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貪歡 至少還有這十天
寢宮內很是安靜。
楚淵沒有開口,也沒動,像是在等著他先說話。
段白月道:“這金蠶線在我體內少說也待了五六年,除了每年會蘇醒一回之外,其餘是當真沒什麼事,只是最近卻有些異常。”
楚淵問:“有多異常?”
“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罷了。”段白月將他的身子轉過來,苦笑道,“說實話,這玩意發作起來的滋味,當真不好受。”
楚淵微微皺眉:“我知道。”
“按理來說,它一年頂多會醒一回,已是極限。這回突然提前了好幾個月,師父說,或許它以後每年會醒個兩三回也說不定。”段白月道,“所以才要早些去閉關,到時候能好過一些。”
楚淵單手撫上他的胸口,問:“現在疼嗎?”
段白月搖頭。
“先前也問過,你卻沒說。”楚淵道,“到底為何會中蠱?”西南府的人,從小便在百蟲窩裡長大,理應不會是遭人暗算。
果然,段白月道:“金蠶線是師父養出來,親手放入我心脈之中。”
楚淵眼底有些不解:“南前輩?”
段白月點頭:“當時我練功走火入魔血脈盡損,師父為了救我,便冒險用了這金蠶線,雖然是撿回了一條命,可蠱蟲一旦入體,再想拿出來便不容易了。”
“走火入魔,是為了練菩提心經?”楚淵又問。
段白月搖頭:“若這次熬不過去,又找不到天辰砂,我才會去練菩提心經,只是……”
“只是什麼?”楚淵看著他。
“若要練功,便要閉關三年。”段白月握住他的手,湊在嘴邊親了親,“你若是想我了要怎麼辦?”
楚淵問:“三年?那三年之後,金蠶線之蠱便能解了嗎?”
段白月點頭:“嗯。”
“既然如此,那為何不早些去練?”楚淵又問。
段白月道:“捨不得你。”
楚淵:“……”
“你才剛登基多久,朝中不穩,邊陲也亂,當初說好了要助你讓這江山清明。”段白月拍拍他的臉頰,“既然說到,自然就要做到。”
楚淵搖頭:“你回西南吧。”
段白月啞然失笑:“這就要趕我走啊?”
“三年就三年。”楚淵道,“等你解了金蠶線的毒,再說其餘事也不遲。”
段白月道:“至少讓我將這回的事情做完。”
楚淵道:“這回的事情,是指鬧鬼的雲德城還是宮裡的潮崖人?“段白月道:“兩件都是。”
楚淵道:“什麼都讓你做了,要官府與官兵何用?”
段白月頓了頓,道:“先前不是這麼說的,至少藍姬那件事是我闖出來的禍,理應由我解決。”
楚淵抽回手,道:“再多言一句,那便今晚就動身。”
段白月:“……”
今晚?
楚淵與他對視。
段白月只好道:“十天。”
楚淵依舊沒說話。
“這十天我什麼都不做,就待在這裡陪著你,如何?”段白月握住他的雙手,“這一走可是整整三年,有了這十天,多少還能有個念想。”
楚淵低聲道:“三年而已。”
“三年還不夠長?”段白月撇撇嘴,有些孩子氣道,“一千多個日夜呢,待在那冷冰冰的山洞中,除了師父之外,誰都見不著。”
“會有危險嗎?”楚淵道,“菩提心經。”
段白月搖搖頭:“沒有。”
楚淵道:“嗯。”
“那我可就當你答應了。”段白月道,“十日之後我再走,成不成?”
楚淵別過視線,眼底有些紅。
“我閉關之時,西南府的事情會暫時交給段榮與段念,他們都是我的心腹,你有什麼事,儘管去找便是。”段白月道,“實在遇到大事解決不了,便寫封書信交給師父,他——”
“不會有什麼大事。”楚淵打斷他,“你只管安心閉關練功。”
段白月笑笑:“也好。”
四喜公公在外頭聽了好一陣,聽到說要沐浴用的熱水,方才松了口氣,趕緊讓內侍準備妥當送了進去。楚淵先前已經洗漱過,段白月匆匆擦了兩把身上,便掀開被子靠在他身邊。
楚淵道:“當真不去問問這行宮內那位老前輩嗎?”
