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梧桐雨落

　　「流年，你為什麼叫水流年？你明明是一隻鳳凰啊。」一個穿著黃色衣服的少年天真地看著紅衣美麗男子。

　　「這是秘密，就像你為什麼叫梧桐，小梧桐知道嗎？」美麗男子坐在梧桐樹上，陽光照到他的臉上顯得溫柔，雙腿有趣地蕩來蕩去，像是樹上的精靈一樣。

　　「不知道，是爹給梧桐取得名字。」

　　「哈哈哈，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叫水流年。就叫水流年有什麼奇怪的。」

　　鳳凰的名字叫水流年，誰是鳳凰？誰是水流年？鳳凰是你最愛的人，記得，鳳凰的名字叫水流年。不能再忘記。

　　我忘記了什麼？我曾經忘記了什麼。

　　梧桐，也為鳳凰樹，為鳳凰棲身之地。鳳凰一死，梧桐也落，梧桐是為鳳凰所生之樹。一隻鳳凰只會棲身於一棵梧桐樹之上，從此締結誓言生生世世相伴。鳳凰一死，梧桐樹消亡，你的能力也開始消失。而且因為你接受輪迴五千年等待鳳凰，但卻不願消除記憶，帶著記憶輪迴五千年。五千年不停地尋找，一出生便知道今生的宿命，直到死亡終結一生的宿命開始另一段生命的尋找。

　　這五千年來你只為了和鳳凰相逢。但是，帶著記憶不斷輪迴五千年，五千年的輪迴記憶開始混亂，於是有了我。你怕自己無法承受巨大的五千年輪迴記憶，也怕接受不了失望和寂寞的自己會瘋掉，於是你封印了自己關於鳳凰水流年的所有記憶。只要你和鳳凰水流年相遇，看到他的第一眼封印便會解除，你便會想起五千年前和鳳凰水流年所有的記憶，想起這五千年來所有的記憶。

　　見到水流年的第一眼便會記起所有的事。是這樣的嗎？可是為什麼在七年前第一次與水流年重逢時，他沒有想起他是自己最愛的鳳凰，為什麼此時此刻他才想起他和水流年的一切。青延的淚劃過臉頰……

　　他想起來了，他都想起來了。他想起前世他和鳳凰，不，和水流年的一切。那個美麗桃花林古老梧桐樹下的相遇。從今以後，我們好好相處。於是，鳳凰和梧桐樹生生世世相伴的誓言從這開始。

　　太陽下坐在梧桐樹上，蕩著雙腿笑得美麗的他。小梧桐今天天氣真好。

　　月光下站在梧桐樹下，望著月亮笑得寂寞的他。小梧桐這裡真安靜。

　　風中靠在梧桐樹幹，嘴角微掀帶著甜蜜笑容的他。小梧桐我很困想睡。

　　……點點滴滴。

　　還有那個羞澀的黃衣少年鼓起勇氣，衝著美麗男子大喊：「我喜歡你，水流年。」美麗男子捧著肚子哈哈大笑，笑得腰都彎了，笑得他的臉都紅了。美麗男子火紅的眼睛溫柔的看著少年，用力拍少年的頭：「哈哈小梧桐，毛長齊了嗎哈哈哈……」

　　只有少年和美麗男子兩個人生活在這片桃花林裡，相互陪伴。直到後來，直到後來有一天當少年再醒來的時候，美麗男子卻消失不見。不管找遍整個桃花林，還是整個院子，再也找不到美麗男子，水流年就這樣子消失了，鳳凰就這樣一個人帶著屬於他和梧桐樹之間永生陪伴的誓言一個人不見了。少年哭了整整一個晚上，美麗男子卻再也沒有回來。美麗男子帶走了少年的心，少年的愛。

　　再後來，少年離開了桃花林，離開了他的家踏上了尋找美麗男子的道路。一棵古老的梧桐樹在一片桃花林顯得寂寞，曾經的一切都被封印在時間裡，消逝不見。少年一直找一直找，從少年變成男人，終於在那大殿之上找到他要找的人。萬人之上，美麗男子依然美麗、年輕，但是不再是那個陪著他在桃花林梧桐樹邊的水流年。一身紅色戰袍，手執美麗鳳凰翎劍，火紅的鳳眼艷麗地閃爍著光芒。所有人在狂歡，所有人在歡呼，所有人在驕傲和崇拜，神界的四大執世者——鳳凰，羽族最強的戰士，神界最強的執世者。那一刻，他卻哭了，雖然已經成為男人不再是少年，但是他哭了。在深夜埋在被窩裡痛苦的哭。萬人之上，最強的執世者，離他那麼遠那麼遠，明白他和美麗男子之間的距離的那一刻，他哭得無法壓抑。

