歲的孩子嗎?還玩這把戲你丟不丟人?」

  蕭言之聳聳肩沒個正經地回答道:「兒臣要真是個三歲的孩子,就把這茶葉撈出來吃了。」

  仁安就幹過這事兒。

  皇帝白了蕭言之一眼,這才問到正題:「你最近怎麼總不在宮裡?」

  接連幾天想要找言之共用晚膳都找不著人,言之這才入宮不到兩個月怎麼就開始不老實了?宮外人雜,他護不了言之周全啊。

  聽到這話,裴澤的心裡先是一咯噔,而後擔憂地瞄向蕭言之。

  蕭家兄妹都在武成王府裡,蕭言之怎麼可能在宮裡待得住?最開始的幾日還只是來武成王府過夜,最近蕭言之乾脆交代連勝有事就去武成王府找他,然後就窩進了武成王府,甚至連鴻臚寺的公務都敢帶進武成王府做,蕭言之都快比他還像是武成王府的主人了。

  蕭言之卻沒有驚慌,只一臉不滿地看著皇帝說道:「還不都是父皇找事給兒臣做?還有七日就是父皇壽宴,各地的使團已經到了大半,他們整日待在蠻夷邸裡無事可做就淨給兒臣找麻煩,兒臣這一天到晚的都要往蠻夷邸跑八趟,大半夜的他們都不讓兒臣清閒,兒臣都快住進蠻夷邸了,哪有時間待在宮裡?」

  這藉口,他早就想好了。

  「那朕也沒見你住進蠻夷邸。」說著,皇帝瞄了一眼裴澤。

  這個時期蠻夷邸裡有重兵把守,言之若真是住在那兒了倒還能讓人放心,可言之卻住進武成王府,他明知道裴澤跟老二是一夥的,怎麼還住進了武成王府呢?

  裴澤也捧起了茶碗吹茶葉玩兒。

  蕭言之不以為意道:「兒臣才不想住進蠻夷邸,兒臣住在武成王府。」

  「你還真是厚臉皮!」皇帝冷著臉看著蕭言之,「裴澤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住進去了不是給他添了麻煩?」

  裴澤趕忙放下茶碗,垂著頭開口道:「陛下言重了,能幫殿下分憂是臣的榮幸。」

  蕭言之嘿嘿一笑,一副「你看他都不介意吧」的表情,氣得皇帝直瞪眼。

  徐離謙轉了轉眼珠子,提議道:「父皇,要麼讓皇兄去兒臣那裡住吧?兒臣不比義兄和二皇兄,是個閒人。」

  剛巧他的王府剛建好不久,雖然他還沒有搬進去,但若能借著這個機會搬過去倒也不錯。

  聞言,蕭言之與皇帝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

  徐離謙這是邀請蕭言之去住還是想給自己討個職位?

  皇帝細細一想也覺得不妥。且先不說裴澤,如今蕭言之和徐離善都在朝中有了實際的職位和權力,總讓徐離謙這樣閑著也不是個事兒,還是得找個位置給徐離謙。

  蕭言之沉吟片刻便嬉笑道:「我怎麼好意思去叨擾弟弟?難得給別人當回弟弟,我不從哥哥身上討點兒好處總覺得哪裡難受啊。」

  皇帝聞言笑駡道:「你還難受?朕看你就是欠收拾!裴澤,你不必與他客氣,他既然想要個哥哥,你就讓他知道哥哥該是個什麼樣子的,他要是闖了禍,你儘管收拾他!」

  「臣……遵旨。」裴澤睨了蕭言之一眼,笑得意味不明。

  沒注意到裴澤的神色,蕭言之撇撇嘴,面上似有不滿,心裡卻著實是鬆了一口氣。

  幸好他在皇帝面前一直都是這不正經的樣子,不然今日這事兒還真不知道能不能蒙混過去。

  不想再跟蕭言之貧嘴,皇帝就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徐離善,問道:「善兒,去了戶部,可還習慣?」

  聽到皇帝的聲音,徐離善像是猛然驚醒似的打了個激靈,這才有些呆滯地看向皇帝,反應了一會兒才開口答道:「回父皇的話,兒臣……兒臣還好。」

  覺得徐離善這反應有點兒奇怪,蕭言之便轉頭看了過去。

  這一看徐離善這疲憊的表情,再聽他這心虛的語氣,哪裡像是還好的樣子?戶部的事情有這麼累?

