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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攻略》第190章
第一百九十章 普天同慶 天子大婚

 見妙心已然倒戈,那夥妖僧便愈發瘋狂。段白月帶著楚淵退到安全地帶,向冽率領大軍及時趕到,將刺客團團圍了起來。

 妙心似是對這群人的武功路數極為熟悉,葉瑾遠遠看了一陣,皺眉道:“先前在海上的時候,可沒見他使出過此等邪門功夫。”

 “江湖中人,只怕大多會留一手。”溫柳年道,“以備不時之需。”

 兩人說話間,那夥刺客已經被制服,為首那人見計畫敗露,惱羞成怒拼死掙扎,扭頭像是要對妙心說些什麼,卻沒留意身後淬毒暗器破風而至,脖頸處瞬間傳來一陣涼意,只能大張著嘴嘶啞發不出聲。

 妙心看了眼段白月,手裡方才握緊的拳頭又松了下去,一枚菩提子掉落在地。

 “帶下去。”楚淵沉聲吩咐,“看緊一點,休得再胡言亂語。”

 向冽領命,率人將刺客押送回宮。妙心手臂在方才打鬥時受了傷,隱隱滲出鮮血,依舊站在原地未動,周圍一圈御林軍將他團團圍住,手中長劍閃著寒光,卻不敢輕舉妄動,不知此人是敵是友,只等楚淵與段白月的命令。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風吹起地上細小灰塵。妙心低頭斂眉,臉上辨不清是何表情,也未再看楚淵,單手捂著胳膊轉身緩緩向城外走去,步伐有些踉蹌,像是受了內傷。

 “要我去攔住嗎?”段白月低聲問。

 楚淵搖頭:“他若不想說,便沒人能撬得開嘴,就這樣吧。”想要知道事情原委,方才擒獲的那些妖僧應當也能說個七七八八。

 這場變故來得快,去得也快。江懷率人將受傷的兵士抬了回去,潑水洗去街上血跡後,便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眾人重新啟程前往大雍塔祭天祈福,百姓戰戰兢兢,也不敢再出門,只在心裡後怕回想方才那一幕,覺得皇上也不好做,走在街上都有人要搞暗殺,還是像自己這般,過尋常日子要更好些。

 在方才妙心剛一動手的時候,慕寒夜便知這場衝突很快就會結束,於是早早就帶著黃遠趁亂隱入了一條小巷子中,七絕國暗衛很快便送來乾淨的衣服,兩人尋了處客棧換好,方才體體面面,正大光明一路去了皇宮。

 天子率眾祈福,自然是有不少冗長的禮儀要遵守,即便楚淵心中再想快些結束,也依舊是到了深夜方才回宮。南摩邪正在大殿中吃宵夜,八個碟子八個碗擺了滿滿一桌,連筷子上都鎏著金,總算過上了紙醉金迷的日子。

 “南前輩。”楚淵笑著進門。

 “皇上。”南摩邪站起來,原本挺樂呵,一想卻又有些沮喪,畢竟錯過了一頓西南府的喜酒。

 “金嬸嬸還在四處找師父。”段白月道,“怎麼醒了也不回家。”

 “為師著急。”南摩邪一拍大腿,“下了後山不得了,全大理城的人都說你已經成親,早就離開西南來了王城。”於是便晝夜兼程一路狂奔,生怕又錯過第二頓喜酒,幸好在路上一打聽,知道大婚是在八月,方才松了口氣。

 段瑤道:“我還當師父不敢回府,是怕被金嬸嬸又梳頭。”

 南摩邪又想起來一件事:“為何這回沒有將我埋進墳裡?”醒來時居然躺在山洞中,險些不知該如何詐起來。

 段白月道:“因為瑤兒懶得挖坑,就隨便找個地方擺一擺。”

 段瑤:“……”

 段瑤道:“嗯。”

 “你可不准學這兩個混小子。”南摩邪將楚淵拉到一邊,“你跟師父說說,為什麼?”

