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無淵眸光閃爍，將心底的悲憤壓下，盡量保持著一界戰皇的風度。

可殿內的眾人卻很清楚，別說最後一處城池難以守護，恐怕再過幾天，這裡，也將屍骸遍地……

戰無淵嘆了口氣：「雷老，去召集兄弟們吧，今晚，朕想看看，有多少兄弟，願隨朕最後並肩作戰一場……」

雷公明身形一顫，蒼老的臉上泛起抹悲壯，咬牙頷首領命離去，而戰無淵又是揮了揮手：「都退下吧。」

只見殿內的北戰界諸多強者對視一眼過後，重重頷首，陸續告辭。

望著那空蕩的大殿，戰無淵神色平靜，正當此時，卻見其腰間玉牌閃爍，催動仙力後，千山的身影，緩緩凝聚。

「我千家的人，今晚到。」

堂堂一界戰皇，似乎比起幾月前更顯蒼老，連那嗓音，都陣陣嘶啞，可言語間的威嚴，卻絲毫不減。

然而戰無淵聞言卻是一怔，表情複雜：「千山兄，你確定麽？南戰界歷經多少歲月，才有今日之繁華昌盛，縱是寄人籬下，也好過毀於一旦……」

戰無淵此話何意，千山自然再清楚不過，但一向明哲保身的他，此刻，卻是微微擺手，笑容中帶著抹自嘲：「無淵老弟，難道沒有聽說，一位神霄仙宗的長老，就住在界族皇城之中麽？」

戰無淵一怔，神色更顯暗淡，這個消息，他自然是知道的，或者說，是界族主動放出風聲，好藉此來打擊他們本就所剩不多的士氣。

「只有老夫和你都死了，界蒼雲那老狗才能睡得安穩！」

千山話鋒一轉，那蒼老的眸中，儘是泛起抹狠厲：「也罷，畏手畏腳了一輩子，這身老骨頭，本就跪不下去了。」

戰無淵沉默良久，才一字一句道：「千山兄，對不起。」

千山此刻，卻是淡笑著道：「這話我可擔當不起，只是可惜……成也是秦，敗也是秦啊……」

戰無淵身形一顫，是啊，若沒有秦逸塵，就算是他的回歸，也頂多能君臨北戰界，但遠還沒資格與界族抗衡。

因為秦逸塵，才令得三大戰界的聯盟，在數次重要的大戰之中，重重挫敗界族！

但也是因為秦逸塵，才讓那名為神霄仙宗的霸主存在，怒火降臨在了這片天地。

可戰無淵不怪他，千山也只是感到惋惜，如此天縱奇才若還在，踏碎界族皇城又需多久？

千山的虛影漸漸消失，戰無淵怔怔出神片刻，才是將那令牌收起，抬頭間，淡淡道：「池天，良辰，出來吧。」

話音剛落，便見大殿之後，竟走出一眾身影。

為首的，正是血池天與葉良辰，而其身後，皆是秦逸塵熟悉的身影——周青山和一眾流天城結識的兄弟們，還有飛樂商會的骨幹心腹。

只是此刻眾人的臉上，卻滿是悲憤，尤其是葉良辰，雙眸赤紅的宛若一隻野獸，那滾圓的身形，更是忍不住顫抖著。

戰無淵看在眼裡，雙眸一紅，咬了咬牙，語氣才勉強平靜：「池天，你們知道朕要交給你們什麼任務吧……」

血池天咬牙頷首，如今的他和周青山等人，已是一方仙君，而戰無淵將他們單獨入殿，是何用意，眾人皆知。

「朕無能啊，保不住逸塵，但朕絕不能再讓逸塵的家人族人出事，所以……拜託你們了！」

戰無淵聲音嘶啞，秦逸塵的家鄉，他知道，界蒼雲等人，同樣知道！

而以他對界蒼雲的了解，不論是為了趕盡殺絕泄憤，還是為了複合丹，都不會放過逸塵的族人！

「陛下，不必再說了！」

血池天雙眸充血：「逸塵是我們的兄弟，在流天城就是！」

周青山亦是踏步上前，拱拳道：「我等無能，隻敢向陛下保證，只要我們不死，便無人能傷秦兄弟的家人半分！」

眾人很清楚，他們這一行，所要面臨的敵人，必然是界族強者，甚至是界蒼雲親自出手！

以血池天等人的實力，根本不可能阻擋，只能帶著秦逸塵的族人逃離，在寰宇中漂流躲避，以死相護，已經是他們能做的極限。

說罷，戰無淵望向葉良辰，後者那滾圓的身形一顫，來到北戰界這麼久，他早已和前者打成一片，而前者對待他，就如對待老大一樣。

「良辰，是我對不起你族……」

「陛下，別再說了！」

兩人對時間，戰無淵鼻尖酸楚，只是揮袖擺手的動作，卻好像用盡渾身力氣：「去吧。」

葉良辰身形一振，他知道，今天，或許是他和戰無淵最後一次見面。

「陛下，保重！」

大殿內，那滾圓身軀深深一拜，再抬頭間，卻見戰無淵已是湧現出一道仙力，金仙之強橫手段，令葉良辰眼前扭曲，只聽到一聲嘶啞。

「逸塵，下輩子，咱們還做兄弟……」

星空中，眺望著那北戰界的輪廓，葉良辰感到陣陣窒息，可比起窒息更令他難受的，是心如刀絞的悲痛。

……

界族大陸形勢無比危機之時，秦逸塵依舊處於天罡仙宗的秘境之中。

仍舊是一片黑暗，界蒼雲等一眾金仙大能站在一起的強橫，依舊能戲謔著俯瞰那道修長身影。

只是不知過去多久後，竟見秦逸塵緩緩睜開了雙眸，星眸中，那疑惑、悲憤、茫然……儘是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如水。

「不能。」

似是過去了太久，秦逸塵才給了他的答案：「至少現在不能。」

言語間，已找不到那一人滅一宗的傲然，甚至平淡至極，似乎，只是在訴說一件的確如此的事實，可其中，卻也找不出氣餒愧疚，有的只是淡然。

而界蒼雲聞言，卻是獰笑更甚：「小子，你總算知道什麼叫自知之明了！」

江昊穹卻是冷聲道：「什麼叫現在不能？小子，你以為你真的能憑所謂的天賦，一人踏平我神霄仙宗？」

「今後，你若如喪家犬一般流浪苟且也就罷了，但倘若敢冒頭，天大地大，我神霄仙宗也能找到你！」

面對那一道道譏諷的面孔，秦逸塵卻是神色不變，深吸口氣，語氣仍舊平淡：「所以，我並不打算為他們報仇。」