  蕭言之又轉頭看向皇帝,果然見皇帝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怎麼了?是碰上了什麼麻煩嗎?」皇帝儘量心平氣和地問道,卻還是免不了要在心裡歎息一聲。

  言之久居江南,從未接觸過朝堂之事,可他安排言之去鴻臚寺,言之不僅把接待外使一事辦得妥妥當當,還順手查辦了戶部的貪官,這會兒坐在他面前也還有精力與他插科打諢,雖說打亂了他的部分計畫,可言之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老二從小就在他身邊長大,就算他沒有給老二實職和權力,老二也在朝堂上旁聽了三年,如今只是在戶部待了半個月,就累到連在他面前都提不起精神了……

  言之要他相信,要他放心,可這要他怎麼放心得下?他甚至不知道他們把心思都花在了什麼地方,他要怎麼放心?

  「這個……」徐離善有些惶恐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半晌之後才開口道,「也沒碰上什麼麻煩,就是……就是一部分賬目對不上。」

  雖然是入了戶部,可這個時期既不是收繳賦稅的時期,也不是發放糧餉的時期,他進去之後想不到要做什麼,可又不能真的閑著不做出點兒事情給父皇看,於是與蔣家的表哥一商量,他就想著先把賬目核對一遍,就當是重新清點一下國庫財產。他既然去管了賬,總不能連自己家裡有多少錢都不知道吧?

  可這一查就麻煩了,戶部的賬目有好多地方都被人做了手腳,調來其他官署的存檔比對就更對不上了。他這幾日被這事兒搞得焦頭爛額,夜裡都睡不踏實。

  「什麼?!」皇帝一聽這話就壓不住火了,「戶部的賬目怎麼還能對不上?朕要你去是做什麼的?」

  徐離善被嚇得一哆嗦,趕忙離開座位跪在了皇帝面前。

  「兒臣……兒臣……請父皇再給兒臣一段時日,兒臣一定……一定對上!」

  儘管知道此時的氣氛不適合笑,可蕭言之一聽徐離善這話還是忍不住笑了。

  這賬目對不上,明顯是帳本有問題,他不想著去查賬,非要把賬目對上做什麼?

  笑出聲後蕭言之也覺得尷尬,於是乾咳了兩聲,而後開口對皇帝說道:「父皇您也別怪二皇弟,戶部的賬目對不上是大事兒,卻也不是二皇弟的錯,二皇弟好歹幫您都查出來了不是?要理清全國上下這三年的賬目可要花費不少時間,父皇您就容二皇弟慢慢做吧。」

  「容他慢慢做?」皇帝改為怒目瞪著蕭言之,道,「戶部掌管天下之財,朕的國庫、唐國的糧倉、天下的賦稅全都歸戶部打理,朕要怎麼容他慢慢做?!」

  蕭言之頗為無辜地撇撇嘴,不緊不慢道:「父皇您說得對,可戶部的過往之事咱們不是已經瞭解了嗎?如今要二皇弟去,不就是想要個新的開始嗎?只要新的賬目不再出錯,這過往的賬怎麼就不能慢慢算了?您也不能讓二皇弟一下子就擔起兩件事情吧?反正咱們要找人清算的賬目不少,也不怕再加上戶部這一茬。」

  再說了,這事兒皇帝不是心裡有數嗎?他明知道戶部有秦家人在,那賬目必然是有問題的,現在不過是借由徐離善之口把這事兒給挑明瞭而已,他發什麼火?