 “喂。”段白月在身後提醒,“紅包還沒給,叫什麼師父。”

 楚淵笑道:“是鬼手前輩,他給了一瓶藥丸,說可治前輩的假死之症,以後便不用再進墳堆。”

 南摩邪聞言意外,而後又叉著腰吹鬍子:“然後你們就信了?”

 段白月道:“不然呢?那可是江湖排名第一的神醫。”

 南摩邪活動了一下筋骨,想要努力找出一些不適,以證明自己還是很需要進墳,卻覺得周身舒暢,很是神清氣爽,於是忿忿怒曰:“死老頭。”

 段瑤實在好奇:“師父先前是與鬼手前輩有過節?”

 南摩邪擺擺手:“沒見過。”

 段瑤:“……”

 那為何總是在背後抱怨別人?

 南摩邪道:“因為他的徒弟成親早。”

 段瑤驚道:“這也不行?”

 南摩邪道:“自然不行。”武功比不比得過是其次,名氣更是身外之物,唯有別人家的徒弟成親早這種事,不能忍。

 段白月清清嗓子,誠懇建議道:“你可以試著去收秦宮主為徒。”

 “亂講。”楚淵拍了他一巴掌,拉著南摩邪坐下,“前輩既都來了王城,為何又要蒙著頭站在大街上?”

 段瑤扶住額頭,丟人。

 “我原本早就該到了。”南摩邪道,“只是在途中的時候,遇到了七絕王慕寒夜。”

 “白日裡蒙面那人?”段白月問。

 南摩邪點頭,又是一個成親早的,別人家的徒弟。

 段白月道:“說正事!”

 南摩邪撇撇嘴,往楚淵身邊擠了擠,離自家徒弟遠些,方才將事情原委大致說了一遍。

 那日在紫銅鎮外的山上,南摩邪尋了處樹蔭原本在打盹,卻被一陣細碎的窸窣聲吵醒,睜眼就見一個和尚正躲在不遠處,很有些鬼鬼祟祟。或許是在南洋作戰時被葉瑾念叨了太多次禿頭,連帶著南摩邪也開始對和尚格外關注。只是還沒等他看出端倪,那和尚卻已經慘叫一聲,跌落下山。

 此等熱鬧,自然是不能不看的,更何況離大婚還有一段時日,也不著急,於是南摩邪當下便暗中跟下山,一路去了城中一處客棧。

 窗戶上糊著窗紙,南摩邪興致勃勃吮了吮手指,想要捅個洞看看,身後卻有人冷不丁道:“這位前輩。”

 “啊呀!”南摩邪被嚇了一跳。

 慕寒夜靠在門框上,氣定神閑看著他。

 南摩邪冷靜道:“我走錯了房間。”

 慕寒夜道:“這整座客棧都被我們包了下來。”

 南摩邪稱讚:“真有錢。”

 黃遠:“……”

 “那我就先走了。”南摩邪淡定轉身,試圖下臺階。

 慕寒夜一把拎住他的後衣領。

 南摩邪哭道:“我當真只是個可憐的乞丐。”為何就不能放老人家一馬。

 慕寒夜道:“誰若能有前輩此等身手,怕是早就混到了丐幫長老。”

 南摩邪抬手擦了下眼淚,忽而冷不丁向他面門攻去。

 慕寒夜嘴角一揚,拉著黃遠向後退兩步道:“我可不能與前輩交手,否則只怕會被楚皇降罪。”

 南摩邪:“……”

 慕寒夜道:“前輩這一身功夫,一頭亂髮,想認不出都難。”

 南摩邪乾笑:“好說。”

 既然大家都是大楚的朋友,那麼此後的事情便簡單了許多。那和尚原本還嘴硬,最後卻也抵不過酷刑,很快便交代了自己的來歷,西域婆輪羅。

 “西域?”黃遠微微皺眉,看向慕寒夜,“你先前聽過嗎?”

