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受打擊，秦寧抬起翅膀捂臉。

半天不見熱度消退，干脆趴在地上，死活不起來。

白抬起頭，看看凹陷一塊的天花板，單手握拳抵在嘴邊，肩膀可疑的抖動兩下。

這一幕恰好被秦寧看到。

某只愈發感到“悲傷”。

“想笑就笑吧，憋著難受。”

不同于其他成年鳳鳥，即使變成原始形態，秦寧仍有些稚氣。尤其在賭氣時，雙眼略圓，不似朱雀嫵媚，也不似鴻鵠魅惑，卻格外的吸引人。

兩秒後，清朗的笑聲在室內回響。

秦寧繼續趴在地上。

尾羽鋪展不開，干脆攏到身前，眯眼看著白，狠狠磨著後槽牙。

說是這麼說，他竟然真笑！

被盯了半晌，白輕咳一聲，邁步走到秦寧身前，修長的手指撫過光滑的硬羽，眼底的笑意始終未消。

“真有那麼好笑？”秦寧愈發郁悶。

“沒有。”白搖搖頭，聲音誠懇，搭配上表情，卻沒有任何可信度。

“我這樣要持續多久？”

秦寧低下頭，看著翅膀，略有些發愁。

他剛剛就發現，自己沒法變回去！

這也是成年的“後遺癥”？

“少則五日，多則十日。”

白收回手，席地而坐。靠在秦寧身旁，順手撈起玄色的尾羽，沿著尾端向上，細細的摩挲，使得秦寧當場“炸毛”。

砰！

某只二度撞頭，天花板出現一道裂痕，幾乎被撞出個窟窿。

由此可見，鳳凰的原始形態何等強大。

之前在王都，假設沒有白阻攔，赤昀一怒之下，徒手撕碎幾艘飛行梭，將黑鷹的腦袋當球踢，真不是不可能。

屋頂出現破損，房間里的圓筒機器人自行開啟。

牆面升高，五只圓筒依序滑出。

頭頂閃爍橘光，金屬手臂探出，小心避開鳳凰的羽毛，沿著牆角攀上屋頂。定位破損處，全部倒懸，取出各種工具，開始敲敲打打。

“這里暫時不能住了。”

星艦不比駐地，即便是指揮官的艙室，也是按照進化形態設計。

秦寧的原始形態要維持數日，想要好好休息，必須前往三層甲板。

“該層有空置的房間，可以改造成臨時休息室。”

原本，遇到這種情況，該最快的速度返回羽城。無奈雛鳥在原始星歷練，不能半途而廢，至少還要十幾天，星艦才能再次啟程。

“這段時間內，你需要多休息。”

秦寧的變化日期提早，白總有些擔心。聯絡赤昀和金，得到一樣的答案。

“按照你的說法，他獨自在荒島出生，沒有成年鳳凰看護，能夠存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跡。”

通訊器開啟，光屏展開。

赤昀出現在屏幕中，視線掃過秦寧，迅速移開。

“現如今，成年日期提前，體型似乎也小了點。穩妥起見，最好讓醫務官檢查一下。”

說話時，赤昀側過頭，似在征詢金的意見。

眉心微皺，想說親自去探望一下，方便確認情況。話沒出口，就見赤昀連連眨眼，示意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五族之中，鴻鵠的戰斗力最強，最記仇，佔-有-欲也是最強。

那只早被白認定，撈到翅膀底下護著。恰逢這個時機，別說親自探望，隔著通訊器看兩眼都得萬分小心。

“我明白了。”

注意到兩人的神情，白沒有多說什麼。結束和艦橋的通訊，轉而聯絡艦上醫療艙。

通訊器關閉，赤昀挑眉看向金，認真道︰“那只剛成年，以鴻鵠的性格，絕對不會輕易讓人靠近。”

“但我是好意。”

“我明白。”赤昀靠向椅背，捏了捏額心，道，“總要過了最初幾天。”

金環抱雙臂，長發束在身後，仍是面帶擔憂。

以他來看，無論是進化形態還是原始形態，秦寧的個頭都有點小。哪怕以族群的標準衡量，也是個問題。

難道是返祖血脈造成？

念頭一閃而過，金搖了搖頭。

他親眼見過返祖的鳳凰，戰斗力驚人，羽毛漂亮，卻沒有哪只個頭變小。

“別想那麼多。”