段白月道:“我去問。”
楚淵看他一眼。
段白月識趣道:“我們一起去問,明日就去。”
楚淵輕輕捏住他的下巴,湊近親了一下。
段白月嘴角一揚:“不夠。”
原本只是想逗逗他,卻沒料到下一刻,便有溫軟的唇再度貼了上來。舌尖主動掃過唇間,帶著微微酥麻,段白月呼吸有些粗重,雙手不自覺卡住他的腰肢。
楚淵翻身虛壓住他,親吻愈發激烈,像是要將多年積攢的感情一次全部發洩出來。
“你再這樣,我可就捨不得走了。”段白月聲音低啞。
“三年之後,再回來便是。”楚淵眼角有些紅,看不清是情動還是不舍。
段白月搖頭:“聽話,睡吧。”
“怎麼,怕你自己熬不過金蠶線?”楚淵看著他,“我也怕。”
段白月語塞。
“我不管你方才那些話裡隱瞞了多少實情,不說便罷了,我也不想問。若此番能熬過去,三年之後再過個二十年,邊陲也便能穩。”楚淵道,“雖說幾位王叔當初看走了眼,對我百般刁難暗算,卻也是大楚正統血脈,到時候看誰的子嗣當真有本事,再召回王城便是,這江山還給楚姓皇族中人,不算壞了規矩。”
段白月眉頭猛然一皺。
“若你熬不過去,”楚淵咬牙,過了許久才道,“至少還有這十天。”
段白月搖頭,伸手拍拍他:“不准你亂說。”
楚淵抽開他的腰帶,掌心如同帶有火苗,動作之間裡衣滑下肩頭,脖頸處有一顆芝麻大小的紅痣,看著分外誘人。
段白月腦中轟鳴,掌心拖住他的脊背,將人重重壓在自己身下。
楚淵和他對視。
“若我熬不過三年,你便忘了這十天。”段白月指背滑過他的臉頰,“好好做皇帝,別再與那些死老頭作對,該做什麼便做什麼,他們雖說嘮叨了些,到底也是為你好,嗯?”
楚淵道:“好。”
段白月溫柔親住他眼睛,堵回一片濕意。
衣衫被悉數丟在地上,年輕的肌膚火熱貼合在一起,常年練武的身體漂亮到沒有一絲贅肉,親吻纏綿火熱,分不清是誰更加主動。楚淵黑發散在枕上,在他唇舌間沉淪迷迷亂。
段白月在他耳邊問:“有東西嗎?”
楚淵指指床頭的小抽屜。
段白月伸手拿過小瓷罐,順勢含住他的耳垂,曖昧不清道:“受不了就告訴我,知不知道?”
楚淵只當什麼都沒聽見。
段白月對他一向都是耐心細緻,此番自然也不會例外。
楚淵眼眶有些紅,卻一直咬著牙沒出聲,即便是痛楚如同整個人被撕裂,也依舊想要繼續下去。
只要身後那個人是他,那便什麼都能忍。
段白月在他脊背細碎親吻,一直等到那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方才慢慢開始動作。從初始的小心翼翼到最後的抵死纏綿,楚淵與他十指相扣,從始至終都未放開過。
四喜公公在外頭,將周圍一圈御林軍都遠遠打發開來,自己挺著肚子,樂呵呵喝茶。
直到後半夜的時候,段白月方才又要了回熱水,替他將身上擦乾淨後,又換了新的裡衣。
楚淵臉頰潮紅,微微皺著眉頭,看上去極累。
段白月躺在他身邊,伸手試了試額頭的溫度,又握過手腕試了試脈相。
楚淵睜開眼睛。
段白月問:“難不難受?”
楚淵點頭。
段白月將他抱進懷裡:“睡一晚會好些。”
楚淵好笑:“你這叫什麼大夫。”
“我可不是大夫。”段白月道,“是你的……唔。”
“我累了。”楚淵收回手,嗓音沙啞。
“自然應該累。”段白月道,“不逗你了,睡吧。”
楚淵閉上眼睛,過了陣子又睜開,道:“明早太傅大人要來。”
段白月道:“交給我便是。”
楚淵低低“嗯”了一聲,便重新睡了過去。
段白月卻是困意全無。
掌心在他背上輕拍,也不知自己腦中究竟有多紛雜。
愛了這麼多年,卻也未想過要真的做什麼,覺得能替他守住江山便好。並非不想做其它,只是在金蠶線入體之時便知道,自己應當也活不了太久。一旦練了菩提心經,便是死而不僵半人半鬼,沒有體溫亦沒有心跳,容貌猙獰,連血裡都帶著毒,金蠶線雖說會因此斃命,只是人也會毀了大半。
如此自顧不暇,似乎理應如師父所說,一走了之才對,可……當真是不舍。
哪怕是抽離血肉,也敵不過要離開他。
就自私這一回也好。
段白月眼眶泛紅,將他緊緊抱在懷裡。
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天辰砂,誰都說不準,虧得還有些時間可以慢慢去找。可要當真沒有,那便只有去練菩提心經,練成之後將西南府交給瑤兒,自己來王城尋一處不見天日的角落,日復一日守著他。
沒人想變成怪物,只是若能一直遠遠看著他,也好。
拖了這麼久,也該狠下心做個了斷。一直想著金蠶線不會發作,便能在他身邊多待幾天,可又能再拖多久。這回頂多替他除去藍姬,除去賽潘安,除去那夥心懷叵測的潮崖中人,餘下的事情,便交給他自己去做罷。
段白月在他脖頸落下一個親吻。
守了這麼些年,也該放手試試看。
楚淵睡得不算踏實,連睫毛也微微顫抖。
段白月握住他的指尖,湊在嘴邊親了親。打定主意待這回熬過金蠶線之蠱後,便帶人去南洋翡緬國一探究竟。
第二天方才濛濛亮,便有鳥兒在窗外婉轉鳴叫,楚淵微微皺了皺眉頭,還未來得及睜開眼睛,卻已經有溫暖乾燥的掌心輕輕覆上雙眼。
“還早。”段白月在他額頭落下一個淺吻,“出門不用上早朝,再睡一陣子。”
楚淵握住他的手腕微微使力,翻身虛壓住他。
段白月問:“身子不難受?”