 “消失了數百年,原來還沒死絕。”慕寒夜道,“說吧,跟著本王想做什麼?”

 和尚有氣無力,他當真只是恰好路過,見到山間有兩人迎面走來,便躲在了草叢後,卻沒想到居然會被打下來。

 然而慕寒夜卻不相信,既然是西域邪教,那盯著大漠的王便很合理,畢竟大家差不多來自同一個地方。

 和尚奄奄一息百口莫辯,幾欲吐血。

 當然,最後眾人還是大致弄清了此事的前因後果,一聽妙心要帶著這夥人前往王城刺殺皇上,南摩邪眼前發黑,掉頭就往樓下跑——好不容易才等來這場大婚,可千萬莫要再出亂子。

 慕寒夜一把拉住他,將人生生拖回了房間。

 王城防守嚴密,大婚時戒備更森嚴,那夥婆輪羅原本想要混進宮內,卻被妙心否定了計畫,最後只能商議在楚皇祭天時,埋伏在正陽街行刺。於是慕寒夜便也率部,暗中同南摩邪一道折返王城,提前一天將此事告知了趙越與司空睿,讓他們在翌日多加留意。

 “為何不告訴段兄?”司空睿不解。

 南摩邪振振有詞:“大婚之際,操心正事都來不及,何必讓這些個雞毛蒜皮壞了心情。”成親最重要。

 司空睿了然:“也對。”

 “還真是婆輪羅。”在聽完事情原委後,段瑤道,“這哪裡像邪教,更像是中了邪,專門挑正陽街上大軍最多的時候來行刺。”

 段白月看了眼楚淵:“這夥人究竟是何來歷,為何心心念念要行刺大楚的皇上?”

 “或許是數百年前,與楚家先祖有過節。”楚淵搖頭,“總有些人喜歡講仇恨代代相傳,也不知是圖什麼。”

 “鬧劇一場,沒事就好。”段瑤道,“現在鬧一鬧,總比大婚當天……啊!”

 “也不知道說些喜慶的。”南摩邪將小徒弟攔腰扛起來,“走,回去,讓你哥哥嫂子早點歇著。”

 “放我下來!”段瑤掙扎。

 南摩邪兩步跳上了牆。

 楚淵眼睜睜看著兩人消失,道:“我還沒來得及向前輩道謝。”

 “留著敬茶時再謝也不遲。”段白月笑笑,“走吧,我也帶你回去休息。”

 楚淵點點頭,隨他一道回了寢宮,白日裡有些累,腦袋沾到枕頭便睡了過去。聽著身側之人呼吸逐漸綿長起來,段白月方才掐滅安神香,推門出了宮。

 天上飄著牛毛秋雨,順著沿途西南府留下的暗號,段白月很快便追到了城外一處破廟,段念正守在外頭,低聲道:“王爺。”

 空曠的殿內燃著一堆篝火,妙心正在一旁閉目養神。

 段白月坐在他身邊。

 妙心並未睜開雙眼,只是啞聲道:“王爺來做什麼。”

 段白月問:“為何要這樣?”

 妙心喃喃:“皇上沒事就好。”

 “若本王沒猜錯,這些婆輪羅並不打算在此時行動。”段白月笑笑,“是你從中作梗,他們才會被一時蒙蔽,心甘情願跟來王城刺殺皇上,是嗎?”

 妙心道:“這些人遲早會對皇上動手,與其等到幾年後他們勢力壯大,神不知鬼不覺潛來王城,不如現在由貧僧帶來,還能有所防備。”

 “婆輪羅在百餘年前便被驅逐出海,按理來說不該與皇上有矛盾。”段白月道,“可是祖輩恩怨?”