  隨著蕭言之和緩的話音落地,皇帝的怒氣也慢慢平息了下來。

  他知道戶部的賬目必有問題,可當著老二的面兒,他得裝作不知道,他得讓老二知道戶部的賬目不能出現問題,得讓老二知道他不允許戶部出現問題。

  定了定心神,皇帝沉聲問徐離善道:「那你皇兄之前追討回來的那筆錢,戶部收到沒有?」

  「收到了!」徐離善也不困不乏了,精神抖擻地回答道,「那日早朝父皇震怒,晌午一過刑部尚書和吏部尚書就把錢送進了戶部,該查辦的人也都革職查辦了!」

  「他們還上了?」皇帝心中狐疑,便轉頭看了蕭言之一眼,見蕭言之也在低頭思索,便又問道,「他們是拿什麼錢還的?」

  徐離善答道:「聽刑部尚書說,賬目上查出來的錢是原戶部尚書張合賣了自己名下的兩處田產才抵上的。」

  蕭言之哂笑問道:「所有錢都是張合出的?」

  徐離善眨眨眼,不太確定地回答道:「刑部尚書是這麼說的。」

  蕭言之好笑道:「戶部裡有張合和崔承,鴻臚寺裡有秦風明,禮部還有一個侍郎,這錢卻只讓張合一個人出?張合憑什麼?而且只賣了名下兩處田產就抵上了他們兩年貪污的錢,這是多大的兩處田產?張合名下還有這樣的東西呢?」

  裴澤想了想,插言道:「聽說張合祖上留下的東西不少。」

  皇帝冷笑道:「賣了祖宗田產替秦泰還債?換了是你們,你們幹嗎?」

  裴澤幾個人面面相覷。

  「大概是秦泰籌的錢,只是讓張合頂了罪罷了。兒臣當日可是說這錢誰吞了誰吐出來。」蕭言之嗤笑一聲。

  皇帝怒道:「他真當朕是不懂事兒的三歲孩子?將罪責都推到張合身上,朕就不知道這事兒還有他一份了嗎?!」

  蕭言之聳聳肩。

  裴澤又插嘴道:「秦家的太夫人正在來長安的路上。」

  蕭言之一怔,與皇帝對視一眼後就笑了:「原來如此,把面兒上的不乾淨都抹沒了,也好跟自家祖母撒個嬌不是?」

  皇帝冷哼一聲,道:「那朕就等著太夫人來,看看一生都要求個好名聲的秦家太夫人能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終於陪皇帝聊完了正事兒,幾個人又聽蕭言之跟皇帝貧了幾句,才跪安離開了御書房。

  一出兩儀殿的門,裴澤就理所當然地跟在蕭言之的後頭往鴻臚寺的方向去,徐離善見狀一急,趕忙伸手抓住了裴澤的胳膊。

  「怎麼了?」裴澤轉身,疑惑地看著徐離善。

  蕭言之聽到聲音後也跟著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徐離善和裴澤。

  「那個……」徐離善瞄了一眼蕭言之。

  蕭言之笑笑,轉身就走。

  徐離謙笑嘻嘻地看了看裴澤和徐離善,而後快步跟上蕭言之:「皇兄,你等會兒要去哪兒啊?」

  「平康坊。」蕭言之轉頭看了徐離謙一眼,「怎麼?三皇弟要一起去嗎?」

  「去去去!」一聽平康坊這三個字,徐離謙點頭如搗蒜。

  等徐離謙追上了蕭言之,兩人就有說有笑地並肩走遠,而目送著這兩人離開的裴澤卻黑了臉。

  平康坊?蕭言之去平康坊裡做什麼?使團有人想去的話,不會讓鄭朗帶人去嗎?蕭言之跟著湊什麼熱鬧?