楚淵下巴抵在他胸口,懶洋洋看著他。
段白月手指梳過他的黑髮,嘴角揚了揚。
寢宮裡頭鴉雀無聲,兩人誰都沒說話。楚淵像是在出神,段白月也便沒有打斷他的思緒,只是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拍著他的背。
過了許久,楚淵才道:“要喝茶。”
段白月將他放回被窩中躺好,自己踩著軟鞋下床。只穿了一條裡褲,黑髮隨意束在腦後,愈發顯得身形高大,後背肌肉線條明利,肩頭還有些許……抓痕。
楚淵別過頭,看牆壁。
“四喜還未奉熱茶上來,先喝點水。”段白月扶起他,“嗓子會舒服些。”
楚淵啞聲咳嗽,就著他的手喝完兩杯水,方才覺得舒服了些。
段白月問:“再睡一陣子好不好?陶仁德若是來了,打發走便是。”
楚淵拍拍他的胸口:“不許對太傅大人不敬。”
“說真的,若哪天我當真和陶大人打起來,你幫誰?”段白月和他蹭了蹭鼻尖。
楚淵道:“自然是太傅大人。”
段白月道:“捨得打我啊?”
楚淵在他頭上拍了一巴掌:“嗯。”
段白月抱著他躺回床上,抱怨:“昨晚可是拼了命在侍寢,為何連一點聖恩都沐浴不到?”
楚淵臉色先是一僵,耳根再是一紅,而後便開始盤算要叫四喜。
幸而這回西南王很是果斷,搶先一步堵住了他的唇瓣。
舌尖纏繞間,昨夜殘存的情愫被悄然喚醒。回憶起那蝕骨銷魂的滋味,兩人心間都有些悸動,動作便愈發激烈起來,連被褥都被悉數丟在地上。
外頭天已經光亮,耳鬢廝磨間,彼此的每一個細微表情都清晰可見。段白月在他的身體上漸次親吻,直到兩人的脖頸都泛上紅意,方才將人重重揉進自己懷中。
情到濃時,甚至連痛楚都是愉悅。
殿外,陶仁德正滿臉擔憂,道:“皇上又病了啊?”
“太傅大人不必擔憂,皇上這回出宮未帶九王爺配的安神藥,所以入睡有些晚,今日又是天亮了才歇下,不算生病。”四喜公公流利道,“大人若是沒有急事,便讓皇上多睡一陣子吧,現在醒了,便又要勞碌一日,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你看你,我就說。”劉大炯站在旁邊,聞言用胳膊肘搗了一下,滿臉嫌棄,“咱皇上出來是為了躲清閒,你這三不五時就抱著一摞摺子來,縱觀朝中上下,也找不出有誰能更遭人嫌。”
“你懂什麼,這事極為重要。”陶仁德瞪他一眼。
“那可要老奴前去通傳?”四喜問。
“不用去,不用去。”劉大炯連連搖頭,“讓皇上好好歇著,城中鬧鬼也不是一兩日了,交給大理寺去查便是,何必回回都要來奏請皇上。”
陶仁德被他拖成踉踉蹌蹌,又想找皇上,又覺得似乎交給大理寺也無不可,幾番猶豫間,人已經被劉大炯生生拽了出去。
四喜公公總算是松了口氣。
“啊……”楚淵仰著脖頸,眼角有些許紅意水光。
段白月環住他的腰肢,一直等到他平復下來,方才低頭親了親那微腫的唇瓣,動作小心翼翼,憐惜而又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