 妙心搖頭:“經此一劫,這夥人至少在此後三十年都不會再主動出手,王爺不必擔心,也不必再問了。”

 “好吧。”段白月往他面前放了一個小藥瓶,“這是傷藥。”

 妙心重新閉上眼睛。

 段白月卻並未離開,而是將火堆撥亮了些,嘴角揚了揚:“有時候喜歡一個人,是掩飾不住的。”

 妙心身形猛然一僵。

 “小淵看不到,是因為他壓根不想看到。你不敢做的,也不代表就是錯的,更不代表本王不敢做。”段白月丟下手中木棍,“不管怎麼樣,今日多謝。”

 妙心眉頭擰成死結,直到聽他腳步聲逐漸遠去,方才睜開眼睛,有些失神茫然。

 出家人原本不該又七情六欲,他也並未覺得那是喜歡,而是尊崇與敬仰,高高在上的,遙不可及的,如同一束刺眼光芒,讓人無法忽視,卻又不可觸碰。

 只是越遙遠,便越想握在手心。在意識到這件事後,妙心驚慌失措,連夜辭別離開王城,晝夜不歇回了小葉寺,在那裡靜心禮佛,才將心中邪念壓下。只是有些事情卻在心裡紮了根,越黑暗越叫囂,到實在壓抑不住時,便尋個無人處發一場瘋,只求能輕鬆片刻,也是因此,才會在荒島上碰到婆輪羅。

 段白月的存在於他而言,像是一根梗在心裡的刺,也像是一把尖銳的刀,毫不留情地割開小心翼翼維護多年的偽裝,讓所有感情都暴露在天光下——除了尊崇仰慕,還有嫉妒與瘋狂。近乎於執念的想讓從楚淵立後,與其說是為了社稷,不如說是心中不甘。

 在被婆輪羅蠱惑的某個瞬間,他甚至想過,或許當真可以殺了楚淵,讓他從此消失世間,沒有大婚,史書上便永遠不會有另一個人的名字,只會留下年輕的帝王平西北,定東海,征戰南洋一統四海的不朽戰功與光輝形象,就像自己當初想的那樣。

 妙心抱住頭,痛苦悶吼出聲。

 “大師。”段念敲敲門,好心提醒,“你還是快些上藥吧。”畢竟流了一路血。

 妙心:“……”

 段白月翻上馬,頭也不回折返王城,入宮之時,恰好天色發亮。

 楚淵靠在床上,正在看著他。

 “被發現了。”段白月舉手,“我認錯。”

 楚淵問:“怎麼樣了?”

 段白月點頭:“嗯。”

 楚淵笑笑:“有勞。”

 “要上早朝嗎?”段白月問,“我陪你。”

 楚淵傳來四喜,要了沐浴用的熱水,雙手捧住他的臉頰湊近親了親:“在外奔波了一晚,還上什麼早朝,好好睡,我中午回來陪你吃飯。”

 段白月點頭:“也好。”

 小內侍魚貫而入,手中拎著鋪滿花瓣的籃子,嘩啦倒進水中。

 段白月:“……”

 楚淵頭疼道:“告訴過張嬤嬤多少回,王爺不用準備這些。”

 小內侍誠惶誠恐道:“嬤嬤說了,王爺平日裡不用也就罷了,可大婚前兩日是一定要的。”畢竟皇后,要香一些。

 “罷了,朕等會親自去找她。”楚淵讓四喜系好腰帶,對段白月道,“不然今日你先湊活?”

 西南王看了眼那桶香噴噴的水,心情複雜,若是被師父看到,只怕會與尿床並列天天講。

 然而事實上,南摩邪也沒什麼心情管他,此時正抱著腦袋滿院子嗷嗷亂跑——為何都到了皇宮裡,還是一樣要被梳頭,而且這群人到底是誰,根本就不認識。

 張嬤嬤站在臺階上,指揮手下一群嬤嬤將他按住,篦子如飛。大小是皇后的娘家人,不富貴就算了,至少也要體面乾淨,將頭梳好。

 南摩邪慘叫連連,生不如死。

 段瑤在屋內用被子捂住頭,堅定地重新睡了過去。

 下早朝後,慕寒夜精神抖擻去見楚淵,喜滋滋道:“昨日的事,楚皇不必言謝,隨便給個萬兒八千兩銀子就好。”