  「你有什麼事?」裴澤收回視線看著徐離善,臉色卻還沒有緩和過來。

  徐離善一怔,放開了裴澤的胳膊,道:「戶部有些事情我無法決定,想要問一問裴大哥的意見。」

  裴澤眉心一蹙,不解地看著徐離善道:「戶部的事情你該去問蕭言之。」

  「可是……」徐離善猶豫道,「戶部雖然是他交到我手上的,但我還是不能信他。裴大哥信他嗎?」

  「他無心與你爭些什麼。」

  自從蕭家兄妹住進武成王府之後,裴澤算是徹底看明白了,蕭言之的生活幾乎都是圍著蕭家兄妹在轉,怎麼樣才能讓自己的弟妹過得快樂無憂,怎麼樣才能實現弟妹的理想、滿足弟妹的願望,怎麼樣才能護弟妹周全,蕭言之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為了這些。除此之外的事情,蕭言之會考慮,卻不會放在心上,縱然是他的事情,那也是要排在蕭家兄妹之後的,這讓他多少有些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只有待在弟妹身邊,蕭言之才會露出最開心、最幸福的模樣,而他喜歡看著那樣的蕭言之。

  聽了裴澤的話,徐離善也冷下了臉,質問道:「裴大哥憑什麼篤定他不會跟我爭?就算他現在不想,以後也不想嗎?父皇信他、寵他,他想要什麼父皇都會給,我不明白這種情況下你為什麼還能這樣篤定。」

  裴澤的臉色也跟著冷了兩分,反問道:「那你有沒有試著將他當成哥哥去瞭解?」

  徐離善啞然失笑:「呵!你這是已經把他當成弟弟好好地瞭解過了?」

  「徐離善!」

  「戶部的事情你幫不幫我?你要是不幫我,我找別人去!」

  「你要去找蔣家人?」裴澤咬牙切齒地問道。

  「是又如何?」徐離善脖子一梗,還跟裴澤杠上了。

  裴澤恨恨地看著徐離善,就在徐離善以為裴澤是要妥協的時候,裴澤卻突然抓住徐離善的胳膊拖著人就走。

  徐離善一驚,憤然反抗:「你要帶我去哪兒?裴澤你放手!我不去找蕭言之!」

  裴澤轉頭瞪了徐離善一眼,道:「你若想鬧到陛下那裡去就繼續喊。」

  果然徐離善一聽這話就閉上了嘴。

  一路拖著徐離善出了宮門,裴澤將徐離善麻袋似的按在了馬背上就直奔平康坊去找蕭言之了。

  若是別的什麼事情,他絕對不會管,可事關朝堂政務,戶部又極其重要,這戶部還是蕭言之花了心思才回到他們手上的,在他們手上都還沒捂熱,怎麼能再輕易落進別人手裡?

  另一邊,蕭言之與徐離謙離開兩儀殿時還不到午時,徐離謙原以為蕭言之會先帶他去蠻夷邸,畢竟平康坊裡的青樓樂坊最早也要申時才開門迎客,誰知道蕭言之還就直接帶著他去了平康坊,等到了地方徐離謙才知道,蕭言之是包下了平康坊裡最大最好的樂坊,因為花了大價錢,所以即便是要人午時迎客,人家也是毫無怨言。

  「皇兄,」徐離謙附在蕭言之耳邊問道,「使團一共才幾個人?犯得著包下這整個樂坊嗎?」

  「怎麼犯不著?」蕭言之笑道,「今年西域四族各派了一隊人來給父皇祝壽,另外還有一個回紇使團、一個新羅使團、一個大食使團,把這些人聚在一起本就鬧騰,再喝點兒酒之後就更鬧騰了,若樂坊再接待其他客人,起了衝突你說咱們向著哪邊好?倒不如多花點兒錢,把他們圈在一起隨便鬧騰,哪怕就是誰打了誰也是他們自己處理,咱們旁觀就好。」