朱雀側身靠向扶手，單手撐著下巴，笑道︰“依我看，秦寧的的血統相當純粹，戰斗力也不低。個頭小點沒關系，反正那只鴻鵠又不在意。”

前半截話的確不錯，後半截……

金皺眉看著他，下定決心，必須叮囑金湘，讓沒有配偶的離他遠點，無論鳳鳥還是凰鳥。

“干嘛這麼看我？”赤昀不解。

“沒什麼。”金轉過頭。

艦橋上，多數羽族全神貫注盯著屏幕，沒有留意到兩只鳳鳥的變化。少數幾人看到，只是聳聳肩膀，並沒有放在心上。

與之相比，屏幕中的畫面，更牽動眾人的心神。

一百多只小鳳凰飛入原始星，半數已經制定好路線，動身前往預定的渡海地點。

速度最快的兩批，分別由青夕和赤歆帶隊。

頂著灼人的熱風，穿過枯黃的沙地，速度沒有絲毫減慢。

兩只小凰鳥表現得極其出色，展示出極強的指揮能力。

中途，小鳳凰們經過一座狹長的裂谷，發現谷底藏有一群彎角羚。兩只凰鳥隔空交換意見，最終做出決定，暫停競爭，互相合作，將這批獵物拿下。

捕獵異常成功。

二十多只羚羊，僅有三只逃脫。

他們本可以一網打盡，但為留存種族，在最後一刻收手，表現出極強的克制力。

畫面傳回星艦，成年羽族均面露笑容。

對雛鳥而言，在捕獵中途收手絕不是件容易的事。而小鳳凰們做到了，並且做得相當好。

分割完戰利品，兩組小鳳凰分道揚鑣，開始又一輪競爭。

在他們之後，先後有數支隊伍抵達。

看到山谷中留下的痕跡，小鳳凰們斗志更高，紛紛加快速度，誓要超過前者，拿下第一。

其中，三隊的速度最快。經過商議，中途選擇一條岔路，試圖拼上一拼。這條路雖然難走，一口氣飛過去，能大大縮短到海邊的距離。

按照監測儀發回的數據，鴻鵠和互相打賭，究竟哪隊會先到海邊。赤昀興起，同樣摻了一腳。

雕和黑雁選擇旁觀。

听听他們的賭注，什麼盜龍爪，什麼巨龍甲，什麼火山晶礦，許多听都沒听過，根本無法估量價值。

等到鳳凰敲定“賭-注”，打開儲物器，雕和黑雁更是眼珠子掉一地。互相看看，徹底明白一個道理，鳳凰的壽命之長，見識之光，擁有的財富之多，非尋常可以想象。

如今想來，鴻鵠在內戰後的種種表現，當真是低調得不能再低調。

栗顏坐在控制台前，想到正在打生打死的恐鳥和黑鷹，突然心生感慨。

敢于陰謀暗算這樣的族群，絕對是腦袋被門夾，而且是連夾十下！

不提艦橋上的變化，白聯絡醫療艙，很快有醫務官趕來，檢查秦寧的狀況。

見到房間中的，木霖驚嘆片刻，剛剛打開儀器，就被白搶佔位置。

眼睜睜看著白拿起治療儀，熟練的掃過秦寧全身，醫療官們揉揉眼楮，懷疑自己的視力出現問題。

白主，治療儀？

不理眾人的表情，白抬起秦寧的翅膀，側頭對木霖道︰“你們可以回去了。另外告訴黑雁，盡快將三層的房間改造好，兩個小時後，我會帶他過去。”

“是。”

啄木鳥和巨嘴鳥退出艙房，站在走廊上，久久沒有出聲。登上傳送帶，仍是表情堅硬，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看白主的樣子，絕不是第一次使用治療儀。其熟練程度，甚至超過部分剛入職的醫療官。

“白主他……”

“閉嘴。”

“可……”

“閉嘴。”

“我想說……”

“想說什麼都閉嘴！”