 楚淵態度和善:“慕王先坐,溫愛卿隨後就到。”

 誰?慕寒夜咳嗽兩聲,坐直道:“沒有銀子也無妨,不如先趁著人少,來談談通商之事?”若是等那位溫大人來了,要不到銀子是一回事,說不定還要被倒忽悠走幾百兩——這種事先前也不是沒有過。

 楚淵一笑:“也好。”

 寢宮內,大楚的皇后洗完香噴噴的花瓣澡,打著呵欠上了床,直到被人捏住鼻子,方才醒來。

 “都中午了。”楚淵戳戳他的腮幫子,“起來吃飯。”

 “這麼快。”段白月打了個呵欠,“累。”

 “方才我在回來的時候,遇到了張嬤嬤。”楚淵抱著他的腰,“她說要教你學大婚的規矩。”

 段白月瞬間清醒。

 楚淵道:“我答應了。”

 段白月艱難道:“還要學這個?”

 “對啊。”楚淵靠在他胸前,“大婚之後你就是皇后,規矩禮儀多著呢。”

 段白月表情一言難盡,心情亦是一言難盡。

 “怎麼?”楚淵扯扯他的一縷頭髮,“不願意學?”

 段白月從牙縫裡往外擠字:“嗯。”

 楚淵撇嘴:“那可不行,事關皇家體面。”

 段白月:“……”

 段白月:“……”

 段白月:“……”

 楚淵咬著下唇,實在忍不住笑。

 段白月總算反應過來:“騙我的?”

 楚淵趴在他肩頭悶笑:“傻。”

 段白月松了口氣,抱著他歎氣:“越學越壞。”將來可怎麼得了。

 “我沒騙你,當真碰到了張嬤嬤,那是宮裡的老嬤嬤,連母后剛進宮時都要聽她教規矩。”楚淵道,“小瑾小時候最怕就是她。”

 段白月發自內心佩服:“原來世間還有葉穀主會怕的人。”

 “方才嬤嬤遇到了南前輩,便順便給他梳了個頭。”楚淵道。

 段白月:“……”

 段白月道:“噗。”

 “這宮裡還有許多好玩的人,將來我一個一個說給你聽。”楚淵拉著他站起來,“走,我們去吃飯。”

 “先前還在說,大婚後過一段時間,我就回西南。”段白月將他拉近懷裡,“現在如何捨得。”

 “你是西南王。”楚淵雙手捧住他的臉頰,“乖,不能沉迷聲色。”

 段白月自暴自棄:“我只吃著燕窩想做大楚的皇后。”

 楚淵道:“哦,那傳張嬤嬤。”

 段白月捂住他的嘴,抱著人大步出了寢宮。楚淵笑著掙扎,一圈小內侍齊刷刷低頭,什麼都沒看見。

 屋外陽光正好。

 在一片忙碌中,慶典前的一切事宜總算籌備完成。按照規矩,在大婚前夜一對新人不能相見,四喜將段白月引到一處掛滿紅綢緞的偏殿內,進門就見司空睿與段瑤正在笑容滿面鼓掌,南摩邪蹲在椅子上搖頭晃腦,頭髮很整齊,後頭是一圈追影宮前來送禮的暗衛,以及強行被拖來的七絕國影衛,日月山莊暗衛——喝喜酒這種事,自然要拉上好朋友一起,否則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段白月面無表情轉身:“打擾諸位,走錯門了。”

 段瑤飛撲掛在親愛的哥哥背上,硬生生將他拖回了房內。

 段白月心力交瘁,為何他弟越來越像一隻猴子。

 四喜公公小心翼翼替眾人關上門,臨走時不忘叮囑,今晚莫要鬧得太凶,明日還要早起。

 屋內歡聲笑語,並沒有人聽到他在說什麼。

 四喜:“……”