  徐離謙細細琢磨一番,而後點頭道:「皇兄說得有道理。」

  「王爺!」一聽說蕭言之來了,鄭朗趕忙從樓上廂房裡出來,一副見了救星的模樣,「王爺您可來了!」

  他在那廂房裡就只有陪著笑給人端茶倒水的份兒,光聽那些外使嚷嚷,卻是一句都聽不懂。

  一見鄭朗這模樣,蕭言之就樂了:「怎麼樣?他們還安分嗎?」

  「安分什麼啊!」鄭朗苦著臉向蕭言之抱怨道,「那真是誰也聽不懂誰說話,卻偏偏還要說,也不知道他們驢唇不對馬嘴地都說了些什麼。」

  蕭言之笑道:「我不是給他們分別派了譯官?」

  「王爺您可哥別提那些譯官了,在蠻夷邸那會兒明明都能派上用場,可一來這兒就全都聽不懂了,下官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啊!王爺您快上去看看吧!」鄭朗簡直快要哭出來了。

  蕭言之卻依舊不著急,問道:「我要的人來了沒有?」

  鄭朗搖搖頭:「還沒見著呢。」

  「那不急,」說著,蕭言之還在樂坊大堂裡坐下了,「三皇弟若是想上去,就先上去看看,有其他的譯官在裡面。」

  徐離謙卻搖了搖頭坐在了蕭言之身邊:「聽鄭朗說得挺嚇人的,我還是等著皇兄一起上去吧。」

  鄭朗一見這兩位都坐下了,索性也就站在旁邊不動了。

  反正蜀王上去之前他是絕對不會再踏進那個廂房了!

  三個人坐在樂坊大堂裡等了一會兒,就見兩個少年一前一後地跑了過來,鄭朗還以為是不知情狀誤闖進來的,抬腳剛要去攆人走,就見何晏不緊不慢地跟在兩個少年身後出現,鄭朗的腳步頓住,看了蕭言之一眼就又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蕭仁安和蕭翔生在武成王府住了也有一段時日了,可每日都無所事事,想要在武成王府裡找點兒事情做,黎安卻總是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樣,鬧得兄弟二人連幹點兒活兒都覺得不好意思,想要幫蕭言之做點兒事情,又不知道能做什麼,好不容易今兒何晏跑去武成王府找他們,說蕭言之找他們幫忙,他們就趕緊跑來了。

  踏進樂坊大門,兩人一見蕭言之身邊還坐著別人,立刻就收起了燦爛的笑容,規規矩矩地走到蕭言之面前,拱手作揖道:「見過蜀王。」

  蕭言之被兄弟倆的這一禮給逗笑了,瞄一眼坐在他身邊的徐離謙,也就沒說什麼。

  「既然你們兩個來了,那咱們就上去吧。」蕭言之起身,抖了抖衣擺就轉身往樓上走。

  蕭仁安和蕭翔生面面相覷,而後齊齊向徐離謙作了個揖,但因為兩人都不認識徐離謙,便沒開口。

  徐離謙好奇地打量一下這兩個他沒見過的人,而後擺擺手便去追蕭言之了。

  蕭仁安與蕭翔生再對視一眼,也趕忙跟著上去了。

  還沒到廂房門口,蕭言之就已經能聽見從廂房裡傳來的吵鬧聲,等打開廂房的門時,蕭言之只覺得那聲音一瞬間湧了出來,震耳欲聾。

  「嘿!都是外族人啊。」蕭翔生從蕭言之的身後探頭看了看,覺得幾個並非同族的外族人聚在一起互相說著聽不懂的話的場面十分有意思。

  蕭言之轉頭看著蕭翔生笑了笑,道:「今日可就看你的了。」

  蕭翔生下巴一挑,得意笑道:「哥……蜀王放心吧!」

  蕭言之又笑笑,這才抬腳進門,張口就是一連串的外族語,聽得徐離謙心生敬佩。

  大皇兄還會說外族語呢?而且看大皇兄與幾個外族人有說有笑的樣子,他這外族語也不像是硬背下來的。難怪父皇要把接待外族來使的事情交給大皇兄了,他與二皇兄那可是連背都背不順溜。