木霖橫眉冷對，當先走進升降梯。

巨嘴鳥和其他啄木鳥跟在身後，都是繃緊了神經。

待金屬門打開，看到出現在面前的黑旋，木霖的臉色更加難看。

白主說是通知黑雁，怎麼來的偏偏是這只！

另一邊，秦寧經過檢查，沒有發現任何問題。除了部分數值有點高，例如骨骼強度，一切都很正常。

白收起治療儀，打開房門。

秦寧跟上前，小心低著頭，避免再次撞牆。

不料想，頭和脖子出去，繼續向前走，直接卡在門框。用力掙了兩下，非但沒有成功脫身，反而被卡得更緊，連退都退不出去。

“我出不去。”

即便放棄各種高大上，也不代表願意娛樂大眾，成為這種形象。

“別擔心。”

白轉過身，沒有半點吃驚。

這讓秦寧十分懷疑，對方是否早有預料，會有這種情況。

不等他做進一步確認，白走回門邊，幾乎是貼在秦寧的翅膀一側，單手扣住門框。

“你要做什麼？”

見到白的動作，秦寧嚇了一跳。

作為星艦指揮官，不會干出拆-牆的事吧？

白側過頭，十分自然的蹭了一下秦寧的頸側，五指收緊，不見如何用力，刺啦一聲。直接將合金板撕開一條缺口。

秦寧愕然。

眼睜睜看著某只鴻鵠一下接一下，將“困住”他的合金牆撕了個一干二淨。

“好了。”

白動作極快，從秦寧被門框夾住，到牆上開出缺口，絕不超過三分鐘。

升降梯打開，幾只燕隼從里面走出，看到牆壁的情況，差點沒當場暈過去。

這是遭受光彈襲擊了嗎？

赤昀透過虛擬光屏，得知白把艙室的外牆“拆”了，對不知內情的船員道︰“這很正常，用不著大驚小怪。”

想要追求配偶，必須向對方展示力量。

荒古時，遇上繁殖季，五族鳳凰居住的地方，山石常常移位，巨峰基本夷平。靠近海洋的地方，更是會深坑遍地，礁石不見蹤影。

諸如此類，基本都是鳳凰在展示力量，追求伴侶。

力量得到認可，才有資格進一步展示羽毛。

“不過，那只知道嗎？”

赤昀敲著手指，頗有些遺憾。

如果換一個對象，說不定能尋機看場“好戲”。無奈鴻鵠戰斗力爆表，一旦被發現，又要各種切磋，當真不是件樂事。

離開艙室，秦寧邁步走向升降梯。

行動間，尾羽舒展，翎毛微動，泛起迷人的玄光。

金屬門合攏，秦寧側頭，看著清晰的光影，展開翅膀，突然生出飛翔的沖動。

“我想下去。”

“下去？”

“去原始星。”

“現在還不行。”

秦寧目前的情況，白曾切身經歷過。

故而，他深刻明白，無論有多麼迫切，現在的秦寧都不適合離艦，更不應該獨自飛行。

“十天後，我會陪你下去。”

說話間，白撫過秦寧的側頸，手指探入羽毛間。輕柔的觸感，帶著溫和的安撫，終于讓秦寧平靜下來。

抵達三層甲板，黑旋已經在升降梯旁等候。

金屬門打開，兩人直接走上傳送帶，被送往改建後的艙室。

相比二層艙房，三層的房間足足大了數倍，最明顯的，就是加寬加高的房門。

室內沒有任何桌椅，只有供休息的大床，顯得格外寬敞。秦寧完全可以展開翅膀，在房間門盤旋兩周。

“這里之前是會議室。”

將兩人送到門前，黑旋便停住腳步，簡單說明之後，轉身離開。

房門合攏，白走到秦寧身前。

剎那間，耀眼的光芒呈弧形漫射。

待光芒散去，白金色的鴻鵠出現在原地，雙翼展開，將秦寧包攏。低下頭，白玉般的喙梳理過玄色的羽毛。

“你需要休息。”

秦寧側過頭，本能的啄了白一下。過後又感到歉意，輕輕蹭了兩下。

“我沒想啄你。”

“我知道。”後者輕笑兩聲，蹭了蹭他的後頸，“睡吧。”

秦寧沒有再出聲，主動依偎向鴻鵠。翅膀動了動，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合上雙眼，被熟悉的氣息包圍，緩緩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