 楚淵獨自躺在龍床上,即便夢中也在笑。

 第二日天還沒亮,宮內便忙碌起來,滿目皆是紅豔色澤,處處金玉生輝,道路兩旁花團錦簇暗香浮動,引來無數彩蝶比翼雙雙飛,與樹上的五彩絲線相映成趣。沒有人坐轎子,便改成了兩匹駿馬,披紅掛彩高大威武,一早就侯在了院中。

 楚淵坐在桌前,讓四喜伺候換上了喜服,與西南府那套比起來,要隆重華美許多,是宮中繡娘花了整整一年時間方才製成,紅色錦緞間雜著金線,在朝陽下映出脈脈流光。銅鏡中的五官英挺俊朗,恍惚間,像是又回到初見,一轉眼,許多年。

 “皇上?”四喜往他手中塞了一枚紅玉雕成的合歡果,笑道,“王爺快來了。”

 楚淵回神:“嗯。”

 “方才聽人說,城中今日也是張燈結綵,熱鬧得很。”四喜道,“百姓紛紛湧上街,比過年都高興。”

 正說話間,殿外便傳來鞭炮聲,一行人歡歡喜喜簇擁著段白月進來接親,楚淵抿抿嘴唇,一雙眼底情意流轉,笑著抬頭看他。

 段白月握住他的手微微一帶,將人拉起來擁入懷中,是此生最想藏在手心的珍寶。

 見他二人站著不動,司空睿不得的咳嗽兩聲提醒——吉時快到了,要抱回洞房再抱也不遲。

 “準備好了嗎?”段白月在他耳邊低聲問。

 楚淵道:“嗯。”

 等了多少年,終於盼得這一天。有他在身邊,耳邊一切嘈雜都像是不復存在,只餘下他低沉的聲音,與那雙熟悉而又深情的雙眼。被他牽著手帶出寢宮,一路騎馬前往前殿行禮,陽光融融落滿全身,卻也不過身後之人的懷抱溫暖。

 從此之後,便是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南摩邪穿著一身大紅綢緞,從楚淵手中接過茶盞,喜得險些要流出淚。

 段白月跪在一旁提醒:“紅包。”

 南摩邪從旁摸出來一個小紅包,包的很嚴實。

 楚淵接到手中,臉色一僵——為何還會動。

 段白月從牙縫裡往外擠字:“師,父。”

 楚淵定了定神:“多謝師父。”

 “好好好,成親了好。”南摩邪將他二人攙起來,還惦記著坐轎子遊街。

 四喜揮揮手,便立刻有八名轎夫抬了一頂披紅掛彩的軟轎過來,上頭鋪著華美錦緞,四周圍著碧玉雕刻而成的蝴蝶喜鵲與芍藥牡丹,連露珠都是用寶石點綴,活靈活現顫顫巍巍。南摩邪躺在上頭,心曠神怡,覺得自己應當能活兩百歲。

 “起!”轎夫一聲長呵,穩穩抬著他出了宮,第一處要去的便是太傅府,另有兩名壯漢扛著磨盤大小的鞭炮,只等到了門口點燃。

 陶仁德:“……”

 這日的皇宮,是前所未有的熱鬧,直到深夜時分,大殿內的宴席還未結束,紅色宮燈高懸,映著下頭喧囂的人群,美酒一壇一壇被啟封,歌舞纏纏笑聲不斷,都說要不醉不回。待到臨近結束,連楚淵也多了幾分醉意,被攙著坐回了轎子裡。

 段白月被人纏住多飲了幾杯,回去時卻被嬤嬤攔在外頭,只好先去按照禮儀沐浴熏香,好不容易入了洞房,楚淵已經被四喜伺候換好了衣裳,正帶著一絲酒意與浴後的香氣,坐在床邊等他。紅色雲緞微微透著光,若隱若現貼在身上,在紅燭映照下分外誘人。