  然而蕭言之也只負責進門時的問候,打過一輪招呼之後,蕭言之就在廂房裡找了個地方坐下,蕭仁安理所當然地坐在了蕭言之的身後,凡是蕭言之要喝的酒、要吃的東西,都必須在蕭仁安手上過一遍。而蕭翔生拎上一壺酒就湊到一堆外族人中間去了,興致勃勃地跟外族人玩起了遊戲,看得鄭朗目瞪口呆。

  結果沒過多大一會兒,蕭言之才剛把坐的地方給捂熱乎了,裴澤就拉著徐離善破門而入,嚇了廂房裡的所有人一大跳,那些外族來使立刻轉向蕭言之,七嘴八舌地說個不停。

  蕭言之看了看裴澤,又看了看徐離善,而後撇撇嘴,無奈地站起身向外走,一邊走一邊劈裡啪啦地說著一堆沒人能聽懂的外族語,話說完,蕭言之人也到了門口。

  「翔生,交給你了。」臨關門前,蕭言之笑著囑咐蕭翔生一句。

  蕭翔生嘿嘿一笑,胸有成竹道:「放心吧!」

  蕭言之這才關上了廂房的門。

  「怎麼了?殺氣騰騰地跑到這裡來找我是要做什麼?」

  聽到蕭言之這話,裴澤的氣勢一斂,將徐離善推到蕭言之面前,道:「他有事找你。」

  「我沒事!」裴澤話音未落,徐離善的就沒好氣地反駁道。

  蕭言之愣了愣,而後看向追著裴澤和徐離善上來的樂坊鴇母,笑著問道:「有沒有個清淨的房間借我用用?」

  「有有有!」那鴇母忙不迭地點頭,立刻替蕭言之引路,「王爺這邊兒請!」

  老遠就瞧著武成王殺氣騰騰地過來,還以為會打起來呢,可嚇死她了!

  蕭言之瞄了眼裴澤,淡笑道:「過來說吧。」

  裴澤立刻就擰著徐離善跟在蕭言之身後。

  鴇母領著蕭言之三人到了一個偏僻點兒的房間後就趕忙離開。

  王爺們要談的事情可不是她能聽的。

  讓裴澤和徐離善先進門,蕭言之最後踏進了房間,反手關上了房門。

  「說吧,這會兒外面沒有人了,離外使們所在的廂房也遠了,要吵一架還是要打一架隨便你們。」

  話音落,蕭言之就在桌旁坐下了。

  徐離善一窘,惱羞成怒道:「我們沒有要吵架!也沒有要打架!」

  「是嗎?」蕭言之不以為意地笑著,「那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我們沒要做什麼!我們路過!」說著,徐離善轉身就要打開房門離開。

  蕭言之不緊不慢道:「戶部的事情可大可小,不一定會造成多大的損失,可若辦不好,那此生怕是不會再被父皇重用了。」

  徐離善被這一句話定在了門口,手還搭在門上,卻是已經沒有憤然離去的果斷。

  一路上都憋著氣的裴澤總算是笑了,看著蕭言之道:「你既然猜到了,就幫他想想辦法吧。」

  誰知道蕭言之反問一句:「憑什麼?看他這模樣也不稀罕我幫忙,我憑什麼要到貼上去幫忙?戶部的事情辦好還是辦壞跟我有什麼關係?」

  憑什麼?這話還真是把裴澤給問住了。

  「那戶部好歹也是你奪回來的,若處理不好再落入旁人手中,你豈不是白費心思了?」

  蕭言之聳聳肩,毫不在意道:「我本就沒花費什麼力氣,順手而已。而且我既然能奪回第一次,就能奪回第二次。有人橫得很,都不怕被父皇記恨,那我還怕什麼?他都把立功的機會送到我眼前了,我怎麼好不領情?」