　　那之後，他不停地變強，不停地練功。不管是多麼難多麼辛苦他都忍，只為了能離那個美麗男子更近一步。終於他成功了，在上千個人之中成功被選為鳳凰的三大『下侍』之一。他記得再見面的時候，美麗男子摸著他的發頂溫柔地笑：「小梧桐。」

　　「我叫梧桐，我長大了，毛長齊了。」不知不覺就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大殿上的所有人都笑了，連同美麗的男子也了笑。那時，他又想起來，美麗男子說過他叫水流年。然後依舊是精緻的房子，只是沒有梧桐樹，取而代之的是一棵古老的桃花樹。當他聽到美麗男子告訴他，那棵桃花是一個叫晨露的人種的時候，他的心一下子就涼了。那時候美麗男子離開後，他記得他對著桃花樹哭了。不一樣，在他尋找他的這麼多年裡，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別人，有些東西只有自己還在原地，他卻早已經離去。

　　從那之後他便學會遠遠地看著那個美麗男子。遠遠地就好。他身邊有許多人，有陪伴他時間最久的晨露，有霸道不講理的蒼龍，有乖戾狡猾的青竹，有陰險虛偽的騰蛇……和以前不一樣，不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陪著他，不再是只有自己和他兩個人，兩個人在梧桐樹下的時間一去不復還。那之後他變了，變得脾氣暴躁，陰晴不定。他甚至覺得也許少年沒有離開梧桐樹，沒有去找美麗男子就好了。

　　最後，在要被千月消除關於水流年的記憶時，他才明白自始自終他都沒有後悔過，自始自終他都不曾放棄過，自始自終他愛的人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水流年，那個鳳凰。於是自己終於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會記得你叫水流年！即使你用了『換憶術』，即使你哥哥千月會消除我的記憶，我也會記得你的名字。我會記得我愛的鳳凰叫水流年。」忽視美麗男子驚訝的眼神和驚訝，他說出了藏在心裡一直的秘密。從在梧桐樹下時起便沒有改變過，水流年我愛你。

　　再後面就沒有了，神界大亂，接到消息的時候他已經魂飛魄散。晨露和青竹要大鬧輪迴道，他也跟著去了。站在桃花樹邊，他毫不猶豫。

　　「梧桐，你已經修煉千年了，你確定也要跟我們一起去？」

　　「……去」咬牙切齒。

　　「你，真的要去。你明明……」晨露欲言又止。

　　「就當作從來沒修煉過好了。」一身棕色的梧桐笑地有些癲狂：「誰讓我欠了他的。」

　　鳳凰性格高潔，非晨露不飲，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棲。而他這一天剛好滿一千年，他終於修煉千年成為千年梧桐。這意味著他可以成為鳳凰所棲的梧桐樹，只是鳳凰不在，梧桐也逝。晨露和青竹他們都以為他對水流年只是一時迷戀，和他們不一樣是愛了水流年上千年。他們都不明白為什麼一直站在圈子外面的自己，要踏進圈子裡。只有他知道，他不是一時迷戀；只有他知道，他愛鳳凰，愛水流年愛了多久；也只有他知道他有多後悔，後悔自己說地太晚，太晚說愛那個人。連想要爭取的機會都沒有，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五千年的輪迴，五千年的寂寞，五千年的後悔，五千年在沒有他的世界裡尋找他。不知道怎樣解釋自己的固執，只是走過輪迴路帶著記憶重生，睜開眼的第一刻便想著走路，會走路的第一刻便想著找他。從出生到死亡，再接著下一個輪迴。固執地尋找他，只是想要第一個找到他，然後親口告訴他：『水流年，我真的很愛你，你知道嗎？』

　　其實他知道這是在懲罰自己，懲罰自己當初說的太晚，懲罰自己當初只是站在那裡遠遠的看著，為何當初的自己不踏出那一步，為何當初的自己說的那麼晚。所以，在沒有他的世界尋找他是對自己的懲罰，直到見到他才能解脫。

　　五千年的輪迴，你知道記憶有多少嗎？五千年的輪迴記憶，還有永無止盡的悔意折磨著自己，終於在沒有他的世界裡明白自己承受不下去了。於是將這份對他的愛，對他的悔意，對他的情愫一切的一切都封印起來。當再見到水流年的時候，封印便會解除，然後告訴水流年，五千年前說愛他是真的。自己會第一個告訴他這一切……

　　這是設想好的，可為什麼現在才記起所有的事？為什麼現在才想起來我愛的人叫水流年，為什麼現在才想起我和他曾經的過往。

　　太子宮殿裡，青延抱著昏迷的水流年哭得發不出聲，眼裡的淚崩潰地流在水流年的臉上，一發不可收拾。整個宮殿都無法壓抑的痛苦。

　　水流年，為什麼我沒有一重逢就想起你，為什麼我這麼晚才想起你。

　　水流年，我想起了所有的事，我想起自己要第一個找到你，然後我要告訴你『梧桐真的很愛水流年，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