 段白月站在床邊,輕輕捏高他的下巴。

 楚淵與他對視,眸子裡除了情意與眷戀,還有一絲絲微醺暈染出的濕意,如同江南三月朦朧煙雨,一眼望不盡。

 “怎麼辦?”段白月蹲下身子,握住他的雙手湊在嘴邊,“只想將你藏在家裡,看也不給別人看。”

 楚淵攤開掌心,還攥著早上那枚合歡果,只看著他笑。

 桌上早已備好兩個盛滿美酒的白玉杯,楚淵與他繞過雙臂,仰頭一飲而盡。依舊是緋霞,卻多了一絲甜味,還未等放下酒杯,便被一把打橫抱起,溫柔放到了床上。

 段白月低頭凝視著身下之人,過了許久,方才低頭吻住他的唇瓣,齒間依舊能嘗到緋霞的滋味,淺淺淡淡,卻比任何美酒都更讓人沉醉。衣衫如水滑落肩頭,楚淵微微使力壓在上頭,食指緩緩劃過他心口那條精巧的小龍。

 酥酥癢癢的觸覺一直傳到心裡,段白月拖住他的腰,將人重新擁入自己懷中。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溫柔,卻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蝕骨銷魂。段白月細碎吻著他的眉眼,忽又輾轉向下,重新吻住那甜美的唇,每一次的衝撞與索取都是濃到化不開的愛戀。

 楚淵雙臂環著他的脊背,眼角緋紅,連呻吟也被悉數堵回。

 床頭一對紅燭跳動,映出滿帳春色,滿心癡纏,此後比翼齊飛,不思歸。

 十日之後,各國使臣陸續離開,慕寒夜則是帶著黃遠,興致勃勃前往追影宮找秦少宇敘舊。

 七絕國影衛生不如死,追影宮暗衛倒是很高興,甚是還要搶著幫異國的好朋友背包袱。

 送走這群人後,宮內便安靜了許多。楚淵活動了一下酸痛的筋骨,將厚厚一摞奏摺交給四喜,累得不想動:“王爺呢?”

 “回皇上,在御花園。”四喜答。

 楚淵撐著站起來,一路溜溜達達尋了過去。自己被按住折騰了一整夜,早起腰酸背痛上朝,還要來禦書房批復摺子,他卻在御花園賞景?

 今日晚膳只給青菜不給肉。

 “皇上。”段瑤正在園子裡刨土,打算種些花。

 “你哥哥呢?”楚淵問。

 段瑤向後指了指:“在練功,不過不讓旁人靠近。”

 楚淵聞言疑惑,自己往練武場走,段瑤也沒攔著,繼續刨坑種草——嫂子自然不算旁人,不管他哥是在裸奔還是發瘋,都完全可以看。

 玄冥寒鐵閃著寒光重重插入地下,引來腳下一陣輕顫,楚淵:“……”

 “你怎麼來了。”段白月被嚇了一跳,趕忙收招落地。

 “一早上都不見人。”楚淵道,“我批完摺子了,找你回去吃飯。”

 段白月笑道:“聽著還真有幾分尋常人家過日子的架勢。”

 楚淵道:“尋常人誰會批摺子。”那叫反賊。

 段白月拉住他的手:“我是說你親自來找我回家吃飯。”

 兩人手牽著手往回走,楚淵突然道:“不如去山海居?”

 “怎麼,想吃外頭的館子?”段白月問。

 楚淵道:“自從大婚之後,還沒出過宮。”

 段白月想了想:“也好,不過也別去山海居了,去司空的錦緞莊蹭頓飯如何?那裡的廚子也不錯,吃個新鮮。”

 “好。”楚淵一口答應,拉著他回去換衣裳。

 司空睿聽到消息,趕緊吩咐廚子去準備,又在心裡感慨,自己還能有被皇上吃白食的一天,也不知此事會不會寫進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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