  徐離善背對著蕭言之站在門口,氣得臉色鐵青,卻無法反駁。

  看著蕭言之耍脾氣的樣子,裴澤搖頭失笑,道:「你人情都送出去了,就不能好人做到底?」

  蕭言之下巴一挑,道:「我不是好人。」

  「那……送佛送到西?」

  「他哪裡像佛?」

  「那你想怎麼樣?」裴澤無奈地看著蕭言之。

  蕭言之斜眼睨著裴澤看了看,道:「既然是武成王求本王幫他,那武成王能給本王點兒什麼酬勞?給他的人情本王早就已經送出去了,再要幫他,本王可就不做白工了。」

  「你想要什麼?」裴澤心覺好笑,此時更是已經分不清蕭言之到底是因為徐離善的態度而感到生氣所以不幫忙,還是一開始就算計好了要他的報酬才不肯幫忙。

  蕭言之轉了轉眼珠子,而後沖裴澤勾了勾手。

  裴澤眉梢微挑,看了看背對著他們的徐離善,還是彎腰靠近蕭言之。

  蕭言之賊兮兮地附到裴澤耳邊低語一句,話一說完,就叫裴澤蹙起了眉。

  又看一眼徐離善的背影,裴澤笑道:「好,我答應你的條件。」

  看來蕭言之是因為想要這個酬勞,所以才演了這麼一出戲啊。

  還以為蕭言之想著正事兒的時候會正經一些,結果還是這麼不正經。不過蕭言之這麼不正經,他也就放心了,因為這說明蕭言之對徐離善的態度既不在意,也沒有記恨上。

  「裴大哥!」聽到這話,徐離善才驚得轉過身來,「你別理他!就算不用他幫忙我也有辦法!」

  「你有辦法?」蕭言之毫不客氣地嘲笑徐離善道,「涉及朝廷半數肱股之臣,你有什麼辦法?是準備放任不管等著父皇問你的罪,還是把人都辦了再用蔣家人頂上好讓蔣家成為第二個秦家?」

  「你!」徐離善給氣得渾身發抖,「你都猜到是什麼事情了竟然還……!你這樣的人,父皇到底是看重你什麼地方?!」

  蕭言之攤攤手:「那誰知道呢,大概是我比你聰明吧。武成王要反悔還來得及。」

  「別鬧了,」裴澤忍不住伸手按住蕭言之的腦袋碾了碾,「我不是都答應你了嗎?跟你弟弟還置什麼氣?還是說你又不想要報酬了?」

  聞言,蕭言之眉頭緊鎖,盯著裴澤看了半晌才不滿地說道:「看在你的面子上。」

  這話說完,蕭言之也不管徐離善願意還是不願意,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不就是從戶部的帳本上看出其他官署也有貪污的官吏嘛,但涉及面太廣,不好清理門戶,可留著又怕助長他們的氣焰,多好辦的一件事情?你以齊王的身份親自去走一趟,跟這些人好好聊一聊,管你是威脅還是威脅,叫他們把錢吐出來就成。父皇為了這事兒不惜與秦家撕破臉,其他人想必正在擔驚受怕呢,你在這個時候與他們把這件事情私了了,他們會感激你的。」

  「就這麼簡單?」徐離善狐疑地看著蕭言之。

  「你信或者不信,武成王都是要付我報酬的。」蕭言之偏頭看著裴澤,笑得一臉得意,引得裴澤無奈地白了他一眼。

  瞧見蕭言之這得意的模樣,徐離善真心想揍他一拳,只可惜沒有正當理由。

  「多謝皇兄指點,我們就不打擾皇兄了,告辭!」咬牙切齒地將這話說完,徐離善終於推開了這個房間的門。

  看著徐離善怒氣衝衝的背影,裴澤冷靜地沉聲說道:「你先回宮吧。」

  徐離善一怔,轉身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裴澤:「裴大哥你……!」

  裴澤抬腳走到門邊:「我還有事跟他商量。路上小心。」

  話音落,裴澤就緩緩關上了房門。

  再轉身看向蕭言之時,裴澤就見蕭言之正捂著嘴憋笑。

  「笑什麼?」裴澤走回蕭言之身邊,這一次終於悠然地坐在了蕭言之旁邊的凳子上。

  蕭言之看了看還映在門上的徐離善的剪影,笑道:「我有的時候覺得你跟徐離善其實是有仇的吧?你要不要先送他回宮?那報酬你可以先欠著我的。」

  徐離善最後的那個表情真是太精彩了!

  裴澤搖了搖頭,道:「不巧,本王不喜歡賒賬。靠過來。」

  裴澤向蕭言之勾了勾手。

  蕭言之眉梢一挑,又睨了眼門上還沒有離開的剪影,道:「徐離善可還在外面呢。」

  裴澤哂笑道:「你都靠過來了,還說這個?」

  話音未落,裴澤毫不猶豫地探頭靠近蕭言之,如約給了蕭言之一個吻。

  蕭言之眼中笑意流轉,伸手就勾住裴澤的脖子,舌頭撬開裴澤的牙齒就將裴澤這個蜻蜓點水的吻變成一個纏綿悱惻的深吻。

  就知道裴澤會玩什麼蜻蜓點水,怎麼能讓他得逞?

  一吻結束,裴澤瞪著蕭言之,喘息著說道:「怎麼覺得我賠了?」

  蕭言之就不怕徐離善突然闖進來撞見?

  蕭言之舔舔嘴,得意道:「本王一字千金,還給你算便宜了呢。下回再帶著他來找我可就沒這麼便宜了!」

  徐離善若有事,只要來找他,他一定會幫忙,可若徐離善不需要他幫忙,那他也不會插手。他跟徐離善之間的關係微妙,他不想多生事端。可裴澤押著人來是什麼意思?這麼關心徐離善他怎麼不自己幫忙去啊?下回裴澤再幹這種事兒,絕對上了他!

  裴澤這才明白蕭言之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故意為難徐離善,不覺十分開心。

  裴澤戲謔問道:「你是不喜歡我帶著他來找你,還是不喜歡我關心他?」

  「都不喜歡,有問題?」

  原本他還有些摸不清裴澤的態度,可最近總待在武成王府裡,他就發現裴澤待他的態度比以往多了幾分主動,而且用言語調戲他的次數不斷增加。

  這廝絕對知道他喜歡他,並且樂在其中!既然裴澤都樂在其中了,他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裴澤低笑道:「沒問題。」

  見裴澤這麼開心,蕭言之狠狠瞪了裴澤一眼,起身就大步離開房間。

  徐離善還站在房間門口,突然見蕭言之風風火火地推門而出,徐離善被嚇了一跳。

  「你怎麼還在?」蕭言之冷眼看著徐離善。

  「我……」徐離善咽了口口水,「我等裴大哥。」

  「嘖!」蕭言之轉頭又瞪裴澤一眼,大步流星地離開。

  接連被瞪的裴澤笑得更開心了:「你去哪兒?」

  踏出房門的時候,裴澤拍了拍徐離善的肩膀,道:「你先回宮吧。」

  不等徐離善做出回應,裴澤就追蕭言之去了。

  蕭言之也不理裴澤,快步走到外使所在的廂房,拉開門就往裡進。

  然而蕭言之的腳還沒落地就先撞上一個人,不等蕭言之退讓開來,那人就直接收緊手臂,將蕭言之抱了個滿懷。

  「抓到了!」

  聽到這一句地道的大食語,蕭言之沖天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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